悠活 半坡的半隐生活
文|水水
媒体人,生活美学观察者
平时没有时间读的书,在这里可以读很久很久,城市里看不清的星星,在这里可以看见很多很多。
半坡,是盛争朝给自己的世外桃源取的名字。
过去六年的周末和节假日,他总是推掉工作,推掉应酬,到距离杭州一小时路程的半坡度过。
他发来的定位,显示位置在德清某小公交线北150米,跟着导航走,当语音提示目的地就在附近时,停在一条山路的转角上,四处张望都没有找到“半坡”二字,也不见有田园的样子。
以为自己迷了路,通了电话,才知道原来转角深处的那一排竹子便是“半坡”的大门,走近了一打量,原来那密密的竹子是固定在一扇大铁门上的。
竹子大门缓缓打开,得见一个隐秘的世界。
1
这天,正好是立夏翌日。
白晃晃的阳光,在这里变得斑驳、若隐若现,一切都掩映在茂密的丛林里。
一条大狗在其间闲庭信步,见有陌生人进入,并不大声叫唤也不飞奔而来,只是慢慢踱近了,嗅一嗅来人的气味,便又缓缓地离开了。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它也知道来的必然是主人的朋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连门牌都没有的地方存在。
六年前,一个偶然却难得的机会,盛争朝租下了这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虽然搭建起了可供休息、居住的房屋和廊亭,但这块土地仍然保留着六年前初见时那郁郁葱葱的竹林的样子。
这也是六年前,盛争朝的女儿第一次来到这里,便为它取了“bamboo life(竹子生活)”这个名字的原因。
之后,盛争朝又取了“bamboo”的中文谐音“半坡”,正好这片林地就在半坡上,而“半”这个字,也正贴合他寻求半隐居生活的心境。
他说,一半,是他非常喜欢的一种状态。
租下这块地的时候,他四十四岁,正是人生走到一半的时候,在杭州一家银行当高管,事业仍在上升期,但也是压力最大的时候。
每周一到周五都是他激情工作的时间,大脑高负荷运转,经常入夜却难以入眠,越忙就越想有一个地方可以切换自己的频道,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他的身边,越来越多与他一样步入四五十岁、中产的城里人开始向往田园生活,想要买一座拥有一个院子、一方属于自己的土地的房子。
但很多人是“日里说到夜里,菩萨还在庙里”。
而他不仅去做了,还更“疯狂”一些,在真正的乡间田野租了一片地,打造一种属于自己的田园生活。
2
一个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从小也没干过什么农活儿,却开始与农事为伴。
如今的半坡,有干净的饮用水、干净的卫生间、干净的客房,但盛争朝刚租下这里时,这里什么都没有,几乎是一片荒地,只有树木与荒草长势喜人。
因为是完全留给自己的乐园,他也不急,就慢慢地凭借自己的能力,利用自己的空闲时间,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去打造这个地方。
每一年开始,他都会盘算一下自己有多少余钱来打造自己的田园。
而改造半坡的每一块砖头、每一根木头,都是他自己去各种市场里淘来的,这样既可以省下不少钱,也让他的周末变得不一样地有趣。
明明也很忙很累,但只要到周末,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
干干在城里没机会干的体力活儿,比如砍砍柴、锄锄草,在城里睡不着的毛病,一下就“治”好了,他还睡得特别香,一觉睡到天大亮。
他尽可能地保留了半坡的原生态,又尽可能让习惯了城市生活的妻子、女儿也能够在半坡舒适地生活。
去年他出了10万元,在半坡挖了一条水渠,做了排水设施,半坡的房间终于不那么潮湿了,即使下雨天也可以很愉快地睡觉。
但他只花了很少的钱,在半坡两棵四五年生的水杉树之间,拴了一块大木板,做了一个很简单的秋千,却成了每一个到半坡的孩子都欢喜不已的地方。
山坡上的树,他更是一棵都没动。立夏要吃乌糯米饭,山头上走一走就能摘一大把乌糯米叶回来;端午要做青团,大片的艾草多到用不完……
春天笋、秋天板栗,天天柴灶饭,这就是乡野的食。
3
在半坡,真正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早上六点半,在狗吠声中醒来。
因为饿了的大狗会准时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唤他起来。
翻身起床,喂狗粮。
喂完狗,喂鸡,半坡养着三十多只鸡。
然后才轮到给自己做点早餐吃。
吃完早餐,放鸡。
休息一会儿,又该烧午饭吃了。
吃过午饭,捡鸡蛋。
到了傍晚,又要赶鸡回笼,赶三十多只鸡可得花上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农民不少时间。
然后,吃过晚饭,天黑了,没有路灯的半坡一片寂静,能做的事,除了看书、看电视,就是看星星。
这是今年春节盛争朝一个人在半坡度过的一天。
会寂寞吗?
会无聊吗?
不会。
平时没有时间读的书,在这里可以读很久很久,城市里看不清的星星,在这里可以看见很多很多。
花了六年时间,半坡终于能“见人”了,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这天中午,一起在半坡食堂吃饭的足有两桌人,最远的有来自美国硅谷的外国朋友,还有当天早上从青岛飞过来的朋友,他们聚到一起是为了谈一个项目,却一个个都享受着这难得的田园乐,吃一碗乌黑发亮的乌糯米饭,喝一杯半坡杨梅浸泡的杨梅酒,饭后爬上半坡的山头吹吹风消消食,然后才开始喝着咖啡谈他们的项目。
明明谈的是和半坡、田园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情,圆桌边的每个人脸上却都吹着小清新的风。
最近基本上一到周末就会到半坡住一晚的盛争朝的妻子与岳母,在旁煮咖啡、切水果、晒被子……盛争朝看见家里的两个女人一派优雅又自然的女主人姿态忙进忙出,内心喜悦,半坡离他梦想的田园生活又近了一步。
他理想的半坡,要有“三老”:老伴、老友和有点钱可以花的老底。
半坡是一个田园,但并不是封闭的、和外界脱节的,他希望这既是个家人相聚享受亲情的地方,也能是一票老友相聚的地方,更希望是孩子们乐不思蜀的地方,这样的半坡才充满生机。
他打算十年后就在半坡养老,而这个养老院里,不能只有他一户,最好还住着几户老友,同时也能是托儿所,住着一群孩子。
所以,今年,他在半坡的角落里造了一幢二层小楼房,一楼是木工房和烧窑房,二楼是星空图书室。
他还在纸上勾画了半坡接下来的规划,清理一下杂草,整理出一块大草坪,搭一个蹦蹦床,再挖一个小水池……总之,他想的就是让孩子们来了舍不得走。
半坡,虽然是个隐世的地方,却又能让他过上老有所伴、老有所乐的群居生活。
这也是他在半坡专门造了一间足够放得下两张大圆桌的房间并取名“食堂”的缘故。
4
最近,有一点余钱,他就在半坡多种几棵树,先是在荒草地种上了樱花树,接着又移植了桂花树,前不久还开车去萧山苗木市场买了两百棵蔷薇花,装了满满一后备厢运到半坡种下。
这两天,半坡的月季花开得正艳,而他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五年后甚至十年后,整个半坡春天樱花飞舞、夏天蔷薇花开、秋天桂花飘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