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之子 非吾子也——田稷母严辞训子
战国齐宣王时,任命田稷担任相国。过了一段时日以后,田稷贪婪的秉性便表现了出来。一天,田稷将收受下属官吏贿赂的黄金百镒交给母亲保管。母亲吃惊地问道:“你出任相国已经三年了,俸禄从来不曾这么多过。这哪里是你应得的俸禄呢?老实说,这些黄金是从哪里得来的?”田稷无奈,只得据实回答说:“都是属下们相送的。”
母亲听后,严肃地对他说:“吾闻士修身洁行,不为苟得。竭情尽实,不行诈伪。非义之事,不计于心。非理之利,不入于家。言行若一,情貌相副。今君设官以待子,厚禄以奉子,言行则可以报君。夫为人臣而事其君,犹为人子而事其父也。尽力竭能,忠信不欺,务在效忠,必死奉命,廉洁公正,故遂而无患。今子反是,远忠矣。夫为人臣不忠,是为人子不孝也。不义之财,非吾有也。不孝之子,非吾子也。子起。”
见母亲责备自己不忠不孝,不肯再认自己这个儿子,田稷羞愧莫名。离开母亲后,他马上退还了赃款赃物,并主动向齐宣王认罪,请求处罚。
齐宣王获悉田稷有这样一位深明大义的母亲,非常感动,当即大加赞赏,下令免除了田稷的罪责,让他继续担任相国,并给了田稷之母很多赏赐。
“千里做官,为了吃穿。”古往今来,无数官员都是因为贪欲太过强烈而最后身败名裂,这个故事的主人公、齐国的相国田稷就是其中的一个。所幸他有一位见识高远的母亲。因为母亲的严词训斥,使他幡然悔悟,迷途知返。
母亲教育田稷清廉为官、拒腐防变的故事,早就是历代统治者反复使用的官场活教材。不仅刘向编纂的《古列女传》中收入了这个故事,历代文人墨客也一再援引这则故事说事。明人吕坤就曾经说过:“妇人性多贪鄙,见财之入也辄喜,每不问所从来。若田稷母之以修身洁行,不为苟得,非礼之财,不入于家,训化其子,不亦廉乎?妇人廉,夫与子虽贪,无所入矣。”
在吕坤看来,贪鄙是大多数女人的秉性,女人往往是见财眼开、见钱眼开,而不肯去问一下钱财从何而来。吕坤对女子的这一责备,看似有点道理,其实没有多少说服力。在许多男性身上,对于钱财的贪婪不仅丝毫不比女性差,而且比女性更强烈。许多贪官落马后,往往背后有一个共犯,这便是他的夫人。但是仔细追究,男的大多是主犯,女的大多是从犯。第一个逃不脱干系的,不是作为胁从的女子,而是作为主犯的男子。古人有一个通病,即总是让女子为男人充当替罪羊,“红颜祸水”的逻辑到处引用,说穿了就是那些做官掌权的男人们所玩弄的一个小伎俩而已。其实,贪鄙和清廉,并不以性别作为区分的标识。说“妇人性多贪鄙,见财之入也辄喜,每不问所从来”,显然在立论上就大有问题,太过偏颇。
孟子云:“人皆可以为尧舜。”贪婪之心,人皆有之,关键在于如何把持。像田稷一样收受了别人钱财贿赂的官员比比皆是,老话说“强盗收心做好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何为官者失了足就不能改过自新呢?这里,身边人的影响作用就凸显出来了。如果不是慈母的严词训斥,田稷一定会继续收受贿赂;如果老母见钱眼开,见财则喜,田稷说不准会更加疯狂地聚敛钱财。而慈母的严词训斥,从无边的欲壑中唤回了田稷,使其幡然悔悟,则有力地说明了这种影响力。
有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一个家徒四壁的穷人要做到抵制外来的诱惑相对容易,因为是不会有人给你送钱财的;而一个手握实权的大人物要抵制金钱的诱惑却异常艰难,因为人家会想方设法地和你套近乎,想方设法地勾起你本来隐藏得很深的欲望。面对着人家主动送上门来的耀眼夺目的真金白银(——如今已经变成了信用卡之类),要像田稷的母亲一样有定力,先要问清楚缘由,确非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没有清醒的头脑,不行;没有超人的定力,不行;没有恬淡的性情,同样不行。田稷的母亲能够做到这一点,确实应当受到人们的赞扬。
中国的东南西北几乎到处都有佛教的寺庙,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轻松地欣赏佛教文化。“晨钟暮鼓,警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中人。”我们不妨做一下逆向思维:对于那些连佛家的晨钟暮鼓、经声佛号都不能警醒、难以唤回的名利客们,家里人的几句劝说同样未必奏效。田稷当年受贿的数额不小,但若是与当今大贪们比较,则是小巫见大巫。因而,寄希望于靠大贪的老人、夫人、儿女规劝,就能解决贪腐问题,显然是一厢情愿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有依靠不断完善起来的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杜绝贪腐问题的发生。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辩证地看待内因外因,或许比简单的说教更有效果。家中有个像田稷老母一样不为钱财遮障双目的老人,无论如何都是儿女们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