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爱为名
周日,许子扬说要去外头吃饭,抵达目的地,是个比较幽静的郊外农家乐饭馆,客人并不多,但屋内却很精致,红木桌子与靠椅,带着点古风。很清新怡人的感觉,第一印象就比较好,比起都市中的繁花似锦,我更爱这种宁静。
菜色都是家常小炒,桌面一片绿油油,倒显出原生态。尤其那鱼汤,鲜美滋润,很是对了我的胃口。难得多添了碗饭,抬眼间,见许子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脸上添了抹微红:“看什么?”他突然凑近了语声暧昧道:“网上说,养得丰满一些好生养,多吃点好。”
我一个拐子撞他腰边,闷哼溢出,咬着牙恨恨道:“许子扬,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他却鼻子里哼气假装没听到,兀自夹菜吃饭,真令我哭笑不得。饭后我们也没闲着,问店家租了渔竿,去农家自养的鱼塘边钓鱼。
只过得一个多小时,我就开始觉得煎熬了,不晓得为何好多人都喜欢这项静止的娱乐活动,但在我看来就跟个傻子似的,对着风平浪静的小河,等着不知何时会上钩的鱼。转首看他,却是一副老僧入定样,眼睛微眯,专心致志得很。
“看什么?”之前我丢给他的那句话,他又丢了回来,随之嘴角牵起弧度,循循善诱说,“垂钓,切忌心浮气躁,享受的就是这个等待的过程,以及鱼上钩时的趣味。”
效仿姜太公,愿者上钩?好吧,我认命地转回头,再度凝神在渔竿顶端,盯着那浮标是否有沉浮,可不知是头顶的太阳太过暖融,还是午后的瞌睡虫找上门来,我的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觉得越来越困。
一个合眼,人往前栽倒,倏然想起是在河边,睁眼间就见河面近在咫尺,眼看就要一头栽在河里了,腰上一紧,下一秒已经被勾回某人怀里,头顶恼怒之音传来:“你是猪啊,钓鱼还能打瞌睡的?”
我顺手环住他的腰,稳住身体后,才咕哝着道:“是猪又怎么了?”有谁规定钓鱼不能打瞌睡的?箍在腰上的手很紧,我挣了挣没挣动,就顺势躺在他怀里闭了眼睛,堂而皇之午睡起来。他特有的味道与周围的青草泥土气息交混在一起,加上暖阳扑面,情醉也迷离。
我想我是笑着醒来的,因为眯了那么一会儿,竟然做了个美梦。
梦到我挺了个很大的肚子在街上走,他皱着眉一脸无奈地跟在身后,突然我停了下来,开始觉得腹痛,他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惊慌与害怕,急急忙忙把我送到医院,直接送进了产房,再出来时,护士的手中抱着个大胖娃儿,是个女孩,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喜不自禁。
睡眼惺忪中看到上方那张脸,唇角有着浅浅的弧度,虽然没有梦中那般笑得开怀,却是同样的俊逸非凡:“醒了?”星眸婉转而下,感觉环着我的手臂在动,转头一看,才知原来是有鱼上钩,还是条大鱼。我坐起身来,看他气定神闲地收线,将鱼解下放在旁边的桶内,探头一看,里头居然已经有了好几条鱼。
懵懂地问:“我睡了很久?”
他边收渔竿,边煞有介事地说:“也不是很久,就那么几个小时吧,睡到口水掉下来,弄得我一身湿,还跟猪一样打呼噜呢。”
“我哪有?”我恼怒地瞪他,又有些心虚地去看他胸前衣襟,得来肆无忌惮的大声嘲笑。看着在明媚阳光下,他那爽朗的笑容,我怔愣在原地,仿佛与梦境里的他融合。
他的大手罩上我脑门,使劲揉了揉我的短发:“发什么呆?走了。”许子扬率先一步,拎着桶往回走,我紧步跟上,莫名地回过头看了眼那河滩,忽然觉得,其实钓鱼也是个不错的乐趣。
修养几个月下来,伤自然是全好了,身体有见圆润的趋势,我知道不能再当米虫了,网上投了好几份简历,也收到了面试通知。我比较倾向于文职类,许子扬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我从一个面试地点走出门,心里还在盘算着成功的概率,突然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停在我身旁,从内走出绝不可能会出现的人——我的父亲。
我与他省城一别后,只在过年时,大年初一打了个电话,形式般地拜了下年,平日里从无联络。
“爸!”我轻唤了声,眼带疑惑。
父亲朝我点点头,只道:“这里不好停车,先上车吧。”我往里面看了看,坐了父亲现在的妻子,她和善地跟我打招呼:“小浅,快上来坐!”我微蹙了蹙眉,还是坐了上去。
我挑了左边靠窗的座位落座,那个女人坐在右边,一上去她就与我搭讪:“小浅,上回你爸爸跟我提到你得了盲肠炎住院,我还埋怨他怎么不早说的。现在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淡笑着应道:“好多了,这都过去三个月了,自然是无碍了。”另一层意思则是,过了三个来月,你才来嘘寒问暖,是否太迟了?
女人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这次你爸正好过来办点事,我就一道跟来了,后面买了些补品给你,来,我拿给你看看。”她从后座提过几个礼盒,我只能耐着性子听她一一介绍着。
跟她不熟,还真没什么能聊的,但似乎她聊兴很浓,家长里短的都道于我听,出于礼貌,偶尔应个一两句。等了一会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车子一直都在行驶中。
车窗外的景致,已经离开了市区,我不再理会身旁的女人,皱着眉头问前面开车的父亲:“爸,这是要去哪儿?”可他却闷声不吭,我面色变了变,拍前座的椅子,沉声道,“停车,我要下车!”
无动于衷,再回看旁边的女人,她脸上的笑也没了,垂着视线不再看我。
拉了拉车门,已经被上锁了,直觉去摸兜里的手机,刚掏出就被旁边夺了过去,女人阴郁地瞪着我。不安的感觉充斥而来,如此情形也不用再多想,这两人将我带离必有目的。
隔了半刻,女人眼带歉意道:“小浅,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我不看她,只沉沉盯着正前方开车的男人。不是我没有戒心,而是从没想过父亲有一天会算计我,万般苦涩在心头,人心险恶,是不是说的就是这种?可是,他是我父亲啊。
现在我有两条路:一是认命跟他们走这一趟,等待一个未知的命运;二是立刻发难,扑到前面去阻碍我父亲开车,强逼他停车,但很可能三人都会出车祸。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前者,毕竟没到玉石俱焚的地步,毕竟前头的那位与我有着血缘关系,而且我也想知道,他们两人要诱骗我去哪儿,又存了什么目的。
车子速度很快,道路逐渐变得泥泞,越来越偏僻,足足开了两个小时,在一家无人厂房前停下。四周杂草丛生,像是荒地一般。
既来之则安之,等中控锁一解,我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清冷的风扑面而来,在空旷的萧条之地令人觉得微凉。跟着他们夫妻走进那厂房,发现里头倒不算荒寥,居然还在运作,看见工人穿着工作装在搬运钢板之类。
看到我们出现,工人们自行工作,也不来理会。一路往内走,到了仓库区域,远远可见围坐了一群人在那里,等走近时,我顿时呆如木鸡。
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都暗自猜测是许子杰又起幺蛾子,可直觉又推翻了这可能,因为许子杰若真要找我,无需借用父亲的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却没想到,等在这里的会是他!一个我几乎遗忘了的人……
君子好逑!
“君子哥!”我轻唤。
闲聊的人群散开,站在了君子身后,只见他从椅子内起身,脸上是温厚的笑容,走到跟前,揉了揉我的短发:“猪猪,怎么把头发给剪短了?”
我眨了眨眼,笑容依旧在他唇角,仿佛我们是叙旧的老友,仿佛昨日对妹妹般的宠溺仍在,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是这叙旧请人的方式……呵呵,而我纳闷的是,他与父亲是怎么认识的。轻声解释:“长头发太久了,就想剪短了换个造型看看。”
君子环过我肩膀,边走边道:“走,里面坐。”他的身形于我而言,太过高大,我只到他脖颈处,被他这么轻轻环住,倒像是扣在怀中一般。
只走了几步,就听身后父亲惊疑不安的声音:“吴先生,我儿子那事……”
心中一紧,我恍然大悟。
君子顿住身形,回首过去,似笑非笑道:“余兴德,猪猪与那小子都是你亲生的,你可真厚此薄彼啊。”我身体颤了颤,垂了视线,定在脚边的水泥地上。只听身旁男人霸气外显道:“不过,既然你是猪猪的父亲,看在猪猪的分儿上,这次的事情就算过了,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那儿子来纠缠我女儿,否则——”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具有威慑力,“我会打断他的腿。”
我猛然醒神,我怎么忘了君子老家本就在省城,他进了那里面,他的老婆与女儿自当仍在省城。而寥寥几句话里,可听出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与他女儿有什么,掐指一算,确实两个孩子的年龄差不多。
“猪猪,你没猜错,你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居然想追我女儿,呵,这不是辈分乱套了嘛!”君子噙着笑,看似调侃,目光却极冷。早前那时我们一同玩传奇时,就知道君子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可能对妻子没了感情,但是为了女儿他就绝对不会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