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泰山给我金钥匙
第四次登岱的缘由是我不曾想到的,就是因为我上边说的那篇散文——《挑山工》。
前边说了,这篇散文写于一九八一年,正是我写作的鼎盛期。那年我写了七十万字,有点发狂。大概那时我最需要挑山工背重百斤、着力攀登的精神。散文发表出来不久,就被选入教材中。由是而下,直至今日。不少孩子学过此文,便去泰山看挑山工,就像那年陪母亲登岱所遇到的情形。据一九九六年泰安市政府调查,当时近两亿中国人在课本上读过这篇散文。没想到我与中国一座名山竟有如此深刻的缘分。泰安市政府决定授我为“荣誉市民”,赠一把声称可以“打开”这座世界名山的金钥匙给我。
在授我“荣誉市民”的仪式上,我接受了煌煌夺目的金钥匙,并以“荣誉市民”名义回赠一幅《泰山挑山工图》给泰安市政府;还在与泰安小学生见面时,为孩子们写下“爱我泰山”四个字。随后便第四次登岱。
由于上次是从中天门上山,这次决定由中天门步行下山。重温一下昔日在山腰以下画画时美好的记忆。我们一行人——几位好友、妻子、学生一同乘车到中天门,然而沿路而下,这才感受到“上山不如下山难”的滋味。虽是下山,每一步同样都要踩实,以防翻滚而落,由此想到我的人生。
这一路上逢胜景必观之,遇题刻自读之。学生怕我累,代我背着相机;妻子担心我口渴——我有消渴症,一直拿着一瓶水跟在我身后。我常常会指着某一山坳,某一深谷,某一树石,某一老屋,说起先前登山作画时难忘的情景,惹起一阵怀旧的情怀,也会为某一野店的消失不在唏嘘不已。这些感觉不是很像回到自己的故乡了吗?于是在红门、一天门以及斗母宫前一一拍照留念,并和路遇的挑山工殊觉亲切地合了影。最令我惊喜的是在斗母宫前发现仍有小店出售那种姥姥提到过的青竹杖。这次选了一根,竹皮青碧光亮,竹竿挺直峻拔,回去后用墨笔题记,请擅长雕刻的友人刻上。
同行朋友笑道:“看你到了这山,好像回到你的老家。”
我说:“有了金钥匙更可随时回来,不用再敲门了,用钥匙一拧就进来。”
可是,此后不久便开始投入城市历史保护和民间文化抢救,经年累月各地跑,竟然无暇再来登岱。然而巍巍泰山包括挑山工的影子并没有在心中被淡漠。可是一次听说当今在泰山难见到挑山工了,还有一个说法——“最后一代挑山工”——十分牵动我的心。怎么会“最后一代”?时代变化得太剧烈,连挑山工也濒危了?这是真的吗?我想,我该抓紧时间专门去泰山访一访挑山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