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乐[78]

冻云黯淡天气[79]，扁舟一叶，乘兴离江渚。度万壑千岩，越溪深处。怒涛渐息，樵风乍起[80]，更闻商旅相呼，片帆高举。泛画鹢、翩翩过南浦[81]。

望中酒旆闪闪[82]，一簇烟村，数行霜树。残日下，渔人鸣榔归去[83]。败荷零落，衰杨掩映，岸边两两三三、浣纱游女[84]。避行客，含羞笑相语。

到此因念，绣阁轻抛，浪萍难驻。叹后约，丁宁竟何据[85]。惨离怀，空恨岁晚归期阻。凝泪眼，杳杳神京路[86]。断鸿声远长天暮[87]。

【注释】

[78]夜半乐：王灼《碧鸡漫志》：“《夜半乐》，《唐史》云：明皇自潞州还京师，夜半举兵，诛韦皇后。制《夜半乐》《还京乐》二曲。”唐崔令钦《教坊记》载有此曲名，柳永据旧曲名翻成新调。这首词分三片，首片写旅程中所见，一派吴越风光，美不胜收；次片写沿途所见人物，有渔人、浣女；第三片由景入情，因见美貌清秀的浣女而想到被抛闪在汴京，独守空闺的爱人。前两片写景，从容平叙，波澜不惊，第三片入情，始掀波澜，收绾处复现景语，振笔荡开，余音绕梁。

[79]冻云：严冬的阴云。唐方干《冬日》诗：“冻云愁暮色，寒日淡斜晖。”

[80]樵（qiáo）风：指顺风、好风。《后汉书·郑弘传》“郑弘字巨君，会稽山阴人”，李贤注引南朝宋孔灵符《会稽记》：“射的山南有白鹤山，此鹤为仙人取箭。汉太尉郑弘尝采薪，得一遗箭，顷有人觅，弘还之，问何所欲，弘识其神人也，曰：‘常患若邪溪载薪为难，愿旦南风，暮北风。’后果然。”唐宋之问《游禹穴回出若邪》诗：“归舟何虑晚，日暮使樵风。”

[81]画鹢（yì）：画有鹢鸟的船。泛指船。南浦：指送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