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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冬阴晦的日子读读书

每一个日子都温暖如春 作者:许辉


在寒冬阴晦的日子读读书

软草平莎过雨新,轻沙走马路无尘。何时收拾耦耕身?

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熏。使君元是此中人。

(苏轼《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之五》)

读这首词时,正是一个寒冬阴晦的日子。出,阴冷出不去;坐,又似乎坐不下来,一心总想着门外春色铺地、暖日煦照的情景、感受和状态。读了苏轼这首词,我发现我周边的情境完全改变了。现在,我所处的房间逐渐变得暖和起来。我的身体开始暖了,我的四肢接着暖了,我的内心也开始暖了。人暖和了,感受周边的事物就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心情也完全不一样了,善意缓缓苏醒过来,心态也渐渐变得和蔼可亲了,对事物充满了理解和感激。虽然仍能听到寒风在窗外游走、呼啸的声音,但我能够发现那是被门和窗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现象,我明白那是与我虽仅咫尺之距,但却不能对我有所侵犯的势力。苏轼在徐州野外的时光真是好的,他能够祈雨而得雨也真是好的,怪不得他有这么好的心情在去谢雨的路上就连写了五首快意的吟咏呢!于是我一口气又连读了苏轼这组词中的另外两首。

旋抹红妆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篱门,相排踏破茜萝裙。

老幼扶携收麦社,乌鸢翔舞赛神村,道蓬醉叟卧黄昏。

(苏轼《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之二》)

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邻娇语络丝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捣麨软饥肠,问言豆叶几时黄?

(苏轼《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之三》)

现在,我周围的景物彻底更换一新了。我看见我座椅旁边摆放着那些久已不见的农具和工具。我左手边放着木工用的刨子和锯子;右手边放着犁、耙;面前放着耩子和赶牛用的大粗鞭;墙上挂着篾箩;电视柜旁边斜倚着几袋大豆种和麻籽;一株酒瓶兰附近放着一副剃头挑子,挑子里竹篾外壳的暖水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餐桌旁边停着一辆笨重的牛车,牛车上残存着几根干黄的麦秆和豆叶;门外一个男人打着号子喝着牛下地了,听声音他和牛正在慢慢地走远、走远;麦秸垛是堆在阳台靠里的部位的,那里风雨较少,麦秸不会因下雨而霉烂;我突然看见孩子们常玩的琉璃蛋躺在一个椅子腿的暗影里,怪不得孩子们总也找不着;墙上的画框里,一棵大柳树的树叶在迎风摆动,割草的小芹靠在大柳树上,拿白汗巾擦着红扑扑的脸上冒出来的细密的香汗;房梁上用一根苘绳吊着一个大竹篮(那是防止猫和小孩子偷吃才如此这般的),竹篮里一定放着喷香的死面饼和中午吃剩下的茄子丝,茄子丝猪油放得很多,一家人吃撑了还想吃。恍然而醒,一个短暂而又香甜的休憩之后,农具们又开始劳作起来。犁大致沿着一条直线耕翻了土地;耙一起一伏地把耕翻过来的土地耙平;耩子把豆种耩入地下;一个敞开小袄前怀的男人,一手扶耩子,一手攥着夹了茄子丝的死面饼香喷喷地吃,一面赤着双脚跟着耩子往前走去。我闻得到土地耕翻过来后的那股泥香气,闻得到一股桑叶嫩发的稚青气,闻得到雨过天晴的清新气味,闻得到路边艾蒿正在挥发着别致的体香,闻得到莎草拔杆的那种撩拨味儿,闻得到暖春万物混合成的一股带微腥的催情气味,我的身体不由得舒展开来,这真是一种心灵按摩的快乐的状态。

可是我不小心碰落了茶几上的图书,“苏轼”轻轻地掉落在铺着拉花地毯的地上,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看着苏轼走进书页之中,书页慢慢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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