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 挚

卢挚（1235—1314），字处道，一字莘老，号疏斋，又号嵩翁，涿郡（今河北涿县）人。至元五年（1268）仕元，累迁少中大夫、河南路总管。大德初，授集贤学士、大中大夫，大德四年（1300）出持宪湖南，迁江东道廉防使，复入为翰林学士，迁承旨。其诗文均著名于时，文章与姚燧齐名，世称“姚卢”。论诗则与刘因并称，世称“刘卢”。著有《疏斋集》、《疏斋后集》（皆佚），今人李修生编有《卢疏斋集辑存》。今存散曲一百二十首，贯云石《阳春白雪序》云：“疏斋妩媚，如仙女寻春，自然笑傲。”

【双调·寿阳曲】别珠帘秀^（1）

才欢悦，早间别^（2），痛煞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3），空留下半江明月。

夜忆

灯将灭，人睡些，照离愁半窗残月。多情直恁的心似铁^（4），辜负了好天良夜^（5）。

【注释】

（1）卢挚【双调·寿阳曲】共九首，皆尖新俏丽，此选其中两首。珠帘秀，元代著名歌伎，与卢挚、关汉卿等曲家都有往来。与卢挚也有酬答，见本书。

（2）早：就，已经。间别：离别。

（3）将：语气助词。春：本指春色，这里用以指代色美如春的珠帘秀。“画船”句直接运用俞国宝【风入松】“画船载取春归去，馀情付湖水湖烟”句意。

（4）直恁的：真这样，果如此。

（5）好天良夜：大好时光。马致远【双调·夜行船】：“没多时好天良夜，富家儿更做道你心似铁。”

【双调·殿前欢】^（1）

酒杯浓，一葫芦春色醉山翁^（2），一葫芦酒压花梢重。随我奚童^（3），葫芦乾兴不穷。谁与共，一带青山送。乘风列子^（4），列子乘风。

又

酒新^（5），一葫芦春醉海棠洲，一葫芦未饮香先透。俯仰糟丘^（6），傲人间万户侯^（7）。重酣后，梦景皆虚谬。庄周化蝶，蝶化庄周。

【注释】

（1）卢挚【双调·殿前欢】共十首，表现的都是避世退隐的情怀，此选其中两首。【殿前欢】末两句一般对仗或回文，为本曲特有的标志。

（2）葫芦：形似葫芦的酒器。春色：“洞庭春色”的缩语，酒名。苏轼《洞庭春色赋序》：“安定郡王以黄柑酿酒，名之曰洞庭春色。”山翁：指晋代的山简。他镇守襄顿时经常在外饮酒，且常酩酊大醉。李白《襄阳歌》：“旁人借问笑何事，笑杀山翁醉似泥。”这里作者以山简自比。

（3）奚（xī）童：小仆人。按，“奚”为古代奴隶的一种称呼。

（4）列子：名御寇，战国时人。好道术，据说能乘风而行。《庄子·逍遥游》：“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此处用列子乘风的典故说自己怡然自得，飘然若仙。

（5）（chōu）：用篾编成的滤酒器具。“酒新”指酒刚刚酿成。

（6）糟丘：酒糟堆成的小丘。

（7） “傲人间”句：傲视人间的权贵。万户侯，本指食邑万户人家的侯爵，后指代富家贵族。

【双调·蟾宫曲】^（1）

想人生七十犹稀^（2），百岁光阴，先过了三十^（3）。七十年间，十岁顽童，十载尪羸^（4）。五十岁除分昼黑，刚分得一半儿白日。风雨相催，兔走乌飞^（5）。仔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宜。

【注释】

（1）此曲表现的恬淡自适思想在元曲中很常见，唯以加减法计算日月匆逝、华年不再，在元曲中可谓独见，亦可见曲家造意之工巧，颇富谐趣。

（2） “想人生”句：这是化用杜甫《曲江》诗“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句意。

（3）过了：去了，除了。此句是说人生百年光阴，实际上活到七十岁的很少，所以说是一百岁先去了三十岁。

（4）尪（wānɡ）：跛。羸（léi）：瘦弱。

（5）兔走乌飞：古代神话传说中，言月中有兔，日中有三足乌，故以“兔走乌飞”比喻日月的运行。

【双调·蟾宫曲】丽华^（1）

叹南朝六代倾危^（2），结绮临春^（3），今已成灰。惟有台城^（4），挂残阳水绕山围^（5）。胭脂井金陵草萋^（6），后庭空玉树花飞^（7）。燕舞莺啼，王谢堂前^（8），待得春归。

【注释】

（1）曲中亦有咏史一类，卢挚这首咏史之曲，其境界可与咏史之诗词比肩。丽华：张丽华，南朝陈后主的宠妃。后主建筑临春、结绮、望仙三阁，自居临春，使她住在结绮，游宴无度。隋军破建康，她跟随后主逃匿井中，被杀。

（2）南朝六代：指三国时的吴、东晋及南朝的宋、齐、梁、陈，它们都以建康（今江苏南京）为都城，历史上合称为“六朝”。

（3）结绮、临春：指陈后主、张丽华所居住的宫名。

（4）台城：六朝君主居住的地方，故址在今南京鸡鸣山北。

（5）水绕山围：这里暗用刘禹锡《石头城》的诗句“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6）胭脂井：又名“辱井”，即陈朝景阳宫内的景阳井。陈后主和妃子张丽华曾躲入井内，后人因称它为“胭脂井”。金陵：南京的别称。

（7）后庭：指陈后主所作《玉树后庭花》曲，其词哀怨靡丽，被称为亡国之音。杜牧《夜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8） “燕舞”二句：暗用刘禹锡《乌衣巷》诗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谢，是东晋时居住南京城中的最大的两家豪门世族。

【双调·蟾宫曲】^（1）

沙三伴哥来嗏^（2），两腿青泥，只为捞虾。太公庄上，杨柳阴中，磕破西瓜^（3）。小二哥昔涎剌塔^（4），碌轴上淹着个琵琶^（5）。看荞麦开花，绿豆生芽。无是无非，快活煞庄稼。

【注释】

（1）卢挚这首【蟾宫曲】从题材来说，可归为田园一类，与一般田园诗相较，或有雅、俗之别，然而又非一味的“俗”，盖元曲中常见的所谓“化俗为雅”者。

（2）沙三伴哥：元曲中常用的村农名字。嗏：语尾助词，同“者”字用法相近。

（3）磕破：撞破，砸开。本曲上三句与下三句倒装。应是杨柳阴中砸开西瓜，沙三伴哥听到叫唤，匆忙赶来。

（4）昔涎剌塔：形容垂涎的样子。此句是说小二哥因吃不到西瓜，故而垂涎三尺。剌塔，肮脏。

（5）碌轴：农家使用的用来滚碾用的农具。此句是说小二哥斜躺在碌轴上，样如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