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这个世界失去好奇心
学姐Zard趁着工作间隙来了趟北京,和我见面之前,从南五环赶到北五环外的杂书馆,在那里过于尽兴,甚至忘了和我约好的时间。“你知道吗,我在杂书馆看了一份一百年前广州办的报纸,那时候的新闻自由很有时代特征,报纸上的内容五花八门,太有趣了。”她眉飞色舞地跟我讲述各种见闻。
我忍不住想,这就是我这么爱她的原因,她那么有活力,热情,在这个年纪仍一直保有对世界充沛的好奇心。以至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去她的豆瓣、微博、朋友圈接受一番洗礼,她简直是我庸常生活的充电桩。
记得几年前初入职场,公司群邮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多半会捎带一句:兴趣广泛。是啊,手作、烘焙、读书、看电影、听音乐、下厨房。以前下班,为了吃一顿吉野家的肥牛饭,急急忙忙赶去市场买上好的肥牛,用进口酿造酱油腌制,切好片的胡萝卜,还用小刀雕成花瓣的模样。跑了三家店才买到的西兰花,没有那一点翠青来搭配萝卜的橙红色,总觉得不够完美。如果当时你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吉野家吃就好,我会翻一个白眼给你:当然是为了享受生活的乐趣。
而近年来,这点对于生活的热度似乎正不知不觉地流失,晚饭时常是从便利店捎带一个饭团,或者胡乱吃一颗苹果,再不济买一堆零食,窝在沙发里看一集日剧。
生活并没有何等变故,没有真实而具体的烦恼,没有失恋,没有失业。生活一如往常,只是少了一点喜欢,对食物的喜欢,对惹花弄草的喜欢,对新鲜事物的喜欢,对一切琐碎而精致生活的喜欢。
上一份工作的90后实习生,一开始还尊称一句D姐、D老丧失好奇心的同时,会失去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也许“平庸”是比“不好”还要糟糕的事。
师,之后因为中二气质,迅速混成相互吐槽逗哏的朋友。他们跟我抱怨公司一位80后、人称“能哥”的同事,“能哥”不姓能,只是因为好为人师,什么事都喜欢指点一二,上到国家政经局势,下到职场潜规则没有什么是“能哥”不知道、不了解、不谙熟于胸的。茶余饭后,总爱对在座的晚辈,略做点评。当然也有“能哥”插不上嘴的时候,90后的新番、流行词汇、社群文化等等,即便是这些鲜有耳闻的资讯,他也得语带嘲讽地来上一句“90后的玩意儿”。每次开会有人拿网生代的热门案例来做分析,“能哥”总是率先出来批判一番,批这个社会的年轻人浮躁、浅薄、粗鄙。
对于实习生来说,“能哥”俨然活成了一个故步自封的人,对新鲜事物缺乏好奇、谦卑之心。对青年文化有一种天然的敌对,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曾经年轻过。
我想起我才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凡事“为你好”的知心姐姐。你满怀激情地跟她分享穷游的乐趣,她觉得那只是买不起头等舱的自我安慰;你在社交网络上分享一张制作橡皮印章的照片,她留言评论说这些都是精致而无用的乐趣;你因为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选题跟她讨论一二,她则语重心长地指点你“不接地气”。跟她的每一次谈话,都像是盛夏的艳阳突然遭遇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我想也许我们只是道不同,而她毕竟比我阅历丰富,毕竟只是为我好。
后来,公司来了一位记者出身的营销编辑,因为对书的热爱放弃了高薪的工作,选择来出版社释放自己的热情。由于她对整个出版行业的陌生,以及出于记者对新生事物的敏锐捕捉,提出了很多大刀阔斧的改革方案。但是触碰到了很多被体制惯得一身毛病的人的利益,工作屡屡受阻。我很喜欢这个意气相投的新编辑,却总是被知心姐姐循循善诱,要远离这种不合时宜的人。当时豆瓣还是一个不被重视的小阵地,微博也尚未形成气候,而当初被认为“无用功”的作为,目前已经成为日常营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这个不合时宜的营销编辑趟过的浅沟,变成了供养生命的河流。
后来我才明白,那些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干涉你的人生,并试图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对你横加干预的人,不过是一个个惧怕未知,厌恶新鲜事物,担心城池失守的人。这种人有一种近乎苛求的“单纯”,行事逻辑也很直接,那就是:我有的东西,你们应该都有;而我没有的东西,你们也都不要有。王小波不是说过吗,我们总说傲慢与偏见,其实事实的真相是我们大多看到自卑与偏见。
世界在变,人也在变,如果什么东西保持一成不变,那一定乏味极了。想想我喜欢的朋友,总是那些每次和他们见面都能聊得很尽兴的人,他们敢于尝试,思维创新,却也更加包容。所以我们聊天总能碰撞出新的火花,并惊讶于对方身上的变化,因为彼此都还在孜孜不倦地向这个世界寻求答案和探索未知。
真正心态开放的人,包容不同,接纳新生。他们不会以自己的“是”,随便去定义别人的“非”,是随着生命的流淌,总能发现美好的人。
那些我们自以为是的现世安稳,也许经不起推敲。日新月异的世界与人际,怎么能容忍有人在此处安睡不变?而丧失好奇心的同时,会失去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也许“平庸”是比“不好”还要糟糕的事。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刚好收到学姐Zard发来她北京行错过的智化寺京音乐的乐谱,这种被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古乐曲,是从明代流传至今。看着这些天书似的乐符,恣意张扬,用几个世纪前的音律敲打现世灵魂,仿佛在说,要对这个世界满怀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