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姿

华姿，1962年10月生于湖北天门。现任湖北广电报业公司总经理、总编辑。著有散文诗集《感激青春》《一只手的低语》、散文随笔集《自洁的洗濯》《两代人的热爱》《花满朝圣路》《赐我甘露》《奉你的名》等，传记《德兰修女传》《史怀哲传》等。获屈原文艺奖、长江文艺散文奖、冰心图书奖等奖项。

一切都会成为亲切的怀念

一

我忘记了昨夜有没有星星。

我只记得，黛色的湖浪轻拍湖岸，沿岸的艾草荫蔽虫声，只有湖风穿透心灵的秘密，使人忆起衣裙漫飞的夏夜，遥远而亲近。

一切都不能归于沉寂。

一切都不仅仅是暗示。

冰冷的石凳仍等待着来者，茫昧的彼岸，泊着看不见的小舟。

然而，对我说话的人却不是你。

心中充满爱情，而身边没有爱情。

二

何日我才能求得允许，越过这段风景接近你。

青色的密林不能早发繁花，心闪烁悸动，曼陀罗列队而立。

薄暮里静听你的跫音，在我的小路上迟缓地隐显。轻抚你潮湿的肩，我却不能在无月之夜里，勇敢地拆除这道美丽的栅栏。

爱情因这幕风景般的忍受，而静默而深沉，而备受珍惜。

三

你轻轻的抚触，就能使我满足。

今夜雨声潺潺，我能在你的抚触下，孩子般地纵情么？

梦中的石榴可望而不可即，而愿望迷蒙似雨声。

然而我仍将为你换上一块红窗帘，只是你不要看那天空的色彩缤纷。

足音远远近近。

今夜无人敲门。

四

我将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这夜静得使我发慌。而时间的另一端不知在哪个陌生的地方嘀嗒作响。一切都不可言传，不可合而为一。只有沉默骚动着，怀念将成为历史。

然而我会把影子拖得老长老长，把钥匙摇得叮叮当当，残月下，走着归路。

我将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但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走进你的屋子，你要视若以往。

五

我真想放弃这一切，跑回你身边。

这个世界空洞而苍白，齐整的足步声和孤独的旅行者，都使我不寒而栗。

每个白天都像夜晚一样过去了。我就在这儿等，我等了一百年了，每一个时辰都似最后一个时辰。

然而你用什么暗示我？这个季节除了枯叶，没有什么可以编织花环。

而我渴望与你同处时，大地升腾而起的那一片和谐。

这个秘密除了你无人知晓。

六

我不会离开你，然而我会悄悄地死去，把世界孤独地留给你。

最后的告别将难以觉察，也许在你记住我的新址之前，我的墓碑已被忘记。

然而，为了这必然到来的死亡，我要忠诚不移。

你看许多不该伐倒的树，都被伐倒了。你的头发也会在阳光的裸露中变白。然而你将最后一次听见门响，我将以心之所感的终极，与你合而为一。

为了这千年无异的爱情，我决不把世界孤独地留给你。

选自《诗神》198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