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
大多数中国读者通过语文课本认识了契诃夫。悲惨的小凡卡、变色龙奥楚蔑洛夫和套中人别里科夫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是,好像我们对契诃夫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了课本,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契诃夫是一个写作类型颇丰,情感丰沛且性格可爱幽默的作家。他的主业也并非写作,而是一名医生。
1860年,契诃夫出生于俄罗斯帝国罗斯托夫州亚速海边的塔甘罗格。祖父和父亲曾经都是农奴。凭借自己的勤劳和智慧,祖父当上了地主家糖厂经理,并陆续积累了一笔钱,终于在1841年为全家赎身。后来,父亲经营杂货店。可经营十分惨淡,因此契诃夫从小生活十分艰难。而全家人对东正教十分虔诚甚至狂热,这对契诃夫后来悲天悯人的性格有着很深的影响。
契诃夫不喜欢抛头露面,总是勤勤恳恳地写作,默默无闻地做事。对于婚姻问题,他曾经说过:“演员和艺术家从来就不应该结婚。每个艺术家、演员和作家只会爱自己的艺术,整个身心都倾注于艺术,怎么可能还有夫妻之爱?”他多次表示:“我不想和谁结婚,我要是和妻子在一起,一定很寂寞。”他觉得妻子和家庭生活会成为“爱的牢笼”,自己无法与这种世俗生活相容。但是后来他的态度竟有所改变。41岁时,契诃夫和莫斯科艺术剧院才华横溢的女演员奥尔加·列昂纳多夫娜·克尼碧尔结婚。3年后,契诃夫因病去世,克尼碧尔终生未再嫁。
契诃夫的小说紧凑精练,言简意赅,给读者以独立思考的余地。他坚持现实主义传统,注重描写俄国人民的日常生活,塑造具有典型性格的小人物,真实地反映了当时俄国的社会状况。契诃夫生活的时代正是俄国革命的前夜,他义不容辞地成为俄国历史变革的先锋。有趣的是,即使以爱情为题材的小说,契诃夫同样悲天悯人、不忘苍生。而此次出版的契诃夫爱情短篇小说集,也是希望读者们对这位小说天才有一个全新认识,更希望大家通过契氏的爱情小说,对爱情之下的人性有更加深刻的体认。
本书收录了契诃夫14篇爱情小说:《爱情》《不幸》《出阁》《大沃洛佳和小沃洛佳》《带小狗的女人》《画家的故事》《挂在脖子上的安娜》《坏孩子》《佳人》《散戏以后》《韦罗奇卡》《幸福的人》《关于爱情》和《作弄》。
《画家的故事》主人公浪荡世间,寻觅永恒眷恋。但他心怀远大理想,支持从思想层面解救当时的劳苦人民,言谈中,不经意阐述了较为深刻的社会主义理论。文末“米修斯,你在哪儿?”扣人心扉。一方面,画家在呼唤恋人。另一方面,那又何尝不是契诃夫在呼唤俄国革命的未来?
《出阁》主人公在结婚前,受朋友启迪选择逃婚,去大城市见识了更为广阔的世界,反映了旧社会女子冲破家庭枷锁的勇气和新时代女性的思考。主人公获得了新生,启迪者却因肺结核离开人世。巧合的是,契诃夫也因肺结核英年早逝,难道他就是那位“启迪者”?
在成人世界,婚外恋无法回避,是是非非、众说纷纭。《不幸》的贵太太遇见真爱,决定偷情,最终情感战胜理智。《大沃洛佳和小沃洛佳》正是永远困扰女人的两种情人。《关于爱情》提出了出轨前待解的课题。男主人公追逐《带小狗的女人》,两人已婚,却相互爱恋,最终陷入困境,无法摆脱。虽然涉及婚外恋,但契诃夫笔下的人物绝不猥琐,皆有困扰,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
契诃夫描写少女、恋人和新郎,笔触细腻,让人身临其境、忍俊不禁:
少女怀春,思绪乱飞(《散戏以后》);
沉鱼落雁,有人追随(《佳人》);
卿卿我我,可要当心(《坏孩子》);
新婚燕尔,啼笑皆非(《幸福的人》)。
在《作弄》和《韦罗奇卡》中,女主人公落花有意,男主人公却流水无情。前者构思奇妙,“我”借风之语作弄女主人公,最后却有“年少不更事,千绪常萦身。如今万事开,少年已不再”的感慨;后者反映了男性女性爱情观的错位,奥格涅夫与韦罗奇卡邂逅让人怦然心动,但是当韦罗奇卡主动表白爱情后,奥格涅夫却不知所措,反而觉得爱情变了味,于是选择了退缩。
金钱或爱情,很多女孩都会面临艰难抉择。18岁姑娘,出身下层阶级,被迫嫁给52岁富裕文官,最终凭借美貌步入上流社会,而家人却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挂在脖子上的安娜》)。女主人公一旦满足了金钱的欲望,就会渴望真正的爱情,探索灵魂的归属,这让她十分苦恼(《大沃洛佳和小沃洛佳》)。
契诃夫很欣赏夫妻之间的包容,首篇《爱情》就表达了这样的思想。契诃夫去世后,妻子终生未再嫁,那又是怎样一种包容?
感谢出版社的选题,让我们能够从一个新的视角了解契诃夫。本书根据英文版转译,同时还参考了汝龙(1916—1991)《契诃夫小说全集》汉译版(上海译文出版社),在此谨向翻译前辈致敬!
再次感谢出版社及本书编辑的辛勤劳动!
冯健
2019年8月底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