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月10日

雅科夫的梯子 作者:(俄罗斯)柳德米拉·乌利茨卡娅


11月10日

教堂里在为某位亡者做安魂弥撒。这几天我总是想到宗教、荣誉,尤其是荣誉问题。理智告诉我不需要荣誉,可我在感情上热切而紧张地渴望得到荣誉,得到一种极其微不足道的、没有任何内涵的荣誉。安德烈·博尔孔斯基[8],也就是托尔斯泰思考过这个问题,思考过“人类之爱”的空虚和渺小。可我却真切希望街上的十字路口上写上我的名字,让众人都夸我,赞扬我。

我十分清楚,即使我走到了这种地步,大概也会很快对此失望的。所有名人,托尔斯泰、阿尔志跋绥夫、契诃夫和其他人的经历都证实了这点。我知道荣誉会带来外在的荣光和内在的空虚、成堆麻烦、艰难和痛苦,尤其让人失去个人的生活,还要承担经常与人们交往的负担;我还知道,荣誉在我们人生中最伟大的东西——死亡面前一文不值(诚如阿尔志跋绥夫早就说过的)。他把诗人巴什金之死描写得惟妙惟肖,还带着一种温馨的色彩:“……在一个行将就木的人面前,眼前是一个渐渐平息的、发出最后几声垂死叹息的胸脯,我似乎觉得自己祈望的荣誉、希望出人头地的想法和获得文学的功名是多么微不足道、多么渺小哇。”

我在理性上对这一切都能接受,但内心却希望看到自己的文章刊登在报纸上,下面的落款是粗体字的“雅·奥谢茨基”。不管这种愿望显得多么渺小浅薄,可我还是期盼着。

那天傍晚,我去上音乐理论课。

……我乘电车回家,站在车后的平台处,观看着车下的场景。

傍晚时分。电车飞驰向前,铁轨急速地从车下向后退去,闪着亮光向后迅速移动,只剩下两条平行线。这个瞬间给我留下了尤为深刻的记忆。

我那时特别感觉到了时间飞奔的脚步,觉得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跳动。

瞧,我们刚才还待在这个地方,转眼间这个地方已经离开我们几俄尺、几俄里、几个街区了。

我这个人说话太啰唆!若找到一位听者会给他讲个没完没了,可回到家里我会一言不发。干吗要把我想当指挥家这件事情喋喋不休地讲给众人听呢。

托尔斯泰说……顺便提一下托尔斯泰:今天有一张报纸整版地纪念皮罗戈夫一百周年诞辰。关于托尔斯泰只有两篇文章。明天还有一篇,后天在报纸第一版只是一篇时事述评:“基辅站”站长的周年纪念日。

是的,事情会是这样,也应当是这样。时间会磨平记忆,并会带来另一些事件。

从报纸上刊登的文章来看,一切就是如此明显。

心中有点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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