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谷晚望

秦川如画渭如丝，去国还家一望时。

公子王孙莫来好，岭花多是断肠枝。

“骆谷”在陕西周至西南，谷长四百余里，为关中通汉中的交通要道。作者在宣宗朝出任湖南观察使，大中十二年（858）被都将石载顺等驱逐，朝廷居然咽下苦果，作者因而失官。诗称“去国还乡”，或当作于其时。

“秦川如画渭如丝”二句，写骆谷回望秦川，百端交集的情景。“秦川”指秦岭以北，以长安为中心的渭水流域的平原，在今陕西中部。《全唐诗》开篇就是“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李世民）可在此诗说的是回望“秦川”，实际是心存京国。句中同时提到渭水，使人联想到崔颢笔下的“万户楼台临渭水，五陵花柳满秦川”（《渭城少年行》）。“渭如丝”，是形容从高处远看，渭水极细的样子。渭水是长安的生命河，细到“如丝”，是不是有“国脉微如缕”（刘克庄）那种意思呢？不然下句怎么伤心起来：“去国还家一望时”。“去国还乡”是作诗之事由，作者被休官。“一望时”交代题面的“晚望”，在暮色苍茫之中，不用说是百端交集。不管何朝何代，只要是贬谪出京，登高回望，都是百端交集。借用范仲淹的话说，便是“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岳阳楼记》）

“公子王孙莫来好”二句，以“莫来”作呼告，抒写作者的现实悲恸。“公子王孙”作为呼告的对象，“君不见”的“君”字的具体化。泛指出身好，向往功名的年轻人。“莫来好”即不要来的好，是劝止之语。为什么呢？汉末王粲说：“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七哀诗》）晚唐武将专横，中央大权旁落，与汉末只有五十步差距。作者本人为武人所驱，宣宗非但不敢出兵增援，反另派人代理其职务，把他抛弃了。作者能无怨乎？“莫来好”是个大白话，在《全唐诗》中仅此一例，是愤不择言。三句既作呼告劝止，末句则交代缘由：“岭花多是断肠枝”。真正的缘由不说，却扯到“岭花”上去，草木无情，花枝亦无肠可断，偏说“断肠枝”。是移情于物，即把作者的思想感情强加给花木，而诗味于是乎出。“多是”二字，表明当时政治上遭遇不幸的人多着呢。一个人到山头上折一枝花，“岭花”受得了吗。初唐诗人宋之问贬谪中作《度大庾岭》云：“度岭方辞国，停轺一望家。魂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可谓事异情同。

总之，这首诗不直述其事，抓住离京途中对长安的最后一瞥，一方面通过“秦川如画渭如丝”，写出对京国的无比眷恋；一方面通过“岭花多是断肠枝”，写出对朝廷的极度失望。陆机曰：“诗缘情而绮靡”（《文赋》），可谓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