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边词二首（录一）

将军作镇古汧洲，水腻山春节气柔。

清夜满城丝管散，行人不信是边头。

这组诗当作于宪宗元和十年（815），作者以记室从“陇西公”镇泾州期间。“古汧州”即汧阳郡，唐属陇州地，今陕西千阳县。唐自天宝（742-756）后，西北疆土大半陷于吐蕃。汧州离长安并不算远，亦成“穷边”。《旧唐书·史敬奉传》：“元和十四年，敬奉大破吐蕃于盐州城下，赐实封五十户。先是，与凤翔将野诗良辅、泾原将郝玭各以名雄边上。吐蕃尝谓汉使曰：‘何因遣野诗良辅作陇州刺史？’其畏惮如此。”组诗其二云：“箭利弓调四镇兵，蕃人不敢近东行。沿边千里浑无事，惟见平安火入城。”赞美边将防守之功甚明。这里选的是组诗第一首。

“将军作镇古汧洲”二句，写边镇的升平景象。“将军”未点名，应是野诗良辅这样镇守过其地，而守边功绩显赫的人。“水腻”形容水流涓细、光滑如油，“山春”指山上有了春色，“节气柔”指天气暖和。正是山明水秀，春暖花开，完全不像西北边塞的景象，倒像是江南水乡的感觉。说的是自然风光，间接表现的是社会的安定祥和。显示了“将军作镇”的功劳，使人联想到汉代名将李广的风采，《史记》云：“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李将军列传》）

“清夜满城丝管散”二句，写汧阳人过上和平生活。“清夜”即清凉之夜，亦平安之夜，“丝管”指弦乐器与管乐器，“满城丝管”是说城里到处都有歌舞，市民居然有心情欣赏文艺表演，再一次展示了这座边城的平安祥和。这哪里像是边塞，简直就像杜甫笔下的成都：“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成都府》）、“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赠花卿》）。于是末句道：“行人不信是边头”。唐诗中的“行人”，特指即征行之人，如“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杜甫《兵车行》）泛指即路人，如“文章已满行人耳”（李忱《吊白居易》）、“路上行人欲断魂”（杜牧《清明》）。这里显然是泛指，而且不是指本地人，而是指像作者这样的外来客。

明人焦竑把这首诗与常建《塞下曲》“玉帛朝回望帝乡”相提并论，谓“皆言边境净谧”。胡次焱评：“满城弦管，山水光辉，有中州所无者；边城有此，德政可知。不颂其严明，不颂其仁恕，第举风俗气象言之，举影见表，举效见本，此格最高。”（《唐诗品汇》引）因为旨在美边将之能安边，故全诗不作寒苦之词；不直接写边将之军功，只通过城市风俗气象予以表现，所以蕴藉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