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流言，向来是一只长翅膀会飞的苍蝇。

郭家大女儿勾引知青的谣言，在高庙村已是路人皆知，被说得有鼻子有眼。

这事发生之快，只在转眼之间。

匆匆吃过午饭，趁着午睡时间，路上少人，罗兰便和彩玉赶去古家明家。偶尔遇到一两个冷眼和难听的话，两人也只充耳不闻。

一进院，就见古家明一家四口刚吃了饭，正在收拾桌子。

“大娘，这是怎么了？”一见罗兰阴沉着脸，彩玉跟在后面，也是一脸严肃，曹水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话间，几人进了堂屋。

曹水仙让两个儿子刚子、海儿去灶房洗锅刷碗，自己和男人古家明则在堂屋里陪罗兰和彩玉讲话。

“家明哥，水仙嫂子，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古家明两口子比彩玉和小春的年纪要大一些，叫一声哥嫂既显得彼此关系更亲近，又更好说话。

“莫要见外。有啥子事，你们快讲来听听，看我们能帮得上忙不？”曹水仙轻轻地压低了声音，“大娘，刚刚我们收工回来，那些风言风语，我们也听了个大概。”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满脸愧色，“这事都怨我！那天我跟春秀讲话，怕是被哪个看到了哦！”

罗兰正要说话，彩玉压住她的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两家啥子关系？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怪，只能怪那些妇人们搬弄是非，造谣生事嘛。”

曹水仙和古家明相互对视了一眼，脸色好看了些。

古家明接过彩玉的话，安慰她们：“乡下妇人，没事就爱编个瞎话儿，纯是胡搅蛮缠。这话儿难听，你们可不要往心上去，听了也只当没听见。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他转过脸，看着彩玉说，“彩大嫂是个明白人，看事看得透，你可要好好劝劝你娘和春桃。”

这是除了二弟妹一家人的安慰之外，头一句安慰的话。罗兰感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家明侄儿……”

“这个事情最委屈的就是我们大妹儿。一回来就一直哭，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啊。”彩玉叹口气，接着说，“我们来，主要想找你们帮忙，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我娘带着几个娃儿，孤儿寡母的，人又老实本分，”她拉过曹水仙的手，“我又是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遇到这种事情，一家人就只晓得伤心，哪里还有啥子主张哦？”

曹水仙点头：“妹儿，别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就是。”她转过头，望着古家明，“这种事情，你说该怎么办呢？”

“办法有好几个。要么找到那造谣的——但这个怕是不容易，要么只能等着谣言自己止息，但这样又要等到哪天去了？而且影响也不好。”古家明思虑着，“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散布谣言的人喊来，三人对六面，当面问个清楚。”他看着彩玉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要的！”彩玉只希望能早早把这事解决，赶紧附和说，“这个办法好。只是又要劳烦大哥出面来主持公道了。”

“这个，没问题的。”古家明安慰她们，“你们本来就清清白白的。到时，我将队里的人都喊到一起，把事情说说明白。只不过……”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这个公证，还得由村支书和村主任来做。这样，才更压得住堂子嘛。”

“要的。一切都听大哥的。”彩玉想道，村支书、村主任当然比一个生产队长更受敬重、更有权威，谣言这种事，由他们出面澄清最好不过了。而且这样，家明两口子也免得落人口实。最好将几个生产队的队长，连同会计和文书，连同几个村中的老辈子都拉来，有他们在，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她连忙问道：“那哪天呢？”她可晓得这种事情当然是宜早不宜迟。

“就明天下午嘛。”古家明站起身来，“明天一早显成就回来了。这种事情，还必须有他在场，话才说得更清楚。”

走的时候，曹水仙拉着罗兰的手，安慰她：“人哪，没有不说人，也没有不被人说的。我们管不了别人的嘴，就只管活自己的，只管自己高兴就行。”又拉着彩玉，“你能干，里里外外就多帮着点你娘。等事情过了，若是得空儿，随时来耍嘛。”

一回到院门口，春秀就迎上来：“都说定了？”春兰和小春也从里屋出来了。

“说定了。明天下午，等显成一回来，就找她们当面对质。”罗兰担心着春桃，“你大姐好点没？”进到堂屋里来，往里屋望望。

“你们走后，一个人在那里伤心，也不说话，我们也只能眼巴巴干着急。”春兰垂着睫毛，目露忧心。

彩玉进屋同春桃说了好一会儿话，看她愁眉舒展了些才回家去了。

晚饭一过，李定芳和阿成又来看过，说了些劝解的话。

家里的气氛沉闷闷的，连小春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压抑得人要命。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