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八天
《24小时》第八季最后一幕,杰克·鲍尔对着天空中的隐形飞机监视器,对CTU里看着大荧幕的克洛伊挥手说再见,克洛伊泪流满面,我也泪流满面。
九年了,《24小时》陪伴我度过了生命中最长的八天。这一次,我知道杰克·鲍尔再也不会回来。《24小时》永远结束。“Good Luck,Jack!”这是克洛伊最后的台词,这句台词在杰克·鲍尔千千亿亿的粉丝中流转,每一个人都在这平凡的祝福里交付最多的深情。
2001年,杰克第一次经历九死一生。第一次,实时剧的魅力把我们击倒,片头片中“嘀咚嘀咚”的读秒声是世界上最惊恐也是最美妙的声音,最高级的阴谋,最高级的威胁,最高级的军备,最高级的主人公。杰克·鲍尔是我们告别冷战以后的新特工,被他骂过被他救过被他干掉的元首人物就可以组建一个排。
那年我刚结婚,住在天钥桥路的小屋,浑浑噩噩地写着博士论文,不知道《24小时》的出场其实预言了这个世纪的新格局,预言了这个世界的新命题:911。当时,我只是一口气看完24集,第二天一边发高烧一边到处跟朋友推荐《24小时》。少年时候看《上海滩》看《射雕英雄传》对连续剧上过瘾,成年以后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以后,就有第二次。2002年最难忘的日子,除了世界杯,就是看《24小时》第二季。然后2003年、2004年。2004年我等待儿子的降生,老公自己看《24小时》第三季最后几集,却劝慰我说,你还是别看了,免得过于激动。但是,“嘀咚嘀咚”的声音传来,我们都自暴自弃,荧幕上道弹威胁,肚子里儿子乱踢,杰克·鲍尔最后以“死人”的身份逃脱政府高层的追杀,我看完松一口气。儿子提前两周来到人间。
做了母亲以后最激动的事情还是看《24小时》,搞得我自己母亲对我非常失望,怎么你们这一代人都做妈不像妈?我也对母亲说,因为纽约的双子楼倒了。话音未落,窗外飞来的子弹射中了黑人总统大卫帕默,第五季大手笔登场,杰克·鲍尔再度从地球上最平凡的一个地方被召回CTU。
“嘀咚嘀咚”,除了中间因为好莱坞编剧罢工拖了时间,《24小时》一年一度光临人间,不仅开启了美剧新时代,也带动了国产电视剧产业。准确地说,让我重新认识了电视剧。甚至,这些年,我开始认为,一个全新的电视剧时代正在到来。这不仅因为,电影已经很大程度上沦为广告;还因为,电视剧的长度更能展现这个时代的状态。
网络上,我无数次地看到这样的留言:“杰克要是死了,我把电视机吞下去。”对影像人物的这种忠诚,让我们重温了逝去的七八十年代,因为,只有在那个时代,我们把虚构人物当最伟大的家人一样相处。杰克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我们无法历数,但他的粉丝都知道,在哪一季,他死了老婆;在哪一季,他死了情人;又在哪一季,他做了外公,还戴起了眼镜。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我们相信,只要我们活着,他就会活着。
九年八天,杰克·鲍尔所受的折磨让他毋庸置疑成为21世纪最硬的男人,而我们升斗小民,因为跟着他经历了最激烈最漫长的八天,我们也从自己的生活中飞跃而出,重新有了把自己的生活放下,献身一个更伟大使命或更伟大逻辑的愿望。
从来没有觉得杰克·鲍尔老过,而每次看《24小时》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一如看第一季的那个夜晚,依然年轻得可以有任何梦想。其实,九年过去,老公都已经有无数白头发,但是杰克·鲍尔出场,他又变成三十岁的小伙子,有力气用24小时来看完24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