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空海传之谜

沙门空海 作者:[日] 渡边照宏,[日] 宫坂宥胜 著;李庆保 译


二十多岁时的空海

1 空海传之谜

如果《三教指归》(或称《聋瞽指归》)完成的日子是延历十六年(797年)十二月一日的话,那么,空海自那以后一直到延历二十三年(804年)七月六日出发入唐的七年时间里可以说是音信全无。只是在这期间的《续日本后纪》四中有一句“在书法则最得其妙。与张、芝齐名,称草圣”(藤原良房《大僧都空海传》中也有引用),说他的书法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除此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文献记录。因此,可以说有关这一时期的一切几乎都带有传说色彩。《空海僧都传》记载:“及廿之年剃发受沙弥戒,对佛像誓曰,吾入佛道每求知其要。三乘五乘十二部,心中有疑未以决。仰愿,诸佛示我至极。一心祈请,梦有人曰,大毗卢遮那经,此为汝所求。即觉悟欢喜。求得一部,批帙遍览,凡情有滞,质问无所。更为发愿,入唐学习。”《御遗告》中也有记载:“(……朝暮忏悔及二十之年)大师,石渊赠僧正召率,发向和泉国槙尾山寺,于此剃除髻发,授沙弥十戒七十二威仪,名称教海,后改称如空。此时,佛前发誓愿曰,吾从佛法常寻求其要,三乘十二部经,心神有疑未以决。唯愿三世十方诸佛,示我不二。一心祈感,梦有人告曰,此有经,名大毗卢遮那经,是为汝所求。即随喜,寻得此经。在大日本国高市郡久米道场东塔之下。于此解览一部缄,众情有滞,惮问无所。更为发心,以去延历二十三年五月十二日入唐。初为学习也。”这两段都是说他二十岁时,在和泉国槙尾山寺从勤操受沙弥戒,学习所有经典,在领悟大日经时遇到不解,于是入唐寻求答案。其他的传说也都大致如此,不过,《遗告真然大德等》中还加上了另一个传说,说他在结束了四国山野的修行之后住在伊豆国桂谷的山寺时,曾在虚空中运笔书写大般若经魔事品,六书八体的笔画真的在空中显现出文字来。此外,《遗告诸弟子等》中,除了上述传说外,还追加了一个故事:“于播磨国旅宿路边隘庐。老妪出来盛饭于铁钵,陈由绪云,妾本行基菩萨弟子未出家时之妻也。彼僧遗言曰,吾入灭之后,某年某月某日,菩萨来宅,汝应宿之云云。屈指算来,既为今日。殊有感处,供养此钵云云。”也就是说,空海于播磨国托钵化缘之事,行基的弟子早有预言。与《遗告诸弟子等》的记载内容几乎一致的还有《赠大僧正空海和上传记》,只是后者说他剃发出家的时间是二十五岁,且“延历二十三年四月九日,东大寺戒坦院受具足戒。时年三十一”。据年谱及图绘等记载,延历十四年(795年)四月九日,二十二岁时在东大寺受戒,于大和国高市郡久米寺感悟《大日经》是在第二年,即二十三岁时。之后则是土佐修行以及在伊豆国桂谷山寺出现种种奇异之事的记载。东大寺受戒的时间,依据《御遗告》中“吾生年六十二,腊四十一”来推算的话,应为二十二岁。关于得度的时间,《赠大僧正空海和上传记》里说是延历二十三年四月九日,这与《续日本后纪》中“三十一岁得度”的记载是一致的。收入《梅园奇赏》的由石山寺传下来的太政官符上记有“去延历二十二年四月七日出家”。这个太政官符是否是可以直接采信的资料,暂且不得不有所保留,但不管怎么说,二十二岁受戒的说法是值得怀疑的。可以料想的是,直到三十一岁受具足戒,空海都是作为一介优婆塞过着勤学苦修的日子。

应该把各种传记中所述内容仅仅看作传说故事呢,还是应该看作与某些史实有着一定的联系呢?首先,在播磨国遇到一位老妪的故事以及在伊豆国桂谷山寺的空中书写大般若经魔事品的传说都应该是反映了作为优婆塞的空海的性格,与后来在为国祈雨等修法活动中出现的种种法力是有联系的,从这里可以看到后来空海的超人形象形成的萌芽。

其次,关于他学完了所有的三乘五乘十二部经的传说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史实的。当时,三论宗、法相宗、律宗、华严宗、俱舍宗、成实宗作为奈良六宗相当繁荣。俱舍、成实这样的阿毗达摩藏系的佛教自不用说,对于法相、三论、华严的学问他也是倾注全力去研究。根据后来的主要著作《十住心论》等,空海所学的三论宗似乎属于吉藏系。另外,对于东大寺华严宗所依据的经典《华严经》以及华严系的《释摩诃衍论》,空海更是花费了大量时日进行研究。这从其后来的主要著作《十住心论》及《秘藏宝钥》中,将华严教学置于与真言密教最近的第九住心,将《释摩诃衍论》当作构成空海密教体系的十住心的最重要论据可以很肯定地看出。研究以东大寺的华严教学为首的这些奈良佛教的最便利的地方,我们脑子里马上想到的是佐伯院(香积寺)。这个佐伯院是宝龟七年(776年)由佐伯麻毛利和佐伯今毛人两兄弟在奈良东大寺旁边所建的佐伯家族的氏寺。现在,它的遗存已经弄清楚,可以看出,这是今毛人倾注了全部财力建造的相当壮观的寺院。空海在入唐之前的几年中,一直在奈良的各大寺院中进行艰苦卓绝的学习钻研,是不是可以设想,他的根据地就是佐伯院呢?

这里,我们再来看看空海与东大寺的关系。前面提到空海的祈愿:“此时,佛前发誓愿曰,吾从佛法常寻求其要,三乘十二部经,心神有疑未以决。唯愿三世十方诸佛,示我不二。”传说就是发生在东大寺大佛殿之前。于是便梦见有人告诉他《大日经》在大和国高市郡久米寺东塔之下。后来,空海被任命为东大寺别当,高野山金刚峰寺在后世也曾一度作为东大寺的分寺而受其管辖。所以,空海与东大寺是有着意外的深层关系的。空海的十住心体系的第九住心是华严宗,第十住心是真言密教,从他这样的排列来看,可以说梦中得到《大日经》的启发发生在属于华严宗的东大寺是意味深长的。

空海是否果真在久米寺的东塔批阅了《大日经》呢?前面已经说过,《大日经》在天平时期就已传入日本,所以,不能说身居奈良的空海没有看过此经吧。从印度的大乘佛教经典的发展史来看,由《华严经》过渡到《大日经》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空海认真地按照佛教研究的道路向前推进的话,理论上讲是应该要到达《大日经》的。从《御遗告》中“于此解览一部缄,众情有滞,惮问无所。更为发心,以去延历二十三年五月十二日入唐。初为学习也”的叙述来看,空海好不容易寻得一部《大日经》,但在理解上产生了疑问,无法解决,所以最终决定入唐。空海入唐后便直接从惠果悉数得授真言大法,回国后致力于真言密教的传播,这样看来,他在入唐之前就应该已经接触到密教的教学了。如果这样的话,可以推想,对于《大日经》,即便开头部分的“住心品”在华严教学的基础上能够充分理解,梵字真言、曼荼罗、印契、三摩耶形等“具缘品”以下部分终究还是超出了空海所能理解的范围。奈良的各大寺院中也没有能够通晓这种密教事相的大德高僧。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