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刚正耿直,不忘初心

对话陈廷敬 作者:陈雪 著


辇毂之下,岂容狐鼠昼行,魍魉肆虐?

——陈廷敬

一个人的人品决定了他的一生,人品佳者流芳千古,人品劣者万世骂名。世间被人歌颂者皆是人品高尚之人。陈廷敬作为清朝重臣,生前能够被两朝皇帝器重,被天下百姓敬仰,身后又能被后人赞颂不已,其原因自然与他的人品不无关联。

第1节 宣正义不畏权势

笔者问曰:生活中遇到不平事,应该怎么办?

陈廷敬答曰:兴利不如除害。

正义一词所用范围甚广,可形容人,也可形容事。当人们说一个人有正义感时,心里往往充满敬佩和赞赏。可见除了恶人,世人都是喜欢正义、希望正义存在的。但究竟何为正义,人们却众说纷纭。

关于正义,《辞海》中的解释是:“对政治、法律、道德等领域中的是非、善恶作出的肯定判断。作为道德范畴,与‘公正’同义,主要指符合一定社会道德规范的行为。人们的行为是否符合历史发展规律和最大多数人民的根本利益,是判断行为是否符合正义的客观标准。”

凡是促进人类社会进步与发展,维护公共利益和他人正当权益的行为,都是正义行为。然而在社会的发展过程中,有不少人为了一己私欲,不惜采用不正当手段,暗地使诈,伤害他人,做了许多有碍社会发展的非正义行为。

在清朝,官场黑暗,朝廷关系盘根错节,姻亲关系也非常复杂,不但存在于官员之间,还存在于官员和皇室之间。许多达官贵人一旦家中女儿到了适婚之龄,便会想方设法将其送入宫中,希望她能嫁入皇室,为自己铺一条捷径,添一份保障。一旦某一家官员的女儿嫁给了皇帝,做了嫔妃,便全家风光,身份地位都不同以往,即使再有过失,地方官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也会网开一面。

此外,还时有皇室女子下嫁官员之家。如此一来,朝中众臣的关系就更加复杂。在这样的局面下,很多官员在处理朝中问题时都小心翼翼。那些沾了皇亲的官员开始有恃无恐,一错再错,而负责处理他们案件的官员因为顾忌皇家颜面,明知对方有罪,也不敢轻易定罪,担心一不小心踏错,就前途尽毁,再无挽回的机会。

陈廷敬是他们当中的一个特例。在他心中,对便是对,错便是错,绝不可因私人原因更改对正义的判断和对罪恶的裁决。他的正义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切切实实地体现在了生活中的每一处。他在上任之后,一直坚持伸张正义,只要是犯错之人,无论是权贵,还是皇亲国戚,哪怕是皇帝本人,他也会明白地指出,毫不含糊。虽然他的正义使许多权贵对其恨之入骨,甚至想要他的性命,可他从来没有怕过,也没有退让过。

当全朝之人都怕得罪了当朝大臣明珠而招致杀身之祸时,只有陈廷敬一人敢向皇帝示意,明珠包庇下属,买卖官位,贪污甚重,最后使得明珠受到查办。若非陈廷敬一身正气,又有勇气,他怎会将此事上报于皇帝。要知道,明珠在朝中的地位之高,年历之久,都不是他能比拟的。即使他已经成为皇帝心中的良臣,皇帝也极有可能因为不舍旧部而视之不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为官后期,在国库铜料亏空案中,陈廷敬也不畏强权,为了彻查此案,每日在铸币厂吃住。几经努力,陈廷敬终于找出了亏空的源头。陈廷敬的这种勇气和正义感,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社会最需要的品质。

想要成为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首先要为人正直,其次要养成遵守制度和规则的习惯,这样才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持一颗正直的心,行正直之事。一个正义的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他人,侵犯他人的基本权利、名誉、财产,乃至隐私。有些事表面上看起来没有损害他人利益,但只要稍微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它的本质也是以损害他人利益为基础的。

水滴石穿,在人生的道路上,一个小的失误或许不足以毁掉人的一生,但若是小的失误日积月累起来,就会变成巨大的错误。我们能做的,就是不给自己任何犯错的机会,对自己严格一些,无论何时都不放任自己,这样才能保证人生的道路不会偏离正确的方向。

陈廷敬的一身正气早在参加科举考试之时便初有体现。当时,科举考试虽有严格的制度,却也不乏“黑幕”。有些富家子弟平日里贪图享乐,不用心学习,到了考试之时却希望能够金榜题名,于是其家人便会找到考官,为他们“通关节”,以便考官能在考试中多多照顾,或者在审阅考卷时手下留情。

自科举考试制度实施以来,“通关节”这种做法屡禁不止,防不胜防。宋朝为了打击这种不良行为,推出了“糊名”和“誉录”两个办法,即将所有考生的卷头都糊起来,使阅卷官无法看到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再派专人将考生的答卷全部重新抄写一遍,最后才进行阅卷。此时,所有的考卷笔迹相同,再想根据笔迹分辨出哪一张是谁的卷子已经不可能了。

“糊名”和“誉录”为的就是公平、公正,此举一出,“通关节”的现象果然有所减少。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考官一旦收了贿赂,就总有办法找到委托人的考卷。若是有朝中高官照应,打过招呼,阅卷官更是不敢怠慢,必然要给考生高分通过。如此一来,有真才实学的人上榜的几率反而减小了。

每次科考开始前,都会有一些有钱有权之人私下为孩子“通关节”,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去纠结和计较。大部分人就算感到不公,最多也只是在心里埋怨自己家中无财,叹口气就罢了。陈廷敬对这种现象也十分不满,但他的不满不是担心自己会因不贿赂考官而落榜,而是为其他有才学子感到可惜。

当时的陈家已是当地的望族,家境也令许多人羡慕,若是陈廷敬愿意,陈家自然可以拿出大笔银两“孝敬”考官,让他名列榜首。可是陈家乃书香门第,全家都是崇尚儒学之人,自然做不出这种同流合污的事情。陈廷敬也是如此,他宁可凭自己的实力挂在榜尾,也不愿用走偏门的方式让自己名列榜首。

榜单公布之后,陈廷敬看着许多平日学术不精之人榜上有名,而平日成绩优秀的人却榜上无名,心里很痛。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不公平存在,无奈他手中并无证据,否则,必然要站出来,指证那些走偏门而得功名之人。他能做的,只有安慰身边没能考中的同学继续努力。待考期间,有的学子家境贫寒,无处落脚,陈廷敬便将自己的盘缠资助给他,让他有一屋可蔽寒。

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或大或小的不平事,大到犯罪团伙为非作歹,小到个别品质恶劣的人当街欺凌侮辱弱小。面对不平事时,我们若是都能勇敢地站出来,帮助困难之中的人脱困,为陷入窘境之中的人解围,作恶之人也会胆怯。即使无力当面制止,在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指证他们的恶行,也好过缩在房间里,默默地指责,默默地难过。

做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容易,做一个有正义感且有勇气的人不容易。当一个社会中充满了正义感十足且勇敢的人时,这个社会就自然变得更加安全,我们自身也就变得更加安全。

世人心中都有正义的种子,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任何场合伸张正义。在罪恶未发生之前,或已发生之后,他们都会振振有词地对当事人进行斥责,对这件事情进行谴责。可当罪恶真的发生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却只会暗暗地在心中一边谴责,一边祈祷对方能够停止,而不是挺身而出制止他们继续犯罪。

伸张正义需要的不仅是正确的道德观,更重要的是勇气。那些旁观者无论是因为对方过于强大而退缩,还是因为对方背后的势力过于强大而犹豫,简单的概括,就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勇气。自古以来,这样的旁观者数不胜数,而真正能够如陈廷敬一样,正义感与勇气兼备之人,却并不多。

第2节 在优越中保持节俭

笔者问曰:家境富有,是否还需要节俭度日呢?

陈廷敬答曰:起家绍业由勤俭,处事交人贵缓和。

提到“俭”字,广义的理解是“节俭”,即将节约贯彻到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如不浪费粮食,节省不必要的开支,物尽其用方可丢等。节俭是一种美德,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古人云:“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大到国家,小到个人,都需节俭。对于国家而言,节俭可以兴国;对于企业而言,节俭可以强企;对于个人而言,节俭可以修身。

帝王俭可富国强兵,帝王奢则弱兵亡国。正如李商隐在《咏史》一诗中所写:“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史上太多帝王因奢侈无度而国灭身亡,远有为博妲姬一笑而撕毁万担绢帛的商纣王,近有因食厚银之餐而激起民愤的清西太后。百姓生活尚且艰难,如置身水火,身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不但不体察民情,保百姓之安居乐业,反而挥霍无度,怎能不令人气愤?

为人者节俭可修身养性。自古以来,凡在事业上大有成就之人皆节俭,无论是知名商人,或是世代被人们赞颂的官员,无一不是节俭之人。正是因为能够保持生活节俭,他们才能安然于平静淡然的生活,在大起大落中保持一颗平常心,在大风大浪中安然处之,在各种利诱面前不迷失方向。

想要保持节俭的习惯并非易事,长期处于贫困之人多能节俭度日,而一旦家中暴富,他们便很难再保持一颗初心,与以往无异地生活。很多人会狂喜,而后便大幅度改变其生活方式,沉溺享乐,灯红酒绿,并美其命曰“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陈廷敬祖上并非富裕之家。在陈氏家族中,始祖陈靠以牧羊耕田为生,二世祖陈林也不曾读书,直到三世祖陈秀才开始识文断字。陈靠和陈林一生节俭,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到了陈秀这一代,生活已经颇有改善。但是陈秀深知不能坐吃山空,于是他没有依赖父辈的财富,而是努力读书,力求一朝中举,光耀门楣。

陈秀是陈氏家族中第一位读书人,虽然不曾考中功名,但后期得到地方官员的赏识,被举荐给朝廷,成为了一名典史,负责收发文书,一做就是九年。在当时,有品级的官位最低为九品,典史则比九品还要低。可对于陈秀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他心存感恩,任职期间兢兢业业,不但深受百姓爱戴,也得到了上级的赏识。他的上级见他为人踏实,工作认真,于是在西乡县知县之职空缺时,命他前去代理此职。

子女教育,言传身教。大多数情况下,父母的身教会比言传更为重要。父母奢侈成性,子女必然争相效仿,相互攀比,所用之物只挑贵的,不选对的。当今社会也是如此,一些孩子从小便非名牌不用,非名店不进,非高档餐厅不吃,就是因为他们的家长给他们灌输了错误的价值观,过分溺爱,以至于令他们养成了这种奢侈之风。

陈廷敬的祖上一直以身作则,物尽其用,不铺张,不浪费,是以陈家世世代代从小便养成了节俭的习惯。陈秀虽然身负官职,食朝廷俸禄,却不曾像当时多数官员一般,大鱼大肉,安享富贵,而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节俭的生活。日常的积累,加之始祖陈靠和二世祖陈林留下的财产,陈家的家财日益丰厚。

看到家境有了很大改善,陈秀的心里很是欣慰。可同时,他也有一些担忧。身为人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陈秀也担心,若儿子们从小生长在富裕的环境中,变得贪图享受,整天沉溺于吃喝玩乐,出入歌楼酒馆,不思进取,那岂不是对不起陈家的列祖列宗。何况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陈秀深知,许多富贵之家一经衰败,其子弟往往难以适应平常的生活,心生怨气,颓废低迷,自暴自弃。他决不允许自家子弟也落得如此结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思前想后,陈秀决定作诗一首,提醒儿子们用心向学,不要花天酒地,于是便有了《教子诗》。这首诗后来成为了陈家的家训,陈氏家族的所有人都以此为令,时刻谨记。

《教子诗》中有云:“起家绍业由勤俭,处事交人贵缓和。”其意提醒后人想要继承祖上基业,让家庭日益兴旺,一定要勤劳节俭,与人相处时,一定要厚道缓和。在陈家家训的教诲下,陈秀的三个孩子都十分珍惜接受教育的机会,他们自小开始饱读诗书,虽然最后没能全部考取功名,但也都成为了出类拔萃的人。长子陈珏成为了河南滑县典史,次子陈珦将家业治理得井井有条,三子陈珙则成为了优秀的商人。

人无俭不立,家无俭不旺。自陈靠起,到陈廷敬这一代已是第九代。祖先和叔伯们谨遵陈家家训,勤俭持家,使陈家的家业日益庞大,所以陈廷敬自出生到成年,从不曾体验过一丝贫苦。他身边的孩子都非常羡慕他,但陈廷敬自己却从未因此而显示出丝毫优越感。他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过着平常的生活。

陈廷敬在年幼时时常听家中的长者提起陈家家史,深知陈家的富贵来之不易,他在《百鹤阡表》中写道:“吾家自上世已来虽业儒,然本农家,衣食仅自给。”他时刻将祖先的教诲牢记于心,用它们来约束自己的生活,并教育自己的儿女,“清贫耐得始求官”。

节俭也是一种生活态度。生活节俭之人往往更懂得珍惜,更容易知足。这种知足并非不求上进,安于舒适,而是时刻对自己已获得的一切存有感恩之心。只有节俭的人才能时常体会到拥有的快乐。平日越是习惯了节俭,就越能明白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就越会懂得珍惜。反之,一旦养成了奢侈的习惯,视奢华之物为平常,就越会欲壑难填,同时越来越不珍惜身边的平常之物。

为官之后,陈廷敬依然节俭而居,将陈家的家风延续始终。在京为官50余年,同期为官之人早已家财万贯,金银满屋,而他却因过惯了节俭的生活,从不追求物质财富,是以待到告老还乡,清点家产时,竟然只有几间老屋,再无其他贵重物品。外人见状表示不解,他却深感知足,这也只有节俭惯了的人才会有这样良好的心态。

节俭能促使人洁身自好,不被欲望所控制,不使物质成为枷锁。追求奢侈生活是堕落的开端,一旦开始,就难有结束。对奢侈生活的欲望越强烈,越会无法满足现有状态,无法忍受自己已拥有的,进而渐渐成为物欲的奴隶,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触犯法律,泯灭良心。

人在节俭的生活中能够变得越来越坚强。俗话说,历经百忍可成金。只有克服了对物质的欲望,才能更好地支配自己的行为,更勇敢地去面对一切艰苦的环境和各种困难。节俭是人们永葆斗志的法宝,是让人充满锐气、积极进取的重要因素。

“奢靡之始,危亡之渐。”无论对于国家的发展,还是对于家庭的发展,节俭都是必须的情怀之一。若非习惯了节俭,陈廷敬早在为官之初便大力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若非习惯了节俭,他不会在众多生活奢靡的官员中保持清醒,一身干净。

许多人喜欢攀比,认为铺张浪费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位高权重者所穿戴之物必须件件华贵,不能像平常百姓一般简单饮食,否则就有失身份。这种心态便是造成不良风气的根源。陈廷敬认为,节俭的品质是杜绝贪污的根本。若是在朝官员个个节俭,不攀比,不浪费,朝中的腐败现象自然就会消失。

陈廷敬并非官位低微,最高时曾任宰辅,按当时人的普遍观点,位高权重之人必然着华服坐大轿,出门前呼后拥,家仆成群。而他却一直深居简出,退休后,一日,他想出门郊游,而家中并无车马,便派人向一同朝官员借车马。在托人带去的书信里,他提到,不需华丽,只要一间能容得下他和拐杖的马车便足矣。由此可见他的知足心。

古人云:“良田万顷,日食三餐;广厦千间,夜眠八尺。”做人要知足,要节俭,无论家境如何,都不应在欲望中迷失本心,成为它的奴隶。将节俭的习性贯穿到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就能看清自己要走的路,让一切顺其自然,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第3节 不枉所读圣贤书

笔者问曰:如今已经没有了科举制度,读圣贤书还有什么意义呢?

陈廷敬答曰:读书立品为二事,读圣贤书当实存诸心而见之行事。

读书的意义,无非是要人知是非,懂对错,明事理,修身养性。虽然在古时,万千学子读书皆为考取功名,但若只为此,便失去了读书的根本意义。若是为求功名而导致父不慈子不孝,兄弟之间失了和气,家庭破裂,又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走上歪路,那便是误入其途,读书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

陈廷敬出身于书香世家,自三世祖陈秀起,每代都有人考取功名,入朝为官。陈家非常注重对子女的教育,孩子们也非常懂事,自识字起便开始刻苦读书,立志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兴盛陈家。

陈秀善作诗文,虽然保存下来的诗作较少,且大多是散佚,但他毕竟是陈家第一位懂得作诗之人,所以在陈家的地位很高。他喜欢把对后人的教导写进诗中,除了《教子诗》外,他还作过教导后人要做清官的《南宫一枝花》等诗作。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虽然陈家的孩子都很用功读书,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天赋考中名次,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如三世祖陈秀一般幸运,即便不中功名,也有地方官员的赏识。

陈秀的长子陈珏有幸考中举人,出任滑县公职。陈珏之子陈天佑先中举人,后中进士,任陕西副使一职。陈天佑是陈家第一位进士,生前曾著有《容山诗集》,只可惜此集后来失传,留给后人的,只有其中“未遂持螯意,空悬击楫心”两句。

三子陈珙屡试不中,最终放弃了科举考试,转而以经营家业为主,并将希望寄托在其子陈修身上。陈修天资聪颖,无奈多年苦读之后,也无缘于官场,最终从事了铸铁行业。许是心感有愧于父亲和祖先,陈修也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时刻教育他们要以堂兄陈天佑为榜样,一定要考取功名,为陈氏这一支争光。

陈修有四子,长子陈三晋,次子陈三乐,三子陈三接,四子陈三益。除长子陈三晋官至怀仁县训导,次子陈三乐任西乡典史外,其余二子皆不曾得志。

陈三乐的长子陈经济自幼苦读,一心求功名,最后却为了代父经营家业,“辍举子业”。随后,他在家中建立了家塾,肩负起子侄辈的教育,为陈家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在他的培养下,他的后辈都知书达理,品性高洁,兄弟和睦。

陈经济的长子陈昌言考中了进士,先后任知县、御史等官职,圆了父亲的心愿。陈廷敬的父亲陈昌期身为家中次子,见兄长外出为官,担心家中无人照顾,于是学父亲的做法,放弃了科考,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照顾家业和教育下一代上。虽然决定不问仕途,但陈昌期平日仍喜好读书,他一边照顾家业,一边继续研究《易经》《礼经》《易传》等典籍,一边借典籍中的理论教育下一代。

出身于这样的家庭,陈廷敬的文化素养自然毋庸置疑。他曾在《祖德》一诗中写道:“祖德斯文在,家传正始音。歌谣依帝日,分野直辰参。丘壑三生客,云天万里心。持螯兼击楫,佳句独长吟。”受到父亲的影响,陈廷敬从小就喜欢研究经学。他记得父亲“为学以穷经为亟,深于《易》、《礼经》,尤好程子《易传》。尝言《典礼》上下篇当仿《学》、《庸》,列《四子书》中”。

陈廷敬的母亲出身于官宦家庭,虽为女子,却也十分博学,知晓许多典籍名作。同时,她通晓大义,贤良淑德,陈廷敬出生后,她潜心教子,甚至比陈昌期还要严格。陈廷敬未到上学年龄,她就开始对他口传《四子书》和《毛诗》,等他到了请先生教授的年龄,她便每日点灯督促他的学习。

读圣贤书可净化人心,对于陈家这样本就品德高尚,宅心仁厚的家族来说,更能为他们锦上添花。说起陈家人的人品,皆是无可挑剔的,为官者公正廉明,百姓爱戴;持家者品德高尚,家庭和睦。

陈修是陈廷敬的五世祖,“刚毅缜密,谦恭孝友”,对己节俭却对身边需要帮助的之人“轻财好施”。邻人家中有难,他从不旁观,若是有人过世,无钱安葬,他便资助金钱;若是有人无钱春耕,他便送予粟种。向他借钱者如到期仍无力偿还,他便撕毁借据,不再提起此事。乡人们都视他为大善人。

陈三乐是陈廷敬的六世祖,其名取自《论语》中的“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陈三乐继承了父亲的品性,为人温和,乐善好施,常对有难之人施予援手,即使自己有难,也仍以助人为生平第一大乐事。于其而言,若是明知有人身处困境而自己不施援,定不得心安。

陈三乐平时常在自家门前的大树下摆一茶饭摊,每有赶路之人经过,他都以茶饭接济。一次,有人深夜拜访,称有急事求助。当时正值寒冬腊月,而陈三乐又身体抱恙,他的母亲劝他不要出门,然而陈三乐躺在床上,心里一直挂念求助之人,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拿了钱出去交给了求助之人。办完此事,他才放心地睡了。

陈经济在父亲过世后,为父亲守孝,其情可感天动地。而后,身为长子的他将家产平分给兄弟,不存一点偏私,同乡之人皆称赞他公平公正。自父亲过世后,他主动承担起照顾寡母的责任,每日早晚都会探望母亲,也被传为佳话。陈经济的人品使他在乡中获得了很高的声望,但凡乡里邻居发生争执,只要他出面,争执就能立刻平息。

陈廷敬的父亲陈昌期时常教导子侄们,“学者攻应举文字,恒视读书立品为二事,吾所以教汝曹者,以读圣贤书当实存诸心而见之行事。”陈廷敬记得父亲经常告诫他们不要死读书,而要学以致用,将所学到的知识运用到生活中,这才算得上是真的学懂了。他还清楚地记得父亲告诉他,不要只是背诵书中佳句,而是要在生活中按照圣贤书中所讲要求自励,这样才能让所学的知识真正发挥出作用。

自古便有学者提出了“知行合一”的理念,提议学子们要能够将所学知识灵活运用,将学到的做人道理切实体现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学以致用,用以促学。只“知”而不行会使教育与现实脱节,只“行”而不知则会在社会中制造混乱。

《荀子》有云:“知之而不行,虽敦必困。”其意思是,“知”是为了用,只“知”而不会用,知识就没有实际意义了。就如人们口中常说的书呆子,背诵起书本上的知识能够滔滔不绝,一旦让他具体演示操作一番,他就只能张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当“知”和“行”结合在一起时,人才能成长,社会才能进步。

由古至今,不乏一些表里不一之人,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居心叵测。最明显的便是一些官场中人,整日都在强调为官需清廉,在公众场合拒收馈赠,严斥失职的下属,一转身便大开后门,将礼物和礼金收入宅府。一些官员平日里看似仁政爱民,做足了表面功夫,私下却只为自己得利,直到有朝一日被发现,才让人们大跌眼镜。这些人虽经多年苦读,最后却是枉读了圣贤书。

陈家历代都是知行合一的典范,他们不但学习了古人的优良传统,还将这些传统发扬光大,并延续给他们的下一代。他们身上所体现的,都是中华民族最宝贵的礼、义、善、仁等优良品质。这些真实的例子摆在陈廷敬面前,让他自然而然地去效仿。

陈廷敬天资聪颖,谨记父亲的教诲,思学合一。六七岁起,他开始博览群书,不断汲取其中有益的知识,充实头脑,丰富精神世界,变为己用。九岁那年,他曾作《咏牡丹》一诗,并在诗中写道:“牡丹春后开,梅花先春坼。要使物皆春,定须春恨释。”凡读过此诗之人,无不感叹他的度量。身为一名九岁孩童,便懂得劝人不要因春花将会凋零而遗憾和怨恨,而要以豁达之心面对百花盛开,可见他兼济天下之志在幼时便显现出来。

陈廷敬渐渐成长为一名博学多才,宽厚豁达,为人谦和,一表人才的年轻人。从他的为人处事上,也可看出他确是将少年时期学到的品质融入了自己的血液。由此可见,陈廷敬的确不曾辜负家人的期望,不曾辜负多年的辛勤为学,没有枉读万卷圣贤书。

第4节 时光流逝,本性不改

笔者问曰:人在达到了自己的预期目标之后,是否就不需要继续努力了?

陈廷敬答曰:不可舍弃初心,坚持本心才能终有所成。

世人分为多种,有些人表面强悍,内心懦弱;有些人表面柔弱,内心强大。当然也有表面与内心一样强大之人,那样的人必然拥有着真性情,任凭岁月流逝,容颜发生了变化,其内心却永远如初,本性也始终不改。

都说读书人天生有一种特别的脾气,那便是倔强。即使从表面上看,许多读书人都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在他们内心深处,有着谁都不可动摇的信念和倔强。陈廷敬身为读书人,骨子里自然也有着这种倔强的性格。这种倔强与他平时温和待人并不冲突,只是在遇到一些特别的事时,这种倔强才会显现出来,比如坚持正义,勤奋向学,不屈权贵等。与其说这是倔强,到不如说他有一颗坚定的内心。

几乎每个朝代都曾出过神童,这些孩子从小就大显其天赋,幼年识字,而后饱读诗书,名篇佳句张口即出,七八岁便会吟诗作文。陈廷敬年幼时也算得上是位神童,他在《午亭文编》原序中提及,“吾六七岁以塾师受句读,……家故多书,……乃尽发其新旧书得纵焉。”九岁时,陈廷敬的塾师王先生向陈廷敬的父亲提出辞呈,称陈廷敬“大异人”,学问已超出平常儿童,他已无力再教。

清朝的考试制度十分复杂,学子需先通过童子试,然后是所在县的县试和府试,之后还要通过院试、乡试,再之后才是会试和殿试。一朝不中,则要等上三年之后才能复考。即便考中,也要等上三年才能参加更高一级的考试。陈廷敬十四岁与父亲一同参加童子试,父子二人一同通过,成为秀才,一时被传作佳话。然而之后的乡试,他却初试不利,落了榜。

失败乃人之常事,即使圣人也有尽力而不成事之时。此时重要的,是对待失败的态度。心绪浮躁,没有耐心之人,一遇失败就会情绪暴躁,难以再次投入其中。特别是那种内心高傲,自恃精英之人,一旦失败,更是抱怨连连,甚至一蹶不振。陈廷敬虽然从小天赋极佳,在人们的赞扬声中长大,但他并不骄傲,也不自负。乡试失败后,他没有灰心,而是稳定心神,回家复读,三年后再参加考试,果然得中举人。

按照惯例,每三年一科会试,即中举之后必须等待三年才可参加会试。然而陈廷敬运气比较好,当时顺治帝刚刚登基,急需招纳天下英才,便将会试的时间临时改为连年会试,并在会试之外增设了恩科。陈廷敬中举之后,立刻参加了会试,并且在此次会试中排名三甲第一百九十五名,成为进士。

在清朝,考中进士便可为官。然而,却不是所有进士都能一跃而为官,除考中一甲的三名可直接入翰林院外,二甲和三甲进士中的一部分会被授予知县、主事等低等官职,还有一部分则会以庶吉士的身份被招入庶常馆。

庶吉士不是官职,从其性质上看,更像是一种学生的身份。庶吉士算得上是预备翰林,被选为庶吉士之人需在翰林院庶常馆中学习三年,期间无职权和俸禄,且有严格的学习制度和固定的学习内容。三年后进行考试,通过者方可被授予官位。

庶常馆中规矩多,课业重,每天清晨便要入馆,直到申时才可离开。庶常馆中的课程包括熟读背诵六经,外加古文、唐诗等,此外还有文史要学。庶吉士们需“每月作课四篇,文二,诗二”,完不成者皆要受到处罚。所以,一些进士宁愿直接任一小官,也不愿再去苦读三年。当然,也有一部分进士乐于为庶吉士,毕竟只要再花三年的时间,就可以到达翰林之位,那可是知县之类的官职不可比拟的。

顺治帝从二甲和三甲进士中挑出三十二人,宣布他们为庶吉士,陈廷敬的名字也在其中。当时,陈廷敬还叫陈敬,巧的是,名单中一共有两位陈敬,除了未更名的陈廷敬外,还有一位通州人士陈敬,由于同名,事后引发了不少的误会。

在庶常馆学习的日子很枯燥,各种规矩也让许多学生感到无趣,于是不时有人偷懒。陈廷敬却从未有过松懈,他一直刻苦钻研诗、文、经,并在这些领域里初显才华,引起了老师们的注意,也得到了顺治帝的青睐。

无论在何时何地,好马都需伯乐相。对于一位有才华的学子来说,生于明君之世,受到明君的赏识是万幸。反之,若是生于乱世,或昏君在位,才华必然无处施展。顺治帝爱才心切,时常到庶常馆中检查庶吉士们的学习,当他发现出类拔萃的陈廷敬后,对其赞赏有加,于是时常与陈廷敬探讨学术,并关心其生活。陈廷敬不卑不亢,对答如流,更是博得了顺治帝的好感。

通州的那位陈敬虽与当时的陈廷敬同名,又是同学,学风却不佳,不但学习成绩不好,心态也不好,在受到顺治帝处罚后索性自暴自弃,全无心思读书。顺治帝起初只是罚他一年“廪银”(即生活费),见他第二年仍无悔意,便将他革退了。

顺治帝刚颁布对通州陈敬“罚俸一年”的处罚令后不久,与陈廷敬熟悉的人自然知道受处罚之人不是他,而另一些与陈廷敬不熟悉的人则误以为是他受了处分,见面之后,语言上难免有些冲撞或轻视。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陈廷敬便上书顺治帝,请求顺治帝允许他更名为“廷敬”。

改了名字,本性却没有丝毫改变,仍是勤学苦学之人。按惯例,庶吉士需学满三年方可参加名为“散馆”的考试,由于陈廷敬表现出众,还未参加散馆,便做了会试同考官。在庶常馆的日子里,他修身养性,刻苦钻研,学术方面有了飞跃性的进步。参加会试时,他在三百四十三名进士中仅排三甲第一百九十五名,而散馆考试时,他却考出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荣升翰林院学士。

在清朝,一些学子把学习当成进入官场的敲门砖,并以进入仕途为求学的终点,为官之后便不再苦学,转攻逢迎献媚,或索性得过且过。陈廷敬却不同,他进入仕途之后仍治力于研究学问,不曾有半点松懈。当同期为官者将心思都放在如何升官发财上,忙着结党营私,讨好上级时,他的心思仍然在治学上。

历史上,像陈廷敬这般当官后还能保持初心,不在浮华中迷失自我的人实属少数。为官数十年,他的官位一升再升,无论身居何职,都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在其位,尽其责,不因升官而喜出望外,也不因身份地位的变化而放弃自己最初的目标。陈廷敬的这股韧劲让许多同僚深感钦佩。他去世之后,大学士李光地为他写了一篇墓志铭,其中也提及他“仕宦五十余年,不离文字之职”。

虽然陈廷敬在文章中称自己“吾学亦屡变也”,然而总结他的一生,就能发现他这一辈子都不曾与做学问绝缘。无论从事诗学、文学,或是道学研究,他都没有离开过经学的根本。包括后来从政时坚持的“以民为本”,也是以经学为基础的。待到康熙继位时,陈廷敬已是朝中著名的经学家,他在经学上的造诣令全朝刮目相看。康熙正是看中了他的这一点,才会格外器重他,尊重他,时时向他请教,“恩宠至渥”。

倔强是一种脾气。生活中,倔强的人往往更容易成功,其原因就在于他们能够坚持,无视外界的干扰和他人的干涉,无论别人说什么,环境如何,他们都会坚持下去。古今中外,几乎所有成功的人都是倔强的,经过重重失败仍坚持实验的科学家是倔强的,受过无数次伤仍然坚持训练的运动员是倔强的,他们的倔强使他们坚持不懈地努力,最后取得了成功。

第5节 交友最重志同道合

笔者问曰:在生活中,是不是交的朋友越多越好?

陈廷敬答曰:不愿妄从流俗交游。

我们所在的社会是由人组成的。置身于社会中,没有一个人可以不与其他任何人发生联系,孤身一人走完一生。平日里,我们会因为不同的原因接触到许多人,在工作中接触到伙伴和竞争对手,在生活中接触到有关或无关的人,我们面对这些人时,会微笑,会礼貌,但总是难以真正敞开心扉。

忙碌的生活和繁重的工作让人们需要朋友,希望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有人在身边帮一下忙,伸一次援手;心中苦恼时,能够有人在身边提醒安慰,帮自己分忧;就算这些都没有,至少还有人能够听一听自己心声,分享自己的心事,这样自己就不再是孤单的。

朋友在人际关系中是一个特殊的类别,他们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能给我们一种亲切和舒适的感觉。同他们在一起时,我们是快乐的,自在的,心情愉快而放松。随着时间的流逝,时代的变化,朋友的种类也变得丰富多样,但无论在哪一个时代,人们对于心中最理想的朋友的定义,都是能够与自己进行精神上的交流,是与自己志同道合的那些人。

人们需要朋友,但在这个世界中,不是遇到的任何人都能成为朋友。建立在利益关系之上的朋友,一旦利益解除,朋友关系也就随之结束;建立在酒肉桌上的朋友,只有在纵情享乐的时候才会互称朋友,一旦我们遇到困难,他们就会立刻远离;只有和我们兴趣相投,并且真正懂我们的心思,理解我们,能够与我们产生精神上共鸣的人,才是朋友的最佳人选。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对于陈廷敬来说,能称得上好友的人,都是能够与他在学术上有所交流之人。刚入京赶考时,一些富家子弟听闻他家境殷实,认为他也应该是那种喜欢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便试图叫他一起去喝酒听曲,谁知陈廷敬每次都对他们的邀请无动于衷。后来,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那些富家子弟觉得无趣,也就不再邀请他了。

后来入了庶常馆,陈廷敬也保持了自己一贯的态度,刻苦学习,从不懈怠。期间,陈廷敬结识了同期状元孙承恩、探花吴国对等人,他对这些同窗的才学非常钦佩,同窗们对他也非常欣赏,于是很快便成为了好友。

孙承恩出身于书香世家,他的祖父孙森曾中举人,后任高州府同知;伯父孙朝肃和孙朝让都曾是明朝进士,并曾入朝为官。吴国对是“海内名宿”,年轻气盛,文采出众,擅长诗文,尤善楚辞和汉赋,且对古文研究颇深,顺治帝对他也是青睐有加。

与陈廷敬同期被授予庶吉士的熊赐履早年丧父,母亲一人将他抚养成人。他勤奋苦读,23岁考中进士,入翰林院学习,不出一年,因考试优等,提前被授予翰林院检讨。康熙继位后,他先入翰林弘文院做了侍读,十年后因“素有才能,居官清慎”而被康熙帝赐为武英殿大学士。64岁时,熊赐履还被赐予东阁大学士之位,任《平定朔漠方略》和《明史》总裁官。

熊赐履在经学方面颇有研究,陈廷敬的兴趣恰好也在于此,于是二人平日经常在一起交流心得体会,互相学习。经常和他们在一起探讨经学的还有同为庶吉士的李天馥。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他们三位聚在一起,虽说不上谁是谁的老师,但三人在经学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除了和同期的同学们一起学习,陈廷敬也不是一点闲暇时间都没有。据他自己回忆:“顺治中,廷敬在翰林。大宗伯端毅公龚公以能诗接后进。先生与今宰相李公天馥、今户部侍郎新城王公士祯、吏部郎中颍州刘公体仁、监察御史董公文骥及海内名能诗之士先后来会顾。予亦以诗受知龚公,日与诸子相见于词场。”

陈廷敬口中的龚公便是明末清初的文学家龚鼎孳,此人少年早慧,十二三岁便会做文,八股文、诗赋古文,样样在行。龚鼎孳于明朝年间考中进士,后清兵入关,龚鼎孳迎降,被封为吏科给事中,迁太常寺少卿,刑部右侍郎、都察院左都御使等。龚鼎孳才华横溢,提笔成文,且文章充满感情,吴梅村曾评价其诗文“其侧怛真挚,见之篇什者,百世下读之应为感动”。

陈廷敬口中的先生则是与侯方域、魏禧并称为“明末清初散文三大家”的汪琬。汪琬是明末清初著名的官吏学者和散文家,有《陈处士墓表》、《尧峰山庄记》等代表作。此人坦率直白,胸有城府,不以为官升迁为喜,只好读书问学。康熙帝十分欣赏他,称他:“尝与近臣论本朝文学砥行之儒,首称数先生。”

人们常说,朋友是一面镜子,看一个人交的朋友是哪类人,就可知这个人是哪类人,此话不假。陈廷敬所交的这些朋友都是学识出众的人,是善文学、懂经学的正直之人,由此可见,他本人也是这样的人。

康熙四年(1665年)到康熙十二年(1673年)期间,陈廷敬任翰林院检讨,工作相对清闲,于是闲暇时,他便以写诗为乐,并时常与当时的一些著名诗人相聚,请大家指点一二。他的《说岩诗选》便创于这一时间段,并被收入到了由王士祯编辑的《八家诗选》中。

同为《八家诗选》诗作者的施闰章在作《翰林院侍讲学士曹公顾庵墓志铭》时提到,陈廷敬曾时常与沈荃、宋琬、王士禄等人聚会,几人在一起相谈甚欢,且每次聚会都会有新诗诞生。

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都说真正的朋友之间感情最为朴实,彼此相知、彼此认可、彼此仰慕、彼此欣赏。只有这样,相聚时才会真正感受到快乐。陈廷敬与他的这些朋友在一起时,便是如此。都是爱好文学之人,都是为了创作更多优秀诗作而相聚,彼此之间没有一点功利的因素,自然可达此心境。

交友是件严肃的事情,若是交友不慎,与奸佞之人为伍,即使起初心地纯洁,最终也会被他们引入歧途,失去本心,犯下过错。到了那一天再后悔,一切都晚矣。所以,一定要选择与正直的人为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廷敬不喜结交,只是不喜结交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不愿多涉是非,更不愿加入到朋党之争中。对于朝中的朋党之争,他淡然视之,洁身自好,无人能够拉拢他。纵使有人在他身边说些其他人的是非,他也不予理会,只从客观的角度去审时度势,观察此人是否真的有罪过。

陈廷敬并非不关心朝政,恰恰相反,他关心朝中事,也关心天下事。只是他知道,朋党之争其实毫无意义,不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朝中问题,还会导致朝局不定,引出更大的麻烦。他也知道,身陷朋党之争会分散精力,令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真正重要的问题,没有时间去研究经学,如此一来便无力辅佐朝政,造福天下。

陈廷敬在朝中任要职时不曾结过朋党,是康熙帝特别信任他的一个原因。朝中官员,一旦结党营私,就会官官相护,包庇同党之过,而陈廷敬始终洁身自好,不结朋党,包庇之事自然就不会发生。因此,他也就能够更加清醒地面对一切,在皇帝需要的时候给出客观冷静的建议。

有些朋友结交不易,之后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维护,这样的朋友,不算是真的朋友。正如一些官员在位时门庭若市,经常被人们前呼后拥,一旦从官位上退下来就再无人理睬,过得冷清,心里好生不自在。再看老年时的陈廷敬,“守官奉职,退辄闭门,不愿妄从流俗交游,朝士多不识其面”,与年轻时无异,过得反而安心自在。

朋友并不是越多越好。每个人的精力有限,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去与不同的人周旋,看似交到了朋友,其实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相熟的人而已。除非是志同道合之人,否则无论一开始投入多少心血,一旦中间有所中断,无法维系往来,情分也就断了。

现在的人经常强调“多个朋友多条路”,认为多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开展事业时就会容易得多。其实怀揣这种心思交下的朋友并不能算是真的朋友,最多算得上是折子戏里的一个配角,一场戏落幕,就很难再见。真正的朋友是相互信任的,能够对彼此生活产生积极的影响,能在对方有难时,自发地、奋不顾身地去帮助。这样的朋友不需多,几个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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