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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湖畔诗人和乡间童话 Gilpin Hotel & Lake House

睡在时光里:欧洲城堡酒店笔记 作者:殷悦 著


第二节 湖畔诗人和乡间童话 Gilpin Hotel & Lake House

“每个人都适合居住在不同的地方,比如,我就喜欢住在乡下,我和提米·威利一样。”

——毕翠克丝·波特/“彼得兔”系列丛书作者

古老酒店类型:湖畔酒店

时光:近二百年

地点:英格兰湖区,英国

到达:从湖区火车站开车大约二十分钟

彼得兔和乡下鼠的房间

我们开着车,先到达了温德米尔小镇,湖面平静,几只鸟儿盘旋在上空。这样的地方,太容易区分游客和当地人了:小镇的人,一般都悠闲地坐在咖啡屋前,聊着天,或者牵着狗,慢悠悠地走过街角的古董店;游客们东张西望,左拍右拍,生怕错过了任何美景,恨不得兴奋地逛完每一家小店,哪怕是当地配钥匙和修鞋的地儿——没办法,谁让湖区这么美?住在这里的人,气定神闲,住在这里是一种恩赐,而娴静的性格和不紧不慢的生活,更是他们的特权;游客往往想一口吃个大胖子,美景太多,不愿错过。于是,就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神态。

穿过林荫小路,淋着小雨,到了吉尔平酒店。整体建筑更像是乡间别墅,比庄园的规模小一点儿。吉尔平酒店&湖边小屋(Gilpin Hotel & Lake House)是由坎利夫(Cunliffe)家族的两代人经营着,占地约0.5平方千米,大部分是树林和湖泊。早在1919年(也就是彼得兔的作者搬到湖区的第四年),坎利夫家族的约瑟夫,厌倦了曼彻斯特喧哗的都市生活和工业氛围,尤其是为了疗养自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落下的肺病,他到湖区,买下了这约0.5平方千米的园林,这主要包括了两栋建筑,相隔1.6千米。1988年,家族后代将这里开发成酒店,其中一栋是吉尔平酒店,一栋是吉尔平湖边小屋,前者注重美食和游玩,后者注重养生和幽静,我到达的是湖畔小屋。

我的房间:毕翠克丝客房的一角

吉尔平湖边小屋的水疗馆,面朝湖畔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过后了,迫不及待地想先看看自己的房间。我是最后一个抵达的客人,酒店还有两间房,我可以从中随便挑一间。特别幸运,像是不小心中了桃花运的穷秀才,欣赏着左手右手边两个“美人”,挑花了眼。其中一个大气一些,窗户正对着酒店的私人湖泊,像是一幅山水画嵌在了墙中;另外一间很别致,两扇最主要的窗户是倾斜的阁楼窗,雨水正好顺着斜窗流落,像是珠帘,恰巧还有树叶落了上去。我虽然已经把摄影课上学的东西忘得差不多,但这种刚刚好的“决定性瞬间”还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让人想起留学期间的简单时光。

我就选择了这一间。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名字,都是与湖区息息相关的人物或景致,我把门上的字仔细一看,喜出望外:毕翠克丝(Beatrix)——“彼得兔”系列丛书的作者。

吉尔平湖边小屋的水疗馆

这个秋天,九月刚刚结束,在下着雨的英国湖区,真是让人不想起毕翠克丝都难。她笔下的那只乡下鼠——提米·威利,经常在下雨的时候,打着叶子作伞,赏着花,或者索性躲到自己的小沙洞里,把小麦和种子,从秋季储藏室里拿出来,剥皮打发时间。我到处寻找这个传奇作者的点点滴滴,英伦风的房间设计,倾斜的窗户下,是一个长长的书架,横跨这两个窗户,摆了很多书。书架下的地毯,地毯上的老式椅子,不远处印花的被单和窗帘,色调都透着柚子红和橘子橙,温馨得就像毕翠克丝笔下的小菜园。

吉尔平酒店户外休息室

杰尼玛小鸭子浴缸

不得不说,毕翠克丝笔下的菜园、乡村风光、小动物们,都和湖区的渊源颇深。她出身不错,父母都是富裕人家的继承人,有丰厚的家底。十九世纪后半期,就像很多当时的有钱人一样,每年夏天,她一家人都会到湖区度假。这个住在伦敦西区的大户小姐,也因此非常喜欢夏天,她可以在湖区肆意玩耍,跳进草地里抓兔子,仔细观察花园里的植物,看附近农场的动物,并且用心把它们描绘出来。这些早年的愉快又自由的经历,促成了她日后的文学事业。那些兔子老鼠小猪的绘本故事,受一代又一代人的欢迎。还有一个重要影响,也是往往被大部分人忽略的:她很早就喜爱和自然环境和谐共处,并和英国国家名胜古迹信托机构(National Trust)的创始人之一罗恩斯利(Rawnsley)成为好友,把她人生的后半部分时间,都倾注于湖区自然环境的保护以及当地农场生活方式的保护。后来,她收购和管理保护的农场土地成为现今湖区国家公园的重要部分,她生前在湖区的房子也交给了名胜古迹信托机构维护,供人们参观。

我开始找寻,房间是否有她笔下小动物们的痕迹,发现在床上有一只玩偶猫,我抓起来摆弄着,无意间发现它的脖子上还记挂着一个小商标,商标的另一面印着这只小猫的名字,很巧,和我的英文名一样——Echo。我以为不会再有惊喜的时候,发现浴室里有几只木刻小鸭子,在浴缸边站着,这不就是毕翠克丝笔下的杰尼玛泥潭鸭吗?那个坚持自己要孵蛋,却差一点儿被狐狸骗成烤鸭的杰尼玛,当她终于争取到自己孵蛋的权利时,却发现自己并不是一只好的孵蛋鸭,最多能孵出四只小鸭子而已,但她却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我很好动,坐下来对我来说,太难了。杰尼玛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这么温馨的房间,虽然我也能在里面拿本书坐上一天,但这是英格兰湖区,一个孕育了湖畔诗人的仙地儿,不出去走走,怎么对得起这美景当前?

外面恰好雨过天晴,耳畔似乎传来了乡下鼠提米·威利的声音:“当太阳再次出来的时候,就会看到花园里的鲜花,玫瑰、蔷薇和三色堇,一点儿杂音都没有,只能听到鸟儿唱歌,蜜蜂伴奏,哦!还有草原上的羔羊也出来走动了……”

丛林湖畔·浴缸夕阳

在这里,为了让客人享受英国湖区的自然风光,酒店专设一个房间,放着不同尺码的防雨衣和威灵顿雨靴,木质的长椅子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前方。长椅另一侧的桌子上放着图册,提供很多徒步线路,长则三天,短则两个小时左右,满足不同的户外需求。我先选择了一条最短的线路——沿着酒店的湖畔环走。换上舒适的鞋子后,准备去探索湖光山色。

一推开门,阳光已经出来,花影摇曳,高低错落,延伸向一片湖,波光点点,照得人心情明亮。作为英格兰湖区最知名的酒店,拥有一个私人湖畔,确实会显得名副其实,吉尔平酒店的美,得益于湖畔,却又修饰着湖畔,自然水域和景观设计相得益彰。穿过花丛,刚换上的防水靴子带着我兴奋异常的双脚,踏着斑驳错落的石路,走向湖边。就在湖边几步前,左侧,大树下,一个热水盆浴放在花园的终点,虽然花园大部分铺设着石质的地面,这里却专门为这个热水浴盆修建了木质的表层,木与木之间疏落开,没有连在一起,方便溢出来的水从木头缝隙间留走。这个浴盆正好对着湖畔,惬意。可惜这个热水浴对我来说,有些现代和暴露,害羞的我,更期待着那个隐藏在树林里的日本浴。要寻找它,就得转一个弯,先到达湖畔徒步的起点。

木桶浴的细节

在徒步起点处,有一栋建筑很自然,融于这片湖中,贴着小丛林而建,却又非常醒目,就是酒店的水疗屋了。这栋建筑由酒店主人的儿子本主管的本·坎利夫(Ben Cunliffe)建筑设计所设计。本从小生活在这里,很熟悉周围的环境,于是选用木头质感的外形,隐匿丛中;配合宽大明亮的玻璃,面朝湖畔;再结合内部干净清爽的设计,舒适放松;就这样,建成了水疗屋,很快获得了2013年的英格兰北部设计冠军。

走过了这几个别致惬意的小景,终于找到了徒步的起点。打开一扇小栅栏做的门,就看到丛林小路弯弯曲曲,环着湖畔,看不清延伸到哪里。我努力呼吸着丛林的新鲜空气,想把伦敦的繁华吐出一部分嘈杂。还没有走多久,就已经惊起鸟儿无数。很多鸟类鸭类,从我这一侧的湖面上飞起,跑到湖中心的一小片绿洲之中,好像在躲避我的“窥视”,其实真没有这个想法,反而是你们不小心窥到了我的路过。之后,我走到湖的另一侧,又听到一片水鸟声,一叶小舟慢慢划了过来,坐着一对恩爱的情侣,划着水,聊着天。湖畔庄园的倒影就洒落湖中,被他们的小船桨一打水,配上几只惊鸿飞起的鸟儿,湖景变得影影绰绰,非常梦幻,这是在温德米尔景区大湖畔很少能享受到的安静。

湖区位于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大部分游玩英国的旅行线路不会错过这个景点,但是因为湖区名声在外,酒店费用水涨船高。巴士旅游线路会选择在上午到达,夜晚撤离,并把住宿安排在湖区北部的小镇卡莱尔,这样既节省成本,又方便第二天向北部的苏格兰行进,节省时间。因而,大部分的湖区一日游观光路线中,都集中在温德米尔小镇游览和景区大湖畔坐一坐,这也就错过了湖区最精华的特色——隐秘和幽静。而这两点,在吉尔平酒店房间不远的丛林湖畔,就能慢慢体味,何乐而不为?

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店湖畔深处的丛林外围,视野忽然开阔起来,一片平原就在眼前,再走几分钟就可以回酒店了。这就是日本浴的位置,我远远地看到了一座黑色大猩猩雕塑挡在眼前,它身前就是一个大型木桶。这是非常简单原始的日本浴,木桶外边有一个小火炉,烧的是木柴,火炉和木桶之间的连接可以把热气从火炉运到木桶里,温度升得缓慢却持久。身旁就是一个多杈的枯树,可以用来挂浴衣,这些粗犷却注重细节的体验,真正让我感受到了日本浴“天地自然”的清寂和圆融,忽然想起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中,作家和酒店主人之间的这段对话。

“这间浴室很美啊。”

“它曾经很美,只是难以维持啊。”

“就现在人们习以为常的装饰来说,这可能确实有些老旧。”

“可是我喜欢这旧模样,这迷人的破旧感。”

来吉尔平酒店,日本浴是要提前预订的,我预订到了五点,看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慢吞吞地走回酒店,换了泳衣,睡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发现时间刚刚好,恰是日落,坐在木桶里,瞅了一眼黑猩猩,和它开玩笑地念叨了一句“换了新浴缸,临入水,有点儿不好意思”。然后自顾自地望向平原,笑起来,侧脸就坦坦荡荡地被夕阳照着,那些余晖闯过树林,赶时间似的洒落在木桶里。谁让英国的日照这么有限呀,生怕错过它炫耀自己的那一丁点儿时间。

回忆今天的景色,房间里的和湖畔边的,想起毕翠克丝的日记:“我很庆幸,自己有一双能发现的眼睛,即使躺下的时间,也能感到我的眼睛在带着我看景儿,路过了瀑布和花丛,看到了湿地、棉花和石……”也许我没有这样的眼睛,但庆幸,有这样的一丁点儿运气和心情。

看图慢话
花园小矮人

这个花园小矮人,摄于吉尔平酒店湖畔木栈上的热水浴边,人人都翘首看湖,他却背对着湖,闭着眼睛,倚着一个酒罐,手摸着肚子,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自娱自乐着。

花园小矮人,在欧洲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形象:他们一般都比较小,憨态可掬地摆在花园里,有的只有巴掌大,有的差不多一米高,通常戴着一顶小尖帽。有的长得像圣诞老人,有的像蓝精灵,有的像《白雪公主》里的小矮人。他们起源于德国,被认为是土地精,在夜晚会保护花园,最早在英国流行起来,是因为一位叫查尔斯的男爵。他不仅是一名贵族,拥有自己的庄园——兰波特庄园,还非常热爱园艺,是当时知名的园艺师。1847年,他从德国旅行回来,带回了二十一个花园小矮人,放在自家的花园里,从此引领了潮流,热爱园艺的英国人把这股风潮一直延续到今天,现在每家花园里都会摆放几个。查尔斯男爵最初的那些小矮人目前只剩下了一位,摆在兰波特庄园里,保险价值一百万英镑。

丛林掩映,湖畔小屋

幽默感十足的欧洲人,时常不忘记给自己悠闲的生活加点儿料,经常有一些人以盗取别人家的花园小矮人为乐,然后带在身边周游各地,顺便给小矮人和各种名胜古迹合影,洗出照片寄给花园的主人,找个机会再把小矮人放回去。这些淘气的举动,给人们很多启发:法国电影《天使爱美丽》中,爱美丽就把父亲花园里的小矮人送给一个空姐,空姐发回了很多他和名胜的合影,帮助爱美丽患有忧郁症的父亲多接触生活;知名旅行网站Travelocity拍摄了一组小矮人享受旅行生活的广告,名为“谁动了我的花园小矮人”,诙谐有效,颇为流行。

看图慢话
橙色的味道

橙色在我心里是带着梦的,连几米漫画的月光都时常泛着橙色。

清早的甜点,因为信赖有着意大利口音的餐厅经理,在他的推荐下,我点了一个煮熟的小柚子,深橙色,像是许久未见的早霞。

在国内,我对食物的感知通常是带着季节的:吃笋会想到春天;看到西瓜就觉得是夏天;顶盖儿肥的大闸蟹总是在秋天;烤地瓜是冬天最温暖的味道。来到英国,一个出了名的没有美食文化的地方,再加上混乱的天气,基本是麻木了我的味蕾。甜点甜到了蛀牙里。主食就是土豆,炸的、煮的、砸成泥的。只能在这样的国度安慰自己:春天可以去西班牙吃海鲜饭,秋天就去挪威吃三文鱼,冬天回国过年吃顿火锅,夏天阳光灿烂,吃什么就凑合着好了。

这正好是九月未央的秋,盛在酒杯里的半截柚子,带着微微的甜,刚煮熟,还有暖暖的味道。正餐是什么我早就忘记了,这份甜品已够让我记住英格兰湖区的整个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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