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拜师求学
一、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王屋山正是初春时节,料峭的春风吹在脸上,没有多少冰冷的气息,而是恰到好处使人清醒。在群山环绕的一座山中小屋前,士子与少年都表情肃然。
“卫鞅,你既决定师从于我,便当听从为师之令,不得以师名混世,不得弄权败国,要以对抗腐败旧制为己任,不与其共处一片苍天之下,你做得到吗?”
“老师,我做得到!”少年昂昂然道,“弟子定当使一国一统天下,终战息乱!”
“如此,自今日始,你便为我之弟子,为师之名,不告于你,以免你以师名混世。待为师认为你学业有成之际,便告你为师之名。”
卫鞅一生中崭新的一天,便在这个初春的早晨开始了。
“子曰:……”
“老师!我们法家不是为对抗腐败旧制而存在的吗?为什么我还要学习孔子的思想!他只不过是个迂腐的老头罢了!还有什么《道德经》,我为什么要学!”听到老师又在重复《论语》中的内容,小卫鞅一脸不耐烦地打断道。
“卫鞅!你就只有这点耐心吗?你难道不想完成你父亲的遗愿了?”老师板着脸,“你竟如此令人失望,这么多天,你连《论语》都无法背诵!”
“我是要完成父亲遗愿!但不学这无用之物!”小卫鞅脸色突兀涨红,大喊着冲出房间,向山中跑去。
老师追出门外,小卫鞅已不见踪影。
天渐渐阴暗下去,飘起了细雨,小卫鞅在一个山洞口抱膝而坐,心中犹不服气,来到王屋山已然一月,老师每天除了教字便是让背这儒家之学,明明说自己是法家之士,却教儒学,真是可笑!
小的时候,小卫鞅便展现出了过人的智慧,刚学会说话就学会了习字,三岁时已经将方圆数十里的先生所知学了个遍,但有一点,小卫鞅从不学自己不喜欢之物,譬如父亲要教自己经商之事时,小卫鞅一句话便使父亲语塞:“学商能安天下否?若不然,卫鞅不学此等无用之学。”之后便不屑一顾了。
这个先生,本是一游学士子,在卫国劝说卫君变法强国,被当作祸国之辈乱棍赶出,在街头垂死之际,卫鞅父亲卫嗣将其救出,在家居住几日,卫嗣觉其不似凡俗之辈,便求其为卫鞅之师,先生念卫嗣救命之恩,便决定收卫鞅为徒。没想到他竟也是顶着法家士子名头的欺世盗名之徒。
想到父亲一生的期望就要落空,小卫鞅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洞口突然传来“嘶”的一声,小卫鞅猛地回头,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来王屋山的第一天,老师就告诉他,王屋山上有一种蛇,名为黑眉蛇,没有毒性,但体型较大,嗜杀成性,一旦遇到,不要纠缠,快速离开。这一个月,他们遇到过数十只这种蛇,每次都被老师轻易解决,可这次老师不在……
再看这蛇,体长十数尺,碗口粗细,浑身黑纹,弓起腰身,跃跃欲试,小卫鞅知道自己决然不是对手,便猛地转身向回跑。
跑了数十步,小卫鞅回头一看,黑眉蛇早已不见踪影,这么容易就逃得一命?这么想着,他继续向前跑,抬头顿时心凉了半截,原来黑眉蛇早已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在前方等候。
见逃跑无望,小卫鞅拿出父亲给自己的短剑,此乃楚国铸剑大师风胡子所铸,利可斩金断玉。小卫鞅抚摸了一下剑身,冲向了黑眉蛇,可黑眉蛇如一道闪电,轻松躲开后,小卫鞅才堪堪赶到,短剑没入石块之中。
见卫鞅手有利器,黑眉蛇不敢马上扑来,便采取偷袭战术,每次一沾即走,绝不停留,几下过后,卫鞅身上便满是伤口。
“看来今天难逃此劫,可我不能死于你手!”小卫鞅喘着粗气,缓缓地举起短剑,便要自刎。
“且慢!”一声大喝,旁边走出一个中年士子,头戴高冠,大袖飘飘,在雨中显得英俊潇洒。
黑眉蛇见又来一人,但手中却没有武器,便立刻扑了上去。
小卫鞅急忙喊道:“小心!”
士子微微一笑,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黑眉蛇“咔擦”断为两截。断口整齐平滑,竟无鲜血喷出。
好身手!小卫鞅心想,走上前拱手道:“在下卫鞅,多谢先生相救。”显出和年纪极不相称的成熟。
中年士子没有丝毫惊讶,只道了一声:“跟我来。”便向山中飞奔,小卫鞅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跟了上去,只见中年士子步伐灵动,身体在山中一点一跃,速度便越来越快,小卫鞅只得咬牙苦追,走了一段路,中年士子回头一看,小卫鞅还跟在后面,脸色涨红,分明已到极限,却默不作声,心中惊讶道:“尸佼竟得此弟子,心智这般坚毅,令人羡慕也。”
过了小半个时辰,到达了一个瀑布前,中年士子终于停下,小卫鞅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中年士子抱起小卫鞅,纵身向瀑布中跳去,没入其中。
老师追到一处山洞,发现地上有蛇留下的痕迹,心道不好,卫鞅还是个孩子,无法对抗黑眉蛇,希望他能坚持到我赶到。便飞速沿着蛇路追了上去,可是只找到了蛇尸,只见蛇身断为两截,断口整齐平滑,无丝毫鲜血渗出。
“难道是他?”老师眉头紧皱,“这个老家伙,就会跟我过不去。”又发现一旁有血迹,跟着血迹追了过去。
“喂,醒醒!”中年士子摇晃着小卫鞅的脑袋,见他毫无反应,便点燃了洞顶的火烛,又从瀑布口用碗接了水,倒在了小卫鞅的脸上。
“咳咳。”小卫鞅醒了过来。
“醒了?孩子,你为何一人来此深山,还与那黑眉蛇纠缠?”中年士子问道。
小卫鞅略一犹豫,将自己跟随老师前来,又不愿学习儒道两学的事告诉了他。
“唉,”中年士子一声叹息,“你老师本欲让你先学儒道两学,了解它们的不切实际之处,日后好在学习法家之学时,能吸取教训,不想你对其偏见过深,竟未理解你师之意。”
“竟是如此?”小卫鞅豁然开朗,“可老师为何不对我明说?”
“你老师希望你能自己理解,可你没有。”
小卫鞅陷入了沉思,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见识十分广阔,能够发现、洞察一切思想,但他却没有理解老师的意思,还对老师大吼大叫,真是让人惭愧。
“先生,”小卫鞅终于下定决心,“卫鞅要向老师道歉,感谢先生救命之恩,先行告辞。”
“不必,”中年士子见他终于想通,微微一笑道,“你的老师来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哗”一声水响,一个人跃入山洞,可不正是老师?
见到老师满头汗水,小卫鞅眼眶顿时湿润了:“老师,卫鞅有错,没有理解老师真意。”
老师见卫鞅平安无事,欣慰地笑了笑,将小卫鞅抱在怀中:“没事。孩子,记住,欲筑百尺高台,先打万丈土基。”
“好,师徒重聚,闲话少说,卫鞅,老夫有一问。”中年士子沉默片刻后突然道。
“李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自从出山以来,你就跟我过不去,当初我去齐国劝说齐公变法,你来横插一杠,我去楚国,你又跟来,在魏国,我好不容易快成功了,你一句话,害我在魏国吃了好几年的闲饭,要不是你,我至于去一个小小的卫国,被一帮无识之人乱棍打出吗?”老师喘了口气,“现在我收了一个好弟子,你放着官不做,又来搅和,究竟想干什么?”
小卫鞅在一旁听着,已经陷入呆滞,这个先生,竟是被尊为法家之祖的李悝,老师跟其乃是师出同门?
“尸佼,你切莫着急,我此行来不是跟你抢弟子的,而是觉得以前之事有愧于你,特来向你道歉的。”李悝见尸佼脸色阴沉,急忙解释道。
老师闻言一愣,面色稍缓道:“那你要问什么问题?”
李悝从衣袖中掏出一捆竹简,递给老师道:“此书名为《法经》,是我凝毕生所学之作,你没有变法经验,如何教徒?我本想向卫鞅传授些变法所需知识,见你如此恨我,只得以其为补偿了。”
老师没有犹豫,将竹简收好,又道:“既然如此便谢你好意,我们师徒先行告辞。”便抱起小卫鞅,纵身跃出瀑布。
“李悝呀李悝,你骗了我那么多次,终于轮到我骗你了!哈哈哈哈……”回到小屋,老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把《法经》拿出递给小卫鞅,又道:“给你了,为师没有变法经验,这《法经》恰可补此缺。”说完便大笑着返回自己的房间。
……
另一边,瀑布内,李悝微微一笑,“尸佼想必正在沾沾自喜吧,殊不知卫鞅看老夫《法经》,实已为老夫之徒也。这孩子。”又叹息一声,“尸佼,我本不想处处与你作对,可老师说你命中注定为官必死,唯教徒才可长寿,此举实非我本意也。”
小卫鞅仔细打量《法经》,此书包装并不浮华,反而透出一股严肃之气,肃杀之风,刚想再看内容,便一阵睡意上涌,未看得几字,就倒头大睡了。
片刻老师又冲进来,大喊:“不对,《法经》我先拿走,待你……”见小卫鞅倒在地上,愣怔了一下,嘿嘿一笑,将卫鞅抱上榻,拿起《法经》走了。
次日,小卫鞅冲进房间:“老师!《法经》不见了!咦!在您这里?”
老师正拿着《法经》翻看,故意板起脸:“《法经》为师先收着,待你将为师要求之书学完,为师再归还于你。”
“好,老师。”小卫鞅欣然答应。
一年过去。
“《道德经》第五十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
“《山海经大荒西经》。”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
“对这些书有何见解?”
“《道德经》适于修身养性之人,亦适于民众所读,不宜为治国所用。《山海经》多为奇异之事,可为少年启蒙之书。”
“今天下要者何?”
“息乱!”
“何家可息乱?”
“尚未有分晓。”
“为何?”
“弟子尚未阅读法家之书,无法确定法学可否为治国利器!”
老师终于笑了,“卫鞅,你这是变着法来跟为师要书来了,”随即板起面孔,“为师认为你虽对诸子百家有所见识,然你之毅力尚缺,创新之能不足,令你先练毅力,后练创新之能!”
小卫鞅拱手道:“弟子谨遵老师之令。”
二、三年磨心性,卫鞅初习剑术
“卫鞅,快走,马上就到了!”老师在一边催促着。
“老师,您就别骗弟子了,弟子之前去瀑布,拼命跑还用了半个时辰,何况如今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小卫鞅一边苦笑一边指着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行李。
“你懂什么,为师这是在锻炼你之意志,学习法家之学十分枯燥,你要是没有坚强的意志力,只能学个一知半解,出山只能败坏为师名声。”老师道。
小卫鞅见老师如此说话,只能闭上嘴,老老实实地走着。
终于到了那处瀑布,小卫鞅如蒙大赦,快走几步,在瀑布边放下行李。
“老师,这么多行李,如何带进瀑布?”小卫鞅满头大汗地问道。
“坐下。”老师命令着。
卫鞅点点头,坐在地上。
“好了,你把这些东西一件件分类,每次带一件,全部送进去。”
“啊!”小卫鞅大吃一惊,这些东西足有数十件,且他又没有老师和师伯那么好的身手,需要助跑很长一段距离,才能跳进瀑布。
老师见小卫鞅没动静,又从一边包裹中拿出一个面饼,递给小卫鞅;“这是你的午饭,从现在起,你什么时候送完,什么时候吃饭。”
不知过了多久,瀑布外再无一样东西遗漏。
“呼,终于送完了,”小卫鞅倒在地上,“老师,卫鞅可以吃饭了吧?”见老师没有回应,小卫鞅站起来,望向老师原来坐着的地方,没看见老师,反而看到师伯李悝。
小卫鞅一拱手:“师伯,您看到我老师了吗?”
李悝微微一笑:“你的老师已经走了。”
小卫鞅大吃一惊,老师竟然走了,莫非出了什么事?又道:“师伯,您可知我老师去了何处?”
“你不用找他了,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这三年的新老师。”李悝道。
“老师不要我了吗?”小卫鞅惊讶道。
“你老师的老师,也就是你师祖,他老人家仙去了,”李悝面露悲伤之色,“我赶来叫他去为老师祭奠,可你老师说自己没见到你师祖最后一面,是大不孝,要为你师祖守灵三年,我说不过他,只能让他去,他临走前,要我在这三年内代替他教你剑术。”
“师祖走了?”小卫鞅虽没见过师祖,但从老师对自己讲述的故事中,也知道师祖是一位伟大的人,早有崇敬之心,不禁面露唏嘘之色。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小卫鞅被李悝带到瀑布下一处巨石上,巨石一半在瀑布中,一半在瀑布外。
“卫鞅,今天,你为期三年的剑术训练开始,”李悝一身白衣在瀑布激起的风中飞扬,颇有些凌风出世之风,“第一年,我们只练体,站在瀑布中。”
小卫鞅听李悝的命令,站在了瀑布中。只一下,便被瀑布的重力击倒,滑入河内。
李悝一跃,便追上了小卫鞅,将他从水中捞出,在河面上轻轻一点,又回到了巨石上。
“练习的头三天,一旦你落入水中,我会将你捞出,但一旦过了三天,我便任你被冲走,那时你只能自己走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小卫鞅一声“谨遵师令”,便又进入瀑布中。
“扑通”一声,小卫鞅滑入水中,距训练开始,早已过了三天,李悝也已不再救他,刚开始,他还不习惯,被冲走好几次,但现在他只需一跃,便能离开水中,饶是如此,他也只能在瀑布中撑一会儿,毕竟,瀑布落差巨大,压力当然很大。
又一次被冲入水中后,小卫鞅终于决定,向李悝询问如何在瀑布中坚持更长时间。小卫鞅找到李悝,向他提问。
“你的秉性太刚强,不懂得变通,所以你在水中是与水作正面对抗,当然坚持不久。”李悝一边回答道,一边跳上巨石,站在瀑布中,纹丝不动,如同和巨石连在一起。
“你过来感受一下,我是如何站住的。”
小卫鞅凑近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李悝站在水中,虽然看起来是与水作正面对抗,但他浑身的肌肉不断震颤,化解水的冲击力,使自己稳立于水中。
“师伯,我明白了。”小卫鞅道。
李悝一皱眉,按道理,小卫鞅早该叫他老师,他和小卫鞅已有师徒之实,可在小卫鞅心中,尸佼永远是自己唯一的老师,硬是只叫李悝师伯。他又不好意思叫小卫鞅改称呼,只能一直带着师伯的名头。
卫鞅才不管李悝想什么,又到瀑布中练习,刚开始还不能灵活运用这种方法,可他天资聪慧,很快适应了。
“别练了,从今天起,你的练法改了,”李悝道,一脚把小卫鞅踹下河,“跟河水一直到山下,再跑回来吃饭。”
小卫鞅无话可说了,师伯跟老师一个脾气,都喜欢用“不准吃饭”来训练。王屋山足有五六百丈,算上下山来回足有千丈,他又不能真跟着河水一直到山下,那不死也退层皮,只能走。“看来,今天的午饭是吃不上了,不知道能不能吃上晚饭。”小卫鞅想。
如此一月过去。
“师伯,我今天来回了多少趟?”小卫鞅顾不上抹一下脸上的汗,问道。
“上山下山各十趟。”李悝打了一个哈欠。
“那我是不是完成训练了?结束了吗?”
“还远着呢,以后背上五十斤的沙袋继续跑。”
“啊?”
倏忽一年,卫鞅的练体训练结束,开始练习剑术。
“啊!呃!”卫鞅倒在地上,难以站起。
经过一年的锻炼,卫鞅的意志力已经远超常人,连他都如此痛苦,可想而知这个锻炼方法有多残酷。
“不受些苦难,怎能有所成就?”李悝沉着脸,“继续。”
卫鞅打起精神,从地上站起,摆好练剑姿势道:“师伯,我明白了,请您继续。”
“啊!呃!”李悝一挥木剑,卫鞅抬剑抵挡,不过几招,又倒在地上。
李悝对卫鞅的训练方法是,先不教剑术,而是先实战,若先教习剑术,虽然开始进步快,但是以后限制人的发展,使人拘泥于招式;而先实战,可以锻炼反应力和变通力,等实战有成时,再学剑术,弥补不足,才是正道。
卫鞅原本对于先实战,做了充分的吃苦准备,可实战之残酷,还是超乎预料,李悝对卫鞅毫不留情,虽然都用木剑,但他剑术超凡入化,凌厉无匹,常常一天下来,卫鞅遍体鳞伤,眼前一花,便倒在地上。可卫鞅毕竟天资过人,几天下来,也能挡上李悝几剑,但也就是几剑。
而在李悝看来,卫鞅的毅力惊人,今天遍体鳞伤,明天便生龙活虎,且进步之快,令人吃惊,要知道,就算是剑术高手,一般也挡不了自己几招,可卫鞅几乎是以一天一剑的速度进步,令人难以置信。
又一次把卫鞅打倒在地后,李悝望了望天边的夕阳:“今天的练习结束。”
“是。”卫鞅有些意犹未尽地答道。卫鞅对于自己这几天的进步,非常满意,他发现,自己的反应力,简直是在飞速增长,而且感觉世界的速度都变慢了,原本李悝的剑,在他眼中几乎是看不见的,可现在他甚至觉得有些缓慢,要不是李悝的剑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劲力,使他要比李悝多花几倍的力量抵挡,李悝几乎对他无可奈何。卫鞅也曾向李悝请教关于这种劲力的问题,可每次李悝总是笑而不答。
又过了数月,卫鞅的剑法开始停止增长,他现在最多能接李悝三十剑,一旦超过,体力便跟不上了,只能认输。
“呼。”练了一天的剑,卫鞅有些劳累,又开始琢磨起劲力的问题,师伯的劲力十分巧妙,如水般无孔不入,又如山般力重千钧。嗯?山……水……对了,师伯不是让我在瀑布下练了通过震颤化解力量的方法了吗?难道和这有关?
想到这里,卫鞅一天的疲劳顿时一扫而光,拿起剑演练起来,一试果然有效果,本来用剑刺石头根本不行,可现在居然能刺入石中一尺,变化之大,卫鞅苦练十年未必能达到。
卫鞅兴奋地叫李悝陪他练习,李悝打了一个哈欠,表面不在意,心中却十分惊讶,“难道这小子这么快就顿悟了?我当初参透这种劲力可用了一年之久。”
卫鞅摆好拿剑姿势道:“师伯,请。”
李悝一剑刺出,卫鞅举剑抵挡,剑刃微微颤抖,化解了李悝剑上的巨力,甚至还有些要反震李悝的意思,李悝知道卫鞅顿悟了这种剑法,心中惊讶得无以复加,卫鞅所用时间足足比自己少了一半,果然是天资过人。
卫鞅见其中诀窍竟如此简单,不禁哈哈大笑。
李悝却好像做出了一个决定,面色严肃道:“跟师伯来。”
卫鞅从未见师伯这个表情,不敢说话,连忙跟上,二人一直到山下,向东方奔去。
路上卫鞅问道:“师伯,我们到底去哪?”
李悝道:“去见你老师,他在泰山。”
卫鞅一听要见老师去,有些兴奋,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有些少年心性也再正常不过。
连夜赶路,卫鞅与李悝到了轵县(1),找到一处商社,李悝进了门,对伙计说了一句话,伙计便匆匆去了。不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出来,李悝恭敬地一拱手,“秦老,晚辈见礼了。”
老人爽朗一笑:“李悝,你平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回终于想起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了吗?”
李悝却没有玩笑的心情,走到这位秦老身边,低声耳语。
秦老的面色严肃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卫鞅:“他是你弟子吗?竟有此大机缘?”
“不,”李悝否定道,“他是尸佼之徒。”
“既是尸佼之徒,为何在你身边?”
李悝有些悲伤地道:“老师他老人家故去了,师弟未能见老师最后一面,决定为老师守灵三年。”
秦老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你老师是一位贤者,可惜了。既然你想让他试试那个方法,那就试试吧,对了,你做这个决定,尸佼知道吗?”
李悝凑到秦老耳边,低声道:“尸佼视此弟子如生命,断不会让他尝试此法,可此子有此天资,不试此法,断送一位天才,才是害了他。”
秦老又道:“可你小师弟当年……”
李悝摇了摇头,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但神色却黯淡下来。
秦老见他如此决然,便不再犹豫,道:“既然如此,我便领其去那机缘之地了。”又看了一眼卫鞅,道:“你们来既到此处,老朽便做东,来人,摆酒设席。”
酒宴完毕,秦老道:“卫鞅,在去那机缘之地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卫鞅听秦老说“去机缘之地”,心中有些疑惑,但想到此时打断并不妥当,便耐心细听。
“在四十年前,有一个和你一样天资过人的人,在我的引导下,去了一处机缘之地,在那里有一个家族,他们世代守护着一本法学著作,自称祖上与此书作者为莫逆之交,作者将书托付给他们,希望他们能找到一位法家奇才,将此书交给他。这个天资过人的人,认为自己可以拥有这本书,可这个家族要他通过考验获得此书。他历尽千辛万苦,却在最后一刻失败,他不甘心,想依仗自己的武功抢夺此书,在惹怒了家族中一位高手后,被处以矐目之刑,终身不得离开此地。”秦老顿了顿。
李悝接着道:“这个人,就是你的师叔,我的小师弟。”
卫鞅问道:“您所说的‘机缘之地’,究竟是何处?难道您现在便要带晚辈前往?”
“我无法向你形容,也不能给你任何提示,我只有一句话,在那里,一定不要放弃。”秦老说着,把手放在卫鞅的肩上拍了拍,卫鞅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倒在李悝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卫鞅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木屋中,木屋样式独特,有些古风,“难道我已经到达‘机缘之地’了?”卫鞅想着,站了起来。
这时进来一个小童,见卫鞅醒来,大惊失色,跑了出去大叫道:“那个人醒啦!那个人醒啦!”
不一会儿,外面来了一群人,除了为首之人,个个表情严肃,咬牙切齿。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道:“谷主,您为什么非要将那个人接进谷中,您可是亲眼见过四十年前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外面的人都是一丘之貉,万一……”
被称为“谷主”的人长须飘飘,气度不凡,微微一笑道:“无妨,我们必须完成祖上的任务,若错过这个机会,不知又要到何年何月了。”他打量了一眼卫鞅,又道:“若此子果真如秦兄所说,则他必不会如那个人一样。”
卫鞅对谷主一拱手:“前辈,晚辈为求先贤之书而来,不知您是否是此书守护者?”
谷主道:“正是。”
卫鞅见自己的推测正确,又紧接着问:“听秦老说,要得此书,需通过您的考验,不知是何考验?”
谷主道:“远道而来,不先款待,反谈考验,岂是待客之礼?贵客饭毕,再细谈可否?”
“前辈面前不敢当贵客。”卫鞅道。
饭毕,卫鞅被谷主请到正厅,谷主开始向卫鞅介绍和考验有关之事。
“你既然到此,想必秦老已将我谷中之事对你说了,自四十年前,我谷中受此大难,后来便改了考规。”谷主略一提顿,又道:“秦老也是因为考规过难,才在四十年内没有带人入谷。”
“谷主,鞅可否知晓考验内容?”卫鞅没有被吓倒,接着问道。
“获得我谷中指定十人的认可,就能通过考验。”谷主又道,“这十人分别是:我,刚才那个壮汉,和另外八位长老。”
卫鞅心中一凛,从刚才大家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谷中人经过上次师叔的事后,明显对外人有所排斥,这认可极难获得,但卫鞅经过这几年的磨砺,心志极为坚毅,便道:“卫鞅不才,愿一试。”
谷主对他的态度非常欣赏,道:“我告知你考验顺序。前三考是速、力、敏。这对你应该不是很困难,从第四考开始,难度骤增,第四考由农堂长老对你进行考验,第五考是商堂,第六考是兵堂,第七考是文堂,第八考是武堂,第九考是古堂,最后一考由我把关,暂时保密。”
卫鞅道:“速力敏,农商兵,文武古,晚辈记住了。”
谷主道:“明日开考。”
注:(1)轵县是战国魏轵邑,秦置县,属河内郡。故址在今河南济源市轵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