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冬天的时候
寒风扫荡而来,额头如撞万千针芒,我整日鼻塞,一息不通,咳嗽声“空空”乍起,就像一棵热带的绿树猛然遭受寒霜侵袭,在空旷的世界里猝然委顿。
默然窗边,观望漫天苍茫。鸽群在空中飞过,盘旋折转的时候,翅羽“沙沙”作响;滚圆的太阳在楼丛中滑落,无可挽回地把惊人的美丽裹挟而去!城市的剪影慢慢融进远天的黑幕,一切缓缓消融,宁静如同母亲的子宫。
冬天未曾漠然,它广阔的心怀里酝酿着万花齐放的世界,风凉的背后是深厚的温情。我感冒深重,不怪隆冬。
那一天是公历年中的末日,为了摆脱茫然无事的自己,我鼓动家人黄昏出发,到远方父母身边迎接新年的晨曦。那时候成都雾霾沉沉,黄色的沙粒和白雾纠缠夹杂,铺天盖地。我们匆匆上车,我坐前座伴着刚刚下班赶回的丈夫,儿子坐在后座,陪着他那对翠绿色的宝贝鹦鹉。我们戴着大口罩,怀着逃难的心情决绝而去,似乎这已是一座废城,一个想要荼毒生灵的恶魔。
可是车子裹足不前,视野昏黄黯淡,前方是密密麻麻一路红色的尾灯,像一条遍体鳞伤的巨龙,蠕动的鳞甲让我坚信,可以回家。家里有我深切思念的父母,他们慈爱而温柔,在遥望女儿的远归。那里曾有我童年“嗖嗖”上树的身影,石碾之上残留着专心书写的功课,松树林下埋头采集橙红的香菌,茶树园里弯腰细闻洁白的花朵。
醒来,看见仪表盘上红光闪烁,车身平稳如故,三个小时已然过去,专心驾驶的杨四郎语气平稳地告诉我说:还在绕城路上呢。黑,在微光之下如此混沌,空气带着沉重的压力从天空坐下来,直觉双肩酸软。天窗浑浊的风一直冷冻着我熟睡的头颅,还在成都无边无际的雾霾里,嗓子就哑了,喉头像爬紧了一只剽悍的蜘蛛,它稳稳地住下来,对我又抚又咳的驱逐毫不理会。
十一个小时昏沉沉过去,总算丈量完四百公里。在黑夜里开车,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疲倦,本来,这是睡梦的天地,我错误地用白天的往事来衡量夜晚的困顿,太不明智的举动!翻过重重山峦,穿过片片密林,凌晨五点,我们举家抵达高大的老房子,在漆黑的夜色里躺到红漆木头的架子床上。
可是短短的两天,我并没有精力享受甜蜜的家乡馈赠的艳阳,没有体能观赏浅蓝的远山,没有胃口品尝家乡的饭菜,甚至没有热情去回应姐妹们的探访和问候。回一趟家,似乎最大的改变就是蔫蔫地病倒。
如今,我坐在办公室的格子间里等待下午的例会,伸颈一望,门窗之外的天空再次昏暗,土黄的沙尘遮蔽了整个校园,天空杳然不见。再次看见这让人惊悚的景象,不再滋生奔逃的念头。
当你把心安放下来,和冬天两相依偎,一个傲然的过客就稳稳居住下来。天地的清澈或浑浊不是大家一起耕织的吗?你排放了尾气,你没有为停止修建烟雾缭绕的化工厂摇旗呐喊,你没有为大地种上一棵绿色的树苗。虽为一介小民,罪责其实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