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倾注真情,三朝之事墨浸透

杜甫:他若笔落,便惊风雨 作者:郭宏文,刘悦欣 著,邢万军 编


倾注真情,三朝之事墨浸透

清朝文史学家浦起龙在他所编著的《读杜心解》一书中说:“少陵之诗,一人之性情,而三朝之事会寄焉者也。”意思是说,杜甫的诗作,大部分涉及唐玄宗、唐肃宗、唐代宗三朝有关的重大事件,无处不浸透了诗人的真情实感。他的诗,不仅仅是对历史事实的客观记录,还在纪实中充分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强烈感受。

《读杜心解》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基本丛书之一,是比较系统地解读杜甫诗的一部专著。该书的作者浦起龙参考由宋代至清代历代的多种杜诗注本,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对杜甫的诗作作了比较详细的解读。

浦起龙是大清王朝一位难得的文史学家,晚年留下了许多惠及后人的著作。由于科场屡屡受挫,浦起龙对八股文渐渐感到厌倦,进而转向对杜甫诗作的欣赏,并集中精力潜心研究。经过十余年的研究积累后,浦起龙于康熙六十年(1721年)夏天,开始撰写《读杜心解》。他起早贪晚,甚至是夜以继日,于雍正二年(1724年),写成了这部专门解读杜甫诗的鸿篇巨著。

《读杜心解》共收入了杜甫各种形式的诗歌上百首,并对每首诗均作了详细的注释及校注。全书收诗范围广,校注及注释客观准确,是杜甫诗研究中的一部创新之作。书籍编撰完成后,在清代流传较广,影响较大,成为当时关于杜甫诗研究的重要文献。这本书的最大特点是,在批注方面,不做烦琐征引与考证,并简化引文,力求简洁明了;在解读方面,以时文批点的形式,概括杜甫诗的段落大意,并着重运用孟子“以意逆志”的方法,对杜甫诗进行阐释,其解往往能够深窥诗人的心志,弥补前人未曾发现的境界。该书的编纂体例为寓编年于分体之中,并将杜甫的文赋散附于相类的诗篇之后,形成诗文混排的独特编纂体例。

在《读杜心解·发凡》之中,浦起龙详细陈述了撰写《读杜心解》一书的目的意义和遵循体例:

西河不云乎: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声成文谓之音。是故诗之兴也,心声之;其传也,心宅之。作诗、读诗、解诗,胥是物焉。千载遇之,旦暮也;毫厘失之,千里也。夫锋丽于刃,却刃求锋而寻诸欧冶,则近而远之也;月入于棂,倚棂求月而问诸方空,则远而近之也。吾读杜十年,索杜于杜,弗得;索杜于百氏诠释之杜,愈益弗得。既乃摄吾之心印杜之心,吾之心闷闷然而往,杜之心活活然而来,邂逅于无何有之乡,而吾之解出焉。合乎百氏之言十三,离乎百氏之言十七。合乎合,不合乎不合,有数存焉于其间。吾还杜以诗,吾还杜之诗以心,吾敢谓信心之非师心与,第悬吾解焉,请自今与天下万世之心乎杜者洁齐相见。命曰《读杜心解》,别为发凡以系之。

诗运之杜子,世运之管子也。具有周公制作手段,而气或近于霸。诗家之子美,文家之子长也。别出春秋纪载体材,而义乃合乎风。

太史公之言曰:《小雅》怨诽而不乱。《杜集》千四百有余篇,大抵皆怨诗也,变雅也,故其文为《史记》之继别,而其志则《离骚》之外篇,须识取不乱处乃得。

注舆解体各不同:注者其事辞,解者其神吻也。神吻由事辞而出,事辞以神吻为准。故体宜勿混,而用贵相顾。

《骚》漠、邺中、江左诸诗,代各有注。李善、五臣注《选》,解行于注之中。降自唐初以后,诗注本渐少,大都所谓流连景光,陶写性灵之什,不注可也。惟少陵、义山两家诗,非注弗显,注本亦独多。然义山诗可注不可解,少陵诗不可无注,并不可无解。

在《读杜心解》的影响下,清代中晚期先后出现了一批以评点《读杜心解》为重点的杜甫诗学研究文献,如鲁一同、朱方蔼、秦应逵等人,分别对《读杜心解》进行了批点与补正。《读杜心解》批点本的出现,不但有助于人们正确理解杜甫诗,还大大地丰富了杜甫诗批评史学的文献资料。

杜甫的一生,是跌宕起伏的一生。他出生在唐睿宗时期的末年,生活却贯穿了唐王朝由兴盛到衰败的转折时期,经历了唐玄宗、唐肃宗、唐代宗三朝。俗话说:不怕小时苦,就怕老来贫。杜甫所经受的,恰恰是小时清闲享福、老时奔波受苦的心酸历程。更加巧合的是,大唐王朝也同他的成长轨迹相吻合。杜甫年少时,国家正在励精图治;杜甫年轻时,国家正在蒸蒸日上;杜甫壮年时,国家正在如日中天;杜甫刚过不惑之年,国家爆发了“安史之乱”;杜甫晚年漂泊之时,国家已经千疮百孔。可以说,杜甫的经历,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国家由盛转衰的历史。

杜甫空有一腔“致君尧舜上”的远大抱负。他不但始终未得到重用,还一生饱经忧患。战乱的时局,毫不留情地把他卷入颠沛流离的旋涡之中,让他饱受居无定所、衣不保暖、食难充饥的折磨,种种社会乱象像狂风暴雨一样摧残着他的心灵。他甚至用自己的那颗善良的心,来体察社会所暴露出来的种种矛盾和弊端,从而体验到了下层百姓生活的艰辛和困苦。他发现了魔鬼的身影,他听到了魔鬼的声音。然后,他把自己的一腔热血点燃,变成了一首首诗歌的火光,去照亮人间。

杜甫在《江汉》一诗中写道: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

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疏。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这首诗是说:多年漂泊江汉,我也只是思归故乡的天涯游子罢了,在茫茫天地之间,我只是一个迂腐的老儒。天上云卷云舒,也只能如云彩般漂泊,与明月一起,孤独地面对漫漫长夜。我虽已到暮年,就像日将落西山,但一展抱负的雄心壮志依然存在,面对飒飒秋风,我不仅没有悲秋之感,反而觉得病逐渐好转。自古以来存养老马是因为其智可用,而不必取其体力,跋涉长途。

许多古人在评价杜甫时说:“子美之诗,三朝之事墨浸透。”这种评价,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晚唐司勋郎中孟棨在《本事诗·高逸第三》中说:“杜逢禄山之难,流离陇蜀,毕陈于诗,推见至隐,殆无遗事,故当时号为‘诗史’。”北宋礼部尚书胡宗愈在《成都草堂诗碑序》中也说:“先生以诗鸣于唐,凡出处去就、动息劳佚、悲欢忧乐、忠愤感激、好贤恶恶,一见于诗,读之可以知其世,学士大夫谓之‘诗史’。”

杜甫的诗被称为“诗史”,在于它具有史实的价值。他描写了安史之乱前后的许多重要事件,描写了百姓在战争中承受的苦难,以深广生动、血肉饱满的形象,展现了战火中整个社会生活的广阔画面。“三朝之事”,也就是常被人提到的重要的历史事件,在杜甫的诗中都有反映。

杜甫的诗,不仅提供了“三朝”的史实,可以证史,有些诗,还可弥补史实的不足或失载,如《三绝句》一诗:

楸树馨香倚钓矶,斩新花蕊未应飞。

不如醉里风吹尽,可忍醒时雨打稀。

门外鸬鹚去不来,沙头忽见眼相猜。

自今已后知人意,一日须来一百回。

无数春笋满林生,柴门密掩断人行。

会须上番看成竹,客至从嗔不出迎。

诗中写到的渝州、开州杀刺史的事,都未见史书记载,而从杜甫诗中就可以清晰发现安史之乱后蜀中的混乱情形。

杜甫的诗虽被称为“诗史”,但他的诗绝非客观的叙事,用诗体去写历史,而是在深刻反映现实的同时,通过独特的风格表达出作者的心情。

杜甫诗现存1400多首,深刻地反映了唐代安史之乱前后20多年的社会全貌,生动地记载了杜甫一生的生活经历。写作过程中,杜甫把社会现实与个人生活紧密结合起来,达到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的完美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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