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二经

◎  原文

凡南次二山之首，自柜（jǔ）山至于漆吴之山，凡十七山，七千二百里。其神状皆龙身而鸟首。

◎  译文

南方第二列山系，从柜山起到漆吴山止，一共有十七座山，长达七千二百里。诸山山神都是龙身鸟头的样子。

我们是南方第二山系，西面挨着流黄氏族，东南临海，从柜山起到漆吴山，一共有十七座山，绵延七千二百里。我们山系中盛产矿石，山上多草木、上古遗迹，异兽多凶兽。若是想看上古治水的遗迹，有羽山和会稽山；若是想寻矿，句余山是个好去处。其中最荒芜的当属咸阴山，无草无水，是我们山神静修时喜欢去的地方。

柜 山

◎  原文 

南次二经之首，曰柜山，西临流黄，北望诸 （pí），东望长右。英水出焉，西南流注于赤水，其中多白玉，多丹粟。有兽焉，其状如豚（tún），有距^①【①距：雄鸡、雉等腿的后面突出的像脚趾的部分。】，其音如狗吠，其名曰狸力，见（xiàn）^②【②见：通“现”。 】则其县多土功。有鸟焉，其状如鸱（chī）^③【③鸱：鹞鹰。】而人手，其音如痺（bēi）^④【④痺：雌鹌鹑。《尔雅》云：“鹑之雌者名痺。”】，其名曰鴸（zhū），其名自号（háo）也，见则其县多放士。

◎  译文

南方第二列山系的首座山叫柜山，山的西边临近流黄国，山的北面与诸 山相望，东边与长右山相望。英水就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西南流入赤水，附近水中出产许多白色玉石，还出产粟粒般的丹砂。山中有一种像小猪的野兽，长着一对鸡爪，声音像狗叫，它的名字叫狸力。它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多土木工程。山中还有一种鸟，形状像鹞鹰，脚却像人手一样，啼叫声与雌鹌鹑的很像，名字叫鴸，因它的叫声而得名。它出现在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会有众多才智之士被流放。

狸力——土木之兆

狸力长着猪鼻子，善于拱土；还长着鸡爪，善于刨坑；它叫声像狗叫，洪亮醒耳。有它在的地方必定大兴土木。相传秦朝修筑万里长城时，很多狸力和鵹（lí）鹕（见《东山经·卢其山》）就聚集在那片区域，为如此大型的土木工程欢呼。

鴸——名士之殇

鴸长得像猫头鹰，脚和人的手一模一样，叫声如“朱”音，和它名字的音是一样的。它是不幸的象征。如同彗星划过天际，鲸鱼的尸体沉浮于海，它出现在县邑时，这地方的有识之士便要被流放。

这种鸟和尧的长子丹朱有关。丹朱性情不定，容易受人蛊惑，他知道皇位没有传给他之后，决心起兵谋反。不久之后，丹朱谋求皇位失败了，在战乱中溺海而亡。他死后的灵魂化为鴸，是凶兽。

关于丹朱的事情，也有一种相反的说法。说他有才华却不被肯定，后来被神后稷流放到丹水，郁郁而终，化为鴸鸟。

长右山

◎  原文

东南四百五十里，曰长右之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其郡县大水。

◎  译文

往东南四百五十里，有座长右山，山上没有花草树木，但水源非常丰富。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却长着四只耳朵，名字叫长右。它的叫声就好像人的呻吟声。它出现在哪个郡县，哪个郡县就会发生大水灾。

长右——洪水将倾

长右山因长右而得名。长右出现的地方，必然河溪横流。《太平广记》中记载了一种类似长右的地方水神，名叫无支祁。无支祁能说人话，样子像猿猴，白首青身，眼睛里闪耀着金光，力气大过九头大象，脖子拉长能有三十多米。大禹治水时，无支祁兴风作浪，令淮水不安。禹用大铁链锁住它的脖颈，在其鼻孔里穿上金铃，然后把它镇压在了淮水旁的龟山脚下。无支祁被降服后，淮水终于平静下来，顺河道入海。

尧光山

◎  原文

又东三百四十里，曰尧光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金。有兽焉，其状如人而彘鬣（zhì liè）^①【①彘鬣：猪毛。】，穴居而冬蛰（zhé），其名曰猾褢（huái），其音如斫（zhuó）木，见则县有大繇（yáo）^②【②繇：通“徭”，徭役。】。

◎  译文

再往东三百四十里，有座尧光山，这座山的南面多产玉石，北面出产大量金属。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人，身上长着猪一样刚硬的鬣毛，它住在山洞里，冬季蛰伏，名为猾褢，叫声像劈伐木头的声音，它出现在哪个郡县，哪个郡县就会有繁重的徭役。

猾褢——劳民之怨

猾褢像人一样，身上却长着又长又硬的猪毛，叫声像砍木头的声音，冬季闭门不出，其他季节活动。相传它出没在苛政频出、徭役繁重的地区，有它便有徭役，当地就会起暴乱，民不聊生。当统治者治理有道、布施仁政的时候，它便销声匿迹，极少出现了。徭役是强制性的，没有报酬，还会打乱人们的正常生活节奏，所以过于繁重的徭役常激起民怨，猾褢在人们的认知里，也就成了一种凶兽。

羽 山

◎  原文

又东三百五十里，曰羽山，其下多水，其上多雨，无草木，多蝮虫（huǐ）^①【①虫：“虺”的本字。毒蛇。】。

◎  译文

再往东三百五十里，是羽山。山的下面有很多流水，山上经常下雨，却不生长任何花草树木，山中的反鼻虫非常多。

蝮虫——反鼻虫

羽山是座冢山，草木不生，只有一种喜爱潮湿的水生虫活了下来。这种虫子颜色如同绶（shòu）带上的纹路，鼻子上有针状的刺，大的能有一百多斤。

鲧——治水先驱

羽山上的水常年满至山腰，天上的雨从不停歇，是鲧的身死之处。

鲧是黄帝的孙子，生是一匹白马，他出生后便为黄帝攻城略地，帮助黄帝取得帝位。后来，鲧成了一方首领，虽然脾气暴烈，但仍是未来帝位的有力竞争者。那时神对人不满，降下滔天洪水，鲧被尧任命治水。他试图用土来掩埋洪水，将山铲平，填在洪水处，这事很费神并且没有什么效果。他治水九年，洪水依旧不停，鲧很发愁，也不知天帝是怎么想的。这天鲧削山填水的时候，有一只活了很久的大龟来了，它扬起头说：“听说，天帝有息壤这种东西，放在地上就能不断生出新土，可以将这滔天洪水湮灭。”鲧听了它的意见，带着它上天盗取息壤。路上那龟又问他：“不怕吗？你祖父会惩罚你的。”鲧对它说：“人是神造，自然不完美，犯错了不告诉是什么错，只惩罚算什么？若他要罚我，就罚吧。”

因为和黄帝的亲缘关系，鲧拿到息壤的过程很顺利。息壤果然很神奇，洪水涨，但息壤造的山更高，那些无边无际的漫天洪水渐渐变成了湖、溪流、沼泽。人们很开心，鲧也觉得快乐。填埋洪水到尾声的时候，天帝发现息壤不见了。鲧挑战了他的权威，让他降下的洪水和他的宝物都成了笑话，而且下界的人很崇拜鲧，不再崇拜、害怕天帝了。于是，天帝找来了和鲧有仇的神将——祝融。“鲧不听我的命令，还偷了我的神物，你去将他杀了。”天帝这样对祝融说。

那个时候鲧治水到羽山处，正值疲惫不堪之时，与祝融缠斗一番后，死于吴刀之下。息壤被祝融带回。祝融对天帝说：“他快将洪水填完了，息壤只剩这些。”天帝挥手，将人间的息壤也收了回来，天地间又一次洪水泛滥。人匍匐在地上，乞求天帝的谅解，但天帝仍觉得不到时候，没有理会。

鲧就这样死了，死不瞑目。羽山的雨一直不停，他的尸体躺在羽山下，三年也没有腐坏，只有肚子越鼓越高。天帝在天上看着，心生恐惧。他又将祝融叫来了，对祝融说：“你去将他肚子破开，不要让他复活。”

祝融又一次去了羽山，又一次举起了吴刀。有新生的龙从鲧的肚子里跳出来，带着鲧的神力腾于空中，这便是治水英雄—— 禹。禹出生后，鲧的尸体化成了一只黄熊，看了空中一眼，遁入了羽山附近的深渊中，再也没出来过。

浮玉山

◎  原文

又东五百里，曰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 。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fèi）犬，其名曰彘（zhì），是食人。苕水出于其阴，北流注于具区。其中多 （cǐ）鱼 ^①【①鱼：一种刀鱼，头长身窄。】。

◎  译文

（句余山）再往东五百里，是浮玉山。此山向北可以望见具区泽，向东可以望见诸 水。山中有一种野兽，样子像老虎，却长着牛一样的尾巴，叫声像狗吠声，它的名字叫彘，能吃人。苕水从这座山的北麓发源，之后向北注入具区泽，水中盛产鱼。

彘——虎身牛尾

彘这种食人的凶兽，身上有虎纹，尾巴梢像坠着个小扫帚一样，叫声如狗吠。吃人的怪兽叫声多半很常见，如婴儿哭声、狗叫声、猪哼唧声等。常见的声音会令人放松警惕，从而靠近它们。

会稽山

◎  原文

又东五百里，曰会（kuài）稽之山，四方，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砆（fū）石。勺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湨（jú）。

◎  译文

（成山）再往东五百里，有座会稽山。这座山呈四方形，山上盛产金属和玉石，山下有一种武夫石，晶莹剔透，非常美丽。勺水从这座山发源，向南注入湨水。

禹——治水大能

在羽山时说到，鲧死不堕志，用神力孕育了禹。禹从父亲肚子里腾空而出，翱翔于天，向天帝传达了永不服输的精神。天帝见到了新生的龙，想起了鲧，终于觉得人类的这场洪水该有个尽头了。

他写了任命书，将当时为鲧带路的大龟叫来，让它背负息壤下界，去找禹。禹拿到了天帝的任命书和宝物，又有其他龙族来帮助他，从此踏上了和他父亲不同的治水之路。

大禹治水的主要思路是疏导，让天地间的水向四方流进海里。他将河床加深、堤坝加固，然后用息壤造了很多平原，让人们能够长住久居。这时候水神共工不高兴了，大禹的做法令他神力消减，而且他认为大禹没有丝毫可取的地方，所以共工在触不周山之后，又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淹到了空桑那里。

大禹分身乏术，只能在治水途中的一座荒山上召集天下有能力的人一起来商量。大多数人都按时到了，只有防风氏不以为意，来晚了一会儿。大禹将他杀了，用他的骨头做了车，以此震慑众人。大禹由此成了一位当权者，这座商议大事的山也改名叫会稽山。

在此之后大禹继续治水，并在这个地方封禅，死了以后也葬在这个地方。总体而言，禹是一位贤明的君主。

禹凭借治水一项功绩就可以永垂青史了。听说他忙起来的时候，三次路过家门都没时间进去看一看。后来他妻子跟随他治水，有一次他变成熊打山时，被他妻子看见了。他妻子觉得熊太可怕，变成了一块大石头不理他。大禹当时一定很生气吧。（见《中山经·泰室山》）

洵 山

◎  原文

又东四百里，曰洵（xún）山，其阳多金，其阴多玉。有兽焉，其状如羊而无口，不可杀也，其名曰（huàn）。洵水出焉，而南流注于阏（è）^①【①阏：湖泊名。】之泽，其中多茈蠃（luó）。

◎  译文

（咸阴山）再往东四百里，有洵山。山南盛产金属，山北多出玉石。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羊，但是没有嘴巴，不吃东西也能活下去，名叫。洵水就从这座山发源，之后向南注入阏泽，水中出产许多紫色螺。

茈蠃——紫色螺

传说中的紫螺是白的，摩擦它的时候，壳上会有紫色的纹路出现。如今也有紫螺存在，身上有白、紫两色，遇见危险的时候，会喷出淡紫色的液体，与传说有相似之处。紫色螺现在很少见，多生活在浅水的泥沙之中，四处缓慢游走。

集天地灵气，采日月精华，虽然没有嘴，但还是摄取了很多东西。还听说它得到了女娲娘娘补天所剩的五色石碎片，佩戴起来就再也不用吃饭了。

䍺——不死羊

䍺长得像羊一样温顺，五官中缺少嘴，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它饿不死，不吃东西也能好好活着。传说中，有害的东西都进不到它体内，它自身就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古人讲“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无口，所以不会吃到有毒的东西，也不会惹口舌之祸，自然寿命就长了。

鹿吴山

◎  原文

又东五百里，曰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pāng）水。水有兽焉，名曰蛊^①【①蛊：一说“纂”。】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  译文

（区吴山）再往东五百里，有座鹿吴山，山上没有花草树木，但盛产金属和玉石。泽更水从这座山发源，之后向南注入滂水。水中有野兽，名曰蛊雕，形状像大雕，头上却长着角，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儿的啼哭声，喜欢吃人。

蛊雕——荒山凶兽

蛊雕在传说中有两种形象：一说是水中像雕的带角异兽；另一说是豹身带角异兽，长鸟嘴。这两种说法都肯定了蛊雕像鸟，只是对蛊雕的大小想象有些不同。日本鬼怪中有叫川赤子的妖怪，是婴儿模样，常在池塘、沼泽附近出现，它喜欢在夜晚时模仿婴儿的哭声引诱人前来，戏耍之后当作食物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