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遇险
丧尽天良的日本鬼子,为了提防八路军游击队袭击金矿,也担心八路便衣渗透到矿区破坏,阻碍黄金外流,在紧靠金矿的小蒋家村贴出告示,通知村里老百姓限期搬出村自谋出路。他们在村头上修筑了炮楼碉堡,派二鬼子天天进村驱赶村民。老百姓人心惶惶,纷纷外逃避难。父亲每天起早贪黑进矿干活,不放心一家老少,特别是担心母亲的安危,上工后一颗心总是忐忑不安。他就抽时间,不动声色地外出寻觅安全可靠的避难场所。
小蒋家村后有一座大山,是闻名遐迩的“胶东屋脊”——罗山的西端。山的阳面有一洞穴,人称“班仙洞”,战前香火兴旺,眼下门可罗雀。这方圆几十里,是当地八路军的县大队和游击队经常出没的地方,日本鬼子是轻易不敢进山的。
班仙洞里面很宽敞,洞里有山神塑像,有天然的石桌、石凳、石炕。石洞旁断崖处有一眼水井,其水清冽甘甜,泡茶别有一番风味,相传能融化铜钱,称为“神水”。现在断崖上的“神井”二字,依然历历在目。洞外还有可摘食的山果野菜,到处有现成的树枝干柴。为了避难,父亲寻觅到这所洞天府地,捷足先登把全家人安置于此。为了安全起见,父亲每天悄悄绕道下山到玲珑金矿上班,傍晚下班返回时再小心翼翼避开岗哨,穿林越堑,顺便捎带些生活必需品。
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一过就是两个多月,虽然日本鬼子没上山来骚扰,但是洞内潮湿阴冷,不时有蚊蝇和毒虫噬咬,年迈的祖父母难以忍受。万般无奈下,父亲托朋友在山下欧家夼村租了栋房,择机搬下了山。三面环山、景色优美的欧家夼村离鬼子炮楼也不太远,同样处在恐怖中,鬼子和伪军不分昼夜进村抢粮食、搜八路、抓民工、找女人,弄得村子里鸡犬不宁。一家人整日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一天,母亲和房东的十七岁小女儿正在东厢房里推磨,忽听到街上一声哨声,接着就是一阵嗒嗒的皮鞋声。原来有一队鬼子、伪军下乡扫荡路过村里。
突然院子西南边的街门咣当一声被踢开了,一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端着三八大盖枪闯了进来。那家伙五短身材,苍白的脸上长满雀斑,还戴了副在阳光下亮得刺眼的黑框眼镜,紫红的酒糟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个女人想躲藏已来不及了……鬼子看到眼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人,便龇牙咧嘴,垂涎三尺,像个凶煞神。母亲和房东的女儿已经吓得七魂出窍,两个人扔掉磨棍紧紧地抱在一起哆嗦成一团,眼里流露出极度恐慌的目光。那个日本鬼子狂笑着,扔掉长枪并“哇里哇啦”叫着,向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扑了过去……
母亲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把女人的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宁愿去死也绝不会让自己受辱。那一刻她已经做好死的准备!当鬼子扑过来的刹那,母亲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上帝保佑,一边顺手操起推磨的那根棍子与鬼子搏斗起来。房东的女儿嘴里本能地喊着“救命啊!救命……”,也咬着牙与母亲一起同鬼子厮打……但她们毕竟是两个弱女子,尽管使出全身解数挣扎反抗,终究抵挡不住疯狂魔鬼的袭击。她们被鬼子打得鼻青眼肿,手也被抓破了,鲜血流淌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了……母亲绝望地喊着“上帝啊!救救我!”……
就在大祸即将临头的时候,突然,北边山顶上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街上传来紧急集合哨声,那个红了眼的魔鬼才肯罢休,提着枪骂骂咧咧地跑出门。母亲和房东女儿双双瘫倒在地,像一摊烂泥,两双直勾勾的眼睛对视着,苍白的脸上挂满血水与泪水,谁也不会哭了……父亲回家后,看到惊魂未定、满脸血渍斑斑的母亲,一下子吓傻了。正要问个究竟,母亲看到父亲站在她的面前就像见到大救星似的,一下子扑到父亲的怀里“哇”的一声号啕起来,房东的女儿也放声大哭……
当父亲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气得头发丝都立了起来。他像一头发狂的猛狮,操起那根棍子向磨盘上猛地砸去,棍子顿时拦腰折断。他暴跳如雷地骂道:“王八蛋小日本,丧尽天良,这个账早晚要算,中国人饶不了你们!”
母亲病倒了,不吃不喝,谁劝也不听,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棚,不说话,泪水顺着眼角一个劲儿地流。父亲看到母亲的情况,急忙找了辆自行车载着她,到黄县找外祖母,去教会创办的怀麟医院看医生。大夫认真检查完了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精神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换一下生活环境可能会渐渐地好起来。”外祖母心痛女儿,便和父亲商量:“你们不要在那魔鬼横行的地方住了,还是搬到离教会最近的小栾家疃村找个房住下吧,搬过来后再另谋生活出路。这么乱的年头,大家离得近一点,互相也有个照应。教会是美国人办的,日本鬼子不敢轻易胡来。”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意了外祖母的建议。这是发生在1940年春天的事情。
不久,全家老少十几口人,搬到黄县小栾家疃村租房住下。其间,伯父是八路军的地下交通员,常骑着自行车往返于龙口与烟台之间,除了送情报,还载客挣个零花钱。他对父亲说:“兄弟呀!跑车子载人这活儿,挣的钱撑不着也饿不死,你也试试。”为了养家糊口,外祖母在破烂儿市场买了辆旧自行车让父亲外出载客、载货挣钱。父亲身体好又吃苦耐劳,跑烟台一百多公里一天一个来回。有时遇到客人出的价格高,他起早贪黑一天跑两个来回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