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⑴，且共从容^⑵。垂杨紫陌洛城东^⑶。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⑷。聚散苦匆匆^⑸，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译文】

举着酒杯，向着春风祝祈：请你再陪我们一阵，莫要忙着离去。看洛阳东郊的官道上垂柳依依，那正是我们携手同游的故地，每一处花丛都留下过曾经的足迹。相聚不易，分别总太匆遽，这样的惆怅永久留在心里。今年的春花要比去年艳丽。可惜即使明年花更旖旎，又不知能同谁在一起！

【注释】

⑴祝：祈求，祈祷。

⑵从容：流连。

⑶紫陌：京城郊外的道路。洛城：洛阳。

⑷芳丛：花丛。

⑸聚散：团聚和分离。

【品赏】

这首词写作者春日与友人在洛阳城东旧地重游的感受，作于宋仁宗明道元年（1032）春任西京留守时。

词从游赏中的宴饮写起。首两句语本唐人司空图《酒泉子》：“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欧阳修添一“共”字，兼东风与友人而言之。词人把酒祈祷，希望东风与人流连，不要匆匆归去。这两句表达了词人惜春与惜别之情。以下三句，写游赏的地点和情景。洛阳是东周、东汉等朝的故都，北宋时为西京。洛阳牡丹甲天下，以致牡丹有“洛阳花”的别称。每年牡丹花开时，洛阳城内“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刘禹锡《元和十年戏赠看花诸君子》）。欧阳修在这里并没有浓墨重彩地描摹洛阳花季的景色，而仅用“垂杨紫陌”这四字加以概括，因为他的本意不是写景，而是感旧。欧阳修是性情中人，因此他总是和友人在“当时携手处”旧地重游，在花丛中寻觅往日的游踪。词的上半阕展示了作者感旧的情结，下半阕则揭示了它的原因：“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正因为人生常有离合，作者苦于不能和友人长相聚，所以十分珍惜这难得的相聚，决意要“游遍芳丛”了。然而眼前的景色却勾起了词人的无限愁绪：“今年花胜去年红”，但是去年相聚的朋友今年已不在一起了；那么，明年的花也许更美，而明年又不知能和谁在一起观赏了。此三句语意转折，结句“知与谁同”，蕴含着作者对人生多变的深沉感慨。

这首词以纪游始，以感叹终，笔致疏放。近人俞陛云评曰：“因惜花而怀友。前欢寂寂，后会悠悠，至情语以一气挥写，可谓深情如水，行气如虹矣。”（《宋词选释》）

（高克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