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测绘
李敖谈专业和非专业写作时有一妙喻:在老鸨眼里,“姑娘”能接好自己不喜欢的客人,“这才是好窑子”,因为“接客”是窑子的“专业写作”。而我等“业余作文”,只和自家喜欢的人上床……
自己的脑袋
“脑袋在肩上,文章靠自己。”语出阿城小说《孩子王》。虽嫌俗白,却不乏回味。列宁说:“应该在肩膀上长出自己的脑袋。”脖子上架着一个沉重的脑袋,如不能自己思考问题,实在太委屈脖子了。而写作之精神生产,更须臾离不开“自己的脑袋”。被称为古典主义立法者和发言人的法国诗人布瓦洛说:“你们先要学习思考,然后再来写作。”不然,还是洗洗睡了吧。
执笔为文,固然需要相应的积累和准备。如训练有素的文字表达能力、较好的知识修养等,但关键还是脑袋里要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人有不为斯有品,己无所得可无言。”这“所得”,也就是主题、立意之所在。当然这不是指文章一般要有相应的主旨,而是强调这旨意须出自作者自己的脑袋,真正体现作者人生态度、思想倾向、价值观念、道德判断、伦理准则、思考方法,而并非微不足道的鸡零狗碎、无关痛痒的蝇营狗苟或人云亦云的老生常谈、自欺欺人的虚假陈辞。概言之:脑袋里有“识见”和“器识”!“惟有识,则是非明;是非明,则取舍定。不但不随世人脚跟,亦不随古人脚跟。”(叶燮《原诗》)
顾炎武说:“刘忠肃每戒弟子:‘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命为文人,便无足观。’仆自一读此言,便绝应酬文字,所以养其器识而不堕于文人也。”“器识”在此凝结为文章之命脉,并升华为文人立身处世的脊梁和精魂。鲁迅的文章说千道万,但最具光彩,也最有价值之处,无疑在那些洞若观火、入木三分、一针见血、触处生春的识见之中。一度被人诟病的“小女人散文”之类,在识见方面,委实难令明眼人恭维。同一时期学者散文的胜出,与其说以知识性见长,不如说凭文化上的识见取胜。尤其是随笔、小品、杂感之类以议论为主的文体,骨子里不妨说是人生识见的一种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