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0年2月13日，即将是西方的浪漫情人节和东方的传统节日——春节。当浪漫遇上传统，在中国，传统会战胜一切，尽管你是个浪漫的人，但有个词叫身不由己。不过，四处肆虐的大红中，却也飘出一缕浪漫的气息，那家花店的玫瑰已经开得风风火火了，仿佛再迟一刻将她采摘，她便会在最美丽的时刻死去……

谁愿意在这么美丽的瞬间流连人间？谁愿意献给爱人的是花败色衰？

可是，颜夏却穿着有些单薄的白色毛衣，背着吉他，孤单地走在路上。此时他只想笑，在这样温暖的大年夜和即将到来的情人节间，好好地大笑一场。

车站内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离车出发还有半个小时，颜夏索性坐了下来，搓搓有些僵硬的双手，取出吉他……顿时，原本安静的候车室响起了金属的声音，是朴树的《生如夏花》。

“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颜夏突然默念了一句，右手的分解一断，随即又流畅起来。

是了，文白沈蓝毕竟是故事。今日一别，白已死去，蓝也遗落，饮居不存，人间只有朝生暮死的爱别离。同学，我能爱你一生，不能爱你一时……

2008年，颜夏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写下了第一部小说——《后后青白》。小说里，颜夏化身为“文白和沈蓝”，而那心爱的姑娘成了小说的女主角“章青”，他们在故事里相亲相爱，在一个叫“饮居”的茶室里相濡以沫，但是小说的温暖却不能延续现实中的缘分。

……

“宝贝快走，再不走就赶不回去了，那样你就拿不到压岁钱了哦！”一个女声在车站内响起。

宝贝，你应该很幸福啊，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颜夏心中想着，抬头，就在那一瞬间，他好像被电击一般，只觉得浑身被千万道惊雷击中，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右手牵着妈妈，却倔强地不肯走，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颜夏。黑白色的格子裙，在车站候车室泛白的灯光下更加美丽，一双火红色的小靴子，一闪一闪的，显得更加俏皮可爱，手上戴着一双洁白的、毛茸茸的手套，长发及腰。

颜夏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喉头一动，轻轻地放下吉他，慢慢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孩子的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年轻人。此时，年轻人正紧紧地盯着她的女儿。她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年轻人蹲下身子，突然一把抱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畏惧，静静地看着颜夏，轻轻抿着嘴巴，左手轻轻伸出……颜夏那有些冰冷的脸庞，感受着那暖暖的小手，他的眼眶一热，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

2009年。

十月的漳州还不算冷，花与叶还固执地留在夏天不肯走，熙熙攘攘的闽南语充斥在颜夏的耳中，交汇成一支清新的R＆B。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整个天地都变成了金黄色，颜夏身上的T恤也镀上了一层柔柔的金色。

“走了。”颜夏简单地说了句，便走进车站。

“嗯，不要再想了，一路顺风。”舍友小星简短道别后也开始往回走。

颜夏爬上回家的车，心头始终有一股阴郁萦绕着。

一年了，没错，一年了，可为什么时间不能让一些回忆失去魔力？

身旁一阵悉索，颜夏知道又有人上车了。

突然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注视着自己，颜夏回过头去，却惊讶地看见自己右手边坐着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女孩，五六岁，穿着蓝裙，脸庞有着小孩子的清秀和稚嫩，她还有一头及腰的长发，这让颜夏眼前一阵模糊……

黑色的长发一缕缕是时间，白色的裙子一格格是空间，黑白交织，仿佛一瞬间颜夏就迷失在了时空交错的异世界，在那里，他好像看到一个大女孩一边捋着耳边的头发，一边笑着对自己说：“好啊。”

真的好像。

不过，一阵恍惚之后，颜夏马上就醒了过来，眼前分明只是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你也曾这样像小女孩般专心地注视着我呢。颜夏心中黯然地想着，迎上小女孩的目光。

当颜夏看向她时，她朝颜夏吐了吐舌头，开始扮鬼脸。

望着纯真的小女孩，颜夏心头的阴郁稍微散了点儿，他朝小女孩微笑。

于是，那可爱的小女孩就一路朝着颜夏做鬼脸了……

“谢谢你呢，小天使。”颜夏在心里轻轻地说。

本来以为一路都会有她扮鬼脸，不过，当颜夏听到“宝贝，要下车了哦”的时候，才意识到她们可能是惠安下车。

而车，已经缓缓地开到了惠安车站。

颜夏顿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没来由地感觉到心慌。突然，他灵机一动，赶紧掏出手机，趁她妈妈不注意，“咔嚓”，对小女孩拍了一张照片，也不管照得好不好了。她妈妈有点警觉了，颜夏故作镇定地正襟危坐，小女孩看见他这样子，就一直对他笑，都停不下了。

小天使，要不是为了你，大哥哥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便是去年的今日，我也不曾失了自己的风度呢。颜夏看着天真的小女孩，心中一边幸福一边发苦。

车停了，颜夏对着小女孩又是一张！想再拍的时候，小女孩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颜夏觉得心底好像一下子变成空荡荡的了，失神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看两张照片，第一张的小女孩嘟着小嘴巴，手扒在座位上，歪着头微笑呢，但翻到第二张他的头皮顿时一阵发麻，小女孩分明在朝着自己招手说拜拜呢。可惜，为了定格一瞬间，却失去了和她说再见的机会，而且，永远见不到这个可爱的小天使了。

我一直都这么失败吗，连小女孩的再见都不理会，只顾着自己的感受？颜夏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沮丧了。

“好啊，颜夏！你和我谈恋爱，是为了找你创作的灵感吧？你喜欢我，还不如说你喜欢灵感啊。”想到这句话，颜夏翻看手中的照片，整个人陷入一种深深的悲哀当中。为了吉他、歌曲、习惯，自己可以一往无前，到深处的时候才发现前面是悬崖峭壁，而自己在前进过程中已经失去一切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影子对着悬崖唱歌……

小女孩，如果有机会，我会对你说声对不起；大女孩，如果有机会，我会对你说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