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们来干嘛？”超强看着后面差不多一个排的同学，心情本来就有点烦躁的他顿时吼了起来。

“不是你说放学了叫我们来看的吗？”几个同学委屈地嘀咕起来。

其实同学们心里异口同声地说，来也不是看你，你着什么急！

超强眼睛一瞪，众人一急，于是大家想到什么似的齐齐推出一个人——赵晴。同学们几乎是心有灵犀地躲在赵晴的后面。赵晴欲哭无泪，自己瘦小的身躯又一次面对着粗壮的郑超强。

郑超强看到有些害怕的赵晴不禁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之前的赌约，一时踟蹰了。赵晴刚想躲到后面去，谁知道后面的同学们齐心协力地不让她跑开。

开玩笑，现在她是最大的挡箭牌了。

“我，我想回家！”赵晴一急，几乎是带着哭腔说。

“站住！”郑超强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叫住想要逃开的赵晴。赵晴一听，五雷轰顶似的，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完了完了，这个郑超强一定是要揍我了，大哥哥你在哪里啊！

赵晴一边哭一边转过身子。

郑超强高大的身子就这么杵在赵晴的身前。

赵晴刚想说对不起，便听到郑超强说：“老大！”

老大？同学们眼珠都快掉了！众人本以为，郑超强只是会觉得不爽，有赵晴在，至少可以让郑超强感觉有那么点内疚，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认赵晴为老大！

一个人人畏惧的大魔头，认一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小女生做老大，这是什么行为啊？

赵晴听到郑超强叫她老大都忘了哭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说实话，赵晴根本没想过要当他的老大，现在这一声老大叫得是情深义重，赵晴吓呆了。

“怎么，难道要我下跪吗？”郑超强看赵晴还是傻傻的，不禁皱了皱眉头，想到一些江湖上的规矩。

“不用不用，我想回家！”赵晴一听回过神来，急忙摆手，满脸通红，心肝扑棱棱地跳，她想逃，但群众不让。

颜夏在操场看到一堆同学，敢情都是来看跳舞的。他的脸开始泛红，怎么这么快大家就知道了！而且，操场上此时人来人往，有不少人打球，还有不少人在很无聊地跑步。

“颜老师好！”

“同学们好！”

等到颜夏走到郑超强面前时，郑超强突然一阵紧张，他可是自己的班主任啊，赢了他以后会不会就让他不爽了！想到这，他倒是觉得有些拘束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在这个陌生但是看起来很阳光的班主任面前好好表现，但是又怕表现太好了，夺了他的风光。于是，郑超强顿时觉得尴尬万分。

颜夏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吧，总不能在这里光天化日地比吧！”

超强一听，带着颜夏和其他同学一通转悠，颜夏的脑子刚要晕的时候突然场景一下子柳暗花明起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宝地！

可不是吗，颜夏看了看四周，相当怀念早上和林可林在这里苦练铁板桥马步的岁月。

也是，这地方是一些坏学生聚众群殴的神秘之地，而郑超强作为坏孩子之首，这地方没成为他的分舵堂口已经很光荣了。

这里人也比较少，只有班上大半同学！

同学们很乖巧地让出一大片空间，因为他们看过郑超强练舞，那在地上乱爬用腿扫起来时，荡气回肠的同时也尘土飞扬。

而且这里尘土更多。

颜夏一马当先，不过，他觉得还需要说一些话。“超强，在学校我是你的老师和班主任，我们需要互相尊重，但是在这里，我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一个和你一样喜欢跳舞的朋友，和朋友切磋舞艺，怕什么！不要孬！”说完狠狠拍了拍郑超强的肩膀。

郑超强最受不了别人说他孬了。他激动地看着眼前的老师，如果他不是老师，那么，会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吧，以后一起摧城拔寨的良师益友啊！不过，他也知道，这人将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郑超强点点头，不过马上想到个问题：“斗舞感觉缺了点什么吧？”

颜夏神秘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一部手机！

手指在手机上鼓捣了几下，手机突然响起一首节奏很快的摇滚歌曲。众人被这么大声的音乐吓了一跳，颜夏也被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郑超强终于明白是缺了什么——音乐啊！他看了颜夏一眼，顿时对颜夏竖起大拇指。

颜夏一阵得意，刚想说这歌不错吧，就听到郑超强很狂热地说：“山寨机，就是牛！”颜夏差点走火入魔，不过还是稳住心神，说：“超强，知道怎么斗舞吗？”

超强一脸迷茫。

颜夏笑着说：“咱们业余点，看谁跳得好看，谁的花样多，以同学们的呼声为准，呼声高的就赢，怎么样？”

颜夏现在说得很直白，而斗舞，无非就是比动作、花样。

超强眼睛一亮。

“我们就以这首歌为准，这首舞曲五分钟，我们就斗五分钟，怎么样？”颜夏说完重新设置了歌曲。

“好！”郑超强点点头。

“注意，开始喽！”颜夏摁下开始，把手机递给小妹妹，想了想，又把脖子上白色的项链拿下来，在嘴边轻轻一吻，然后一并交给她。

赵晴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手机和项链，脸涨得通红，把手机高高举着，那劲爆的节奏顿时充斥在同学们的耳中。

音乐一开始，颜夏做了个请的动作，便拿出一块红色的布条，紧紧缠住自己的右手。

超强一看自己先，便有些扭捏地跳了起来，看得出他也跳了段时间了。

会跳街舞的人和不会跳街舞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或者说一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一切只因为一种感觉！

会的人，随便一个POSE都很嘻哈；不会的人，练了许久，跳好长一段，别人也只会以为他在扭秧歌。

而郑超强明显属于会的，颜夏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学习差了，他的时间都浪费在街舞上了！

郑超强扭捏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沉浸在音乐中，现在赢不赢没关系，只想好好地跳舞，让自己多年的舞技在老师面前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开始只是一些简单的热身动作，郑超强也知道好戏还在后头，一阵手舞足蹈后，他一指笑意盎然的颜夏。

是了，在场上，只有自己的朋友，只有用尽全力跳舞的朋友。颜夏一看，对着超强一笑，随手几个热身动作。

看了一会儿，郑超强便失去了信心，很明显，颜夏的造诣比自己深，光是一个动作就能看出来。自己只会最简单的，而颜夏，会在固定的节奏中加入不同的延伸动作，真正做到Freestyle！

颜夏潇洒一个转身，整个手掌直指郑超强。

郑超强哈哈一笑，看着静止在那的颜夏，一阵轻松的舞步后，是个人都知道，此人要扫地了。

没人知道颜夏在想什么。此时的他静静地站在场中，鼻头竟然有些酸酸的，多久了，自己多久没有跳舞了，心爱的人还在不停地旋转，自己却累得再也舞动不了手臂。

或许，我需要一个舞伴，而那个舞伴必须有一袭蓝色的裙子，有一对可爱的酒窝，有一双秋日的星空般闪亮的眼睛，最后，必须有一个名字——度小寒。

郑超强不知道，一场街舞，会在颜夏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郑超强果然扫地了，在这块黄土地上，他扫得那么不亦乐乎。就像一头小猪，初次见到那浑浊性感的泥水，在上面滚得喜气洋洋。

一个简单的三脚架动作后，郑超强起身，挑衅地看了一眼颜夏。

似乎受这一眼的感召，颜夏回过神，也学着郑超强前面那段自由动作。

老师也要扫地啦！众学生先是一惊，接着一喜！

惊的是老师怎么会如此粗莽呢，喜的是可以看到一个满面尘土发如雪的老师了。

但令学生失望的是，颜夏没有扫地，只是简单一个六步，然后有模有样地学着超强一个三角支撑。

郑超强一愣又一喜，愣的是老师难道没招了，喜的也是老师没招了！不过，这一喜马上又变成先一愣，再一悲！

愣的是老师并没有像自己一个动作后起身，而是马上用右手单手支撑起整个身子，整个身子在右手支撑下倒立了起来，仿佛一尊雕像一样，静静地立在那边，一阵风过，众人都有种这尊雕像要随着风，化作风沙消散而去的错觉。

Freezing！

悲的是，郑超强终于知道自己和颜夏的差距了，光是连接这个动作便需要多大的手臂力量啊！自己会单手倒立、三角撑，但是要连接起来，却还没那境界！

郑超强知道该自己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段了。他还有最后的招牌动作，膝转！

不过，在这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做膝转，难为了他的膝盖，也难为了这片深沉的大地。

郑超强咬咬牙，在地上转了起来。

事实上土地比想象中要好，没有那么多尖锐的石头——石头都被坏学生打架的时候扔来扔去扔不见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些混合着青草味的泥土。

一阵膝转下来，郑超强站起身来，裤子还是顺其自然地破了。

同学们一阵惊呼。赵晴一看，心一疼，她最看不得郑超强那惨样了。透过破了的裤子，隐隐可见膝盖也破了，正渗着鲜血呢！赵晴跑过去，问道：“你还好吧？”

郑超强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个女生过来慰问自己，再一看，是赵晴——自己刚认的老大，便微笑道：“没事！”

我不为胜利，只为了向您致敬，老师！郑超强有些失意地想着，看向颜夏，多了几分敬意。

颜夏本想随意些，但刚出场，便听到“啊……啊……夜夜想起妈妈的话……”强大的山寨机跳到下一首歌了，吓得赵晴差点把手机扔了。

颜夏赶紧一步过去，生怕手机被扔了，一把按掉歌曲。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意外哈，意外！”

颜夏看着郑超强，此时郑超强眼里去了七分桀骜，多了三分敬意。

“呵呵，斗舞就这样吧，接下来，就按同学们的掌声来定胜负吧。”

郑超强走到颜夏面前，说：“不必了，你赢了，我遵守承诺，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大！”说到老大的时候，郑超强有些意外地望向赵晴。一天之内认了两个老大，感觉自己有点破罐子破摔啊！

众人再惊，这还是超强吗？认个小女生做老大也就算了，现在，认老师做老大！

颜夏微微一笑，说：“我不想做你什么老大，我只是希望……”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老大，我输了就是输了，我是条汉子，说话算数！而且，老大，以后可以教我街舞不？”

颜夏犹豫了。

“老大，你不答应我就给你跪下了！”超强突然出人意料地后退一步，眼看就要跪下了！

“不要！”

“颜夏！”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颜夏焦急的声音，一个是河东狮吼。很明显是那阴魂不散的林可林小老师！

此时此刻的画面定格在一个裤子破烂、膝盖流血的男孩要拜倒在一个此时看起来有点茫然的人跟前。

之前说过，每天放学，在操场上总是有很多人在打球，或者有很无聊的人在跑步，而林可林恰恰是这无聊的人之一，而且是最死心塌地的无聊。

她每天都会下来跑步，刚才捉弄了颜夏，使她心情大好，于是回宿舍换了套白色运动服，就下来跑步了。

跑了几圈，她便习惯性地走向那个神秘的地方。林可林是一位会追着坏学生满校园跑的老师，所以她每天跑完步，总是会来这边看看，看看有没人在这里打架！因为这样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适合打架了，不打起来都对不起这么隐蔽的位置。

林可林刚走近，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你赢了，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郑超强同学！

可林一怒，郑超强在这，那看来一场干架是在所难免了！想到这，她更生气了，最可恶的是听这话架已经打完了！

她一转弯，就看到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坏蛋——颜夏！又看到超强衣衫褴褛，估摸是打输了！再一望，超强输了竟是要向颜夏下跪，这一跪还了得，先不说这师生关系完全乱套了，这一跪，颜夏就成了黑道小头目了！

于是——

“不要！”

“颜夏！”

两个声音就出来了。

颜夏傻傻地看着这个牛皮糖似的人物，真不知道她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

林可林马上蹦出来，一把推开颜夏，站在他面前。

颜夏冷不防，一个踉跄，后退几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气势汹汹的林可林。

林可林是个好老师，只是她现在以为颜夏根本不是来教书的，而是来统一黑道的，这根本就是在欺负自己的学生，还是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欺负一个学生！

这让她如何忍受得了！作为老师，维护自己的学生是天职，而林可林此时丝毫不把颜夏当成老师了。

“你干嘛？”颜夏顿时有些生气。

“颜夏，我告诉你，我不准你欺负我的学生！”林可林丝毫不示弱，狠狠地瞪着颜夏。

“我怎么就……”颜夏更是一头雾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存心捣乱的！他们是我的学生，他们再坏，轮不到你来打他们！”林可林继续说着，越说气越闷。

“我哪有？”颜夏像是隐约抓到了什么。

“我承认郑超强不是个乖学生，但你记住了，他还是个孩子！别想用你的拳头来征服他！有种，你来打我啊！”林可林看着身后有些凄惨的郑超强，裤腿都破了，一定被揍惨了。

其实郑超强哪是凄惨啊，只是老师突然间冒出来，再叽里咕噜地说一堆话，连颜夏都愣了，更何况是学生。

果然，四周一片沉寂，所有的学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颜夏一听，顿时醒过来，敢情林可林以为自己在和郑超强打架！

颜夏赶紧摆摆手：“我没有和……”

“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反正，我现在知道了，颜夏，你是最不合格的老师！你这样不配做一名教师，你根本就是个地痞流氓！为什么还来这学校，你给我滚！”林可林一想到颜夏一天之内让自己受的气，顿时越来越生气，气急攻心了。

颜夏本来还有点想解释的冲动，但听到这些话，脸色竟然渐渐平静下来，好像冬天来了一般。

林可林似乎还不解气，脸涨得通红：“想打架的话去外面打啊，在这里欺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你……”

“说够了没有？”颜夏终于缓缓开口了，嘴上是缓缓说着，手中“砰”的一声，那架山寨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虽然地面尘土飞扬，但是，颜夏竟然把那架山寨机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这顿时止住了林可林，也震惊了同学们。同学们忍不住齐呼了一声，但都不敢说什么。

“你说够了吗？”颜夏深呼吸一口，本来刚才心情就不怎么好，被林可林和瑶凤冤枉已经够让他郁闷了，现在还来第二次！而这次说的一些话，深深地刺中了他的骄傲。

你可以冤枉我一次，但我绝对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颜夏迎面看向义愤填膺的林可林。

林可林也看向颜夏，但是，刚才那有些惊慌的神色在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能感觉得到的只是无止境的冷漠。

可林转开目光。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和他对视，好像是夏天遇到了冬天，所有温度都瞬间冰冻。

“你记住刚才的话！”颜夏依旧不急不缓地说，今天一天的事如潮水般在他的脑海里流淌过去。

早上和她因为误会打架，上课被她赶出来，中午在食堂又一场尴尬，下午关于办公桌椅又是一通矛盾，放学被她和瑶凤栽赃嫁祸，现在她居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颜夏从来就是个视骄傲如生命的人，如果不是骄傲，他不会离开度小寒；如果不是骄傲，他不会坚持追求自己的梦想，即使碰壁也不灰心；如果不是骄傲，那么，他不叫颜夏！

说完这一句，颜夏看向林可林，多了几分漠视。他排开众人，平静地走了出去，再也不看林可林一眼！

全世界都在躁动，那就让我一个人安静吧！

一瞬间，他的心头堵得难受，只想狠狠地说上一句话——山寨机又坏了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