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把杭州作汴州”
五年里,宋高宗带一众大臣和宫人逃来逃去,惶惶然若丧家之犬。
逃到越州时,仓皇中宣布在越州建都。到底在何处建都?主战派与投降派斗争激烈。主战派主张建都关中或南阳,是为上策;中策则是建都建康(今江苏省南京)。主战派主张,即使建都建康,也可守可攻,时机成熟,可跨江北上,突出皖北,收复东京在掌控之中,继而北伐,收复失地。可是宋高宗与投降派之后又极力主张建都临安(杭州),理由竟是:一则可不引起敌人的猜疑,对敌人也没有刺激,相安无事;二则金人再南侵时,可立即从海上逃跑,因金人不善水战。建都临安竟是为了方便逃跑,此事贻笑千古,然而却是令人痛心疾首的历史事实。
在临安,宋高宗和投降派安于现状,全无收复故都之意,更无结束分裂局面、一统河山的打算,他们竟寄希望于金朝自我崩溃,臆想金朝在享受北宋的丰厚贡品中,沉浸于奢侈而自我灭亡 。
这杭州,本是东南大都会,自古繁华。柳永在《望海潮》中极写其盛:“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高宗到后,在凤凰山西麓,大兴土木,在方圆九里内,建造紫禁城。史载, 有十九宫、三十殿、三十三堂,七楼、二十阁,六台、一观、九十亭。高宗为游西湖,建造龙舟巨舫,大者可坐百人。雕栏画栋,锦幕珠翠。高宗每游湖,动辄百艘船舫相随。他又命人在禁内修小西湖,造飞来峰。朝中大臣上行下效,相继营造私家园林四十余处,水榭楼台兴作之风从此盛矣。
奸相秦桧重金请大师,论阴阳,看风水,在望仙桥畔,建格天阁相府,说是一等福地,仅次于皇宫。相府楼高六丈,居高临下,飞檐斗拱,傲视豪宅,气焰不可一世。每入夜,隐隐有管弦丝竹之声传出,附近百姓听到侧目而曰:“咸阳(指秦桧)!”
宋代,风水之风盛行,所谓风水师趁势而出,其中痞子、帮闲者之流居多,他们巧舌如簧,抓住主人心虚心理,说坏,坏到家破人亡;说好,好到代代荣华富贵。陆游成年后,有人问他秦相府风水如何?对此,陆游不以为然,他说:“风水,环境也。宅,无凶吉之分;人,有善恶之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所谓吉凶祸福,皆系本人所作为也。”他又说道:“蔡太师之父,死后葬于临平山。术家说以钱塘江为水,秦望山为案,确乎气象雄丽。然富贵既极,一旦丧败,几近灭族,至今不能振。有山水处宜居,宅宽敞者宜气,其余皆无关也。”
诗人林升,看不过高官们的穷奢极欲,写《题临安邸》一诗,直刺投降集团偏安一隅,不思恢复。他在诗中写道: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首诗是国人的心声。当时,朝野有识之士、贩夫走卒、乡野老夫,纵然生活在苦难中,却都期盼收复失地,重整山河。女诗人李清照,多愁善感,以写情调缠绵的身边事见长。此时,她家破人亡,经历了长途流亡生活,亲历了国家与人民的灾难,她诗词内容和风格大变,她歌颂力主抗战的爱国志士,鞭挞以大片国土、人民和巨额财富换取苟安江左的宋高宗和“主和”派,写诗赞美项羽不肯忍辱求生的英雄本色,以春秋笔法批判高宗投降集团怯敌逃跑、苟且偷生。她在《乌江》一诗中写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陆宰读到这些动人心魄的爱国作品,反复诵读,有时是高声吟咏,听者动容,人们知道,他这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胸中块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