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谈话 - 2．简述“新政”规划（1933年5月7日）

2．简述“新政”规划（1933年5月7日）

在履职八周后，罗斯福再次对全国公众发表广播讲话。此时，他已经认可了这种与民众沟通方式的作用。该方式已经被命名为“炉边谈话”。此次谈话简述“新政”的有关计划——正在做的事情和准备做的事情，主要是国内事务，但也谈到了国际事务。篇中谈到了以总统为首的政府与国会的关系，肯定了国会的合作，同时否认政府有任何的违反宪政原则。更为突出的是，罗斯福赞扬了经受危机洗礼的人民的顽强精神，并表示因民众的支持而深受鼓舞。

在我就任总统一周后的那个周日晚上，我通过这个电波和大家谈到了这场银行危机以及我们为应对这场危机正在采取的措施。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我已经向全国民众阐明了本来有可能被误解的各种事实，并大致上找到了一种方法来理解哪些措施更加有利于恢复信心。

八周后的这个夜晚，我再次在此向各位汇报我们的工作情况：用同样的精神和方式与大家谈谈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和准备做的事情。

两个月前，我们正面临严重的问题。我们的国家离崩溃近在咫尺，因为商业和贸易活动已然下降到了危险的低水平；基本日用品的价格低得已经危及银行、保险公司和其他国家机构的资产价值。这些机构由于自身的迫切需要，正在取消抵押贷款，收回贷款，拒绝放贷。这样一来，数百万民众的财产实际上正遭受破坏，因为他们曾经以这些财产的美元价值做抵押借款，但目前美元的价值与1933年3月的水平相比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任何复杂的经济万灵药或富有想象力的计划对于这场危机中的情形都无济于事。我们所面对的是一场真实存在的危机，而不是一种理论上的危机。

现在只有两种选择，其中一种是任由丧失抵押品回收权的情形继续下去、紧缩信贷、钱继续消失，从而迫使银行、铁路和保险公司进行清算和破产，并对所有商业和资产的资本按较低的水平进行重新调整。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一种被称为“通货紧缩”的情形延续下去，其最终结果将会是，由于失业加剧、工资水平进一步降低，所有的财产所有者以及所有靠工资为生的人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

我们很容易地看到，这种情形的结果将不仅仅体现在经济层面，其社会后果必将是无法估量的。甚至我在就职前就认为，这样的情形是美国人民所无法承受的。这样的情形不仅意味着更多的家庭、农场、银行存款和工资将遭受损失，而且我们的精神价值也将遭受损失，这种损失包括我们对现在和将来失去了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恰恰是维系个人和家庭的和谐与幸福所必需的。一旦你破坏了这些东西，你就会发现将来树立任何形式的信心都变得非常艰难。显然，简单地依靠国家政府来恢复信心，简单地靠借给那些摇摇欲坠的机构更多的钱，并不能遏制目前的下滑趋势。对我来说，尽可能迅速地实施一项应急计划对于我们的国家安全来讲似乎不但是合乎情理的，而且也是势在必行的。国会，包括两大政党的成员，完全理解这种形势，并给了我慷慨的和明智的支持。国会的议员们意识到，平时所使用的方法不得不由非常时期所采取的措施来取代，这些措施顺应了当前严峻而迫切的需要。事实上，国会并没有投降，它仍然掌握着宪法所赋予的权力。任何人都没有丝毫的想法想要改变这些权力的平衡局面。国会的职能是决定必须做什么，并选择合适的机构来实现其意愿。它一直严格地坚持着这一政策。唯一发生的事情是国会授权总统作为执行国会意愿的代理人。这不但合乎宪法，而且与美国过去的传统相一致。

已获通过或正在执行中的立法可以恰当地理解为该项有充分依据的计划的组成部分。

第一，我们将为100万失业人口中的25万人，特别是那些少有所依的年轻人创造就业机会，派他们投身到林业和防洪工作当中去。这个任务很重大，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要为相当于常规军队人数两倍的人员提供衣食起居。在组建民间资源保护队的过程中我们采取了一举两得的策略：既显著增加了国家资源的价值，又可缓解目前人们的贫困状况。这些人将本着完全自愿的原则投入工作，不涉及军事训练。我们既要保护自然资源，又要保护我们的人力资源。这项工作的重大价值之一是它很便于实行，几乎不需要设计新的机构。

第二，我已请求国会务必通过一项议案来使位于马瑟尔肖斯的巨额国家财产在数年闲置后运营起来，与此相应的将是一项改善田纳西河流域广大地区状况的宏大计划。该计划将使成千上万人生活得更加安康幸福，并将惠及整个国家。

第三，国会将通过法律来极大地缓解我国农民和房屋所有者在分期付款方面所承受的压力，减轻我国数百万人所承受的沉重债务负担。

我们的下一步直接救助计划将是：同意拨款5亿美元帮助各州、县和市政府切实履行其职责，照顾好那些需要直接和紧急救助的人们。

国会也通过了法律，授权在那些希望销售啤酒的州进行啤酒销售。这已然大大地增加了再就业人数，并增加了急需的税收。

我们正计划要求国会通过法律允许联邦政府实施公共工程，并借此来直接或间接刺激众多经过深思熟虑的项目的就业规模。

国会还通过了深度涉及我们的经济问题的立法。《农业调整法》将寻求使用一种或数种方法来增加农民售卖主要农产品的收入，同时防止在此期间发生灾难性的生产过剩。这种情况在过去经常导致农产品价格严重低于合理收入水平。这项措施给紧急事件的处理提供了广泛的权力，其使用的程度完全取决于将来的情形。

同样，我们将采取经过慎重考虑的、保守性的措施，以使我国的产业工人获得更加公平的工资收入，防止恶性竞争和超长的劳动时间，同时鼓励所有企业防止生产过剩。

我们有关铁路的法案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它鼓励铁路系统本身制定明确的规划，在联邦政府的帮助下减少重复建设和浪费。这将使铁路系统进入破产管理程序，自负盈亏。

我坚信，美国人民理解并认同新一届政府在农业、工业和交通方面所实施的政策的各种目标。我们不知不觉地发现，我们生产了太多的农产品，以至于我们自己都消费不了；我们有了太多的产品盈余，要不是以过低的价格出售，其他人根本没有钱来购买我们的产品。我们还发现，我们的工厂能够生产出超出我们消费能力的产品，同时我们却面临着出口需求下降的尴尬局面。我们有大量的商品和农作物产品运输设备，却没有那么多商品和农作物产品需要运输。所有这一切问题在很大程度上缘于完全缺乏规划，并完全没有理解到世界大战结束后就一直显现的危险信号。我们国家的人民受到错误的鼓励，他们相信能够无限地增加农场和工厂的产出，而某些“魔术大师”也能够找到方法来消费掉这部分增加的产出，并使生产者获得不错的收益。

今天，我们有理由相信，事情比两个月前略好一些了。工业企业已经运转起来，铁路也在运载更多的货物，农产品价格更高了。但是，我还不准备做出过分乐观的保证。我们不能大肆宣扬自己已经重归繁荣。任何时候我对我们的人民都会实事求是。我不想令我们国家的人民在新的投机浪潮中断送掉我们已经取得的进步。我不想让人民由于盲目乐观而去相信，我们能够像过去一样增加农作物和工业品的产量，认为在某个好心的国度能找到愿出高价来购买我们的产品的买家。那种逻辑或许能够给我们带来即时的虚假的繁荣，但这是一种将会把我们带到深渊的繁荣。

将我们已经采取的措施称为政府对农业、工业和交通运输业的控制是完全错误的。这更像是联邦政府同农业、工业和交通运输业的合作。这并非是利益上的合作，因为这些合作仍将惠及我们的国民；而是在规划方面的合作，共同致力于这些计划的落实。

让我们用一个例子来详细说明这个问题。以棉制品业为例，事实可能是，90％的棉制品生产商会同意取消最低工资，停止延长工时，停止雇用童工，同意防止生产过剩。但是，如果另外那10％的棉制品生产商支付最低工资，延长劳动时间，在工厂中雇用童工，并生产出我们无法承受的多余产品，那么此项协议的好处安在？这10％的棉制品生产商会生产出廉价的产品，并足以迫使那90％的棉制品生产商去应对这种不公平的环境。这就是联邦政府所要介入的地方。在通过测算，并为工业企业制定了规划后，联邦政府应当拥有并终将获得这样的权力，在绝大多数工业企业的协助下依据联邦政府的授权来实施这项协议。所谓的反托拉斯法的目的就是要防止垄断的产生，防止那些垄断企业获得超额利润。反托拉斯法的这一目标必须继续下去，这类法律从来不鼓励此类不正当竞争的发生。这类竞争导致了延长工时、低工资和生产过剩现象的出现。

同样的原则也适用于农产品生产企业和交通运输业以及所有其他有组织的私有企业所在的各个领域。

我们正朝着明确的目标前进。这个目标是，防止那种几乎破坏了现代文明的事情再次发生，真正实现我们的目标尚需时日。我们的政策完全服务于150年前我们的美利坚政府制定宪法时设立的目标。

我知道，我们国家的人民将会理解这些，也将理解我们实施此项政策的决心。我并不否认，在我们实施这种措施的时候可能会犯程序性错误。我并不奢望每次都会成功。我所追求的是：为我本人和我的团队获取最高的成功率。西奥多·罗斯福曾经对我说过，“如果能够达到75％的正确，那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最近，我们已经就联邦政府的金融状况、通货膨胀和金价标准等问题谈了很多。让我来把事实阐述得更加简明，把我们的政策谈得更加透彻些吧。首先，政府信誉和政府纸币实质上是一码事。面对政府公债，人们只相信一项承诺。而对于我们持有的政府纸币来说，除了履行承诺外，我们还要保有黄金和一定量的白银。在这种关联方面,我们需要记住这样事实：过去,联邦政府已经同意用黄金赎回其近300亿美元的债务和纸币，同时美国的私营公司也同意用黄金赎回另外600亿～700亿美元的有价证券和抵押贷款。联邦政府和私有公司在做出这样的协议时非常清楚地知道，在美国持有的所有黄金总和也不过30亿～40亿美元，而全世界的黄金总量也只有约110亿美元。

一旦这些债券持有者开始要求兑换黄金，那么数天内，先来的人将得到黄金，他们的总人数将只占所有有价证券和通货持有者总数的1/25。25人中的另外24人由于碰巧没能占得先机，将被礼貌地告知，没有多余的黄金了。我们已经决定用同样的方式，本着正义的原则，从联邦政府宪法权力的立场出发去对待所有这25人。我们会一视同仁，以此来维护大众的利益不受侵害。

然而，黄金，在一定程度上还有白银，都是纸币的发行基础。这也就是我决定现在不允许美国持有的任何黄金外流的原因。

三周前出现的一系列情况很可能意味着：（1）外国将耗尽美国的黄金；（2）作为上述情况的结果，美国资本将以黄金的形式流出美国。告诉各位下面的事实并非要夸大其可能性：此类状况将很可能耗光我们的大部分黄金储备，并进一步削弱我们联邦政府和私营企业的信誉，直至造成恐慌，使美国的产业车轮彻底停止运转。

美国联邦政府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提高日用品的价格，直到那些曾经借款的人们基本上能够以当初他们所借出的同样价值的美元来偿还这笔钱。我们并不希望看到，这些人所获得的美元那么便宜，以至于他们能够用比当初他们借得的少得多的钱来偿还欠款。换句话说，我们希望纠正一个错误，而不是要在相反的方向创造另一个错误。这就是将权力给予联邦政府，使其在必要时扩大信用以纠正现存错误的原因。联邦政府将在必要时为达到目标而行使这些权力。

与我们首要考虑的国内形势密切相关的当然是世界局势。我要向大家强调的是，国内形势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形势不可避免且深深地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虽然我们能够尽最大可能实现美国的重新繁荣，但如果离开了全世界的重新繁荣，美国的繁荣也是不能长久的。

在我们曾经和正在举行的同外国领导人的各种会议上，我们都在追求实现四个主要目标：（1）进行普遍裁军，并借此消除对侵略和武装对抗的恐惧，同时裁减军费，以帮助平衡联邦政府预算和减税。（2）消除贸易壁垒以重启国家间农产品和工业品的流动。（3）建立稳定的货币，以便推进贸易发展。（4）同所有国家重新建立友好关系，并对彼此树立更大的信心。

过去三周以来，我们的外国访问者对这些目标做出了积极回应。所有国家在此次大萧条中都经受了同样的遭遇。他们都达成了这样的共识：所有国家的共同行动将有助于每个国家。正是本着这种精神，我们的访问者会见了我们，并讨论了我们共同关心的问题。即将召开的国际会议一定会成功。世界的未来需要它。我们每个人都保证尽我们所能来实现这一目标。

对你们，我的美国同胞们来说，我们所有人，国会的所有议员，联邦政府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抱有一颗深深的感恩之心。经过大危机的洗礼，你们变得有耐心了。你们赋予我们广泛的权力；你们赞同我们的涉及范围广泛的计划，令我们深受鼓舞。我们将尽最大努力，动用一切可用资源，决不辜负各位的信任。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已经开了个明智的好头。在当前相互信任和相互鼓励的氛围的推动下，我们将勇往直前。

民间资源保护队，也译作民间自然资源保护队。鉴于美国平原地区土地过度放牧、过度开垦和山区森林过度砍伐，以及大量青年失业流浪的情况，罗斯福于1933年3月2日致国会的咨文中提出组织平民垦植队的计划。3月31日国会通过《民间资源保护队重造森林救济法》，罗斯福签署后民间资源保护队建立。该队成就卓著，既保护了自然资源，也为250万青年创造了临时就业机会，并且培养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劳动者队伍。
马瑟尔肖斯为亚拉巴马州地名，田纳西河流经此地形成绵延40公里、高约40米的水流落差，水利资源丰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曾选定在此建立生产炸药和肥料的硝酸盐基地，并拟建水坝和水力发电厂，但因各州利益争执而一直停顿。
田纳西河流域覆盖美国南部七个州，原本森林茂密、土地肥沃，后由于大肆砍伐导致森林消失、水土流失，该地区陷入贫困，居民收入不及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半。1933年4月10日，罗斯福向国会提出《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法案》，并于5月18日签署。该法案旨在治理洪水、重造森林和保持水土，使该地区成为生产化肥或提供电力的基地，同时试图建立一个既有政府权威又具私人企业灵活性和创造力的公司，从而综合开发这一流域的资源，提高该地区人民的生活水平。罗斯福的计划，实际上将该地区当成了一个实行上述目标的巨大实验区。
这个救助计划就是后来通过的《联邦紧急救济法》，它规定建立联邦紧急救济署，该署管理5亿美元资金，作为对各州的救济拨款。
这里的法律指《啤酒法案》。此前美国的禁酒法案禁止酒类产品制售。为增加税收，罗斯福政府提出修改原法案，使啤酒和低度酒生产和销售合法化。1933年3月16日，国会通过了《啤酒法案》，罗斯福随即签署。
《农业调整法》，也译作《农场救济法》。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农业陷入了增产和降价的恶性循环。大萧条时期，农产品价格更是大幅下跌。鉴于此种严峻的农业形势，1933年3月8日，罗斯福指示农业部部长亨利·华莱士等起草一项农业法案。该法案起草后，经参议院长达数日的激烈争论，最终形成了《农业调整法》，由罗斯福于1933年5月12日签署。此法包括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规定小麦、棉花等为必须限制其产量的“基本商品”；第二部分主要解决农业贷款问题；第三部分即《托马斯修正案》。
这里的铁路法案指1933年5月4日罗斯福签署的《紧急铁路法》。该法案授权一位运输协调人促进或强制运输人的行动，以避免机构重叠，从而防止浪费。
美国第26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是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堂兄，他对罗斯福影响甚大。
当时美国的相关问题是物价大跌、黄金挤兑及外流。罗斯福倾向于提高金价，刺激通货膨胀、美元贬值，放弃金本位制。1933年4月19日，罗斯福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政府将放弃金本位制，让美元贬值以刺激国内价格上涨。6月5日，国会决议限定过去和未来的一切公司契约均禁止用黄金支付，至此美国最终放弃了金本位制。
在挤兑风潮中，不少美国人把兑换出来的黄金输往国外，致使美国黄金储备岌岌可危。罗斯福在1933年4月5日发布行政命令，禁止储藏黄金，持有者必须把金币、金条或黄金兑换券上交联储银行。4月20日，财政部宣布不再颁发黄金出口许可证，并进一步控制国际兑换中的黄金支付。
这里的国际会议指1934年6月12日在伦敦召开的经济会议。因罗斯福政府为实现国内货币贬值、通货膨胀的目标而放弃外部平衡，拒绝在稳定货币方面进行合作，因而此次会议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