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谈复兴计划的目标与基础（1933年7月24日）

复兴计划是罗斯福“新政”的主体内容，为此政府制定了《全国工业复兴法》。这篇谈话中，罗斯福指出了复兴计划的目标：国民都有工作可做，都能得到公平的工资和收益。要实现这些目标，势必要解决萧条期间恶性竞争、极度贫困和劳资关系紧张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些问题，则首先必须取得企业、劳工的理解和支持。这也正是复兴计划的基础，即人民之间的谅解和支持、共同的盟约。最后，罗斯福表示对公众目标和基础力量充满信心。

五个星期前举行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国会特别会议休会后，我有意拖延了向大家汇报的时间。这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我想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一个进行冷静思考的机会，对开启新政车轮100天来所发生的诸多事件在头脑中进行反思和消化。

其二是我需要几周时间来组建新的管理机构，并认真审查我们精心规划的首批成果。

我想，如果我将用于国家复兴规划的基本原则说出来，你们一定会感兴趣的。我确信，这将使各位更加清楚地认识到，3月4日以来通过的所有议案和法律不是众多松散方案的集合，而是一个联系密切的逻辑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

早在就任美国总统以前我就确信，个人的、地方的甚至是各自为战的联邦政府的努力都已失败，此类努力的必要性终将失败。因此，联邦政府的全面领导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都成为必然。但是，这种领导发端于保持和强化美利坚合众国政府的信用，因为没有这种信用，任何领导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多年来,联邦政府一直靠赤字运行。眼下的紧迫任务是使我们的日常开支保持在我们的财政收入范围内。此事我们正在做。

对一个政府来说，一方面要削减日常开支，另一方面还要借钱并花费数十亿美元来应对紧急情况，这看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实际上并不矛盾，因为大部分紧急救济款都以健康贷款的形式支出了，这笔钱数年后将被偿还给财政部。为了筹集其余的紧急救济资金，我们已经利用税收来支付债务产生的利息。

因此,你将发现，我们致力于保持良好的信用记录。在混乱时期，我们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联邦政府的信用基础的确已经建立起来，不仅广泛，而且真实。

接下来的这部分问题是关于个体公民自身信用的。你们和我对银行危机及其对我国民众存款所构成的重大威胁都有些了解了。3月6日，所有的国家银行都关闭了。一个月之后，存款人在国家银行中90％的存款又可以使用了。今天，国家银行中只有大约5％的存款依然被冻结。就各州银行的情况来说，虽然从比例的角度看不是很理想，但冻结存款的总额正呈现出稳步减少的趋势，这个结果比我们三个月前想象的要好得多。

个人信用问题由于另外一件事情而变得更加艰难。这里的美元与招致普通债务出现的美元是不一样的。因此，许多人实际上正在失去对于农场和住房的所有权。你们都知道我们为了纠正这类不公平现象所采取的金融措施。除了《住房贷款法》外，《农场贷款法》和《破产法》都已获通过。

减少人们的债务和利息负担，恢复人们的购买力，确实非常迫切。另外，在我们帮助人们保有其信用的同时，绝对有必要为那些在那一刻身陷困境的成千上万的人们做些事情，来满足他们的生存需要。州级和市级的援助正被扩展到极限。我们拨款5亿美元来填补二者的不足。而且，如各位所了解到的，我们已使30万名年轻人投身于既实际又有意义的林业、防治水灾和水土流失等工作中去。他们所赚取的工资的一大部分将供养其家庭成员，近100万人。

依照同样的分类方法，我们用于庞大的公共工程的资金总额将达到30亿美元。这些钱将被用于修筑铁路、建造轮船、防治水灾、内河航运以及数千个自筹资金的州级和市级的改进计划。在分配和管理这些项目时有两点必须澄清。一是我们正竭尽所能去选择能够创造就业机会、见效快和实用的项目，避免议员为当地选民争取地方性建设经费情况的发生；二是我们希望，至少有一半的钱将会从项目中回归到联邦政府。这些项目一段时期后将能够自行解决资金问题。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主要讲了基石的问题，谈到了联邦政府通过防止贫困和由各级政府部门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以便重建信用，并引领人民朝相反的方向前进。现在，我来说说能让我们保持长久繁荣的关键因素。我曾经说过，在一个一半蒸蒸日上，而另一半衰败不堪的国家，不会有长久的繁荣。如果我们的所有国民都有工作可做，都能得到公平的工资和收益，那么他们就能购买其邻居的产品，情况就是好的。但如果你夺走了其中一半人的工资和收益，那么情况就只有一半是好的，即便那幸运的一半人非常幸福也于事无补。最好的结果是使每个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多年来，较低的农产品价格和对失业的日益麻痹大意一直是实现正常繁荣的两大障碍。这些因素使我国的购买力缩减了一半。我承诺采取行动。国会承担了自己的责任，通过了与农业和工业复兴相关的法案。今天，我们正将这些法案付诸实施。如果大家理解了这些法案的基本目标，它们的实施将会见到成效。

首先来谈一谈《农业调整法》。制定该法案的依据是，我国人口将近一半的购买力依赖于足够高的农产品价格。我们生产的某些农产品数量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消费能力，国际市场疲软使得外销也很困难。解决此问题的办法是不再生产那么多东西。没有我们的帮助，农民无法共同减产。《农业调整法》给他们提供了一种方法来使产量达到合理的水平，并使其农产品保持合理的价格。我已经明确指出，这只是一种试验性的方法。但是，既然我们已经走出了这一步，我们就有理由相信这种方法必将产生良好的效果。

显而易见，我国有数千万人依靠农业和农产品销售为生，如果我们能够极大地提高这些人的购买力，那必将大大提高工业产品的消费能力。

那就是我的最后一招——将工业品价格调整到合理的水平。

去年秋天，我在多个场合明确指出，通过工业界的民主自律，我们有可能做到普遍增加工资，缩短工时，直到使工业企业付给其工人足够多的工资以让工人们购买和使用他们生产的产品。只有允许和鼓励工业企业采取合作的态度，我们才能够做到这些。因为很明显，如果没有联合一致的行动，每个竞争行业中总有些自私的人会付给工人极少的工资，并坚持让其工人进行过长时间的劳动。该行业的另外一些企业要么跟进，要么关门停业。过去四年来，我们已经看到，此类行为的后果将我们的经济进一步推向了深渊。

有一种方法显然可以解决这个难题。如果每个竞争集团的所有雇主都同意付给其工人相同的工资，一份合情合理的工资；同意采取同样的劳动时间，一种合情合理的劳动时间，那么较高的工资和较短的工时就不会伤害任何雇主。而且，同失业和低工资相比，这对雇主更为有利，因为这可以让更多的人购买其产品。这就是《全国工业复兴法》的核心理念。

根据所有人协调行动这个简单的原则，我们正在开展全国范围的反失业斗争。如果我们的同胞理解了这个原则，我们就能够取得成功——无论是在大企业还是小店铺，无论在大城市还是小城镇。这个原则非常简单，也不是什么新玩意。它可以追溯到社会和国家的基本原则本身，即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举例说吧。在《棉纺织品条令》和其他已经签署的条令中禁止使用童工。自从我到华盛顿就任总统以来，这是我参与的最让我个人感到高兴的事情。童工一直是纺织业挥之不去的梦魇。我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一行业，而也正是此行业在《全国工业复兴法》签署后就与我们展开了极好的合作。但没有哪个雇主能够独自采取禁止童工的行动。如果哪个雇主或哪个州想试一试的话，其运作成本将直线攀升，使他们不可能同没有采取此措施的雇主或州进行竞争。《全国工业复兴法》刚一通过，这个多年来根本无法通过法律或舆论手段解决的怪物一瞬间就被解决了。正如一位英国编辑所说的那样，我们在一天内通过一项法令做到的事情比英国人在85年间靠习惯法做到的事情还要多。我的朋友们，我用这作为例证并非是要吹嘘我们已经完成了多少事情，而是要向各位表明我们在今年夏天和秋天还有哪些更艰巨的工作要做。

今年的情况比去年要好些。我坚信所有勇敢和乐观的人都能够挺过这个冬天。我们不能再让美国面临无助的艰难局面了。是采取积极行动的时候了。《全国工业复兴法》给了我们战胜失业的武器，就像我们用以消除童工时一样。

简单地说，该法案说的是：

如果所有雇主一致缩短工时，增加工资，我们就能够让人们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任何雇主都不会遭受损失，因为所有人的竞争成本的相对水平将同比提高。但是如果哪个集团掉了队，这个重大的机遇将同我们擦肩而过，而我们也将陷入另一个困难时期。一定不能让此类事情发生。

我们已经向所有雇主散发了一份协议，这是经过数周协商的成果。该协议核查了几乎所有大企业提交的自愿性条令。这份规范性协议得到了我任命的就此协议提出建议的三大委员会的一致认可。这些委员会由劳工、工业和社会服务界主要领导人的代表组成。此协议获得了每个州和工业界各个阶层众多人士的认可。这是一项经过深思熟虑的、合乎情理和目标明确的计划，它将使通过条令在各个产业部门建立的最重要的广泛原则得以立即贯彻落实。自然地，使得这些条令完善起来并获得通过，将涉及大量的组织工作，举行大量的听证会，并将耗费数月时间，但我们等着所有这些条令一一获得通过。我正在分发给每个雇主的这份规范性协议将使这项工作现在就运转起来，而非等到六个月后再说。

当然，一定有人——虽然是少数人——会为了寻求个人私利去阻碍这项协议的通过。法律方面的惩罚将会很严厉，但我现在希望你们从舆论和道德的角度对这些人进行抵制。这是这个伟大的夏季我们用以抗争失业的唯一武器。我们会将这一武器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以抵御落后者的干扰，并使这项计划取得成功。

战争中，执行夜间攻击任务的战士要在其肩头佩戴明亮的徽章，以避免战友间的误伤。根据这样的原则，那些在此计划中进行合作的人们互相间也需要彼此辨识。因此我们颁发了徽章。它的设计很简单，上面刻有一句话，“人尽其责”。我要求所有那些和我站在一起的人将这枚徽章放到显眼的地方。这对达成我们的目标是必要的。

所有大型的和基本的产业部门都已经自愿地提交了所提出的条令，在这些条令中，他们接受了促致大规模再就业的原则。令人振奋的示范效应很重要，但是小企业主在这个过程中的作用最为关键，因为他们的贡献将使数量是他们自身10倍的人获得工作。这些小企业主确实是我国的中坚力量。我们的计划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配合。

电报和信件正雪片般向白宫飞来。雇主们将他们的名字放到这个光荣榜上，他们中有大型企业和公司的老板、合伙人和个体经营者。我要求即使是在我们所发出的协议中所设定的日期前，还无法照此办理的企业主们——不论是大企业主还是小企业主——也以个人名义打电报或写信到白宫，表明其参与该计划的意愿。我的目标是，每个城镇的邮局将所有那些同我站在一起的人们的光荣榜展示出来。

我要借此机会对此刻正在旧金山参加会议的24位州长说，这次会议一开始所通过的决议是对这项伟大运动的最有力支持。各州长迅速且完全地同意我们的计划，并保证在其所在各州支持此计划。

我想诚挚地为那些因失业或对失业的恐惧而使其生活变得暗淡的男人们和妇女们加油鼓劲。已获批准或即将通过的法令和协议将表明，这项计划确实会增加工资，也确实会给更多的人带来就业机会。你们可以将每个同意该计划的雇主看作正在做着他们分内事情的人，他们将对每一个为谋生计而工作的人做出贡献。像我本人一样，你们也会清楚地看到，那些逃避责任的雇主或许能够以比其竞争对手低廉的价格抛售其制造的产品，但他们据此获得的积蓄是以牺牲我们国家的福祉为代价的。

我们在从事这项伟大的工作时不应该有异议和争论。没有时间来吹毛求疵或者对这份协议所设立的标准提出疑义。我们应该耐心些，多一份理解，多一份合作。依据这项法令，我国的工人有不可被剥夺的权利，任何人都不允许削减他们的权利。但是，工人也不可通过暴力手段获取这些权利。整个国家将团结起来为你们获取这些权利而奋斗。适用于雇主的原则也适用于工人。我要求工人们以同样的精神进行合作。

当被称为“老核桃木”的安德鲁·杰克逊逝世时，有人曾问：“他会去往天堂吗？”有人答道：“如果他想要去的话，会的。”如果有人问我，美国人民能否自己渡过这场危机，我的回答是，“如果他们想要的话，他们会的。”该计划的实质是，人们普遍同意限制每人每周的劳动时间，付给工人高于最低工资标准的工资。我不能保证这项全国范围的计划肯定会取得成功，但我国的人民却能够保证其成功。我对“包治百病”没有信心，但我相信我们能够极大地影响经济力量。我对那些职业经济学家们所持的观点不敢苟同。这些人坚称事情必须按自己的运行规律运转，人为操纵并不能解决经济问题。原因之一是，我碰巧了解到职业经济学家们很久以来总是每隔5～10年就会改变其对经济规律的定义。但我的确相信，并一直对公众目标的力量和美国人民万众一心的力量充满信心。

这就是我们向大家解释复兴计划赖以制定的简单原则和坚实基础的原因所在。这就是我们要求全国的雇主以爱国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名义同我们签订这份公共契约的原因所在。这就是我要求工人们以理解和援助的精神同我们一道前行的原因所在。

1. 指1933年6月16日举行的国会特别会议，此次会议通过了《全国工业复兴法》。
2. 至此次谈话时，罗斯福政府已经先后推出《紧急银行法》《证券法》《农业调整法》《联邦紧急救济法》《全国工业复兴法》《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法》等。
3. 罗斯福“新政”时期，对住房政策进行了一系列重大调整。其中于1933年6月13日签署《住房贷款法》，授权建立住房贷款公司，规定以房产作为抵押进行借款的房主无力还款时可以其抵押品转借政府担保的国债，从而使许多人保住了住房。
4. 该法案是旨在复兴工业的法案。1933年6月16日国会通过，当日罗斯福签署。该法案包括三个部分：第一，规定成立国家复兴局；第二，规定设立公共工程局，拨款33亿美元用于建设公路、堤坝、联邦建筑、海军基地及其他工程；第三，规定适当提高劳工地位，改善劳工待遇。
5. 这里的协定指由国家复兴局局长休·约翰逊建议制定的“总统再就业协定”，通过邮局分发到全国各地。协定要求雇主保证不雇用16岁以下的童工；工厂工人每周工作35小时；其他工人工作40小时；每周最低工资12美元，等等。
6. 三大委员会在国家复兴局的认可和监督下制定适合于本行业的规范。
7. 指“蓝鹰”徽章，是国家复兴局给符合“总统再就业协定”规范的企业发放的荣誉性标志，它以印第安神鸟蓝鹰为图案，上书“人尽其责”的字样，悬挂在企业营业地点或印在产品上。当时这个徽章风行一时，雇主以此为荣，故有200多万雇主在协定上签字。
8. 美国第七任总统安德鲁·杰克逊性格坚毅，故有“老核桃木”之称。他临终时说：“我亲爱的孩子们，不要哭泣，要做好人，我希望并盼望在天堂和你们大家——白人和黑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