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斗争的壮丽画卷

——简谈《野火春风斗古城》

中国革命的胜利，既依靠以农村为根据地的党和人民军队的壮大与发展，也依靠党在城市的地下工作者们艰苦卓绝的斗争。党在城市与敌人展开的地下革命斗争，始终是抗日战争和人民解放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新中国成立以来反映城市地下革命斗争生活的长篇小说中，李英儒的《野火春风斗古城》是在思想和艺术成就上相当突出的一部。

《野火春风斗古城》所反映的年代，是1942年到1943年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当时，日本帝国主义对冀中平原发动了大规模的疯狂扫荡，晋察冀边区根据地抗日武装力量的活动范围相对缩小了。在这艰苦的抗日相持阶段，为了配合根据地的反扫荡斗争，为了完成从战略防御、相持到战略反攻的战争转折，党在大量组织敌后武工队的同时，派遣了一批干部到平、津、保、石等大中城市和交通要道，开展地下革命斗争。书中的主人公，原团政委兼县委书记杨晓冬，接受党组织的派遣，深入到华北的日伪指挥中心保定省城，在敌我力量对比表面上十分悬殊的情况下，同貌似强大的日本侵略者、敌伪汉奸和国民党特务展开艰苦卓绝、惊心动魄的地下斗争。

根据地下斗争艰险、紧张、复杂的特点，小说的情节险象环生，机关迭出，有着鲜明的传奇色彩，充满着扣人心弦的惊险场面。这里有护送首长途中出现意外后化被动为主动出击的斗争；有年夜巧送“贺年片”，大闹宴乐园的“热闹”场面；有行刑室中的临死不惧，就义时的慷慨悲壮；也有弃暗投明的新生和绝处逢生的惊喜，等等。小说在大约半年的时间框架里，组织了几十个惊心动魄的情节和场面，反映了地下革命工作者艰苦而紧张的斗争生活。这些情节和场面，不仅给小说带来极强的故事吸引力，而且有力地突出了地下斗争的险恶和严峻性。作者并没有把敌人写成是不堪一击的草包，相反，无论是阴险毒辣的多田，老奸巨猾的伪省长吴赞东，凶横暴戾的伪治安军司令高大成，还是诡计多端的“双料”特务范大昌，心狠手辣的伪治安军谍报队长蓝毛，都不是头脑简单的对手，加上革命阵营内部不纯分子的出卖和告密，斗争更显得严酷和紧张。这一切既是这部《野火春风斗古城》的传奇性情节的基础，又是情节进程的一方面的动力。正是由于敌人残酷的扫荡，疯狂的镇压，毒辣的陷害，才更充分地展现了主人公“手中无寸铁，腹内有雄兵”的英雄气慨，才更有力地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与敌人斗争中那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前仆后继的斗争精神。

在《野火春风斗古城》中，主要的情节线索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通过团结依靠群众，利用矛盾分化瓦解敌人，最后以伪团长关敬陶率部起义而结束。敌占区古老省城恐怖而动荡、喧嚣而又凄清的生活，同地下工作者们的紧张斗争和乐观精神，远远不止是勇气、智力、意志的较量，而且是道德、信仰、人心的较量，正义与非正义的较量。小说令人信服地表现了，杨晓冬这样的地下工作者，之所以能够只身孤胆地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龙潭虎穴，在那里站稳脚跟，并把敌人的心脏地带闹得天翻地覆，是因为他所进行的斗争，代表了整个民族的心愿，取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支持。他们所展开的地下斗争，之所以能够取得巨大的胜利，联系着根据地以至敌占区千千万万人民的命运。正因为杨晓冬他们的地下斗争，代表着民族的正义和人民的希冀，他才能像春风吹绿野草那样唤醒人心，演出一幕幕有声有色的对敌斗争的雄伟壮剧。也正因如此，不管敌人多么凶残，表面上有着怎样“雄厚”的兵力，但他们在永不屈服的人民和正义面前，不过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他们的统治只是暂时地维持在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口上。和杨晓冬所领导的少数人的地下斗争力量比较起来，那些表面强大的敌人终究处于失败者的地位，因为在杨晓冬的背后站立着强大的中国人民。人民和正义的事业是不可战胜的。

在这一幅幅富有传奇色彩的地下革命斗争生活画卷中，作者栩栩如生地塑造了一系列生动感人的人物形象。这里，有韩家兄妹，他们是革命烈士老韩的子女，一个正直、刚烈，一个聪明伶俐和早熟。有三轮车工人周伯伯，是抚养韩家兄妹的忠厚老人。他们是党的地下工作者开展工作的基础和依靠力量，在他们身上充分体现了人民群众对革命斗争的理解和支持。像周伯伯，虽然最初没有觉悟，长期艰难屈辱的生活使他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可是，他一旦认识到杨晓冬他们所做的革命工作的意义，就用整个身心来支持革命事业。像他深夜修改翻眼、早晨不声不响地去医院卖血这个情节，是十分感人的。杨晓冬说得好：正是“人民用鲜血养育着我们，拿生命保卫着我们。”地下革命工作才得以生存和发展，比韩家兄妹和周伯伯更感人的还有杨晓冬的母亲，作品中虽然着墨不多，但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和世界上许多母亲一样，杨老太太有一颗善良慈爱的心，她十分爱自己的儿子，关心他的婚姻，很早就动手准备，希望跟分别了六七年的儿子一起过年，然而，当她知道儿子有重要工作时，她能义无反顾地牺牲个人的情感和愿望，不仅直接参加了革命工作，而且义无反顾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小说中的金环和银环，是一对姐妹，都是共产党员，这两个形象也是富有特色的。作者塑造她们时很注意她们性格上的对比，“大女儿刁，小女儿娇”，写金环，着重突出她性格中倔强和泼辣的一面；写银环，则突出她的善良聪颖和纯洁。在这一对姐妹中，金环的性格无疑更加鲜明、生动，作者不仅写出了她的英勇顽强、宁死不屈，而且通过她留给妹妹的长信，揭示了她丰富的内心世界，从而使人们看到了，她的独特的斗争方式和行动方式，来源于她独特的思想和性格的推动。

《野火春风斗古城》中最着力塑造的是杨晓冬的形象。他原来是津浦线上一个地区团队的政委兼县委书记。当他接受党的委派，进入古城领导地下斗争的时候，几乎是白手起家，但他克服了重重困难，很快就摸清了敌人的情况，团结和组织了一支虽然不大却能进行复杂斗争的地下工作者队伍。这支小小的队伍把敌人占据的省城，搅得天翻地覆，加深了敌人的内部分化，沉重地打击了敌伪的统治。小说多方面地描绘了杨晓冬的性格，在他的身上，集中表现了我党干部、地下工作者的优秀品质。他对党无限忠诚，对胜利有坚定信念，把个人得失与生死置之度外；他沉着、果敢，能够应付突然的事变和复杂的局面。为了突出这一形象，作者不仅为他安排了护送首长过路、智斗蓝毛、舌战吴赞东、奇袭伪治安军司令部、勇闯伪商会、与关敬陶直接见面等重大情节，而且还通过夜宿城洞、公园会母，以及调解周伯伯与韩燕来的关系等日常生活事件，从各个方面来刻画人物，从而使他的形象更加丰满。在这些描写中，杨晓冬受审的情节，无疑是作者最用心描写的。

在杨晓冬被叛徒高自萍出卖遭到逮捕后，伪治安军司令高大成和“双料”特务范大昌，曾经用尽了酷刑拷打、威逼利诱的手段，甚至想出了使用“母子倒替着受刑，轮班参观”的恶毒伎俩，企图使杨晓冬出卖革命，然而，这一切阴谋在杨晓冬面前都破产了。这一段情节的描写是非常动人的。作者很善于透过对立的情势，突出他所创造的英雄形象和揭露敌人的丑恶灵魂。宴乐园敌人用圈套的场面，不仅写出了杨晓冬大义凛然的英雄性格，也写出了一个成熟的革命战士的机智和沉着，他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与敌人作战。高大成、范大昌之流本来想用“宴请”设下圈套，通过记者的拍照和舆论来欺骗社会，使杨晓冬“想不下水，欲罢不能”，但是，久经锻炼，富有对敌斗争经验的杨晓冬，立即识破了敌人的阴谋，他先叱退了摄影记者，然后争取主动，抢先发表讲话，把敌人企图迫使他投降的宴会，变成了揭露他们认敌为友、充当民族罪人的讲坛，彻底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总之，《野火春风斗古城》既是一卷地下革命斗争的生活画卷，又是一卷地下革命斗争的英雄画卷，有很大的感染力和革命传统的教育意义。

（1991年1月）

（李英儒原著，晓春、白天缩写《野火春风斗古城》，海峡文艺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