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人间至味最家常

朋友说晚饭做的是年糕泡饭，我说我也喜欢，真的常吃。所谓“人间至味”，最难忘的还是家常饭菜。

每一个家庭的厨房，都有它各自的味道；每一个煮妇或煮夫的手里、眼里、心里，都烂熟着各自的一套程式。当我们站在灶台前以渴慕的眼光仰望那烟气氤氲的长辈和喷香的饭菜时，并未意识到有一朝我们也能主宰这个空间，虽然当年那大得吓人的灶台和灶台下大把的稻草已换成现在的燃气灶具，虽然那时一搁下就噌噌往上长锈的大菜刀换成了现在成套的不锈钢刀具，除了冰箱、微波炉、消毒柜等基本配置外，有的还配备了更高级的诸如烤箱等令我这样的基本功型煮妇不屑的装备。

基本功型煮妇，熟知传统家常便饭数套，能自如应付家人日常三餐，一周内饭菜能够做到推陈出新，在循环往复中制作相对固定又略有变化的一日三餐，虽会招来家人偶尔的抱怨，但相信而且肯定这几位只要离开家里的厨房数日，定会对那些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思念有加，甚者朝思暮想。

最喜欢吃的是春头做的菜饭。选地里最嫩的青菜，洗净切段，猛火急炒，加盐后略炒，即放入大半热水瓶开水，倒入淘洗好的粳米，再略加适量的盐，就严实地盖上锅盖，大火烧至沸腾，压火焖至饭香四溢，最好略多焖几分钟，菜饭就可以出锅了。盛在碗里，饭粒因为有菜油的包裹更加莹润，菜叶纠缠在晶莹里更加翠绿。饭香与菜香、油香浑然一体，吃在嘴里，油润润、甜糯糯、香喷喷的，似乎根本不必咀嚼，就会顺着喉咙往下滑。几乎所有人家都作为家常菜的炒蛋，也有多种多样的做法。我最喜做两种：香椿炒蛋和韭菜炒蛋。香椿这种树叶子，初春一冒头就特别惹人爱：红、嫩、润，连枝带叶一块儿掰。把嫩嫩的香椿芽细细切了，切成茸茸的菜丁子，放入碗中静候。两个蛋打入另一个碗，加细盐、黄酒，打透，拌入香椿。起的油锅正滋啦啦响，调小火，把香椿蛋液倒入油锅，调好火候，快煎慢炒，看着红润的香椿叶迅速变成淡绿，看着蛋慢慢在锅中变成金黄，外层略焦黄，立即起锅。细碎的绿点缀在成片的黄上，香椿的浓烈浸润着炒蛋的芬芳，入嘴咸香醇厚，嚼起来脆香悦耳，回味悠长。韭菜炒蛋关键在韭菜的质量，操作相对简单，不再赘述。

再说说年糕泡饭。年糕柔韧，克化不开，脾胃虚弱者不宜食用。但年糕泡饭就不一样了，各家制作的年糕泡饭会各具特色，成为能够妥帖地安慰家里每个人肠胃的兼具饭菜功能的家常美食。喜清爽的，纯粹以清水下青菜和年糕，缀以轻盐几许、麻油（或猪油）数滴，热腾腾下嘴，吃得口舌生香，额头冒汗，连心里也会热腾腾的。喜醇厚的，用猪蹄或者猪小排炖汤，猛火坐锅，热油下菜急炒，下已滤清的汤汁，然后下年糕，盖锅盖，煮沸即食。若能点几滴自家炸得香香的辣椒油，会更添味道。

其实，每家都有本不成文的美食经，这美食经里，凝聚着天地万物之精华，凝聚着千年万年的智慧，还少不了维系一个家庭必不可少的爱和亲情。有了这些足够的调味品，再平常的饭菜也能吃出最难忘的美丽滋味。外面各式餐馆里有来自五湖四海乃至七大洲四大洋的美食，有可以满足各种奇特口味的物质前提。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乡间的村头镇尾，都钻出了各种风味的乡野菜馆、土家菜馆，而且普遍生意火爆。在梁辉水库尽头有家小小的居家农家乐菜馆，总共只有四张桌子，小桌子还只能坐很少的几个人。他家的菜，除了土鸡肉稍微价格贵一点儿，其余都是价廉物美的农家菜。番薯汤、烤洋芋、鸡羹糊、干菜烤笋，滋味地道淳朴，生意红火。要去吃个农家菜必须电话预约，否则准跑空。但无论哪个地方的菜和饭，都禁不起天天吃，吃多了都会腻。只有家里的菜，才会和你不卑不亢常相随。就如情爱，外面的姹紫嫣红，往往胜不过家里的温馨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