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年谱(上)
韩高年
[摘 要]子产,姓公孙,名侨,子产为其字,一字子美,为郑穆公之孙,其父公子发,字子国。他是春秋时期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被誉为“春秋第一人”。子产生当春秋中叶,熟知掌故,精通礼仪,博闻强识,娴于辞令,思想深刻,老于文学,年弱冠即参与郑国政事,后以少正代子皮执政。执政期间,据郑国国情,锐意革新:对内整齐民赋,完治城郭道路,立谤政,铸刑书,用法深,为政严;对外则不依附强国,审时度势,以礼自持,凡朝聘会盟,均以周礼为主导,实行弹性外交。遂使郑国虽处强国之间而不亡,各国相继效法。其思想对先秦诸子及后世均有影响。子产事迹,详见《左传》襄公八年至昭公二十年,亦散见于《国语》《韩非子》《吕氏春秋》《新序》等,《史记》入《循吏列传》。宋人王当《春秋臣传》有“郑子产传”,清高士奇《左传纪事本末》卷四十四、马骕《左传事纬》,近人吴闿生《左传微》卷七、韩席筹《左传分国集注》卷九均有“子产相郑”节录其事。诸书所辑子产事迹,取材多重政事,且多有遗漏,无法全面展现子产在文学及思想等方面之造诣。笔者不揣谫陋,夷考《左传》《国语》及先秦诸子,旁搜类书,兼采清华简等新出材料,详加考辨,撰年谱如下。
[关键词]子产 生平 思想
前585年 周简王元年 鲁成公六年 郑悼公二年 子产生
晋、楚方争霸,郑受其殃。春,郑悼公聘晋,礼过谦卑,晋士贞伯预言其将死。
《左传·成公六年》:“六年春,郑伯如晋拜成,子游相,授玉于东楹之东。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自弃也已,视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
按:子游即郑大夫公子偃。古代行礼在堂,堂上有东西两大柱,曰东楹、西楹。两楹之间曰中堂。行礼时如宾主身份相当,授玉和受玉应在两楹之间。如宾身份低于主人,则在中堂与东楹之间,即在东楹之西。晋景公与郑悼公皆国君,依礼,应授玉于中堂。郑悼公以晋景公为霸主,不敢行平等之礼,亦当在中堂与东楹之间。今晋景公安详缓步,而郑悼公则快步又过谦,竟至东楹之东授玉,尤见自卑。故士贞伯以其缺乏自信,预言其有将死之兆。
楚伐郑,晋救之,楚师还,栾书欲伐之,荀首、士燮、韩厥谏之。欲战者以为三人之言不可从,栾书论从善之理。
《左传·成公六年》载:楚伐郑,晋执政栾书帅师救郑,与楚师遇于绕角而败之。楚师还。晋师遂侵蔡。楚公子申、公子成以申、息之师救蔡,御之于桑隧。赵同、赵括欲战,请于栾书(武子),栾书将许之。知庄子、范文子、韩献子谏曰:“不可。吾来救郑,楚师去我,吾遂至于此,是迁戮也,莒戮而不已,又怒楚师,战必不克,虽克,不令。成师以出,而败楚之二县,何荣之有焉?若不能败,为辱已甚,不如还也。”乃遂还。于是军帅之欲战者众。或谓栾武子曰:“圣人与众同欲,是以济事,子盍从众?子为大政,将酌于民者也。子之佐十一人,其不欲战者,三人而已,欲战者可谓众矣。《商书》曰:‘三人占,从二人。’众故也。”武子曰:“善钧,从众。夫善,众之主也,三卿为主,可谓众矣。从之,不亦可乎?”
按:此处引《商书》之言,出自《尚书·周书·洪范》,原文为“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此节取其大意。栾书,即栾武子,武子。时为晋国中军帅,执晋政。由此事来看,栾书可谓善于纳言。
子产约生于此年前后。
子产生年,史籍不载,学者们均据《左传》逆推之。李慎仪认为生于公元前578年,斯维至以为当生于公元前583年—前582年间,然而据《左传·襄公八年》载:“郑子国、子耳侵蔡,获蔡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唯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楚人来讨,能无从乎?从之,晋师必至。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子国怒之,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冬,楚子囊伐郑,讨其侵蔡也。”
按:此年子产之父斥其为“童子”,学者们依此,据当时行冠礼为成年逆推子产生年。然而,礼书所载行冠礼年龄或十五岁,或十八岁,故所推得子产生年各不相同。今考《左传》所载,言“郑人皆喜,惟子产不顺”,径称其字。《礼记·冠义》曰:“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左传》称其字,说明子产此时已经加冠,属成年人,所以才能参政。那么,为什么其父称之为“童子”呢?当是因为子产虽已加冠,但政治资历尚浅。初出茅庐,在军国大事上轻率发表见解,是不成熟的表现。故而其父斥之曰“童子”。另外,《韩非子·外储说左下》载此事曰:“经六:公室卑则忌直言……说在……子产忠谏,子国谯怒……说六:子产者,子国之子也。子产忠于郑君,子国谯怒之曰:‘夫介异于人臣,而独忠于主,主贤明,能听汝;不明,将不汝听。听与不听,未可必知,而汝已离于群臣;离于群臣,则必危汝身矣。非徒危己也,又且危父矣。’”此处所载子国斥子产之言,主旨是直言危身,为政之要在于慎言。由此益加证明《左传》所载斥子产为“童子”非指年龄,而是怒其无政治经验也。据此可知,鲁襄公八年时,子产应当已经成年,但也不可能年岁太大。以情理推断,大约应在二十岁左右。据此上推二十年,子产之出生当在公元前585年前后。
子产生而日角,宽肩。
《太平御览》卷三六三引《管子》曰:“子产日角,晏平仲月角,尾生犀角,柳下惠、史鱼反角。”此条不见于今本《管子》,盖其佚文。
《孔子家语·困誓》曰: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独立东郭门外,或人谓子贡曰:“东门外有一人焉,其长九尺有六寸,河目隆颡,其头似尧,其颈似皋繇,其肩似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者三寸,累然如丧家之狗。”子贡以告。孔子欣然而叹曰:“形状末也,如丧家之狗,然乎哉!然乎哉!”
前584年 周简王二年 鲁成公七年 郑成公元年 子产二岁
晋、楚方争霸,此年秋,楚伐郑,晋、鲁、齐、宋、卫、曹、莒、邾、杞诸国联军救郑,败楚。郑献楚乐师钟仪于晋。
《左传·成公七年》:“秋,楚子重伐郑,师于汜。诸侯救郑。郑共仲、侯羽军楚师,囚郧公钟仪,献诸晋。”“晋人以钟仪归,囚诸军府。”
楚子重、子反杀申公巫臣之族,巫臣自晋遗二子书。
《左传·成公七年》:楚围宋之役,师还,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王许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楚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阎之室,使沈尹与王子罢分子荡之室,子反取黑要与清尹之室。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婪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
前575年 周简王十一年 鲁成公十六年 郑成公十一年 子产十一岁
春,郑叛晋。楚共王与郑成公盟于武城。
《左传·成公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阴之田求成于郑。郑叛晋,子驷从楚子盟于武城。”楚国有共王参加,则郑成公也必亲自与盟。盟辞无载。
夏,晋伐郑,楚司马子反率兵救郑,过申,见申叔时,申叔时引《周颂·思文》句,论德、刑、详、礼、义、信,预言楚师必败。后果应验,楚败于鄢陵,子反兵败自杀。
《左传·成公十六年》载:郑叛晋服楚,晋师伐郑,郑使告于楚。楚救郑,过申,将军子反入见申叔时,曰:“师其何如?”申叔时预言楚师必败,其言曰:“德、刑、详、义、礼、信,战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详以事神,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时顺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故《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是以神降之福,时无灾害,民生敦庬,和同以听,莫不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此战之所由克也。今楚内弃其民,而外绝其好,渎斋盟,而食话言,奸时以动,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进退罪也。人恤所厎,其谁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复见子矣。”
按:申叔时为楚宗族,明于治道,深通军事。此处论“战之器”所引诗句,见于《诗·周颂·思文》,意谓周祖先后稷安置众民,无人不合其准则。申叔时所说的“战之器”(德、刑、详、礼、义、信),说到底就是统治者应当行仁讲义,施惠于民,对外与诸侯讲信修睦,临战才能取得主动。楚屡失信于诸侯,对内又不恤其民,故预言其战必败北。
前573年 周简王十三年 鲁成公十八年 郑成公十三年 子产十三岁
六月,郑成公侵宋,鲁、楚助之,宋人患之,宋西吾论宋、晋、楚关系。
《左传·成公十八年》:夏六月,郑伯侵宋。鲁遂会楚子伐宋,取宋城邑,以三百乘戍之而还。宋人患之。西吾曰:“何也?若楚人与吾同恶,以德于我,吾固事之也,不敢贰矣。大国无厌,鄙我犹憾。不然,而收吾憎,使赞其政,以间吾衅,亦吾患也。今将崇诸侯之奸,而披其地,以塞夷庚。逞奸而携服,毒诸侯而惧吴、晋。吾庸多矣,非吾忧也。且事晋何为?晋必恤之。”
按:西吾不惧大国,而分析列国形势,尤其是晋、楚两国的心态,十分透彻。他根据宋国的实际,主张宋国应当事晋以牵制楚,说极深刻。由此可见在楚、晋争霸之时,宋、郑等小国处境之艰难。
前570年 周灵王二年 鲁襄公三年 郑僖公元年 子产十六岁 老子生
老子约生于此年。
按:老子为中国古代思想家,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本为周守藏史,晚年见周政日衰,出关退隐,著《道德经》,阐述其以“道”为核心的思想体系。老子生平事迹至汉代已不甚清楚,《史记·老子列传》有三老子:一为老聃,即李耳,楚苦县人,周守藏史,著道德之意五千言;一为老莱子,亦楚人,与孔子同时,著书十五篇,言道之用;还有一个是太史儋,与秦献公同时。前两个老子同是楚人,又同为道家,所不同者,老聃著书曰《道德经》,老莱子著书曰《老莱子》。第三个太史儋,与前两个老子时代悬殊,不可混为一谈。汉代以来,学者们对老子生平事迹及生卒年的考订歧说较多。晚近以来,大学数学者认为,老子即春秋末年之老聃,与孔子同时。近年来,随着地下出土简帛文献的面世及其研究的深入,尤其是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及郭店楚简儒、道文书的面世,对老子其人生平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李零认为,《史记·老子列传》载“老子者,楚苦县历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可见老子其实是“老李子”。而老莱子,刘向《别录》谓“老莱子,古之寿者”,“老”为寿考之意,“莱”为其氏。楚系帛书之“李”“莱”二字皆从“来”得声,读音相同,写法也相近。《史记》所说的老莱子与老聃其实是一个人,就是老李子。传世文献中老聃和老莱子事迹亦多有重合,也可以进一步印证上说。《史记》云:“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楚,则老莱子。”实际上老子即是老莱子,与孔子同时代而年稍长。据专家考证,老子约生于公元前570年左右,约比孔子年长二十岁上下。孔子曾师事老子,曾适周问礼于老子。
前566年 周灵王六年 鲁襄公七年 郑僖公五年 子产二十岁 老子约五岁
卫孙文子聘鲁失礼,叔孙豹引《诗·召南·羔羊》,言孙文子必亡。
《左传·襄公七年》:卫大夫孙文子聘鲁,且答拜季武子致谦之言,而续其父孙桓子与鲁君之盟约。行礼,鲁襄公登阶,孙文子亦登阶,不让于鲁君,违礼。叔孙穆子相,趋进而责之曰:“诸侯之会,寡君未尝后卫君,今吾子不后寡君,寡君未知所过,吾子其少安。”孙子无辞以对,亦无悔改之容。穆叔预言曰:“孙子必亡。为臣而君,过而不悛(悔改),亡之本也,《诗》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谓从者也。衡(专横)而委蛇,必折。”
按:叔孙豹(穆叔)所引诗句,出自《诗·召南·羔羊》,意谓轻慢专横,无礼而不知悔改,必然招致祸患。《诗·鄘风·相鼠》:“人而无礼,胡不速死。”即此意也。《韩非子·难四》亦载此事。
十二月,郑僖公不礼大臣,从者数谏而不听,子驷弑之,立简公。
事见《左传·襄公七年》载,郑僖公为太子时,与子罕适晋,不礼焉。又与子丰适楚,亦不礼焉。及其元年,朝于晋。子丰欲借晋国而废之,子罕止之。及将会于鄬,子驷相,又不礼焉。于是子驷使贼夜弑郑僖公,而立郑简公。《公羊传》亦载此事。
前565年 周灵王七年 鲁襄公八年 郑简公元年 子产二十一岁
四月,郑侵蔡,败之。郑人皆喜,惟子产预言郑祸将至,其父子国斥之。
《左传·襄公八年》载:四月庚寅,郑子国、子耳侵蔡,获蔡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唯子产不以为然,预言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楚人来讨,能勿从乎?从之,晋师必至,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子国怒之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按:子国,子产之父,怒其子忠言危身也。
冬,楚伐郑,郑子驷引《周诗》及《诗·小雅·小旻》句,论背晋从楚。
《左传·襄公八年》:冬,楚伐郑,讨其侵蔡也。子驷、子国、子耳欲从楚,子孔、子蟜、子展欲待晋。子驷曰:“《周诗》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兆云询多,职竞作罗。’谋之多族,民之多违,事滋无成,民急矣,姑从楚,以纾吾民,晋师至,吾又从之。敬共币帛,以待来者,小国之道也。牺牲玉帛,待于二竟,以待强者而庇民焉。寇不为害,民不罢病,不亦可乎?”子展以为“仗莫如信”,主张“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晋”,子驷曰:“《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请从楚,也受其咎。”
按:子驷此前主张从晋,此年又力主从楚,其所引《周诗》,不见于今本《诗经》,为逸诗。意谓人寿不长,等不到黄河变清。屡次问卜,最终还是没有主意。不如就眼前形势决定从晋从楚,守信无益。据《左传·襄公二十二年》子产语,子驷此前曾从郑伯朝晋受辱,故此年极力主张从楚背晋。子驷之言虽有出于个人恩怨的地方,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郑国在外交上的困境。
郑子驷使王子伯骈聘晋,以告盟楚背晋之由,晋人不许,知罃使行人子员责子驷,并向郑宣战。
《左传·襄公八年》载:郑既从楚。子驷遂使王子伯骈告于晋,曰:“君命敝邑:‘修而车赋,儆而师徒,以讨乱略。’蔡人不从。敝邑之人,不敢宁处,悉索敝赋,以讨于蔡,获司马燮,献于邢丘。今楚来讨曰:‘女何故称兵于蔡?’焚我郊保,冯陵我城郭。敝邑之众,夫妇男女,不遑启处,以相救也。翦焉倾覆,无所控告。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夫人愁痛,不知所庇。民知穷困,而受盟于楚。孤也与其二三臣不能禁止,不敢不告。”
知武子(罃)闻子驷之言,使行人子员对之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也,谁敢违君?寡君将帅诸侯以见于城下,唯君图之。”
按:子驷自知理亏,故遣大夫王子伯骈赴晋告以背盟实为情势所迫,楚人兵临城下,郑国众大夫欲与楚盟而己不能禁。晋智罃知子驷谎言以为托辞,故责以不告而背盟,且向郑宣战。
子产从郑大夫王子伯愿(骈)学,王子伯愿(骈)曾为子产之师。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叁)有《良臣》一篇载:“郑定公之相有子皮,有子产,有子太叔。子产之师:王子伯愿、肥中、杜逝、鄳厈。”《左传》此年所载之郑大夫王子伯骈,或以为即《宣公六年》之王子伯廖之子。《良臣》所言子产之师王子伯愿,或即王子伯骈。
前563年 周灵王九年 鲁襄公十年 郑简公三年 子产二十三岁 老子约八岁
夏秋之间,郑子耳从楚人侵宋、伐鲁。九月,郑子羽又侵宋。鲁大夫孟献子以为郑为小国而好战,预言郑将乱,执政三士必有祸殃。
冬,尉止等五族作乱,杀执政之子驷、子耳、子国。子产临难不乱,从容应对。人或非其不孝。
《左传·襄公十年》载:“初,子驷与尉止有争,将御诸侯之师,而黜其车。尉止获,又与之争。子驷抑尉止,曰:‘尔车非礼也。’遂弗使献。
初,子驷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乱。于是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子耳为司空,子孔为司徒。
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帅贼以入,晨攻执政于西宫之朝,杀子驷、子国、子耳,劫郑伯以如北宫。子孔知之,故不死。书曰‘盗’,言无大夫焉。
子西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慎闭藏,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子蟜帅国人助之,杀尉止、子师仆,盗众尽死。侯晋奔晋,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奔宋。”
按:郑国大乱之时,子国遇难,子产从容应对,保家、卫国、捕盗,处置得当,表现出超乎常人想象的冷静。1977年在安徽阜阳双古堆发掘的西汉初年汝阴侯墓中有《周易》简书,其中第55号简言:“六二,同人于宗,吝。卜子产不孝,吏……”父死于难而冷静自若,在常人来看,很容易被认为是“不孝”,这大概就是上引属于《同人》卦的占筮语说“子产不孝”的原因。
冬,子孔执政,作载书以专权,郑之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子孔将诛之,子产以“众怒难犯,专欲难成”之理谏其焚载书以安众。
《左传·襄公十年》载:郑乱,盗杀子驷,子孔代其当国,于是作载书,书言自群卿诸有司各守其职位,以受执政之法,勿与朝政。大夫、诸司、门子弗从。子孔将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载书。子孔不可,谓子产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子产谏之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不如焚书以安众。子得所欲,众亦得安,不亦可乎?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子孔于是焚载书于仓门之外,众乃定。
按:子孔借盟誓之机而欲达其专郑政之目的。子产深知,子驷被杀,即因其成专欲,一意孤行,与尉止有隙。又因作田洫,使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丧田,犯众怒。故其谏语痛陈安众之道,可谓切中郑国内政之要害。
前554年 周灵王十八年 鲁襄公十九年 郑简公十二年 子产三十二岁 老子约十七岁
郑子孔为政亦专,国人杀之。子展当国,子西听政,立子产为卿。
《左传·襄公十九年》:郑子孔之为政也专,国人患之。乃讨西宫之难与纯门之师。子孔当罪,以其甲及子革、子良氏之甲守。甲辰,子展、子西率国人伐之,杀子孔而分其室。书曰:“郑杀其大夫。”专也。子然、子孔,宋子之子也。士子孔,圭妫之子也。圭妫之班亚宋子,而相亲也。二子孔亦相亲也。僖之四年,子然卒。简之元年,士子孔卒。司徒孔实相子革、子良之室。三室如一,故及于难。子革、子良出奔楚。子革为右尹。郑人使子展当国,子西听政,立子产为卿。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据此曰:“子产位次第三,而亚于听政。国君以下握大权者谓之大政,昭十五年《传》可证。大政,《汉书·五行志》作大正,政正二字本可通作。少正对大正而言。”
前551年 周灵王二十一年 鲁襄公二十二年 郑简公十五年 子产三十五岁 老子约二十岁
孔子生于此年。
孔丘先世为宋贵族,及孔防叔,因华氏之逼,自宋奔鲁。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叔梁纥娶颜氏女,生孔丘。《史记·孔子世家》述其事。关于孔子生年,各家记载不一,此据《史记》所载,定于此年。
夏,晋人召郑使朝,四月,郑使少正子产对晋平公,婉辞拒朝。
《左传·襄公二十二年》载:此年夏,晋平公欲使郑国朝于晋。郑使少正子产对晋侯,其辞曰:“在晋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驷从寡君以朝于执事。执事不礼于寡君,寡君惧,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于楚,晋是以有戏之役。楚人犹竞,而申礼于敝邑。敝邑欲从执事,而惧为大尤,曰‘晋其谓我不共(恭)有礼’,是以不敢携贰于楚。我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从寡君以观衅于楚,晋于是乎有萧鱼之役,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譬诸草木,吾臭味也,而何敢差池?’楚亦不竞,寡君尽其土实,重之以宗器,以受斋盟,遂帅群臣随于执事,以会岁终。贰于楚者,子侯、石盂,归而讨之。湨梁之明年,子蟜老矣,公孙夏从寡君以朝于君,见于尝酎,与执燔焉。间二年,闻君将靖东夏(齐国)。四月,又朝以听事期。不朝之间,无岁不聘,无役不从。以大国政令之无常,国家罢病,不虞荐(屡)至,无日不惕,岂敢忘职?大国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庭,何辱命焉?若不恤其患,而以为口实,其无乃不堪任命,而翦(弃)为仇雠?敝邑是惧,其敢忘君命?委诸执事,执事实重图之。”
按:此年无子产赴晋之记载,疑是子产撰书以对晋侯。《左传》凡言“使××对××,辞曰……”都是作书以对。如此,则上引其辞实为书信。这封国书回顾从晋悼公九年以来郑国与晋国的外交,历数晋国之过,指出晋国仗着盟主身份,常行背信违礼之事,征役无度,使盟国不堪其苦。最后指出,如果晋国不恤盟国之患,郑国和其他盟国将弃晋从楚。子产此书,夹叙夹议,巧用比喻,既深于事理,又不亢不卑,绵里藏针,可谓文质俱胜。通过这封国书,最终维护了郑国的利益。
九月,郑国公室公孙黑肱(子张)临终,遗言颇善,君子引《诗·大雅·抑》赞之。
《左传·襄公二十二年》:九月,郑公孙黑肱有疾,归邑于公,召室老、宗人立段,而使黜官、薄祭。祭以特羊,殷以少牢,足以共祀,尽归其余邑,曰:“吾闻之,生于乱世,贵而能贫,民无求焉,可以后亡。敬共事君与二三子。生在敬戒,不在富也。”己巳,伯张卒。君子曰:“善戒。《诗》曰:‘慎尔侯度,用戒不虞。’郑子张其有焉。”
按:丧礼有临终遗言之礼,《左传》多载之。公孙黑肱之遗言,不以私利为务,故君子称善。
十二月,郑国游眅(子明)因夺人之妻而被杀,子展立游贩弟游吉(子太叔),使掌游氏之族。
《左传·襄公二十二年》:十二月,郑游眅将归晋,未出竟,遭逆妻者,夺之,以馆于邑。丁巳,其夫攻子明,杀之,以其妻行。子展废良而立大叔,曰:“国卿,君之贰也,民之主也,不可以苟。请舍子明之类。”求亡妻者,使复其所。使游氏勿怨,曰:“无昭恶也。”
按:游吉,即子太叔,其人美秀而文,为子产执政时的重要人物,子产死后接替子产任执政。
前549年 周灵王二十三年 鲁襄公二十四年 郑简公十七年 子产三十七岁 老子约二十二岁 孔子三岁
春,鲁叔孙豹与晋范宣子论“死而不朽”。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载:此年春,穆叔如晋。范宣子逆之,问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谓也?”穆叔未对。宣子曰:“昔之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其是之谓乎?”穆叔曰:“以豹所闻,此之谓世禄,非不朽也,鲁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其是之谓乎?豹闻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无国无之。禄之大者,不可谓不朽。”《国语·晋语八》亦载此事。
按:春秋时人始关注个体价值,谈论“不朽”即是明证。先于叔孙豹,楚大夫子反已曾言“君赐臣死,死且不朽”(《左传·成公十六年》)。此年叔孙豹论不朽之语,阐述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生价值观念,三个层次的人生境界超越了人的有限的生命,而追求人生的永恒与终极价值,是最早关于人生价值的表述。尤其是其中立言不朽的思想,启发后世重视著述及文学创作,甚至以此为人生最高目标,开发愤抒情、发愤著书思想之先河,影响甚大。
郑子产作书以谏范宣子轻币,宣子悦其辞,乃许轻币。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二月,子西相郑伯如晋,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其书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侨也惑之,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昧昧)也。将焉用贿?夫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小雅·南山有台》)有令德也夫。‘上帝临女,无贰尔心。’(《大雅·大明》)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象有齿以焚(僵)其身,贿也。”
刘勰《文心雕龙·书记》云:“三代政暇,文翰颇疏。春秋聘繁,书令弥盛。绕朝赠士会以策,子家吊赵宣以书,巫臣之责子反,子产之谏范宣,详观四书,辞若对面。又子服敬叔进吊书于滕君,故知行人挈辞多被翰墨。及七国献书,诡丽辐凑;汉来笔札,辞音纷纭。”
按:清人余诚《古文释义》选此篇,并于篇首云:“此段叙明寓书之意”,以此篇为“寓书”,即书面体的书信。又评曰:“以令德令名对重币讲,义极严正。而行文又有层次,有节奏;措语亦有丰神,有蕴藉。孙月峰目以‘遒宕’,金圣叹赏其‘遒婉’,两人所见略同。”子产此书,由令德令名说起,按下郑轻币之请不表,却分析重币于晋之弊,言晋重币则诸侯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坏则执政之卿亦不能免,中引诗为证,末以象为喻。读之可谓在情在理,感人至深,故宣子以为是,乃许轻币。
郑行人公孙挥聘于晋,晋下军佐程郑问焉,不能对,归而问然明,然明答之,预言程郑将有祸。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晋侯嬖程郑,使佐下军。郑行人公孙挥如晋聘,程郑问焉,曰:“敢问降阶何由?”子心羽不能对,归以语然明。然明曰:“是将死矣,不然,将亡,贵而知惧,惧而思降,乃得其阶,下人而已,又何问焉?且夫既登而求降阶者,知人也,不在程郑。其有亡衅乎?不然,其有惑疾,将死而忧也。”
前548年 周灵王二十四年 鲁襄公二十五年 郑简公十八年 子产三十八岁 老子二十三岁 孔子四岁
六月,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胜之而不灭其国,礼也。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初,陈侯会楚子伐郑,当陈隧者,井堙、木刊,郑人怨之。六月,郑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宵突陈城,遂入之。陈侯扶其大子偃师奔墓,遇司马桓子,曰:“载余。”曰:“将巡城。”遇贾获,载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车。公曰:“舍而母。”辞曰:“不祥。”与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子展命师无入公宫,与子产亲御诸门。陈侯使司马桓子赂以宗器。陈侯免,拥社,使其众男女别而累,以待于朝。子展执絷而见,再拜稽首,承饮而进献。子美(子产)入,数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
按,由此年伐陈之记载可知,子产亦长于军事。
八月,子产献捷于晋,有辞以对士弱之问。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郑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侯使士弱责以伐陈之罪。子产对曰:“昔虞阏父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与其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桓公之乱,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庄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杀之,我又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冯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竞,而耻大姬,天诱其衷,启敝邑之心。陈知其罪,授手(首)于我。用敢献功。”晋人曰:“何故侵小?”子产对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国多数圻矣,若无侵小,何以至焉?”晋人曰:“何故戎服?”子产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授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
按:子产长于辞令,明于政事,于此可见一斑。其辞历数陈国之罪在于:忘大德、蔑大惠、弃姻亲、恃楚国。可谓句句在理,故士庄伯不能诘难之,赵文子闻之曰:“其辞顺,犯顺不祥。”《左传》还载仲尼赞之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也。”孔子此年才三岁,赞子产之言,当是成年后就此事而发。
冬,十月,子展相郑伯聘于晋,拜陈之功。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冬十月,子展相郑伯如晋,拜陈之功。”杜预注:“谢晋受其功。”
冬,然明预言程郑将死,果死,人或奇其言。子产始知然明,因问为政,喜其言,赞之。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然明预言晋程郑卒,其言应验。子产始知然明,问为政焉。然明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子产喜,以语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见蔑之面而已,今吾见其心矣。”
子产论为政如农功。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子大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
按:子产为政,爱民如子。《孔子家语·正论解》:子游问于孔子曰:“夫子之极言子产之惠也,可得闻乎?”孔子曰:“谓在爱民而已矣。”子游曰:“爱民谓之德教。何翅施惠哉?”孔子曰:“夫子产者,犹众人之母也。能食之,而不能教也。”子游曰:“其事可言乎?”孔子曰:“子产以所乘之车济冬涉,是爱而无教也。”
前547年 周灵王二十五年 鲁襄公二十六年 郑简公十九年 子产三十九岁 老子约二十四岁 孔子五岁
春,叔向、师旷论晋政。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是年春,秦如晋结盟,叔向命召行人子员。行人子朱数请当职,叔向不应。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于朝?”抚剑从之。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晋国赖之。不集,三军暴骨。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叔向欲斗,人止之。晋平公曰:“晋其庶乎。吾臣之所争者大。”师旷曰:“公室惧卑,臣不心竞而力争,不务德而争善,私欲已侈,能无卑乎?”《国语·晋语八》所载略同。
夏,三月甲寅朔,郑子产以礼辞赏邑。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郑伯赏入陈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让不失礼。’”
按:此年《左传》借公孙挥之口赞子产行事,处处讲一个礼字,并预言子产将任执政。
秋,七月,子展相郑伯聘于晋,齐侯亦聘于晋,晋平公兼享之,席间赋诗言志,晋叔向赞之。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秋七月,齐侯、郑伯为卫侯故如晋,晋侯兼享之。晋侯赋《嘉乐》。国景子相齐侯,赋《蓼萧》。子展相郑伯,赋《缁衣》。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郑君之不贰也。”国子使晏平仲私于叔向,曰:“晋君宣其明德于诸侯,恤其患而补其阙,正其违而治其烦,所以为盟主也,今为臣执君,若之何?”叔向告赵文子,文子以告晋侯。晋侯言卫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国子赋《辔之柔矣》:子展赋《将仲子兮》,晋侯乃许归卫侯。叔向曰:“郑七穆,罕氏其后亡者也,子展俭而壹。”
按:晋平公赋《嘉乐》,即《大雅·假乐》,杜预注谓义取“嘉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盖赞美齐景公、郑简公也。齐国的国弱(景子)答赋的《蓼萧》见于《小雅》,借其中“既见君子,孔燕豈弟,宜兄宜弟”,委婉地为卫国求情。子展赋《缁衣》,出于《郑风》,也是为卫国求情。但叔向故意误解国弱与子展的意思,而让晋平公谢齐、郑二君。此后国弱使晏婴私下里与叔向交涉,挑明来意。晋平公让叔向历数卫国之罪,国弱又赋佚诗《辔之柔矣》:“义取宽政以安诸侯,若柔辔之御刚马。”(杜预注);子展赋《郑风》之《将仲子》,义取人言可畏。晋国最终释放了被俘的卫献公。由此年赋诗可知,郑国的子展熟知经典,长于辞令,在外交场合能从容应对,所以叔向称赞他,并预言罕氏家族将得善终。
冬十月,楚、许、蔡侵郑,子展将御之,子产谏止,使彰楚恶于诸侯,子展悦,纳其谏。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冬十月,楚子伐郑,郑人将御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子展说(悦),不御寇。
按:由此事可见子展为人,不仅知人善任,且从谏如流。子产在执政方面受其影响当亦不少。
前546年 周灵王二十六年 鲁襄公二十七年 郑简公二十年 子产四十岁 老子二十五岁 孔子六岁
春,齐庆封以美车聘鲁,无礼。叔孙豹引古语论“服美不称,必以恶终”,并赋《诗·鄘风·相鼠》以刺之。
《左传·襄公二十七年》:“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亦不知也。”
按:叔孙豹为鲁之君子,知书达礼,娴于辞令。其所赋《相鼠》见《诗·鄘风》,取义“人而无礼,不死何为?”讽刺庆封无礼。
秋,宋向戌为弭兵之会。鲁叔孙豹、晋叔向、赵武、楚公孙归生赴宋国与会。
郑简公享赵孟于垂陇,郑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印段、公孙段皆赋诗言志,赵孟论其赋诗之“志”,遂成春秋一大风雅场。
《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载:郑简公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余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按:此处郑国众卿所赋,分别出自《召南》《鄘风》《小雅》《小雅》《郑风》《唐风》《小雅》。赵武一一评其所赋,其于《诗三百》如数家珍,运用于赋诗言志,可谓得心应手。于此可见春秋士大夫之文学修养,亦可见其时《诗》运用之广。劳孝舆《春秋诗话》卷一评曰:“垂陇一享,七子赋诗,春秋一大风雅场也。惟七子中有伯有,正如竹林中有王戎,殊败人意,厥后被发之厉,卒如赵孟所料。仓卒一赋,遂定终身。此中机括,微哉微哉。非深得于诗者,未易语此也。建安七子,大历七子,若明之前后七子,皆以七名。风流胜事相仿如此,或曰:子谓作者七人,亦有所指云,岂其然欤!”列国外交,赋诗唱和,体现着春秋时代贵族阶层之温文尔雅。形成了文采风流,以诗赠答,互通款曲的独特文化景观。孔子所云“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怨”“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正是对春秋时风雅实践的理论概括。
前545年 周灵王二十七年 鲁襄公二十八年 郑简公二十一年 子产四十一岁 老子约二十六岁 孔子七岁
春,鲁大夫梓慎占星,论阴不胜阳,预言宋、郑有饥荒。
《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载:春,鲁地无冰。梓慎曰:“今兹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灾,阴不堪阳。蛇乘龙,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玄枵,虚中也。枵,耗名也。土虚而民耗,不饥何为?”
按:服虔云:“岁为阳,玄枵为阴。岁乘阴,进至玄枵。阴不胜阳,故温无冰。”古人也常借言天象以论政。如“土虚民耗”,即就现实言之。此为古星象家议政谲谏之一法。
郑简公享蔡景公,景公不敬,子产预言其将有祸。
《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载:蔡景公归自晋,入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往劳于东门之外,而傲。吾曰:‘犹将更之。’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国,事大国,而惰傲以为己心,将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为君也,淫而不父,侨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蔡为小国,敬而有礼,犹不能免;傲慢无礼,必有祸患。
按:杜预《注》云:“襄公三十年蔡世子班弑其君。”说明子产预言有据。
郑简公使游吉聘楚,楚人拒之,游吉对楚人。归而复命,为子展论楚王将死。
《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载:蔡侯之如晋也,郑伯使游吉如楚。及汉,楚人还之,曰:“宋之盟,君实亲辱,今吾子来,寡君谓吾子姑还,吾将使马日奔问诸晋而以告。”子大叔曰:“宋之盟,君命将利小国,而亦使安定其社稷,镇抚其民人,以礼承天之休,此君之宪令,而小国之望也。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币,以岁之不易,聘于下执事。今执事有命曰:女何与政令之有?必使而君弃而封守,跋涉山川,蒙犯霜露,以逞君心。小国将君是望,敢不唯命是听?无乃非盟载之言,以阙君德,而执事有不利焉,小国是惧。不然,其何劳之敢惮?”
子大叔归,复命,告子展曰:“楚子将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复》之《颐》,曰‘迷复,凶’。其楚子之谓乎?欲复其愿,而弃其本,复归无所,是谓迷复,能无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楚不几十年,未能恤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
九月,子产相郑简公聘于楚,舍不为坛,楚国负责迎宾的外仆责问子产,子产引古制而作辞,以“五美”“五恶”之说对之。
《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载: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不为坛,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自是至今,亦皆循之,今子草舍,无乃不可乎?”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小适大,苟舍而已,焉用坛?侨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赦其过失,救其菑患,赏其德刑,教其不及。小国不困,怀服如归。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请其不足,行其政事,共其职贡,从其时命。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皆小国之祸也,焉用作坛,以昭其祸?所以告子孙,无昭祸焉可也。”
按:杨伯峻注云:“郑伯被迫朝楚,故子产所行所言如此。”据此,子产之辞,要点是揭露楚之征讨无度。外仆责之以礼,子产亦以礼驳之。楚人闻之,亦无话可说。
十一月,鲁襄公由楚返国,过郑,郑伯有迎候而不敬,叔孙豹预言郑必有祸乱。
《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载:(鲁襄)公过郑,郑伯不在,伯有往劳于黄崖,不敬。穆叔曰:“伯有无戾于郑,郑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弃之,何以承守?郑人不讨,必受其辜。济泽之阿,行潦之苹藻,置诸宗室,季兰尸之,敬也。敬可弃乎?”
按:敬,既是祭神之必须,又是为人之基。弃敬必亡。叔孙豹见伯有不敬,郑人又不讨伐伯有,故知伯有将死,而郑国亦及于殃。
前544年 周景王元年 鲁襄公二十九年 郑简公二十二年 子产四十二岁 老子二十七岁 孔子八岁
夏四月,楚郏敖即位,王子围为令尹,郑国行人子羽有所评论。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夏四月,葬楚康王。公及陈侯、郑伯、许男送葬,至于西门之外。诸侯之大夫皆至于墓。楚郏敖即位,王子围为令尹。郑行人子羽曰:“是谓不宜,必代之昌,松柏之下,其草不殖。”
按:行人子羽,即郑大夫公孙挥,字子羽。行人,外交官。据《左传》,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并熟知各国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且娴于辞令。后子产执政,用子羽,郑国之外交鲜有败事。
周灵王下葬,郑上卿有事,子展派年轻的印段往周送葬。伯有非之,子展引《诗》以止其非。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葬灵王,郑上卿有事。子展使印段往。伯有曰:“弱,不可。”子展曰:“与其莫往,弱,不犹愈乎?《诗》云:‘王事靡盬,不遑启处。’东西南北,谁敢宁处?坚事晋、楚,以蕃王室也。王事无旷,何常之有?”遂使印段如周。
按:子展所引诗句出自《小雅·四牡》。意谓王室本多变故,而诸侯争霸,朝聘无常,小国难以严格依礼行事。此可见时人对周室及周礼之心态。
郑饥荒,子展卒,其子子皮继位任上卿,用其父遗命赈民。宋亦饥,司城子罕闻子展遗命而效仿之,宋无饥人。晋叔向闻之,盛赞之。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郑子展卒,子皮即位。于是郑饥,而未及麦,民病。子皮以子展之命饩国人粟,户一钟,是 以得郑国之民,故罕氏常掌国政,以为上卿。宋司城子罕闻之,曰:“邻于善,民之望也。”宋亦饥,请于平公,出公粟以贷。使大夫皆贷。司城氏贷而不书,为大夫之无者贷。宋无饥人。叔向闻之,曰:“郑之罕,宋之乐,其后亡者也,二者其皆得国乎?民之归也,施而不德,乐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
六月,知悼子合诸侯之大夫以城杞,郑大夫游吉引《诗》论晋人此举弃同即异,是谓离德。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晋平公,杞出也,故治杞。六月,知悼子合诸侯之大夫以城杞,孟孝伯会之,郑子大叔与伯石往。子大叔见大叔文子,与之语。文子曰:“甚乎其城杞也。”子大叔曰:“若之何哉?晋国恤周宗之阙,而夏肄是屏,其弃诸姬,亦可知也已。诸姬是弃,其谁归之。吉也闻之,弃同即异,是谓离德。《诗》曰:‘协比其邻,昏烟孔云。’晋不邻矣,其谁云之?”
按:游吉之论,所引诗句出自《小雅·正月》。意谓晋国不应当为了照顾有姻亲关系的杞国而疏远了姬姓之卫、郑、鲁等国,游吉认为晋国的做法是“弃国即异”的“离德”之举。
吴公子季札聘鲁,观周乐,评论列国之政,预言郑、陈先亡。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其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箾》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濩》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按:季札此篇议论,不仅是观乐论政,而且是一篇大预言!说尽此后列国之大势。清代余诚《古文释义》编选此篇,并评之曰:“‘德’字是一篇骨子,‘请观’是一篇关键,‘为之歌’与夫‘见舞’,是一篇铺排,前后十数‘哉’字,是赞美口吻,歌处多用‘乎’字,是叹想神情;舞处叠用‘也矣’是论断语气。只起首一段十一字,是提挈一篇纲领,以下信手顺叙,无应无结,而起承转合,顿挫抑扬,自各得其妙。是不应之应,不结之结,纯乎文家化境,非复寻常笔墨所可到。逐段赞语,词旨无不精当,句调无一重复,尤为尽态极妍。读者务须一一寻绎,勿徒囫囵吞过。”
季札聘郑,与子产论郑国之政。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衣焉。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
按:季札之言,再次申明子产须为政以礼,不然,郑国将败。
十二月,郑伯有使公孙黑聘楚,黑拒绝前往,伯有强迫之。公孙黑纠合诸大夫共攻伯有,伯有被迫与众人盟誓,裨谌引《诗》预言郑国将乱,三年才能平息,并预言子产将主郑国之政。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郑伯有使公孙黑如楚,辞曰:“楚、郑方恶,而使余往,是杀余也。”伯有曰:“世行也。”子皙曰:“可则往,难则已,何世之有?”伯有将强使之,子皙怒,将伐伯有氏,大夫和之。十二月己巳,郑大夫盟于伯有氏。裨谌曰:“是盟也,其与几何?《诗》曰:‘君子屡盟,乱是用长。’今是长乱之道也,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能纾。”然明曰:“政将焉往?”裨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子产?举不逾等,则位班也,择善而举,则世隆也,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西即世,将焉辟之?天祸郑久矣,其必使子产息之,乃犹可以戾,不然,将亡矣。”
按:裨谌,《汉书·古今人表》作“卑谌”,为郑国大夫。《左传》称他善谋,“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故每有大事,子产便和他乘车谋于郊野。孔子说:“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宪问篇》)此年裨谌所引诗句出自《小雅·巧言》。
[作者简介]韩高年,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礼乐制度变迁与春秋文体源流演变研究”(09BZW020)、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全先秦汉魏晋南北朝文》编纂整理与研究”(10ZD&103)中期研究成果。
- 清人王源所评:“《左传》载列国名卿言行多矣,未有详如子产者也。子产乃终春秋第一人,亦左氏心折之第一人。”(《文章练要左传评》)。清人赵青黎《读左管窥》亦云:“郑子产,春秋第一流人,其美不胜述。”其世系参顾栋高《春秋大事表·春秋列国卿大夫世系表》,吴树平、李解民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第1338—1339页。
- 李慎仪《论子产》,刊《开封师院学报》1963年第3期。
- 斯维至《从子产谈到孔子》,刊《吉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79年第3期。
- 关于老子其人时代的争论及各种说法,参罗根泽《诸子考索》,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年。
- 张岱年《张岱年先生谈荆门郭店楚简〈老子〉》,载《道家文化研究》第十七辑。
- 李零《老李子和老莱子——重读〈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收其《郭店楚简校读记》(增订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195—202页。
- 参陈鼓应《老学先于孔学》(收其《老庄新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及李学勤《〈老子〉的年代》(《道家文化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荆门郭店楚简所见关尹遗说》(《郭店楚简研究》,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等论著。
- 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叁),上海:中西书局,2012年,第158页。
- 见《左传·襄公十年》载。
- 引文出自韩自强《阜阳汉简〈周易〉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52—53页。
- 《公羊传》《穀梁传》均以孔子生于上年,即公元前552年。其说不确,今从《史记》之说,系于此年。
- 钱逊《传统的人生价值观及其现代意义》,刊《洛阳大学学报》2000年第3期。
- 顾易生、蒋凡《先秦两汉文学批评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
- 〔清〕余诚《古文释义》,长沙:岳麓书社,2003年点校本,第56页。
- 详参《国语·晋语八》及《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 〔清〕余诚《古文释义》,第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