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仁学》与《谭嗣同传》——康梁与谭嗣同的关系
众所周知,《仁学》是谭嗣同的代表作。这一作品首先由梁启超在《清议报》上发表。从死神手中逃出的梁启超,为发展维新运动,把政变时以死来弘扬变法精神的谭嗣同的遗作拿出来发表,这么做合情合理。在梁启超为感叹亡命而作的乐府《去国行》中,正如“不幸则为僧月照,幸则为南洲翁”一句所言,梁启超的说法是他们二人为了达成目的,相互分担任务。南洲是西乡隆盛的号,这一点很多人知道。月照是当时日本勤王派一位非常有名望的和尚,在勤王运动中因遭受挫折而自杀身亡(1858年),西乡隆盛留下来实现了明治维新,由此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历史模式——同志者为达成所愿,各自承担生者和死者的任务。
然而,《清议报》上的《仁学》在刊登时,形式上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从第2册开始到第100册(终刊号),一直刊登在“支那哲学”一栏。具体说来,第2—14册(1899年1月2日至5月10日,其间也有没有连载的期数)的连载形式很普通,分量大概占了全刊的二分之一,之后一度中断。第44—46册(1900年5月9日至28日)又刊登了一部分(约为全刊的十分之一)。剩余的部分,一次性全刊登在最后一期即第100册上(1901年12月21日)。第44—46册的连载,发生在梁启超离开日本、麦孟华等人担任编辑之时。由于也可以推测,是远在夏威夷的梁启超获得消息后马上要求停止连载,所以在考虑连载中断这一问题时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仁学》在连载四个多月后一度中断,时隔两年半才把剩余的部分一次性全部发表。
梁启超在《清议报》第2册开始刊登《仁学》时,曾在“序”中对其意义有过如下评价:
呜呼,此支那为国流血第一烈士亡友浏阳谭君之遗著也……其于学也,同服膺南海,无所不言,无所不契……《仁学》何为而作也?将以光大南海之宗旨,会通世界圣哲之心法,以救全世界之众。
也就是说,谭嗣同是康南海的弟子,他的《仁学》发扬了南海的学理。另外,这篇序言在梁启超的请求下,在日本的《哲学杂志》第145号上也刊登了出来。两期之后,在《清议报》第4册《谭嗣同传》中,谭嗣同也自称“私淑弟子”,并沿用了“冥探孔佛之精奥,会通群哲之心法,衍绎南海之宗旨,成仁学一书”的说法。但是下划线表示的那两句“同服膺南海”和“光大南海之宗旨”却在三年后编辑出版的《清议报全编》中被删掉。《饮冰室合集》“文集三”收录了全编本,题目也变成了“仁学序”。但尽管如此,各种版本的《戊戌政变记》中所收录的《谭嗣同传》却都没有修改,和《清议报》第4册完全相同。于是出现了同一个作者(梁启超)写出来的评价完全相反的两篇文章,而尽管如此,把谭嗣同写成是康有为弟子的那篇却在江湖上广泛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