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莺

带着数字和玫瑰旅行 作者:蔡天新 著


1.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莺

卡洛斯·伽达尔雕像 坐落在他长大的街区

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第三天中午,我头一次乘坐地铁H线(黄线)。穿行在幽暗封闭的隧道里,木制的车厢多少让人有些放心不下,这是该市4条自西向东的地铁线路之一,它们与南北向的B线(红线)交汇于市中心最繁华的七月九日大道。我一直坐到费德里科终点站才钻出地面。出了地面就看见小小的广场四周摆满了鲜花,对面是一排白色的圆形大石柱,三角形的尖顶让我想起雅典的帕特农神庙。那正是恰卡里塔公墓,豪·路·博尔赫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里曾提及它,并引用了吉他手的歌词:“死亡是活过的生命,生命是临近的死亡。”阿根廷人对死亡的崇敬由来已久,他们纪念一个人不在他的生日而在忌日,或许是因为最初的欧洲移民知道自己死后难以返回故乡,因而极尽奢华。恰卡里塔虽不及葬在该市的另一座公墓雷科莱塔华贵荣耀,但对到过巴黎的拉雪兹神父公墓和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我来说,仍然感到不可思议。每一座墓室都有三米多高,门口由“铁将军”把关,有的墓室还安装了两扇侧门。整座公墓采用清一色的大理石墓碑,街道、门牌和广场一应俱全,简直像一座小城镇。

埃娃·庇隆像

1935年的一个夏日,一位古巴女子从哈瓦那住所的阳台上跳下来自尽,而在波多黎各和纽约,各有一位女子服下毒药,她们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一个未曾见面的中年男子,他刚在麦德林的一次飞机失事中丧生,他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一场演唱会。这个人便是如今被尊为“探戈之父”的阿根廷歌手卡洛斯·伽达尔,他的另一个雅号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莺”。我来恰卡里塔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卡洛斯·伽达尔的墓,因为在哥伦比亚我曾听说,虽然时光流逝,但每天仍有虔诚的歌迷来为伽达尔点烟,夹在他雕像的手指间。博尔赫斯早年对探戈的歌词不以为然,认为它缺少男子气概,尽是些对失去的爱或对背叛的悲叹。还嘲讽说,他和伽达尔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人都不会跳探戈。可博尔赫斯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两次到访麦德林,不得不说这与伽达尔之死有关。伽达尔的墓坐落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看到他的雕像的右手指间夹着一颗燃烧的烟头,传言果然不虚!有一句民间流行的话说:伽达尔的歌一天比一天唱得好。

雷科莱塔公墓

在伽达尔的遗体运抵阿根廷之前有个长长的“奥德赛”。他离开麦德林以后,先是北上到了纽约,然后经过里约热内卢和蒙得维的亚,在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后,伽达尔的遗体被放置在月球公园体育场里供人瞻仰,最后才由一辆马车载送到恰卡里塔公墓。值得一提的是,恰卡里塔还安葬着显赫一时的庇隆将军,我对庇隆将军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电影明星出身的庇隆夫人埃娃·庇隆葬在雷科莱塔。在阿根廷有一个说法:“过一辈子奢侈的生活容易,葬在雷科莱塔不易。”因为葬在那里需要有高贵的姓氏,庇隆将军虽三度出任阿根廷总统,死后却也只能葬在恰卡里塔。埃娃·庇隆得以葬在雷科莱塔十分偶然。在军人统治时期的阿根廷,遗体的安葬是政治斗争的一种手段。埃娃在33岁时患癌症去世,她的遗体被丈夫的一个政治对手偷运到意大利,匿名下葬在米兰的一座公墓里。近20年以后,那位政治对手被庇隆将军的追随者暗杀,他的遗体在总统答应将埃娃安葬雷科莱塔后才得以奉还。至于埃娃因为后人制作的一部传记电影和主题曲蜚声世界,则是20世纪90年代的事情了。考虑到阿根廷人关于死亡的恩恩怨怨,就不难明白为何高明的博尔赫斯愿意最后栖身于他度过青春期的日内瓦湖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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