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组（6首） 许立欣＆Stephanie Farrar

F356 If you were coming in the Fall若是你要秋天来^①

If you were coming in the Fall，

I'd brush the Summer by

With half a smile，and half a spurn，

As Housewives do，a Fly.

If I could see you in a year，

I'd wind the months in balls-

And put them each in separate Drawers，

For fear the numbers fuse-

If only Centuries，delayed，

I'd count them on my Hand，

Subtracting，till my fngers dropped

Into Van Dieman's Land.

If certain，when this life was out-

That yours and mine，should be-

I'd toss it yonder，like a Rind，

And take Eternity-

But，now，uncertain of the length

Of this，that is between，

It goads me，like the Goblin Bee-

That will not state-its sting.

16 take] taste

若是你要秋天来，

我会把夏季扫去^②

半微笑，半斥责

像主妇般，挥蝇。^③

若我能在一年内见你，

我会将每月卷成球-^④

并将它们分收抽屉里，

避免数字混淆了-

若只是几世纪的耽搁

我会在掌上算日子，

清数，直到指头掉落^⑤

入范迪门之地。^⑥

若确定，当今生尽头-

你和我，注定-

我会抛弃生命，像果皮，

接受永生-

但，现在，不知等待长短

在此时，与彼时之间，

它驱刺我，像妖蜂般-^⑦

而不显露-它的螫刺。^⑧

16接受]品尝

【注释】

① 大约作于1862年。现存一份手稿，收入诗笺（Fascicle 17）。

② brush the Summer by：此句运用夸饰法，形容夏天可像苍蝇般，被叙事者一扫而去。

③ Fly：苍蝇是微不足道的家中常客，在英文中，具有生命力或死亡之引申义，为最后一段的Goblin Bee埋下伏笔。

④ balls：针织用的毛线球。

⑤ Subtracting：用手指算日子。根据狄金森传记，这个词暗指一种小孩子的游戏，算一根指头，就是一个人消失（Wolff，1988：376）。

⑥ Van Dieman's Land：范迪门之地是当今澳洲的塔斯马尼亚省（Tasmania）的旧称（1853年之前），曾是英国流放犯人的监狱。根据学者考证，Van Dieman's Land在英文俚语中有down、under之意，因为澳洲位于南半球，相对于美国来说，是在地球的下方，或许可能因此也暗含性的意味（Wolff，1988：376）。这里选择音译，让读者自行玩味诗人既俏皮又焦虑的语气。

⑦ Goblin：妖精，在欧洲中世纪的文献里，常出没于洞穴或森林，身材矮小、长相丑陋又爱捣蛋，古灵精怪。Goblin Bee指“古灵精怪的”蜜蜂。

⑧ state：陈述、表露，这里是指妖蜂显露其针刺。sting：《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传》（15：55）：“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Where，Odeath，is your sting？）诗人很可能熟悉这个典故，用在此诗的结尾，可以获得一语双关的效果：一方面指蜜蜂的螫刺，另一方面也暗示，不确定的等待就是不宣告的死期。sting一词在中译本《圣经》中通常译作“毒钩”。译者取“螫刺”而不取“毒钩”，是为了更好地照应昆虫的意象。

【解读】

这首诗常被归类为爱情诗，描述女方等待对方来临，既期待又不确定的焦虑心情。前两段充满家居意象，如家庭主妇的扫帚、编织用的毛球、收藏用的抽屉、削水果皮的厨房杂事、小孩子的手指游戏，等等，采用家庭主妇的视角，或是小孩子玩笑嬉戏的语气，塑造轻松的气氛。诗的后半段，意象转向沉重，如英国早期流放犯人的殖民地范迪门之地，以及妖蜂的螫刺，和前几段形成对比，凸显出叙事者情绪上的转变，从纯真孩童般，或恋爱中女性的期望，到后来较阴暗面的心理。此诗借由充满童趣又混合了哥特式惊悚的情境描写，加上对欧洲航海殖民时代历史的影射，展现出诗人虽身处家中，却涉足世界的想象力。

（翻译、注释、解读：许立欣；参考Stephanie Farrar意见）

F589 They called me to the Window，for他们唤我到窗前，看^①

They called me to the Window，for

"'Twas Sunset"-Some one said-

I only saw a Sapphire Farm-

And just a Single Herd-

Of Opal Cattle-feeding far

Upon so vain a Hill-

As even while I looked-dissolved-

Nor Cattle were-nor-Soil-

But in their Room-a Sea-displayed-

And Ships-of such a size

As Crew of Mountains-could afford-

And Decks-to seat the Skies-

This-too-the Showman rubbed away-

And when I looked again-

Nor Farm-nor Opal Herd-was there-

Nor Mediterranean-

3 a Sapphire] an Amber-

9 Room] stead

他们唤我到窗前，看^②

“是夕阳”-有人说-

我只见到一个蓝宝石农场-

和孤零零一群簇-

猫眼石牛群-远处啃食

在缥缈山丘上-

而甚至当我看时-已消散-

没了牛群-没了土壤-

但那地方-一片海-显现-

还有船只-这般大小

能容得下一座座山-也就是船员-^③

以及甲板-能让天空上来乘坐-

这些-也-被这秀场主持人抹去-^④

当我再次注视-

没了农场-没了猫眼石牛群-那里-

也没有地中海-

3一个蓝宝石]一个琥珀-

9地方]位置

【注释】

① 大约作于1863年。现存一份手稿，收入“诗笺”（Fascicle 26）。如图（一页半）。

② for：原意是“为了”（连接词），从上下文推断，应指去窗户旁看的动作，为了对应英文简练的单音节，这里译作“看”。

③ Crew of Mountains：这里结合单位词Crew与视觉意象Mountains，描绘天上的云，如一座座山，为了呼应整段用船只比喻云的形状，故不直译为“如船员般的山”。

④ the Showman：秀场主持人，暗指自然的力量，像是将云吹动的风，或是创造万物的上帝。

【解读】

整首诗将夕阳的天空比喻为一场大自然的表演。叙事者被召唤到窗前看夕阳，看到的却是宝石般色彩缤纷、变幻万千的景象。此诗反映出诗人受浪漫主义美学之影响，用眼睛当画笔，练习将内心想象投射到大自然画布之上。此诗也反映19世纪美国艺术界中，田园画风的流行，米勒指出，此诗可能回应了兄嫂家中收藏的一幅画作（Miller，2016：761，fn.243）。此外，诗人用暗喻的方式，将天空比喻成秀场，似乎也暗指具有创造力的诗人，可以和大自然的造物者媲美。

（翻译：陈义海；注释和解读：许立欣；参考Stephanie Farrar意见）

F704 My Portion is Defeat-today-我分到的那份是失败-今日-^①

My Portion is Defeat-today-

A paler luck than Victory-

Less Paeans-fewer Bells-

The Drums don't follow Me-with tunes-

Defeat-a somewhat slower-means-

More Arduous than Balls-

'Tis populous with Bone and stain-

And Men too straight to stoop again-

And Piles of solid Moan-

And Chips of Blank in Boyish Eyes-

And scraps of Prayer-

And Death's surprise，

Stamped visible-in stone-

There's somewhat prouder，Over there-

The Trumpets tell it to the Air-

How different Victory

To him who has it-and the One

Who to have had it，would have been

Contenteder-to die-

5 somewhat slower] something dumber-

6 Arduous] difficult-

8 stoop] bend

11 scraps] shreds

14 somewhat] something

我分到的那份是失败-今日-^②

比胜利更苍白的命运-

颂歌稀少-钟声零落-

鼓声不追随我-伴随旋律-

失败的-方式-好像更缓慢-^③

艰难胜过被子弹射穿-^④

这里堆聚尸骨与污渍-^⑤

和僵直的人再无法弯身-^⑥

还有成堆的哀号-^⑦

以及男孩眼中点点空白-^⑧

还有碎落的祈祷声-^⑨

以及死亡的惊异，

清晰的烙印-在石头上-^⑩

胜利似乎更傲人，在那里-

号角向空气诉说-

胜利何等不同

对于拥有者而言-而失败者

幻想拥有胜利，或许会

更满足-死去-

5好像更缓慢]更无言的事情-

6艰难]困难-

8弯身]屈身

11碎落的]破碎的

14似乎，几分]某个事物

【注释】

① 大约作于1863年后期，正值南北战争期间。现存一份手稿，收入“诗笺”（Fascicle 33）。

② Portion：一部分（相对于全部），或单位词，和下一段零碎的意象相呼应。此词常用以指一份食物，和下一段的感官印象（声音与颜色）相对应。

③ slower：相对于胜利的短暂快乐，人对失败的体验更为缓慢与持久。诗人手稿中另一替换词为dumber：更无言的，更迟钝的。means：体验失败的方式，跟下一行子弹射穿肉体的速度构成对比。

④ Arduous：手稿中另一替换词是diffcult，皆指过程的艰辛。Balls：战场上的子弹。诗人在信中曾提到，南北战争中一种新发明的较小无声的子弹（minié ball）（L255）。

⑤ 'Tis：这里强调这个“地方”，也就是战场，和句中的populous with相呼应。

⑥ And：第二段中间，连续五句都以连接词and起头，以表达文句描述的紧凑感。译文选用几个不同的连接词，希望减少中文句法上因过度重复而产生的单调感。

⑦ Piles：运用联觉手法（synesthesia），将视觉的单位词“成堆”（Piles）与听觉的“哀号”（Moans）结合在一起。

⑧ Boyish Eyes：南北战争中征招的士兵年纪很轻，故还保有男孩般的纯真眼睛。

⑨ scraps：诗人手稿中的替换词是shreds，二词皆指碎片，比如纸片，这里也运用联觉手法，将视觉的单位词“碎片”（scraps）与听觉的“祷告声”（Prayer）结合。

⑩ stone：石头，暗指死亡，也可引申为死者的墓石。

【解读】

全诗采用对比手法，凸显失败与胜利、死亡与生存、悲惨与光荣的差异。在前两节，叙事者从失败者的角度，想象自己是战场上的年轻士兵，置身现场。诗人运用视觉与听觉上的鲜明意象，近似现代主义意象派的手法，带领读者临场体验杀戮的残酷画面。最后一节跳出现场，采用较沉思的语气，对整个胜利与失败的差异，做出评论。值得注意的是，此诗第一行即提到“今日”（today），增加了叙事的即时感，可以想见诗人每天面对美国内战的新闻报道，心有所感，故写出此诗。

（翻译、注释、解读：许立欣；参考Stephanie Farrar意见）

F1212 My triumph lasted till the Drums我的胜利持续到鼓声^①

My triumph lasted till the Drums

Had left the Dead alone

And then I dropped my Victory

And chastened stole along

To where the fnished Faces

Conclusion turned on me

And then I hated Glory

And wished myself were They.

What is to be is best descried

When it has also been-

Could Prospect taste of Retrospect

The Tyrannies of Men

Were Tenderer，diviner

The Transitive toward-

A Bayonet's contrition

Is nothing to the Dead-

我的胜利持续到鼓声

把死者抛在一旁

然后我放下胜利

在自责中悄然回返^②

到这些亡者面前^③

这结果将我背叛^④

于是我开始厌恶荣耀

宁愿我自己是他们。

未来得以清晰地昭示

当它已于当下现身-^⑤

若展望能体尝回顾的感受^⑥

人类的暴行

会多些神圣与温和

面对生死交替-^⑦

刺刀的悔过^⑧

对逝者毫无意义-

【注释】

① 大约作于1871年，现存一份手稿（钢笔，夹杂铅笔），见“分组诗稿”（set 8a）。

② 第四行：被动式chastened，应指被自己良心谴责；stole along有鬼鬼祟祟之意。

③ the fnished Faces：使用借代法，以死者的面孔代替死者。

④ Conclusion：战争的结果，或是生命的结束，即死亡。turn on：此词可意指“转向”（面对死亡的面庞），或者意指“背向”或“背叛”某人（叙事者没有预期到结果是死亡），译文选择后者，与下一行所传达的“恨”（hate）相合。

⑤ 第九至十行：人对未来的展望，常基于对目前已发生之事的推测。

⑥ Prospect/Retrospect：诗人采用拟人手法，将两词首字母大写，强调未来和过去两段时间，具有预言/寓言性质。

⑦ Transitive：根据诗人的词典，指短暂的存在过程，或生死交替过程。

⑧ Bayonet：短刀、刺刀，诗人以换喻手法，描述士兵杀敌的动作。

【解读】

这首战争诗从胜利方的角度来假想，反讽胜利的短暂（鼓声结束即止），和前一首诗的叙事角度构成对比。第一段，叙事者描述战场细节，甚至俯身去翻转检视死者的脸，寻查死亡的征兆。此段强调叙事者面对死者时，内心经历的谴责与失落，与胜利的荣耀和空虚形成反差，叙事者因而产生某种被胜利背叛的厌恶与罪恶感。诗人于第二段则抽离战场情境，以第三者的角度，反思人类彼此残害的暴行。

（翻译、注释、解读：许立欣；参考Stephanie Farrar意见）

F1440 How Human Nature dotes人性多么钟情于^①

How Human Nature dotes

On what it can't detect-

The moment that a Plot is plumbed

Its meaning is extinct-

Prospective is the friend

Reserved for us to know

When Constancy is clarifed

Of Curiosity-

Of subjects that resist

Redoubtablest is this

Where go we-

Go we anywhere

Creation after this？

4 meaning] import-

4] Prospective is extinct-

人性多么钟情于

无法探测的事物-

一旦定局被探明^②

其意义就灭绝-

展望是良友

预留给人们探求

当永恒被厘清^③

为好奇-

关于禁忌的话题

这一个最让人畏惧

我们何去何从-

能去哪儿

在被创造之后？

4意义]含义，重要性

4]展望就灭绝

【注释】

① 大约作于1877年。现存一份手稿，属于“散页”，用铅笔写在一张废弃的纸页上，最后两行写不下，写在纸张的背面，纸张背面下半部分的空白处有Ice Cream（冰激凌）字样，被勾掉（如图）。

② Plot：小说中的剧情或人生的计划，这里暗指人死后的未来世界。plumbed：用作名词时，指“探测水深的铅锤”。这里用作动词，将未来的抽象概念具体化，暗指探测人死后的状况，像是去测量坟墓的深度一般。

③ Constancy：持续或永恒，具有基督教所谓“永生”之意涵。

【解读】

这首诗宗教与哲思意涵较浓厚，描述人类对未来，尤其是死后世界的不可预知，充满好奇心。诗的结尾连续3个问句，呈现叙事者对人类存在与死后状况感到的困惑或焦虑。

（翻译、注释、解读：许立欣；参考Stephanie Farrar意见）

F1442 It was a quiet seeming Day-这是看似平静的一天-^①

It was a quiet seeming Day-

There was no harm in earth or sky-

Till with the setting sun

There strayed an accidental Red

A Strolling Hue，one would have said

To westward of the Town-

But when the Earth began to jar

And Houses vanished with a roar

And Human Nature hid

We comprehended by the Awe

As those that Dissolution saw

The Poppy in the Cloud-

3 setting sun] closing sun

6 To westward] To upper

9 Human Nature hid] Population fled

10 comprehended] recollected·

postulated;

11 Awe] Flare-·Glare-·Blare-

12 Poppy] warrant

这是看似平静的一天-

没有危险，地上或天上-^②

直到夕阳沉落的时刻^③

飘来一朵不经意的红^④

一种漫步的色调，有人会说

向着城西飘去-

但当大地开始震动

房屋于巨响中消失

万物生灵藏匿起来^⑤

我们才由敬畏领悟^⑥

就像那些人见过消融^⑦

云中的罂粟花-^⑧

3落日]夕阳将近/终结

6向着城西]向着上方

9万物生灵藏匿起来]万物生灵逃散开去

10领悟]忆起·假定；

11敬畏]火光-·强光-·光亮-

12罂粟花]证明，担保

【注释】

① 大约作于1877年。现存一份手稿（散页），用铅笔写在一个朋友（Abigail I．Cooper）寄来的一张致谢便笺的背后，最后一行和若干替换词，因为写不下，只好写在便笺的正面，在致谢辞的上方和下方（如图）。手稿中留下大量替换词，特别是十至十一行，这里没有全部罗列出来，详见富兰克林异文汇编本。

② harm：危险，引申为危机感。

③ setting sun：落日，诗人手稿中，另外一替换词是closing sun，有关闭和终结之意，暗示毁灭性的灾难即将来临。

④ Red：换喻，以颜色代替天空中的红云。

⑤ Human Nature hid：此词可指所有人类或普遍人性，诗人将Human与Nature并排，兼指人类与自然界。诗人手稿中，另一替换词是Population fed，指地球上居住的万物。

⑥ Awe：敬畏，意指人类对自然界或造物主的毁灭力量感到敬畏。诗人手稿中的替换词，有较具视觉或听觉效果的词语：Flare、Glare、Blare，呈现出地震带来的震撼效果。comprehended：理解，诗人手稿中，另两个替换词是postulated和recollected，皆有事后领悟之意。

⑦ Dissolution：因地震带来的毁灭。如和下一行的Poppy（罂粟花）意象合看，则可暗示人类灭亡，或许暗示像吸食鸦片一般消耗殆尽。

⑧ The Poppy：红色的罂粟花，暗喻红云或太阳，象征危险、流血或暴力，或象征掌握生杀大权的权威力量。诗人手稿中的替换词是warrant，法律用词，更直接点出红云与地震是上帝或自然界权威的展示。

【解读】

此诗描述地震发生前，人们对天空中出现的红云，不以为意，自然灾害发生之后，才领悟到之前的警讯。诗中将红云与罂粟花结合，象征危险与死亡，同时罂粟花血红娇艳，展现自然美，却又充满诱惑与毁灭性，让人联想到中英于19世纪发生的两次战争，皆因从罂粟花中萃取制成的鸦片而引发。诗人年轻时，在其书信中提及，参观波士顿的中国博物馆，对两名戒食鸦片的中国人相当感兴趣（L13），或许之后有所感而促成此诗。

（翻译、注释、解读：许立欣；参考Stephanie Farrar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