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以死抗争不缠足
辛亥革命推翻了近两千年的封建帝制,但长期以来的封建意识和封建陋习还根深蒂固地禁锢着人的思想,特别是对妇女的束缚。女孩子在五六岁的时候,要用一条长长的裹脚布,把除了大脚趾以外的其他四个脚趾按住折在脚心上,缠成一个尖尖的辣椒形状,穿上尖尖鞋,最后发育成一个带尖的“捣蒜锤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只能走碎步,多走了路,就会钻心的疼。
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近代启蒙运动中,就有人倡导过“天足”运动,并很快在较开化的城镇得到积极响应,以至成为一种社会共识和风尚。但在民国初期的四川南部山区,妇女缠足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赵一曼十岁的时候,族里的长辈就开始议论,一个女孩子整天混在男孩子群里念书,疯来疯去成何体统。封建意识较浓的哥哥和嫂子也提出应该给幺妹缠足了。
赵一曼的母亲从小深受缠足之苦,而且终生痛苦不堪。但按照那时的社会习俗,脚的大小是女孩子美丑的标准和象征。“三寸金莲”被视为最美的脚。而一般穷人家的女子下田劳动才不缠足,被蔑称作“大脚婆娘”。如今幺女已经长大了,再不缠足就成为大脚婆娘了,会影响她日后的人生,嫁不到好人家。在母亲的思想里,男人是树,女人是藤,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是嫁一个好丈夫。她虽然心疼幺女,但还是狠下心来要给她缠足。于是点灯熬油地给幺女做了一双漂亮的绣花尖尖鞋。
赵一曼是个孝顺的孩子。她每天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也晚,这和农村的早睡早起正相反。长辈们都骂她太懒,她也不理会。赵一曼每天晚上都陪着父母说话,等父母睡了,她一个人看书、写日记;疲倦的时候,就站起来到处走走,看看门关好了没有,碗柜关好了没有;天热了给父母扇扇子、赶蚊子,天冷了给父母盖被子……因此,父亲常说:“人家说我幺女不好(指光读书不做女红),我倒很满意,她就像家里的一把锁一样。”
这些天来,赵一曼见母亲连夜做着尖尖鞋,做得那么认真精细,还以为是自己穿的,于是劝母亲有鞋穿就不必赶着做,年纪大了别太劳累。说得母亲心里高兴,更是把爱缝在一针一线里。
鞋做好后,母亲把赵一曼叫过来,心平气和地说:“我的幺女长大了,长得愈加水灵了,妈妈给你做了一双鞋子,穿上看看好看不好看!”
赵一曼一看,这不是母亲这些天精心做的那双尖尖鞋吗,她全明白了,母亲是要给她缠足。她亲眼看见婶娘家的姐妹比她还小就开始缠足了,疼得直哭,自己的几个姐姐也都缠过足,现在也轮到自己了。她下定决心坚决不缠足,缠了足就像蝴蝶被捆上翅膀一样,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飞翔了。
“妈,我不缠足,缠足有什么好,看你走几步路就脚疼,每天晚上疼得直哼哼。”赵一曼企图说服母亲。
“千百年来女人就是这么过来的,不能坏了祖宗的家法。缠足虽然有点痛,但会带来更大的幸福,将来找个好婆家。”这就是母亲让她缠足的硬道理。
赵一曼一看说服不了母亲,就又哭又闹又撒娇,就是不缠足。然而,任赵一曼怎么哭闹,母亲还是铁了心。她叫来王妈、惠嫂,按住赵一曼把脚缠住,穿上那双小尖鞋,还把赵一曼关在房里,不让她上学。赵一曼见哭闹、撒娇全没有用,于是就不吃不喝,用绝食来抗争,表示宁死也不缠足。母亲还以为小孩子闹几天就好了,饿了就吃饭了。结果赵一曼真的不吃不喝,任母亲送来她最爱吃的,她也不闻不看,犟得像一头毛驴。任母亲怎么哄、怎么劝都没有用。赵一曼看母亲有些心软,便一瘸一拐地跑出房间,找来一把柴刀,几下就把小尖鞋、裹脚布砍得稀巴烂。
图1-4 赵一曼剁裹脚布和小尖鞋的柴刀
父亲看在眼里,只好慨叹:“幺女性格倔强,生来就是个男儿性格。”年迈的母亲拿这个娇惯坏了的孩子没办法,缠足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穿耳洞就更不干了,她说:“好好的耳朵穿个洞,戴上那些金银圈子有什么好看。”
为了表示对旧习惯势力的反抗,赵一曼还故意当着别人的面洗脚。那时候女子的脚是不能露出来让外人看的,只有自己的父母和丈夫才能看。因此,在伯阳嘴长辈和族人眼里,赵一曼就是一个任性、不听管教的“疯丫头”。
赵一曼在家乡开风气之先,摆脱封建束缚,以死来抗争保住了一双天足,为她日后走出伯阳嘴,走进县城的学堂,走出国门去“游洋”,走上抗日救国的道路创造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