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巴族

猴子变人（一）

很久以前，地上没有人，但已有了猴子。有一次，姑鲁仁布切神在嘎格多节胆地方召集猴子讲经，想把它们变成人。在讲经前，姑鲁仁布切对猴子说：“你们应邀前来听经，听时务须紧闭双眼，不许睁开眼看我。”猴子听后，个个都很听话，立即闭上眼。姑鲁仁布切接着说：“现在地上没有人，今天要把你们变成人。”正当姑鲁仁布切讲到这里时，一些猴子急切地想看一下自己怎么样变成人，高兴得忘记了神的叮嘱，把眼睛睁开了。神未制止这些猴子的举动，继续讲经。神愈往下讲，那些闭目听话的猴子眼睛愈是紧合，以致想睁开眼也睁不开了，只好静坐在原地。

不久，姑鲁仁布切叫那些不听吩咐、睁开眼的猴子去拾柴草、采集树果、根块来。神把这些猴子采来的柴草烧着，投入树果、根块，烧熟后喂养那些未睁开眼的猴子。不经几天，这些猴子不但眼睛睁开，而且身上的毛也脱落了，从此变成了人。那些被派去拾柴、采集块根、果子的猴子，姑鲁仁布切没有给他们喂食，因而没有变成人，这些猴子就是现在猴子的祖先。

地上有了人后，人又受到专门吃人的九头怪鲜波的威胁，人类得不到繁衍。于是，姑鲁仁布切神就钻进九头怪的肚子里，把那些被九头怪吃掉的老年人、青壮年人、小孩分别集中起来，给他们讲经，保佑他们，然后把青壮年救了出来，并限制九头怪吃人的数量，人从此渐渐多了起来。

时间又过了很久很久。有一天，姑鲁仁布切又来到人间，他对人说：“现在人多了，很好，但不组织起来，还不能抵抗九头怪的威胁，你们要想生存，繁衍后代，就要选出自己的首领，组织起来，这样你们才能过安宁的生活。”

人们听从姑鲁仁布切的教导，选举首领，组织起来。

又过了很久很久。有一天，首领向姑鲁仁布切申诉说：“我们有了首领，又组织起来，人比以前多了，可吃的东西太少了，人们生活困难，头领难当，怎么办？”

姑鲁仁布切听后说：“我把猪给你放在山上，你们将它猎杀，食它的肉；我把牛给你们，你们可用它种田，收取粮食，它撒谎时，你们就把它杀了，吃它的肉；我把鸡给你们，这些鸡偷吃神的药酒了，人病了，身体虚弱，就用它祭鬼后吃掉，补养身体；你们爱吃野兽肉，我把狗给你们，它帮助你们猎获野兽；我把鱼放在水中，你们就用投毒、鱼钩、鱼叉、弓箭和网捕捉它们……”

姑鲁仁布切为庇护人类的安全，经常隐藏在九头怪的肚子里。有一次，姑鲁仁布切对住在“门奔当”的门巴人说：“你们从北方来到这里住。你们希望我经常保护，就要天天早起来，对太阳念‘白什姑鲁’真言，晚上睡觉前也要念。这样做了，就会平安，死后灵魂进入天堂。”

从此以后，门巴人就有了早晚念经的习俗。

流传地区：西藏墨脱

讲述者：嘎玛旺秋 贡嘎

搜集整理者：刘芳贤

翻译者：张永红

选自王士媛等编《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第十六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

猴子变人（二）

远古时，在茫茫的大地上没有一个人，在冥冥的天空中也没有太阳和月亮，一片混混沌沌，分不出白天和黑夜。

在天的上方是天宫。天宫像飘动的白云悬浮在天空中。

有一天，天神从天宫中俯视下界，只见下界是一片滚沸的雾海，浩浩渺渺，把大地遮蔽得严严实实。

天神思忖，下界如此荒无人烟，空洞寂寞，应该去创造一个快乐世界才是。天神悲悯无限，决定派遣他的侍臣支乌·江求深巴到下界去，去建立一个人的世界。

于是，支乌·江求深巴奉天神的旨意，离开了天宫，穿过滚沸的雾海，来到茫茫的大地上。

支乌·江求深巴离开天宫不久，天神又派遣了他的另一个侍臣名叫扎深木的女神来到下界。扎深木本领高强，善于变化，能够变幻成各种动物模样。扎深木来到大地上，首先遇到了一只老虎，她就变成一只老虎，要和老虎结婚。可是，老虎不搭理她。扎深木又遇见一头狮子，她又变成一头狮子，要和狮子结婚。可是狮子也不搭理她。扎深木又遇见一只狗熊，她又变成了一只狗熊，又要和狗熊结婚。可是狗熊也不搭理她。最后，扎深木碰到了一群猴子，她就变成了一只猴子，混进了猴群。但是，扎深木变成的这只猴子，相貌丑陋极了，猴子们见了都十分厌恶，把她冷落在一边，离她远远的。扎深木开始还没有摸清是什么原因，没有觉察到自己的丑相。看到猴子都不理她，觉得很奇怪。

一天，扎深木来到河边玩耍。猛然间，她从平静如镜的河水中发现了自己的丑相。连她自己也感到十分恶心，这才恍然大悟。扎深木寻思了半晌，把身子一晃，又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十分俊俏的猴子。她又去接近猴群，可是猴子们对她仍然冷淡。扎深木终于技穷，无可奈何，只得重返天宫。

不久，最初来到下界的江求深巴，也返回天宫去了。

天神召见了扎深木和江求深巴，对他们说：

“我还要派你们重返下界，不得再回到天宫来！你们在那里结为夫妻，生儿育女，在大地上创造一个人的世界吧！”

扎深木和支乌·江求深巴遵从天神的旨意，又重返下界，立即结成了夫妻。不久，生了许多孩子，有男的也有女的，虽然浑身长毛，还长着尾巴，却能够用两条腿走路。可是，他们的孩子们，仍都是猴子模样，森林里的动物们都不愿同他们的子女成婚，扎深木和江求深巴只好让他们互相婚配。他们生下的孩子还是猴子模样，仍然不会狩猎，也不会种地，只会两条腿走路，攀岩爬树觅食。人的世界还是没有创造出来，扎深木和江求深巴不知怎样是好，迫不得已，再一次返回天宫去询问天神，请求天神指示。这次，天神赐给了他们一些鸡爪谷、青稞、玉米等粮食种子。天神对他们说：

“你们把这些种子撒在大地上，你们就会得到你们需要的东西。”

天神还教给他们制作工具、播种和耕地的方法。

扎深木和江求深巴又回到了大地上。他们按照天神的话，教给孩子们学会了种庄稼，从此，大地上有了各种粮食。他们还学会了造石斧，造出了世间第一把石斧。用石斧猎获了野猪、狗熊、獐子、岩羊等许多动物。

有一天，扎深木忽然发出了人语，说出了世间第一句话。猴子们感到十分惊奇，他们都向扎深木学习讲话。会讲话的猴子愈来愈多，愈来愈聪明了，长相也愈来愈好看。但是，他们还不会用火，仍然吃生冷的食物。

扎深木和江求深巴商量，决定去请求天神的帮助。他们再次来到天宫，对天神说：

“我们现在已经学会猎野兽、种庄稼、讲人话，就是我们身上的毛还是老长老长的，还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这可怎么办？”

天神听着，没有说什么，只是赏赐给他们一把火种，让他们带着火种立即回到下界去。扎深木和江求深巴举着从天神那里求得的火种，回到了下界。有了火，他们学会了吃熟食。渐渐地，喜爱熟食的猴子们脱掉了身上的长毛，尾巴也都缩回去了，变成了人。

人间世界终于建立起来了。

讲述者：伊西平措（门巴族，62岁）

流传地域：西藏墨脱县

搜集地点：西藏墨脱县东布村

搜集时间：1986年8月

整理者：于乃昌 张力凤 陈理明

选自于乃昌编《西藏民间故事》第五集，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三兄弟和扎深姆

从前，雅鲁藏布江由东向西缓缓地流淌着，像一条白练子似的。江水流到了南迦巴瓦峰脚下，就被挡住了去路，江水漫了出来，淹没了周围的大地，最后，整个世界都被淹没了，只剩下南迦巴瓦峰高高地矗立在中央。

那时，工布地方有三个同胞兄弟，养着三头公牦牛。当大水漫到工布地方时，三兄弟急中生智，把三头公牦牛杀死，剥下牛皮做了一条小船。牛皮船就是这样来的。三兄弟乘着牛皮船，漂浮在水上。可是，船太小，水又太大，眼看牛皮船就要被水打没了，大哥和二哥为了保住小弟弟，先后跳进大水中，大哥、二哥被淹死了，只剩下小弟弟一个人留在牛皮船上，船漂呀浮呀，一直漂到南迦巴瓦峰脚下。

小弟弟爬出牛皮船，攀到南迦巴瓦峰上。在峰顶上，他闻到了一股香火味，他四处寻找，发现香火味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小弟弟就挖呀挖呀，挖着挖着，突然看到一个山洞，一个仙人正在洞里闭目修行。

仙人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弟弟说：“大水淹没了一切，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了。我坐着两个哥哥为我做的牛皮船漂到了这里，闻到了一股香火味，才找到了您。”

仙人说：“那么好吧，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

第二天一大早，仙人对小弟弟说：“你到山下去等着，水面上会出现一个怪物，你一定要抓住它。”

小弟弟来到山下水边，等了一会儿，看到从远处的山峰上飘过来一头很大的狮子，白色的鬃毛顶到天上，牙齿插到水中，把整个水面都盖住了。小弟弟一见，吓坏了。他没敢抓。

小弟弟回到洞中见仙人。

仙人说：“你没有抓住怪物，明天再去。”

第二天，小弟弟又来到山下。一会儿，只见一只老虎从远处天边飞来，牙齿顶着天，鬃毛长得把整个水面都盖住了。看着那吓人的样子，小弟弟又没敢抓。

小弟弟又回到洞中见仙人。

仙人看到小弟弟又没有抓住怪物，说：“明天还有最后一个，你如果抓不住，就是个没有用的人，不要再回到我这里来了。”

第二天，小弟弟第三次来到山下，不一会儿，看见有一条很大的蛇，从水里钻了出来，盖住了整个水面，小弟弟想，不管是死是活，舍命也得抓住它。就一下子朝着大蛇扑了过去，蛇一下子就不见了。

小弟弟一回到仙人那里，仙人就对他说：“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到石洞中修行了。”

小弟弟在洞中修行。

不知过了多少年，大水消下去了，重新露出了大地。雅鲁藏布江从南迦巴瓦峰脚下流向南方。

一天，扎深姆（罗刹女）拖着长长的头发来到正在修行的小弟弟面前，对他说：“咱俩结婚吧。”

小弟弟说：“没有仙人的恩准，我不能和你结婚。”

扎深姆说：“你不和我结婚，我就去找参波玉（阎王），它有九弟兄，我去做它们的老婆，让整个世界变成地狱。”

小弟弟还是不敢答应。

扎深姆让小弟弟去问仙人。

小弟弟见到仙人，说：“扎深姆让我和它结婚，我没有同意，因为它是鬼，再说也没有征得你的恩准。”

仙人说：“它不和你结婚就要去找参波玉，整个世界就会变成地狱。你还是和它结婚吧。”

小弟弟回去和扎深姆结了婚，扎深姆生下了许多孩子。

这些小孩子浑身都长着毛，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小弟弟又去找仙人。

仙人送给了小弟弟一把小刀，让他挖出窝麻的嫩叶煮水给孩子们喝，又给了他许多荞麦种子。

从此，西藏有了荞麦。

小弟弟听从仙人的指示，用窝麻的叶子水给孩子们洗澡，洗去了孩子们身上的毛。因为孩子们怕热水烫，都把头伸进洞里，身子露在外面，所以留下了头发。又因为孩子都夹紧了双臂，所以留下了腋毛。从那以后，世上有了人，并且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讲述者：拉巴次仁（门巴族，70岁）

流传地域：西藏墨脱县

搜集地点：西藏墨脱县墨脱区墨脱村

搜集时间：1986年8月

整理者：于乃昌 张力凤 陈理明

选自于乃昌编《西藏民间故事》第五集，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1. 姑鲁仁布切：神名，亦有叫顿巴吓夏士巴。
2. 支乌：门巴语，猴子。
3. 这篇神话故事的结尾有两种异文：一说，从天神那里取回火种的扎深木和技艺高强的支乌，受到群猴的敬重。以后，凡界有高超本领的人们，便成了白骨头的人，地位高尚；而那些没有本领的人们，便成了黑骨头的人，地位卑贱。从此，产生了社会等级和贫富。一说，扎深木从天上取回了火种，但火种太少，熟食不够分配。他们便聚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办才好呢？有的猴子说：“那么，我们还是吃生的吧！”从那以后，吃熟食的猴子的后代，一代比一代聪明，一代比一代漂亮，变成了现在人的样子，而那些继续生食的猴子们，没有变化至今，仍然是猴子的模样。
4. 南迦巴瓦峰：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东段，海拔7756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