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罗叔家的相机

罗叔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家就住在我家对面。新中国成立前，罗叔是南京国民政府国防部的专职司机。因其为人本分，所以历次运动都免受苦累。罗叔长得像犹太人，大高个白皮肤，长脸大鼻子，眼窝深陷，眼睛又黑又大。从小我就对罗叔的身世背景有很多的想象和揣测。

罗叔家的三个儿子风华正茂，聪明绝顶。在很多人还不知电视机为何物时，罗叔的三个儿子就用示波管等材料装配了一台三英寸大的电视机。

后来，院子里几乎每家电视机都是由罗叔三个儿子组装的。在那个年代，我们这个院子，因为罗家，因为电视机的普及，所以在我居住的城市里，还是小有名气的。这是一件很让我骄傲的事情。而我有幸在高中时，拜罗叔小儿子为师，学装电子管电视机。

不过，我最羡慕最感兴趣的还是他家里的一部海鸥牌双镜头相机。常常地，我就躲在王奶奶家门前那棵歪斜的槐树下，看他们兄弟三人在院子里那块空地上摆弄相机，看那些个被选中的，被大人、小孩认为漂亮的院子里的女孩子们在阳光下嬉笑着梳妆打扮，然后再被兄弟三人教以各种姿势拍照。

我虽然看得津津有味，但对三人自以为专业的得意神态，很不以为然。因为小，又被认为丑，所以不敢上去说什么，只是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演绎着另外一种画面。

晚上，我会趴在罗家的大门上，手一边轻轻抠着门缝里早已稀落不堪的腻子，一边忐忑不安地眯着眼睛往门缝里瞧。微弱的红光下，晃动着兄弟三人的身影。放大机上的部件被上下调动，白色的瓷盆里不时有纸张被拎出，被刻意压低的欢呼声和争执声有时会很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有时我会因为这些声音而激动，按捺不住去使劲敲门……想一睹欢呼争执的最终缘由……

好多年后，我用别人丢弃的台灯架做了一个放大镜。因为资金有限，最终束之高阁。

前几年，我在植物园拍照时遇见了罗叔的小儿子，和他聊起了过去和现在。遗憾的是他和他的哥哥们早已不玩相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