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詩比喻瑣談
北宋末年的詩人韓駒説過:
子瞻作詩,長於譬喻。如《和子由》詩云:“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守歲》詩云:“欲知垂盡歲,有似赴壑蛇。脩鱗半已没,去意誰能遮?況欲繫其尾,雖勤知奈何!”《畫水官》詩云:“高人豈學畫,用筆乃其天,譬如善遊人,一一能操船。”《龍眼》詩云:“龍眼與荔枝,異出同父祖。端如柑與橘,未易相可不。”皆累數句也。如一聯,即“少年辛苦真食蓼,老境清閑如啖蔗”。如一句,即“雪裏波菱如鐵甲”之類,不可勝紀。(《詩人玉屑》卷一七引《陵陽室中語》)
從此以後,“蘇詩長於比喻”就成爲歷代論詩者的定評。不過,對於蘇詩的比喻進行專門研究的尚不多見。下面的瑣記,也只是對這一文學現象的初步探討而已。
一
“以議論爲詩”,這是嚴羽指出的宋詩特點之一。蘇軾最善於用詩歌發議論,這也是人們公認的。不過,作理語而不失詩意,却是一件頗不容易的事。東晋的玄言文學,被劉勰譏爲“詩必柱下之旨歸,賦乃漆園之義疏”(《文心雕龍·時序》),就是因爲作理語而無詩意,實際上不算是文學。而蘇詩的説理成分往往不乏詩趣,原因之一,是他善於用比喻説理,把道理包含在具體的藝術形象之中。例如《和蔡準郎中見邀游西湖三首》之二:“城市不識江湖幽,如與蟪蛄語春秋。試令江湖處城市,却似麋鹿游汀州。”前兩句説迷戀城市的人,至死不知江湖之幽,用《莊子·逍遥遊》“蟪蛄不知春秋”爲喻。後兩句説隱居江湖的高人來到城市,却能不爲城市的繁華所動,仍如麋鹿游汀州一樣,與居處江湖没有區别。接下去兩句“高人無心無不可,得坎且止乘流浮”,作爲上面比喻的結論,把抽象的道理説得十分透徹。如果没有前面形象化的比喻,則這個結論也和玄言詩相去不遠了。
又如《贈眼醫王生彦若》:
鍼頭如麥芒,氣出如車軸,間關絡脉中,性命寄毛粟。
而況清浄眼,内景含天燭,琉璃貯沆瀣,輕脆不任觸。
而子於其間,來往施鋒鏃。笑談紛自若,觀者頸爲縮。
運鍼如運斤,去翳如拆屋。常疑子善幻,他技雜符祝。
子言吾有道,此理君未矚。形骸一塵垢,貴賤兩草木。
世人方重外,妄見瓦與玉,而我初不知,刺眼如刺肉。
君看目與翳,是翳要非目,目翳苟二物,易分如麥菽。
寧聞老農夫,去草更傷穀?鼻端有餘地,肝膽分楚蜀。
吾於五輪間,蕩蕩見空曲,如行九軌道,並驅無擊轂。
空花誰開落,明月自朏朒。請問樂全堂,忘言老尊宿。
這首詩可稱爲蘇軾以議論爲詩的代表作,顯示了他縱横馳騁的辯才。其中包含了許多比喻,難以盡舉。即如醫者論目、翳不難分離:“目翳苟二物,易分如麥菽。寧聞老農夫,去草更傷穀?”用農家語作比,既貼切,又雄辯。其實,詩中的議論,導源於《莊子》的妙理,可是充滿了引人入勝的詩趣,這和同樣闡發老莊玄學,然而“淡乎寡味”、“平典似《道德論》”(鍾嶸《詩品序》)的魏晋玄言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唐宋以來的詩人,還往往愛用禪理入詩。用得好的,能把哲理與詩意結合,耐人尋味;用得不好的,便有如和尚偈子了。蘇軾精通禪學,善於比喻,因此,不乏融合禪機與詩意的佳什。如《次韻法芝舉舊詩一首》:
春來何處不歸鴻,非復羸牛踏舊蹤。
但願老師真似月,誰家甕裏不相逢。
這是蘇軾晚年北歸途中,贈送法芝和尚之作。首句詩意盎然,彷彿是即目寫景,實際上,却概括了當時的整個政治形勢。這時是建中靖國元年之初,徽宗即位,國是初變,被廢黜的舊臣紛紛從各地貶所回朝。“春來”比喻政治氣候的這種變化,詩人欣慰的心情也溢於言表。“歸鴻”比喻這些回朝的舊臣,詩人自己也是“歸鴻”之一。第二句引述了詩人舊作中的一個比喻。當年蘇軾任揚州太守,曾寫詩《送芝上人游廬山》,詩中自嘲説:“二年閲三州,我老不自惜,團團如磨牛,步步踏陳迹。”風趣的比喻中包含着詩人宦途的苦悶。現在重遇法芝上人,回憶當年的這個比喻,加上“非復”二字,不僅隱含了這些年來人生途程中的滄桑變化,詩人自己宛若重生的心情也非昔日可比了。最妙的是三、四兩句。在當年的那首詩中,詩人曾説:“老芝如雲月,炯炯時一出。”現在再次援用這個比喻,又采用了禪宗的話頭在内。馮應榴注:“任注《山谷集》引《高僧傳》醋頭和尚頌:‘揭起醋甕見天下,天下元來在甕中,甕中元來有天下。’先生似用此意。”又《景德傳燈録》卷三〇,永嘉真覺禪師《證道歌》:“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蘇軾把這兩個話頭融化爲自己的比喻:但愿法芝和尚真的有如月亮,那麽不論走到天涯海角,但凡有水映月之處,都能相見。這真是妙喻:既深含着惜别的情意,又表達了曠達的胸懷,哲理與詩意達到了完美的統一。
二
錢鍾書《管錐編》第二册,《太平廣記》一一五條,“詩取鄙瑣物爲喻”則,論述高敖曹、包賀的俳體比喻説:“取譬於家常切身之鄙瑣事物,高遠者狎言之,洪大者纖言之,初非獨游戲文章爲爾。刻劃而騖尖新,亦每游彀中而不悟。”引例有蘇軾《新城道中》“嶺上晴雲披絮帽,樹頭初日掛銅鉦”,認爲“雖非俳體,而幾如步趨高、包。‘嶺披絮帽’與‘山巾子’不謀而合”。實則“絮帽”、“銅鉦”的比喻雖然未必盡出於蘇軾的獨創,但蘇軾把它們組織爲一聯,既工於體物,又諧趣横生,並没有墮入高、包的惡趣,不失爲佳句。紀昀評爲“自惡,不必曲爲之諱”,這只表明他自己的偏見。
蘇詩這類比喻的諧趣是怎樣産生的呢?正如錢先生所説“高遠者狎言之,洪大者纖言之”,也就是從比喻事物和被比事物的矛盾中發掘諧趣。“晴雲”、“初日”是“高遠者”、“洪大者”,“絮帽”、“銅鉦”是“狎者”、“纖者”,在它們既相似又不和諧的關係中,便包含了豐富的諧趣。他如《與胡祠部游法華山》:“嗟予少小慕真隱,白髮青衫天所械。忽逢佳士與名山,何異枯楊便馬疥。”遇見渴慕已久的佳士與名山,這種喜悦應該是一種“高雅”的感情,詩人却用癩馬蹭枯楊的快感相比,這似乎不倫不類,却又十分貼切。《江上值雪效歐陽體》:“青山有似少年子,一夕變盡滄浪髭。”把青山積雪比爲黑髭變白。《歧亭五首》之三:“君家蜂作窠,歲歲添漆汁;我身牛穿鼻,卷舌聊自濕。”把經營居室比作如蜂築巢;把人生艱辛比作如牛穿鼻。這些比喻都屬於“高遠者狎言之,洪大者纖言之”一類。
蘇軾還善於從相反的方向來取得比喻的諧趣,即“狎者高遠言之,纖者洪大言之”。如《章錢二君見和復次韻答之二首》之二“醉裏冰髭失纓絡”,這和前引“一夕變盡滄浪髭”恰好相反,“冰髭”説不上是給人美感的形象,却用“纓絡”作比。《除夜大雪留濰州元日早晴遂行中途雪復作》:“須臾晚雲合,亂灑無缺空。鵝毛垂馬騣,自怪騎白鳳。”紀昀評曰:“‘鵝毛’字本俚語,得下五字,便成奇彩,可悟點化之法。”大約紀昀是鄙棄俚俗的,所以極詆“絮帽”、“銅鉦”一聯爲“自惡”。而這裏以“鵝毛”入詩,雖然也是俚語,幸而下文有“白鳳”之喻相救,化俗爲雅,也就是有點化之妙,所以得到紀昀的好評。其實,不論化俗爲雅也好,化雅爲俗也好,都是從不和諧中取得諧趣效果的手段,本没有高下之分。蘇軾是精通此道的大師,所以他的這些比喻既體貼入微,又趣味横溢。
蘇詩比喻獲得諧趣的手法是多樣的。《和子由踏青》:“何人聚衆稱道人,遮道賣符色怒嗔:宜蠶使汝繭如甕,宜畜使汝羊如麕。路人未必信此語,强爲買服禳新春。道人得錢徑沽酒,醉倒自謂吾符神。”詩中運用比喻,夸張地揭示道人的自我吹嘘與實際可能的矛盾來獲得諧趣。《戲子由》:“宛丘先生長如丘,宛丘學舍小如舟,常時低頭誦經史,忽然欠伸屋打頭。”詩中的“宛丘先生”指蘇轍,“長如丘”的“丘”指孔丘。據《史記·孔子世家》,孔丘身長九尺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蘇轍也以“長身”著稱(《次韻和子由聞予善射》“觀汝長身最堪學”),所以用“丘”字雙關孔丘與山丘,來比喻蘇轍,並突出“身長如丘”與“屋小如舟”的矛盾,以獲得諧趣。總之,嬉笑怒駡,皆成文章,這是蘇軾創作的一般特色,也是蘇詩比喻的一大特色。
三
蘇軾南遷途中,寫了一首《秧馬歌》:
春雲濛濛雨淒淒,春秧欲老翠剡齊。嗟我婦子行水泥,朝分一壠暮千畦。腰如箜篌首啄雞,筋煩骨殆聲酸嘶。我有桐馬手自提,頭尻軒昂腹脅低。背如覆瓦去角圭,以我兩足爲四蹄。聳踊滑汰如鳧鷖,纖纖束藳亦可齎。何用繁纓與月題,朅從畦東走畦西。山城欲閉聞鼓鼙,忽作的盧躍檀溪。歸來挂壁從高棲。了無芻秣飢不啼。少壯騎汝逮老黧,何曾蹶軼防巔躋。錦韉公子朝金閨,笑我一生蹋牛犁;不知自有木駃騠!
這實在是一首難得的佳作。以詩歌爲農器作譜,這是蘇軾的又一獨創。前段用“腰如箜篌首啄雞”的比喻,刻畫了傳統插秧方法彎腰曲背的苦狀。自“我有桐馬手自提”開始,情緒陡然一轉,變得昂揚和風趣。用一連串的比喻,生動地描寫了秧馬的形制、功用、神態……並把秧馬和真馬對比,突出了秧馬勝過真馬的優越性。這是一首人民智慧的頌歌,洋溢着勞動人民的自豪感。南宋周必大評論這首詩説:“心聲心畫,惟意所適,殊是得意之作。”紀昀也説“奇器以奇語寫之,筆筆欲活”,並非過譽。奇在哪裏呢?奇在詩人抓住“秧馬似馬”這個基本比喻,加以引申、發揮和聯想,把秧馬當作真馬來寫,寫得秧馬超過了真馬,確實是“筆筆欲活”!
蘇詩用比喻體物寫景,具有刻畫入微的特點。“微風萬頃靴紋細,斷霞半空魚尾赤”(《游金山寺》),觀察景物是多麽細緻。“葉厚有稜犀甲健,花深少態鶴頭丹”(《和子由柳湖久涸忽有水開元寺山茶舊無花今歲盛開二首》之二),摹寫山茶又是多麽酷似。“褰衣步月踏花影,炯如流水涵青蘋”(《月夜與客飲杏花下》),寫出了月下花影給人的特殊感覺。後來詩人把類似的意思寫進《記承天寺夜游》裏,至今膾炙人口。蘇軾還善於更進一步,用比喻寫出事物的情韻來:“春還宫柳腰支活,水入御溝鱗甲動”(《用前韻答西掖諸公見和》),這是把春天到來的消息寫活了。至於“千山動鱗甲,萬谷酣笙鐘”(《行瓊儋間肩輿坐睡夢中得句》),南宋胡仔解釋説:“蓋風來則千山草木皆動,如動鱗甲;萬谷呼號有聲,如酣笙鐘耳。”真是包羅萬有,氣象萬千,體現了蘇軾海南詩所達到的淋漓酣暢、出神入化的境地。
蘇詩用比喻體物寫景,並不單純追求酷似。有時很不相似,可是這不似中却包含了相似在内。“前時渡江入吴越,布陣横空如項羽”(《次韻章傳道喜雨》),這並非吟咏軍旅之事,而是描寫飛蝗爲虐。把蝗蟲比爲項羽,真虧了詩人想得出來!可是,誰又能説詩人的奇想不近情理呢?在語言巨匠的筆下,比喻是没有禁區的。
四
蘇軾對兒子蘇過傳授寫詩之法説:
詩人有寫物之功。“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他木殆不可以當此。林逋《梅花》詩云“疏影横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黄昏”,決非桃李詩。皮日休《白蓮》詩云“無情有恨無人見,月曉風清欲墮時”,決非紅蓮詩。此乃寫物之功。若石曼卿《紅梅》詩云“認桃無緑葉,辨杏有青枝”,此至陋語,蓋村學中體也。(《付過》)
蘇軾的《紅梅三首》之一,也是針對石曼卿《紅梅》詩的這一聯比喻而寫的:
怕愁貪睡獨開遲,自恐冰容不入時。故作小紅桃杏色,尚餘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隨春態,酒暈無端上玉肌。詩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緑葉與青枝。
蘇軾還把這首詩改寫成《定風波·咏紅梅》詞,可見這首詩是詩人的得意之作。
蘇軾對石曼卿《紅梅》詩的批評,體現了他的一個一貫的主張:要求藝術創作達到“神似”,反對單純滿足於“形似”。這個主張也適用於比喻。石曼卿把紅梅比作桃杏,認爲區别只在於青枝緑葉的有無,這是僅僅從“形”的相似着眼,而不知道紅梅尚有自己獨特的“梅格”,也就是没有寫出紅梅的“神”來。蘇軾的《紅梅》便力求寫出“梅格”,達到“神似”,來和石曼卿的“至陋”、“村學中語”相對比。他同樣使用了比喻:“故作小紅桃杏色”,也把紅梅和桃杏相比;可是下句説“尚餘孤瘦雪霜姿”,這却表現了與桃杏迥異的獨特品質。“酒暈無端上玉肌”,把紅梅比爲醉美人,似乎也和桃杏類似;可是上句説“寒心未肯隨春態”,這“寒心”却是紅梅獨有的内在精神,而不同於桃杏的“春態”了。《紅梅》詩另外二首的比喻,如“細雨裛殘千顆泪,輕寒瘦損一分肌”(其二),“丹鼎奪胎那是寶,玉人頩頰更多姿”(其三),都達到了形神兼備的妙處。
蘇軾的咏梅詩很多,他往往把梅花比作某種類型的女性。例如《次韻楊公濟奉議梅花十首》,“月黑林間逢縞袂”(其一),這是用《龍城録》的典故,把梅花比作淡粧素服的女子;“月黑林間”的特殊環境更襯託出她幽獨的性格。“月地雲階漫一樽,玉奴(當作兒)終不負東昏。臨春結綺荒荆棘,誰信幽香是返魂”(其四),這裏把梅花比作潘妃死後的芳魂,着眼在她悲劇性的忠貞。“應笑春風木芍藥,豐肌弱骨要人醫”(其八),這是把木芍藥(牡丹)比作豐肌弱骨的病態女性,反襯出梅花的瘦硬高傲。
總之,蘇軾把梅花比作幽獨、堅貞、清高的女性,用這種獨特的“人格”來刻畫梅花獨特的“梅格”,這自然是石曼卿的“村學中語”所不能望其項背的。
不過,要使比喻達到“神似”的境界,是一項很高的藝術要求。蘇軾本人也不是經常都能做到這一點。《戲作鮰魚一絶》:“粉紅石首仍無骨,雪白河豚不藥人。”把鮰魚比作黄魚(石首魚)和河豚,區别僅僅在於石骨和毒性的有無,這和石曼卿的“認桃”、“辨杏”也相差無多。題作“戲作”,大概率爾的創作態度是這首詩失敗的原因吧。
五
蘇詩能够把很難形諸筆墨的境界,通過比喻傳達給讀者,確實表現了深厚的功力。例如《和錢安道寄惠建茶》:
我官於南今幾時,嘗盡溪茶與山茗。胸中似記故人面,口不能言心自省。爲君細説我未暇,試評其略差可聽。建溪所産雖不同,一一天與君子性。森然可愛不可慢,骨清肉膩和且正。雪花雨脚何足道,啜過始知真味永。縱復苦硬終可録,汲黯少戇寬饒猛。草茶無賴空有名,高者妖邪次頑獷。體輕雖復强浮泛,性滯偏工嘔酸冷。其間絶品豈不佳,張禹縱賢非骨鯁……
這首詩可以稱爲“建溪茶品”。本來,在人類的感覺中,味覺是最難以描摹的,正如伊尹所説“鼎中之變,精妙微纖,口弗能言,志不能喻”(《吕氏春秋·本味》)。而品茶之道,尤其微妙,似乎只能憑直覺感受,而難以用語言形容。蘇軾却用“胸中似記故人面,口不能言心自省”的比喻,把這種難以形容的境界形容出來了。至於具體品説各類茶味之異同,並形之於文字,似乎是更大的難題。可是蘇軾却找到了解決這個難題的鑰匙。他的基本方法是,用不同的人品來比喻不同的茶品。在這段引詩裏,蘇軾援引的歷史人物有汲黯、蓋寬饒、張禹等,用來比方茶品的人品有戇、猛、妖邪、頑獷、賢、骨鯁等等,把難以捉摸的茶品轉换成了人們熟悉的人品。當然,人品和茶品的相似不是表面的類似,而是需要讀者在腦海中加以涵泳玩味,才能領悟。正因爲需要涵泳玩味,所以才更加餘味無窮了。
不過,蘇軾寫作這首詩還有更深的含意。據《烏臺詩案》載,蘇軾自己解釋此詩説:“‘草茶無賴空有名’二句以譏世之小人乍得權用,不知上下之分,若不諂媚妖邪,即須頑獷狠劣。又‘體輕’二句云云,亦以譏世之小人體輕浮而性滯泥也。又‘其間’二句云云,亦以譏世之小人如張禹,雖有學問細行謹防,終非骨鯁之臣。又‘收藏愛惜’四句云云,以譏世之小人有以好茶鑽貴要者,聞此詩當大怒也。”這是反倒以茶品來比喻人品,將茶品再次轉换(還原)爲人品,用來影射變法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