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晦堂心和尚语录》

[北宋]祖心[1]

1.人生天地之间，性有善恶之混，善恶既混，则生分别；分别既生，则有憎爱；既有憎爱，则有取舍；既有取舍，则有去来；既有去来，便有生死，斯皆盖是人之常情。予则谓之不然。法无善恶，本无去来，若无善恶去来，则无生死，既无生死，何善恶可混？何去来可拘[2]？若能如是，可谓终日善，而未尝善；终日恶，而未尝恶；终日来，而未尝来；终日去，而未尝去。还有人明得者个道理么？若也明得，便能取之，左右逢其原；若也不明；有寒暑兮促君寿；有鬼神兮妒君福。

【注释】

[1]祖心(1025~1100)：广东始兴人，北宋临济宗黄龙派僧人，俗姓邬，号晦堂。曾参学于云峰文悦、石霜楚圆等禅师，一天在读《传灯录》多福禅师的话语时大悟，后移居黄龙山发扬禅法。著有《宝觉祖心禅师语录》一卷、《冥枢会要》三卷。《黄龙晦堂心和尚语录》由其弟子子和记录，仲介编。

[2]拘：拘束，拘泥。

2.敲空作响，谁是知音，击物无声，徒劳[1]侧耳。不是目前法，莫生种种心，起灭不相知，个中无背面，象王行处[2]，狐兔绝踪，水月[3]现时，风云自异。到者里，乾坤收不得，宇宙不知名，千圣立下风，谁敢当头道？诸仁者！应是从前活计，所作施为，会与不会，一时扫却，不如策[4]杖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

【注释】

[1]徒劳：白白的耗费力气。

[2]象王：象中之王，常用来比喻佛。《法苑珠林》曰：“佛有八十种好相，进止如象王，行步如鹅王，容仪如师子王。”

[3]水月：大乘十喻之一。水中有月的影像却没有月的实体，比喻诸法无自性。《法华玄义》曰：“水不上升，月不下降，一月一时普现众水。”

[4]策：拄着(拐杖)。

3.谁人无心？谁心无佛？佛常在人，人常逐物，只如今见有色，闻有声，是物？不是物？若不是物，见色之时，不可不唤作色；闻声之时，不可不唤作声。若也是物，又作么生？说个逐底道理——未明心地印，难过赵州关[1]。

【注释】

[1]《赵州和尚语录》记载：“师问：‘新到从什么处来？’云：‘南方来。’师云：‘还知有赵州关么？’云：‘须知赵州关者。’师叱云：‘者贩私盐汉。’又云：‘兄弟！赵州关也，难过。’云：‘如何是赵州关？’师云：‘石桥是。’”

4.大凡穷究生死根源，直须明取自家一片田地，教伊去处分明，然后临机应用，不失其宜。只如锋芒未兆[1]已前，都无是个非个。瞥尔[2]爆动，便有五行金土，相生相克。胡来汉现，四姓杂居。各任方隅[3]，是非锋起。致使玄黄[4]不辨，水乳不分，疾在膏肓[5]，难为救疗。若不当阳[6]晓示，穷子[7]无以知归。欲得大用现前，但可顿忘诸见。诸见既尽，昏雾不生。大智洞然，更非他物。珍重。

【注释】

[1]兆：开始。

[2]瞥尔：突然，迅速地。

[3]方隅(yú)：全面积中的一部分。多指边侧之地或角落之地。

[4]玄黄：指天地的颜色。玄为天色，黄为地色。《易·坤》：“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

[5]膏肓：古代医学以心尖脂肪为膏，心脏与膈膜之间为肓。用以称病之难治。

[6]当阳：指佛。

[7]穷子：法华经七喻之一。将三界生死众生比喻成无功德法财的穷子，佛比喻成大富长者。以穷子受大富长者的教化而得宝藏，来比喻如来大慈大悲，以种种善巧方便，引摄二乘之人同归一佛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