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寻万寻李彩霞

（一）

很晚才回府的郭寄兴致勃勃地进了房门，突然大吃一惊：“爹，你怎么会在孩儿的房间？”郭敬之坐着道：“怎么？爹爹进入自己孩儿的房间是不是事先得向你通报一声？”郭寄听后，不胜惊恐道：“不……不需要，只是孩儿房间脏乱不堪，怕污了爹爹的眼睛。”

郭敬之盯着他严肃道：“但愿爹爹没有眼瞎，你的房间不是一向由小红打扫的吗？怎么？她不好使？”郭寄笑了道：“都是野丫头了，不知这会儿跑哪玩去了？”郭敬之站了起来，重重道：“小红已经死了！”郭寄一听，身子一颤，不寒而栗道：“啊……死……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他的眼睛没敢直视郭敬之。

郭敬之走向他道：“她是在房间里上吊而死，你今天下午跑哪去了？”心里发怵的郭寄搓搓手指道：“孩儿……孩儿今天下午去县里办点事。”“放屁！好好说你干啥去了？”吓得郭寄当场跪下：“孩儿去找彩霞姑娘了。”郭敬之怒道：“你呀，一天天不习诗书，整天沉溺在女人身上，将来有什么出息？”

郭寄低着头连连说道：“是是，爹爹教训的是！”郭敬之走到门前道：“我们在小红的房间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而且还和你有关。”郭寄听罢，立刻抬起了头道：“跟我有关，是……是什么东西？”郭敬之拿了出来，扔在了他的跟前道：“你自己看！”

抖动着双手的郭寄接过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寄字，吓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道：“爹……爹这分明是有人诬陷我呀，我怎么可能杀害小红呢？而且……而且小红上吊的时候我也不在现场呀？孩儿希望爹能明察，为我主持公道。”郭子仪道：“虽然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这个寄字是现场唯一的证据，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你，你能为自己辩解吗？”

郭寄突然站了起来，来到了郭敬之跟前道：“既然爹都这么说了，那孩儿这好人不做也罢。”郭敬之来了兴趣，转过身子道：“你想说什么？”郭寄字正腔圆道：“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我也没有想到呀，为了洗刷我的冤屈，我只能告诉爹了，免得爹遭奸人所骗，事情是这样的，府中众人皆知小徐一向对小红有意思，那天晚上，我从府外回来的时候，竟然在我的房间拐角处发现了此二人私通，不堪入目呀，所以我当场就站了出来，指责他们二人，最后他们不欢而散，请求我不要告诉爹娘，我于是起了善心，答应只要小徐从此远离郭府，我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最终他们二人妥协了，谁知道，小红竟然是个恩将仇报的人，她肯定因为那件事儿怀恨在心，故而自己觉得丢了脸面，所以在选择自杀之前污蔑于我，这或许就是事情的真相，孩儿希望爹能明察！”

郭敬之半信半疑：“如此说来，此事是大家误会你了，一切都是小红的诡计，但是小红来府中时间不短了，她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呢？”郭寄解释：“爹呀，知人知面不知心。”郭敬之叹道：“看来此事的唯一证据就是那个跑掉的小徐了，只要找到他一切都解开了。”郭寄暗笑不已。

谪仙居这日来了一位衣着华丽、撑着木伞的人。张老板上前问道：“敢问可是华大人？”旁边的师爷点点头，张老板继续说道：“郑将军已经安排好了，请上二楼‘华岳亭’。”来到了华岳亭，郑傅一打眼就认出了华大人，行礼道：“华大人近日可好？”

华大人笑道：“郑将军别来无恙。”郑傅指着身边的郭子仪介绍：“这位便是绥州刺史郭敬之的公子郭子仪。”华大人赞曰：“真乃一表人才，不输其父。”郭子仪客气道：“华大人客气了，晚辈见到华大人很是高兴。”郑傅举起酒杯道：“让我们来敬华大人一杯，感谢华大人的帮助。”

华大人喝了几杯之后问道：“郑将军是想了解近些年宫中都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在下对宫廷争斗不持立场，但是还是比较了解的。”郑傅放下了酒杯问道：“那我的姐姐是否如宫外传言般已经死了？”华大人叹息道：“哎，并非传言，令姐郑十三娘即昔日沛国夫人已经死于韦氏母女之手，而将军的外甥女上官婉儿之前也死于当今皇帝李隆基之手。”

郑傅听罢，骤然泪下，痛哭流涕：“怎么会这样？之前二人还是好端端的，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宫廷斗争的牺牲品，这是要叫我怎么活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股寒气逼近华岳亭。郭子仪从未见过他的师傅这般伤心，乃安慰道：“师傅，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吧。”

华大人痛饮一杯后道：“伴君如伴虎，身在宫中，生死半点不由人，当初郑将军高瞻远瞩，满誉之后欣然离场，可怜如今的朝堂上只剩下我们这些俗人，真心羡煞你呀！”郭子仪听后不以为然道：“晚辈不能同意华大人此观点，身为七尺大男儿，当应效仿曹孟德，出将入相，当不负这身躯壳！”华大人没想到如此年轻的人竟然说出豪气盖天的话来，当即赞叹：“郭子仪真不愧为郭敬之的公子，来，老夫敬你一杯。”

直到雨停歇，众人才离席而去。郭子仪搀扶着郑傅道：“师傅，接下来，您有何打算？”郑傅哀伤道：“还能怎么着，为师听到亲人死讯，心如死灰，只想回到大云寺静上一段时间，我们师徒缘分暂尽，这几日阴雨不断，待天空放晴，你我二人各奔东西。”郭子仪叹道：“哎，谁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那弟子这几日收拾行李，准备返回，我也有段时间没有给彩霞写信了，正好今天下午雨停，我便告诉她不久将回，望她别担心。”

身在郭府的郭寄在庭院中看见了信鸽，起身一跃，抓住了信鸽。拿出了书信，此次虽然语言不长，但是郭子仪即将归来的意思表达清楚。郭寄拿着信在房间里来回徘徊，举棋不定，最后终于提起了笔写道：彩霞亲启，长安久雨骤歇，吾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开口，你我之间的感情想来终不合适，汝喜好安稳长守之人，吾追寻惊天动地之情，今方于长安逢见一位意气相投之女，乃为贵族千金，与吾门当户对，所以你我之间的缘分到此结束，勿念！写完郭寄直接让小安递送到李彩霞手中。

李彩霞接过信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亲手关上了房门。未见信的内容，她的心里就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当自己打开那一幕，会看到什么，是让自己开心的，还是令自己伤心的。

字迹清晰地展露在自己面前，她这次更伤心了，愤怒的双手推掉了桌上的所有东西，左手的小指竟然划破了，血流了出来。

屋外狂风肆虐，李彩霞泪流满面道：“这就是你的回答，这便是你的解释，我要它有何用？好一个缘分已尽，好一个门当户对！我李彩霞不需要这么多借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如此虚伪！为什么当初要来骗我？你个坏人，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枉我等你这么多天，就换来你的一纸破书……”

雨终于停了，临别前郑傅赠给了郭子仪几个字：习武读书当报国。

思考了好几天的李彩霞极度虚弱，她已经连续三天没吃饭了。今日竟然主动打开了房门，拿进了已经放凉的米饭，冷冷地吃了几口，便携带着那封既想撕掉却又没有撕掉的书信，冲出了李府，她的母亲赶紧派丫鬟追了上去。

李彩霞一路疯跑，终于来到了郭府，把门卫都惊呆了，只见她直奔郭寄房间。郭寄正在看书，门忽然一下被推开了，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彩霞，郭寄还以为谁欺负她了。跟进来的小安被郭寄呵斥出去，拉着李彩霞的手殷切问道：“彩霞，怎么了？你怎么哭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李彩霞哭泣道：“他不要我了，他另有新欢了！”郭寄追问道：“你说的他指的是不是我二弟呀？”李彩霞点点头，郭寄询问：“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李彩霞哭得更厉害了道：“他已经在长安找到比我更好的姑娘了，他不要我了，嫌弃我了！”郭寄听此，内心也非常难过，伸出了胳膊把李彩霞抱在怀中道：“傻姑娘，别哭了，这种人不值得你伤心，他不要你，我郭寄要你，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不要你，我依然要你！”

就在这时，李府的老爷与郭敬之一同来到了门前。小安本想进去禀报，但显然已来不及，怯怯地退在了众人之后。满脸怒气的郭敬之踹开了房门，令众人十分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看见此二人深深相拥。首先是郭敬之怒喊了一声：“放肆！”紧接着李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郭寄像是遭了雷劈一般死寂，李彩霞怎么也没想到她爹竟然会出现在此刻，慌乱自我，奋力挣扎道：“快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郭寄竟然无视，搂得更紧了。郭敬之等众人都大为失望，忽然之间好好的郭府大公子怎么会成这个样子，郭敬之指着他愤怒道：“你不要再固执了，快放开李姑娘！”向氏气青了脸道：“老爷，我说的没错吧，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倒好，连自己弟弟的人也抢，你说这不是白眼狼吗？”

局势还在僵持，俨然已成为众矢之的，他也毫不退让道：“为什么要让我放手，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为什么要拆散我们？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门的响声再次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回头观看，竟然是提着行李的郭子仪回来了，只见他面目吃惊，表情愤怒道：“放开她！”

李彩霞终于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郭子仪，但她此刻也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郭寄的心也顿时像被挖空了一般道：“你回来的正好，我……”“你给我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女人？”

郭寄亦不示弱，大声喊道：“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女人，她现在可是在我的怀里！”李彩霞再也听不下去了道：“够了！放开我！”郭寄无动于衷，李彩霞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道：“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这下算是刺穿了郭寄心中那最后一道防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双眼冒火的李彩霞怒视众人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便跑了出去。

郭寄欲追，却被郭子仪拦了下来道：“你就这样想溜了？”郭寄推开了郭子仪的手掌道：“那你想怎么样？”郭子仪攥紧了拳头，欲动手，“你们都住手！给我过来！”郭敬之扯着嗓子怒喊，李老爷去追李彩霞去了。

郭敬之带着他俩来到了祠堂，双双跪下，这里供奉着郭氏家族的历代祖先牌位。其间有一个异性牌位，很是显眼，郭敬之道：“今天你们两兄弟反目成仇，或许是上天注定的，但是我没想到会是因为一个女人，郭寄你抬头看看这个灵位。”

（二）

郭寄看着这个写着“田舍”的灵位，心生疑惑。郭敬之继续道：“你很奇怪吧，为什么会在我们郭家的祖庙之内还放有一个田姓灵位，那我今天就告诉你，这位姓田之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亲爹田舍！”

郭寄咬着牙齿默默地看着，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来，郭敬之似有点抽泣了道：“你是我十六年前抱养的孩子，你爹是先帝丞相的幕僚，后来因为一场宫廷风波被人追杀，直至逃到郑县，我路过时得以救助，从那时起你就是个孤儿，本来今天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入迷途，我不得不说，当初我夫人并不赞成我收养这么一个通缉犯的遗子，但是我总认为孩子是无辜的，后来以不改姓氏为条件，我俩达成了共识，这是你父亲死前唯一留给你的遗物。”

郭敬之拿出了当年田舍的血书扔给了郭寄，郭子仪从没有听父亲讲过这一段往事，也感到震惊。郭寄接过发黄的遗书，看着上面的血字，眼泪涌了出来，郭敬之看着他叹道：“你还年轻，不要误入歧途，关于小红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让我很失望，此次你又做下对不起兄弟情义的事情，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府中了，你这种人，我郭敬之算是看走眼了，明天你就走吧，我们父子关系到此结束！”

郭子仪愤慨道：“不行，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郭敬之制止道：“够了！此番事情你也有责任，一会儿再收拾你！”郭寄此刻内心百感交集，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向郭敬之磕了头。然后站了起来拿走了其父亲的灵位，一步一步走向门外，在门槛处停了下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总有一天我会证明你们是错的！还有今后我不再是郭寄，而叫作田寄！！！”

李老爷追出了数里，也不曾看见李彩霞的身影，这下可急坏了李老爷。向氏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整整一个时辰站在祠堂不动了，心里很是着急。她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道：“仪儿，你都站了这么长时间了，赶快起来吃点东西吧。”

郭子仪看着向氏道：“娘，你就别管我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吃的！”向氏回答：“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与你从小青梅竹马的女孩被别人欺负了，而且这个人还是你从小尊敬的哥哥，但是现在一切事情都明朗了，这一切都是那个邪恶的田寄所为，说来也是你爹糊涂，当初要是听我的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心酸，你爹现在气也消了，你也犯不着较真了，娘可告诉你李姑娘到现在也没有找见呢？”郭子仪一听，急了：“她的家人不是都在找她吗？”

向氏笑了：“看来你的心里还是有李姑娘的，你放心，他们一定会找到的，况且你爹也派出去了人手，我想天黑之前肯定能找到。”郭子仪听到此，才逐渐放心下来。向氏隆重道：“娘告诉你一件事，为什么这次田寄与李彩霞的事情牵动了两个府的人，那是因为你与那李彩霞早有婚约在身，所以双方都很是重视。也就是说李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不管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作为男人，一定要扛起责任，一定不要辜负她，你明白吗？”

郭子仪茅塞顿开，心扉敞开道：“嗯！孩儿明白了，多谢娘亲的点拨。”直至深夜，郭子仪仍放心不下李彩霞，骑马奔向李府。看到李府的灯还没有熄，感觉有点希望。当他跟随下人来到大堂时，看见了斜坐在椅子上的李老爷，进来询问：“敢问李老爷，彩霞是否找到？”

李老爷叹气道：“哎，已经回来三拨人了，就是没有找见老夫的女儿，这可怎么办呢？”郭子仪沉着道：“李老爷，别担心，霞儿是因为我而出走，我一定把她找回来给您个交代！”李老爷稍显安慰：“贤侄呀，那我可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把她安安全全带回来，同时别忘了她可是你的未婚妻。”郭子仪自信道：“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的，明天我就启程。”

翌日，告别了父母，郭子仪再次背上行李，开启了长安之行。这次他的目的就是找回李彩霞，一个人牵着马前行。

道路是非常熟悉的，因为之前走过。看着满地的落叶，已然是秋天了。马儿扬蹄奋进，激荡落叶无数，身后的一层盖一层、一堆叠一堆的各种树叶，好似看到了大明宫的屋檐。马儿好似累了，已经跑不动了，郭子仪干脆停了下来。把马牵到溪边，喂马喝水，之后牵着马儿步行，他想要感受这关中秋季的美景。

忽然，马儿长鸣一声，从旁边的山坡上跳出一个壮年男子，横刀拦路。郭子仪为之一振道：“呦，大白天的竟敢来打劫！”只听见此人大喊一声：“路过此地，快快交钱，方可保命！”郭子仪卸下包袱笑道：“怎么，胆还真不小，谁你都敢打劫？”

强盗道：“今天爷爷就抢你了，怎么了？你不服气？”郭子仪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强盗道：“就你一个人，你的兄弟呢？”强盗挥着刀笑道：“怎么？你怕了？”郭子仪回道：“怕你一个人不是对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此人挥刀砍了过来，郭子仪一拍马身，纵身一跃，直接与此强盗交手。他手中拿着包袱，此刻便也只能当作软棍了。强盗左一刀右一刀地砍起来，郭子仪连忙左右闪躲，扫起落叶万千。主动权很快就落到了郭子仪手中，他手中的软棍上下出击，步步紧逼，直击其胸；强盗用刀隔挡，郭子仪迅速改变打法，变一棍为两棍，手握中央，两端出击，弄得此强盗顾前不顾后，总有一处挨打。久而久之，便被郭子仪给打趴下了，郭子仪一脚踩在其脖子上道：“怎么样？说你不是对手吧，认输吧。”可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说道：“要杀就杀，何须多言？我们强盗也是有尊严的！”

倒是惹笑了郭子仪：“呦，没想到，你个小小的强盗还这么爱惜面子，好，今天我就放你一条生路，看你也是条汉子，为何做起强盗呢？这有些银两，你拿去用吧，千万别再为非作歹了！”顺手弯腰把钱装在他的口袋里，扬长而去。

到了长安，郭子仪习惯性地住在了谪仙居，顺便到处打听李彩霞的消息。在客栈里待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郭子仪想着倒不如去城中转转，说不定还能碰见呢。下午阳光明媚，郭子仪走出客栈，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一会儿看看街头杂技，一会儿瞧瞧塞外异品，又在文人诗坛驻足了好长时间，最终走到了大唐西市，这儿卖胭脂水粉的居多，自然美女云集。

郭子仪猛一回头，不远处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此女头戴雕花芙蓉冠，耳坠凤嘴汉玉环，身穿牡丹绕胸锦，外披一件粉红桃瓣坎肩。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回眸间惊羡万人，举足际宫宇轰塌。不知有多少公子的眼睛钉在了此刻。郭子仪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就连其身后的丫鬟都个个皆是美丽动人，可是尽管如此，这位姑娘却没有注意到一个已经盯着她很久的小偷即将下手了。

就在姑娘转身那一刻，后面的小偷神不知鬼不觉地似阵风飘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姑娘依旧笑容如春。郭子仪看到了，毅然挡住了小偷的去路，并且故意大声喊道：“站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小偷也害怕了：“你谁呀？”郭子仪看着那位姑娘道：“姑娘看看你的钱包还在吗？”这位姑娘一听此话，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口袋，居然空空如也，急言：“啊！我的钱包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好好的！”

郭子仪又把目光转移到小偷身上道：“拿出来吧，还让我亲自搜吗？”此刻，那位姑娘才反应过来，板着脸走到小偷跟前打了他一掌道：“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钱，你知道我是谁吗？胆子可真不小！”没想到这一使劲，竟然把小偷的帽子打掉了。郭子仪定睛一看，原来此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之前遇到的强盗，气得郭子仪跺脚：“好啊你，之前做强盗，现如今又当起小偷来，你的职业可不少呀！时刻都没闲着！”

小偷再次看到郭子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低下了头道：“算我倒霉，又被你撞见了！”郭子仪无奈道：“记住，今后别让我在长安城中看见你了！”这位姑娘自打第一眼看见郭子仪后就心动了，郭子仪拿着钱包道：“姑娘，这是你的钱包，收好，可别再大意了！”姑娘盯着面前这个翩翩少年竟然吞吞吐吐：“多……多谢公子，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好让我爹来好好款待公子。”惹笑了旁边的丫头，郭子仪笑道：“哎，此等小事，何足挂齿，不记也罢。”此姑娘却不依道：“不行，这样会让我惭愧的。”

郭子仪无奈道：“我乃华州郭子仪是也。”没想到此姑娘竟然自报家门：“我是当朝宰相姚崇之女姚蔓珠，非常有幸见到郭公子。”郭子仪一听是宰相的千金，难怪身上透着一股贵族气质，便道：“原来是姚丞相的千金，失敬失敬！”没想到，姚蔓珠居然拉着郭子仪的胳膊道：“不必客套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我们家，让我爹设宴好好感谢你。”郭子仪见状道：“这……这就不需要了，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姚蔓珠便问道：“那你是着急办什么事吗？”郭子仪回道：“那倒没有，可是……”姚蔓珠盯着他：“别可是了，你难道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吗？”郭子仪再也无法拒绝了，只好随其到了姚府。进了姚府才知道什么叫做丞相府邸，比自己家大了好多倍。姚蔓珠一边走一边介绍，花圃草丛、楼阁亭榭，应有尽有。直至走到了客厅，姚蔓珠招呼道：“爹……”

宰相姚崇衣着华贵，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看见他的女儿拉着一个陌生男子进来了，略显生气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拉着人家成何体统？”姚蔓珠随即放开了手，不免羞涩，郭子仪率先问候：“晚辈华州郭子仪见过宰相大人。”

姚崇不知何为，他的女儿姚蔓珠解释道：“哦，对了，忘了给爹介绍了，这是今天下午在街上帮我抓住小偷的那个人，为表示感谢我把他带到了府上。”姚崇恍然道：“原来是小女的恩人，快有请。”二人相谈甚欢，不一会儿，手下卫士进来了：“启禀老爷，府中兵士抓住了一个小偷。”

还没等姚崇发话，姚蔓珠气愤道：“又是小偷，带进来，我倒要看看小偷长什么模样，竟敢偷到丞相府？”两个人架着小偷进来了，姚崇大手一挥道：“你们下去吧，你是何人，竟敢来我丞相府偷盗！”此人不说话，姚崇吩咐道：“把头抬起来。”

此人慢慢抬起了头，竟然又是下午的那个小偷。郭子仪吐出了舌头，姚蔓珠倒是来了劲道：“唉，原来是你，真是冤家路窄呀，哪都有你，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看我不打你！”姚崇制止道：“慢，珠儿呀，你个女孩子家怎么能亲自动手呀？”姚蔓珠反驳道：“爹，你有所不知，跪着的这个人就是今天下午偷我钱包的那个人！”气得姚崇拌响了筷子：“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呀，来人呀，给我送到刑部审讯！”

堂下之人哀求道：“丞相大人饶命，小的不是有意的，的确不知这是丞相府宅，小人是从后门进来的，希望丞相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一次吧。”姚崇态度坚决道：“不行，今日饶了你，明日你就会去偷盗别家，我不能养虎为患。”郭子仪见状，立刻起身道：“丞相，我看此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或许他真的家境贫寒，我想丞相之雅量，焉能容不下一个落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