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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纪实

最好的时光 作者:翟颂


军训纪实

期末考试最后一场结束之后,兴冲冲地杀向水果店,抱出一个大西瓜回宿舍,啃完西瓜之后心满意足地抹抹嘴,然后倒在床上睡一大觉:这是早就筹划好了的情节,为的是在考试和军训这两个恐怖事件之中夹杂进一些些甜蜜的回忆。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冲着各位神仙姐姐、佛爷哥哥祈祷刚刚过去的期末考试没挂科之外,便是窝在宿舍半喜半忧地憧憬着必将有喜有忧的军训生活。

江南大学的军训安排在大一的学习生活结束后的两个星期里。虽然六月的天气已经热得不成样子,但比起每年九月刚开学的那一段时间,在六月末七月初军训还是可以降低一些晕倒率的。

收到军训作息时间表的时候的确有点悲喜交加的感觉。每天晨、早、中、晚四次训练,从早上五点半开始到晚上八点半结束。这喜的是终于将要经历一场历时半个月的充满神秘色彩的军训,也是人生的最后一场军训,意义极其深重;悲的是作息时间表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五点半集合。五点半集合意味着五点就得从床上爬起来,这对于一个习惯了八点上课的同志来讲是一个多么大的挑战啊。

军装发下来的时候又着实让我激动了一下。绿色的迷彩服,绿色的帽子,绿色的胶鞋,校园刮起了军营绿色风。拿到衣服的同学们都很兴奋,都赶紧穿到身上跑去照镜子。只是衣服普遍尺码过大,穿在身上肥肥大大松松垮垮的,照镜子完全找不到英姿飒爽的潇洒气度,大家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军训前一天大家秉承安乐赴死的大无畏精神去吃吃喝喝了一场,晚上躺在床上我们尽情幻想着美好的军训场景:帅哥教官带领我们在绿色草坪上讲故事;茫茫夜色中我们尽情地拉歌;天公作美下起大雨停训,我们躲在宿舍里“卧听风吹雨”;在大礼堂里欢乐地听军事汇报,看极具教育意义的红色电影……

我们把军训想象成了一部无比生动的电视剧。我们后来才知道,电视剧的情节永远只是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幻想。

第一天

军训的第一个早上还算是善解人意,我们八点钟准时进入体育中心的操场来参加军训动员大会。各位没有意识到军训残酷现状的同志们还在打着遮阳伞、摇着小扇乐悠悠地左摇右摆,主席台上老师拿起话筒铁着脸一声吼:“把你们的伞通通给我收起来!”整个操场都被震得颤了一下。这军训动员大会便在老师威严的震慑下拉开了帷幕。

校领导发言,院领导发言,老师发言,学生发言,一系列“饱含深情”的发言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些似曾相识的味道。毕竟大家都是读了十几年的书参加过无数次的大会的人,对于这耳熟能详的发言,大家礼貌性地鼓鼓掌算是安慰人家念了这么久的稿子。然而主持人宣布“教官入场”的时候,热情的掌声伴着哄闹声便从人群中涌动出来。带队来的参谋长在主席台上讲话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全场热辣辣的目光给烧沸腾了。估计在场领导对这个男人一定充满了羡慕嫉妒,因为他们辛辛苦苦为我们策划各种活动,经营美丽的校园,付出了许多的心血,却从没得到过我们对这素昧平生的参谋长的一半的热情。会议结束的时候,学生们手掌都拍得有点红了,脸上却还残留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中午睡了一个小觉就奔到操场,正式开始了军训生涯。教官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北方男孩,没有南方水乡养出的眉清目秀,但却有着北方的硬朗阳刚,真实而淳朴。他很开朗也很健谈,就像是校园里一位笑容爽朗的学长。

下午训练的开端还是有点小波折的,很多没进入状态的同学在集合时间到了之后还没有到达操场。于是营长便站在体育中心的大门口迎接他们的到来,不一会,门口便组成了一个迟到小班级。我们排也有两名同学站在那“光荣”的队伍里,她们迎着教官嘹亮的点名声,冲着我们稍稍尴尬地摆摆手。教官无可奈何地做个鬼脸,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待她俩归队之后,教官狡黠地一笑:“为了杜绝迟到现象,以后都提前五分钟到场。”

军训的安排很有条理。每五十分钟左右就会有个吹哨子的教官站到操场中央吹哨宣布休息,每休息二十分钟左右吹哨子的教官就会吹哨子宣布开始训练。每个学院组成一个连,连下设立排;教官担任排长,其中一位排长兼任连长统筹整个学院的工作。每五六个连组成一个营,由一位营长负责发号施令,规划每天的训练计划。负责吹哨的教官是每个连的连长,每三天换一次,被我们亲切地称为“哨哥”。

我们排是一排,用教官话说一排就是尖刀排,是最棒的。我们就是一把把尖刀,一个个尖兵。

第一天的晚训开始之前我们还是充满着幻想的,比如坐在地上唱一晚上的军歌。但是,哨哥一声令下“开始训练!”我们所有关于晚训的憧憬瞬间化作了泡影。但我们的确还是学了军歌的,休息时,哨哥下令让教官教军歌,我们无一不惊叹这时间利用得太充分了。教官教我们唱《送你一枚小弹壳》。教官的教学方法极其简单,他先唱一遍,带我们唱一遍,然后说一句“这首歌特别简单,你们都特别聪明,一唱就对了”。就是如此简单的“三步教学法”,居然效果特别好,我们自己唱着唱着就真唱成了。看着旁边各个排的排长都在一丝不苟地慢慢地教他的兵们唱军歌,我们唱着连贯的《送你一枚小弹壳》心里真有那么一丝成就感。

第一天晚上回宿舍可真是累得臭死。汗都不知把衣服湿了几次。洗完澡又张罗着洗军服,洗完军服挂在屋里又冲着各位神仙姐姐佛爷哥哥祈祷保佑衣服第二天早上能晾干。说起来军训期间的确有过一两次穿半湿的衣服参加早训的经历。

训练中

一个私下里大大咧咧的教官训练起来却是十分严格,而说到严格要求我们的原因时,他做了如下陈述:“你们领导热情地为我们接风洗尘,你们学校给我们每顿饭都发补助,我不好好训练你们我对不起他们啊。”于是,我们这个知恩图报的教官便履行起他的职责,从稍息立正开始,到他极其重视和偏爱的军姿,他工作得一丝不苟,兢兢业业。我们就在那炎炎的烈日下进行着含金量特别足的训练。

当哨哥宣布“下面组织军姿训练”的时候,我们教官简直是乐开了花。他说:“这十五天的军训,没有别的目标,就是给我把军姿站好就行了。”后来的情况证明我们的教官的确对军姿训练爱得热烈而深沉。每次军姿训练我们都是最严格的,不许动,不许笑,在训练时间上遵循“可以多站五分钟,但绝不少站一秒钟”的原则。每次哨哥下令“下面进行军姿训练”时,教官就会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以最快的速度大喊一声:“调整姿势!”我们就要以闪电般的速度开始站军姿。教官在旁边负责讲解军姿训练的好处:“军姿一站,你们全部长高了五厘米。”“好好利用这十五天的军姿训练,气质能提高一个档次。”“你们都不要去花钱减肥了,每天在家对着镜子站一个小时的军姿一切就都解决了。”他不停地变换着各种话题,来陪伴我们挨过难熬的时间。教官对训练中偷懒的同学的惩罚是很严厉的,那就是罚整个排延长五分钟的军姿训练。每次军姿训练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因为站得太投入而跟不上“一二一”的原地踏步口令,这时他就会十分得意地说:“好,非常好,抬不起脚来说明站得好。”

走正步时,摆臂,踢腿,一个一个动作拆开来定型练习,之后又连贯地运用。只是我们走来走去却怎么也走不齐,甚至还闹出同手同脚的笑话。最后我们采取一排一排逐排过关的战略。每当哪一排走得排面歪歪扭扭或者有同学闹出什么笑话的时候,我们的教官就会把帽檐往下压一压,经常是压着压着便看不见教官的半张脸了。

训练跑步的时候,更是让他无比心急,因为我们跑起来的脚步永远是哗啦哗啦的,松松散散。当我们累得要死的时候,教官硬是连蒙带骗地把我们的战斗力又激发了出来。我们从这头跑过来又从那头跑过去,边跑还边学着教官的语气说:“啥也不说了,跑!”来来回回不下二十次,中间一点没休息,旁边的教官们看着我们这样疯狂的训练都忍不住笑,冲着我们教官喊:“你这是带着他们减肥呢!”

在江南的烈日照耀下,大家没两天就集体变成了黑人。当时在校园里仅凭肤色就能区分出哪个同志是大一的。被太阳晒惨了之后,大家就开始虔心求雨了。求来求去终于求来大雨,没想到我们接到的命令却是即刻到体育中心室内训练。当时那个心碎得啊,就跟饺子馅似的。六月末也正值江南的梅雨季节,那雨淅淅沥沥下着,偶尔停一会,然后就又接着下。我们就逃来逃去的,一会躲去室内,一会回到操场,衣服也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期间我们还有过打着雨伞站军姿的光辉事迹。军训十五天,我们没有一次因为天气原因而停止训练。

让我们兴奋不已的到专业打靶场的实弹射击,也是在柔美的小雨的陪伴下进行的。我们被安排成最后一批上车的队伍,所以我们在操场上等待出发就等了两个小时。天气遵循着下雨,停雨,再下雨,再停雨的节奏,我们的雨伞便也就随着节奏打开合上再打开再合上。教官在出发之前就很实在地告诉我们,所谓靶场越是专业就越是天然,并且条件艰苦。果不其然,从大巴车上下来,我们就开始了徒步上山的旅行。一条不宽敞的公路,还夹杂着些许的土路,被小雨浸润成沾鞋的泥巴。路的两旁是高高的土山,长满大树、野花,还有大片的茶园和竹子。我们兴高采烈地往上走,也有打靶归来的其他学院的英雄们迎着我们往下走。看着他们一身的泥浆,心里有点小发麻。当快要到达靶场的时候,又正好看见一个女生被背下山来,再听见越来越近的噼里啪啦的打枪声,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后来听见说那个女生是因为摔倒而被背下山的,心情才平复了许多。

靶场三面都是天然的绿油油的土山,地上也是纯天然的草地,从进入靶场到走到打靶的枪前,鞋底的厚度增加了得有五厘米。每把枪前都有一名教官协助我们打枪。走到枪前,按照指示趴下,端好已经上好膛的枪等待打枪命令。我尽量找准肩窝位置,把枪后座抵于肩窝,因为我害怕后座的冲力会把骨头震碎,然而开枪之后才知道教官会用力帮我托着枪,不让它伤害到我。五发子弹射出去一发都没有射到靶子上,只是那巨大的声响震得耳朵很久都有“嗡嗡嗡嗡”的回音。后来听说其中有位教官为了托紧枪把手都弄破了,同学说看着他的血流到她的枪上,心里很不好受。后来还听说有同学的子弹翻过山头射到居民家的窗玻璃上,当然这个只是传说。

教官

教官是个特别能让大家快乐的家伙,很能调动气氛,也很爱热闹。他说:“人就应该爱表现自己,应该抓紧机会表现自己。”所以每次抽签拉练表演时,大家都会求神拜佛千万不要抽到我们,而他却会万分激动地说一定要抽到我们,不抽到我们他去申请也要上场。最有趣的一次是抽签没有抽到我们,他说气得他连饭都吃不下去,然后非常平静地说他只吃了十五个小面包。

第一天军训休息时间,他跟我们说,他们被严厉警告过一定不能跟女学生有肌肤接触,更不能谈恋爱。他还特别气愤地说:“来训一次你们简直是亏大发了,以后半年都不能再出来了,怕我们跟你们恋爱。”大约也是因为来前受到的命令太严厉,所有的教官在处理与女同学的关系上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纠正动作时都是采取“远程遥控”的方法。有一次休息时间,一位女同学跳起火辣的街舞,舞步一步步逼近坐在地上休息的教官时,我们都起哄要他一起跳,可他却吓得站起身来往后跑:“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啊!”

休息时间的时候,教官跟我们谈起大学生恋爱问题,他语重心长地说:“女孩子啊,千万不要爱得太深付出太多,否则毕业的时候得哭死啊。”而谈到他的恋爱史,他洋洋得意地吹牛说:“我虽然长得不帅,但从来不被甩,都是我甩别人。”

教官是个特别实在的家伙,最能证明他这个特点的就是一句话:“女生千万不要有小肚子,太难看了。”多么真诚的话语啊!

我们这个活跃的教官除了赢得我们整个排的喜爱之外,也被其他排的同学们送了个雅号叫“喜庆哥”。大概是因为他总是逗我们笑,并且自己也老是呵呵傻笑的原因吧。“喜庆哥”是当兵不到一年的新兵,所以在教官中算是地位比较低的,但是他总是乐呵呵的,不管别人对他什么态度,他都乐观极了。

我们连其他的教官都是一年以上的老兵了,但是都很年轻。比如很安静的“根哥”,虽然他话很少,但是他以特有的淡定气质秒杀全场。听说他刚入伍的时候因为年龄小怕受欺负就说自己是1988年出生的,而实际上他是1993年出生的小同学。

出生于1992年的“思想家”教官,以他的哲理教育著称。他说组织上派他们来就是因为他们思想觉悟高。他经常教育同学们做人要有信念,要有纪律原则,等等。而他最为著名的一句哲理是:“别看你们现在穿着军装看不出来,其实很多人的腿都有那么粗。”当然,他说这句话的初衷是想鼓励他排里的同学们好好训练,而不是激起大家义愤填膺的小火苗。

“小可爱”教官是1991年出生的同志,以一张可爱清秀的脸庞征服所有人,尤其是他经常绽放的羞涩的笑容更是让他的可爱形象深入人心。他和我们的“喜庆哥”在教学方式上形成鲜明的对比,他采取无为而治的“放养型”教学,经常说的话就是“这样就行了,不错嘛”。再配上他招牌式的含蓄的傻笑,简直就像是来带同学们逛公园的大哥哥。然而让人不得不称赞的是,无为而治的训练效果一点也不差。

当然还有我们的连长——极具儒雅气质的“小马哥”。他说话温柔极了,长相也很书生气。虽然他一直坚持说他是北方汉子,但跟我们“喜庆哥”这样的北方汉子相比,他的确很像冒牌货。当我们被我们的“喜庆哥”带着在操场上奔来跑去的时候,江南的小风总会很配合地把我们绿油油的军帽刮得满操场飞舞,这时我们温婉的“小马哥”就会优雅地帮我们捡起地上的帽子们,带着微笑把它们交还喜庆哥的手中,那场面十分温馨动人。

再说我们那些可敬可爱可怜可恨的“哨哥”们,他们的确是替营长挨广大民众念叨以及抱怨最多的一个团体。因为哨哥吹不吹哨、啥时候吹哨都听令于营长的指挥,然而大家呼喊的永远是“哨哥,你怎么还不吹哨啊!”“哨哥,你到底吹不吹哨啊!”“哨哥,你掉厕所里了吗?快出来吹哨啊!”尤其是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哨哥轮岗时正值我们军姿训练到达关键时期,每次都要站五十分钟以上,每当大家站到死去活来的时刻,能够用来发泄的便是“哨哥,您怎么还不吹哨啊!”“哨哥,您又掉厕所里出不来了呀!”因此,他也成为“掉厕所里”次数最多的一位哨哥。而且加上他又有拖延解散时间、整死人不偿命的种种恶习,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一声脆生生的呼喊:打倒白胖子!话说这位教官也着实厉害,在全体教官同学都黑到闪闪发光、瘦成一道闪电的同时,他还能保持着白皙的肤色浑圆的身材,也确实是军训时期的一大谜团。

教官们的行动有着极其严格的纪律性和规范性,不管任何时候,他们永远都是整整齐齐的一个绿色的方阵,精神而且英气。每天训练完我们之后,他们还会有沿着校园跑步的项目。听说我们要去给他们加油,一向以爱表现自诩的“喜庆哥”也害羞起来:“你们别去你们别去,你们去了我就跑不好了。”他们晚上住在学生公寓,跟我们一起接受江南蚊子最热烈的礼遇,于是乎,教官宿舍里传出这样一幅对子:白天为江大学子,晚上喂江大蚊子。

拆队伍事件

当军训进行过半之后,各个连也开始着手准备汇报演出了。我们连的五个排要组成两个大方阵来进行汇报演出。五个排要编成两个方阵,意味着有一个排会被拆掉。“喜庆哥”还是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憨笑对我们说:“放心吧,肯定是拆我们。”转而他又带着他训练时的严肃对我们说:“但是你们要知道,拆我们不代表我们不优秀。尖刀们,你们是最棒的!”看着教官肩上的一道杠,其实我们心里也知道拆我们是最有可能的。然而大家还是满心的愤懑:“凭什么拆我们?”“太不公平了!”喜庆哥还是带着笑容说着他经常跟我们讲的话:“永远不要抱怨。抱怨是最没出息的。”“教官,我们拆不开啊。我们是一块板怎么拆得开啊?”有同学提起我们尖刀排的这句口号。“我们是一块拆不开的板”源自于训练齐步走时教官的教育。我们整整齐齐的排面从这头走到那头再看时,就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于是他就激励我们说:“你们是一个集体,是一块板,无论走到哪里都跟最初时一样,永远拆不开。”而那时我们跟教官很和谐地互动着说:“我们是一块——”“板!”“我们拆——”“不开!”而此时此刻,我们队伍中自问自答地表演起这一段口号:“我们是一块——板!我们拆——不开!”那个时候的气氛很煽情。

然而事情总是一波三折。所以当“思想家”教官的排被拆掉时,我们都有些小吃惊。“思想家”教官就那样默默地蹲在我们两个方阵的边上,一句话也不说。

当两个方阵刚刚重整好队伍,领导的新决定又来了:我们连的方阵重排。于是我们伟大的“尖刀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拆成两部分分到两个方阵中。我们很多人都含着眼泪,而我们喜庆哥就站在一边,略带僵硬地笑着。从始至终他都笑着,什么话也不说。

后来,他还是像原来一样满脸是笑,积极地在两个方阵之间来回地帮助其他四个教官训练。但是在休息的间隙,我能看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尽管我们都做好了准备失去,然而失去的时候,真的会疼。

我们的“喜庆哥”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主动要求担负起照顾病号的重任,他在阴凉处对病号们进行着深刻的思想精神洗涤,看样子还要带他们训练。然而当领导以保护病号为由下达命令要求遣散他的病号排时,他仰天长啸:“我刚组建成的新尖刀排啊!”在一旁的我们听得心里很难受。

那天晚训的休息时间,哨哥命令各个方阵组织活动。“喜庆哥”在旁边的方阵里,跟那群同学玩得很好,因此我们方阵里原一排的同学心情都有那么点说不出的感受。我们方阵的氛围很冷清,大家都在偷偷瞄着旁边方阵的表演。“喜庆哥”被他们起哄着唱歌,唱的是《爱很简单》。夜很黑,黑得我们看不清他到底在哪个方位,看不到他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只是能看见旁边队伍中被当作荧光棒挥舞着的手机随着节奏划过夜空一道一道地闪耀。“I——love——you,永远都不放弃这爱你的权利——”大家为他唱着和声,听起来温暖极了。我一直抠着指甲,看着对面,听着他们温暖的歌。听说,那天被“喜庆哥”留在这边的娃娃们很多都哭了。

到最后汇报演出的时候每个方阵都要进行一定数量的裁员。我们排排站着等待被挑走的时候,喜庆哥从我身边走过,看看我笑笑,然后说“下颌微收”。我试着把头稍稍低下,然后他说:“这就对了嘛,精神多了,真的。”然后我也冲他笑笑,尽量笑得很漂亮。

再见,再也不见

我很荣幸地参加了最后的汇报演出。演出结束是上午的十点钟左右,军训最后的一章是参谋长的总结发言。而我们的教官在参谋长发言开始之前就被组织到主席台前集合,然后跑步出了体育中心。我们看着他们离去完全没有心情听参谋长的发言了,甚至有激动的同学冲出队伍跟着他们跑出了体育中心。参谋长笑笑说:“他们现在先回去,下午组织他们和大家一起照相。”后来,参谋长的这句话被评为整个军训最大的谎言。

当主席台上的领导宣布军训圆满结束的时候,台下一片沸腾。大家疯跑着,尖叫着,甚至有的队伍把某个同学举起来抛向天空。再看操场上,满地是绿油油的帽子。大家像是毕业了一样尽情地挥洒着帽子,洒了一地的绿色。我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哼着小曲从操场一路晃回宿舍,心里像有一群小鸟轰地飞起来又忽地落下去。

回到宿舍没多久就探听到教官要离开的消息了,他们吃过午饭之后就会登车离开了。于是,教官们的宿舍楼前聚满了人,然而教官们却只能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我们。他们站在窗口,冲我们微笑,招手。然后,一起抹眼泪。那是一群跟我们同龄的孩子,他们也邂逅了这样十五天的难忘经历,遇见我们,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人生总有那么多没有规划过的人物闯入你的生活,然后又离开。我们都知道,这一辈子很可能都不会再相见。我们永远笑着的“喜庆哥”,帮我们捡帽子的“小马哥”,笑容腼腆的“小可爱”,哲理一箩筐的“思想家”,还有一声不吭到最后却哭得像个孩子的“阿根哥”,谢谢你们曾经带给这个操场不一样的气息,谢谢你们,曾经来过。

离开的时间到了。他们从宿舍里跑出来,站成整齐的队伍,跑上大巴车。夹道是等待他们很久的人群,车窗外是呼喊他们名字的声音。我看见车窗上有他们带着眼泪最明媚的笑脸,他们用手势告诉我们不哭,要加油!他们把我们送的照片贴在车窗的玻璃上:有他们奔跑时飒爽的英姿,有我们训练时整齐的步伐,有他休息时的傻笑,有他整你时的恶搞。一个个场景在车窗玻璃上盛开成绚烂的花朵,那是我们一段最美最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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