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败家的日子从元帝开始

汉宣帝曾长叹：“乱我家者，太子也！”这里的“家”，指的是大汉王朝的基业。虽然如此，宣帝鉴于对已故许皇后的深情，最终也没有更换太子。公元前四十九年，汉宣帝崩，太子刘奭继位，史称汉元帝。

元帝有几大喜好。

一是喜欢儒生。史书说他“柔仁好儒”，经常和一些儒生在一起高谈阔论，并愿意采纳儒生的意见。这班儒生既不能洞察世事变化，又好厚古薄今，却被元帝视为一班“以德治国”的人。在元帝做太子时，就向宣帝建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宣帝曾训斥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刘奭的“柔仁”与他的先世伯祖汉惠帝刘盈非常相似。然而，刘盈有个曾陪着高祖打天下、创基业的母亲，在位时由母亲掌握大权。而刘奭幼年丧母，养母王皇后在宣帝时备受冷落，“素谨慎”，历史证明，柔弱仁慈是不宜做皇帝的。

二是喜欢音乐。据史书记载，元帝多才多艺，能写一手漂亮的篆书，至于弹琴鼓瑟、吹箫度曲、辨音协律等无不穷极其妙，令人叹为观止，他亲手组织起一支皇家乐队，常常饮酒奏乐，通宵达旦。穷奢极欲的生活，使元帝身体很弱，《汉书》记载，“陛下春秋未满四十，发齿堕落”，仅四十三岁就死掉了。

三是喜欢宦官。他不同于父亲，能严格控制宦官的行为，而是把政事委于弘恭、石显两位阉宦，任命二人为中书令。《汉书、石显传》说：“是时，元帝被疾，不亲政事。”弘恭死后，石显权倾朝野，先后害死周堪、张猛、贾捐之、甘延寿等大臣。特别是元帝的师傅、“当世名儒”萧望之因石显进谗言而被逼自杀。当时刘奭正在吃午饭，听到这个噩耗后泪流满面，立即召来石显严厉责问，把石显吓得摘掉帽子，磕头不止。刘奭当了十六年皇帝，自萧望之死到驾崩十四年间，每年都派使者祭奠萧望之。然而，对石显既没有追究也没有惩治。对此，司马光评价他“容易受欺骗而难以醒悟。”因为元帝认为，宦官“中人无外党，精专可信任。”信任宦官的最终结果，开启了汉代的宦官之祸。

四是喜欢女人。元帝专宠两个嫔妃，最宠爱的是司马良娣。公元前五十一年，司马良娣病逝，临终前悲伤地对刘奭说：“我的死并非寿数已尽，而是其他那些良娣、良人们嫉妒我，轮番诅咒的结果啊！”刘奭对此话深信不疑，大病一场后，对自己的姬妾一个也不肯见，就连皇后王政君也受到冷落。王政君是刘奭做太子时的太子妃，生子刘骜，就是后来的汉成帝。元帝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使其对所有美女丧失了兴趣。喜欢女人，又如此远避女色，元帝还真是钟情之主。直到遇见“天人”王昭君，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出塞。几个月后，就郁郁病死了。

元帝共当了十六年皇帝，这一时期，国家发生了深刻变化。

（1）土地兼并日趋加剧，农民纷纷破产，有的沦为佃客和奴隶，有的接受政府假田，成为假田农民，有的成为无业流民，而这些人原来所承担的租税赋役，又转嫁到自耕农身上。建汉以来，汉高祖封了一些自家子弟为王，这些王据地千里，铸铜为钱，煮海为盐，势力强盛，自“七国之乱”后，景帝削弱了各个王国的实力。到了武帝实行“推恩令”，各王国越来越小，再也无力和中央政府抗衡，只好用俸禄购买土地，加上一些功臣名臣子弟也购买田产，使土地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大量的农民失去了土地，不得不卖妻鬻子，到处流浪，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社会的乱源便形成了。

（2）政治腐败，官吏贪婪，加上天灾频繁，各地不断爆发反抗和起义，元帝只好放弃“霸术”，纯任德教，以期缓和社会矛盾。他尊崇儒学，下诏曰：“其令师褒成君关内侯霸以所食邑八百户祀孔子焉。”这是以皇帝名义奉祀孔子的重大举措，大大提高了儒家的社会地位。他以儒家标准选官用人，当时社会上流传着这样的话：“遗子黄金满籯，不如一经。”儒学宗师夏侯胜常常教导弟子说：“士病不明经术，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可见读儒经做官，已成为当时士人入仕的主要途径。郭沫若说：“元、成以后……明经逐渐成为举足轻重的政治势力，出现了‘州牧郡守，家世传业’的经术世家。”许多人读经即能做官，因而入仕后，往往不是尽忠守职而只图保持禄位，尸位素餐而已。能治者不能为官，为官者不能为治，士与吏截然两途，这不能不影响到西汉后期各级政权的效能。明末思想家王夫之评价说：“自是以后，汉无刚正之士，遂举社稷以奉人。”

（3）皇权旁落，自此后汉代皇帝一个比一个低能。司马光评述说：“甚矣，孝元之为君，易欺而难悟也。”西汉的历史，一般以宣、元之间为分界线，宣帝是“中兴之主”，维持了西汉平稳发展的局面，但从元帝开始，西汉开始走向衰落，所谓“元、成、哀、平，一代不如一代”。

（4）失败的以“德教治国”。经常实行大赦，许多盗贼入狱不久就被放出来，有的几捉几放，搞得整个社会黑白不分，良莠不齐，法制松弛。自汉以来，那种各安本分，安居乐业的局面被彻底毁坏。有的人犯了杀人越货之罪，投靠门路，行贿官员，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国家这驾马车已经在下坡路上越驰越快，渐行渐远。

（5）汉元帝时期也有一件好事，即随着国力的增强，匈奴力量一再削弱，汉匈关系发生了历史性变化。公元前六十年以后，匈奴统治集团内部出现权力之争，初有“五单于争立”，屠戮兼并，最后形成呼韩邪单于与郅支单于的对立。元帝刚即位时，匈奴郅支单于自以为与汉朝距离遥远，加之怨恨汉朝支持仇敌呼韩邪单于，就有与汉绝交之意，并与康居王勾结，在都赖水畔兴建了一座郅支城，作为进一步扩张势力的基地。郅支将势力向西域发展，直接威胁汉朝在西域的统治。建昭三年，即公元前三十六年，新一任西域太守对匈奴发动攻击，获得大胜。至此，汉朝消灭了虎视西域的敌对势力。以后近四十年，西域维持着和平状态，中西交通畅通无阻。

2、昭君出塞的故事

公元前三十三年，一队人马陪着一位绝代风华的女子，由长安出发，经北地郡、上郡、西河郡、朔方郡至五原，向胡地纵深走去。从此，华丽霓裳代之以厚重皮裘，流水飞红变成了大漠黄沙，南国水乡替之以塞外羌笛。有诗人吟曰：“阳关万里遥，不见一人归。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

这位女子就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具有落雁之容的王昭君。史书记载，王昭君“天生丽质，聪慧异常，擅弹琵琶，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娥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

王昭君，名王樯，字昭君，出生于湖北秭归县香溪水畔，生活于汉元帝时代。史载，王昭君因色艺双绝被选入宫。然而面对万余后宫佳丽，元帝不能一一见面，只凭画像决定是否宠幸。于是，宫女们纷纷贿赂画工，而昭君无论如何不肯行贿。就这样待在红墙碧瓦的宫里，陪伴孤灯冷月达三年之久。她有满腔幽怨，无限感伤的《五更哀怨曲》存世：“一更天，最心伤，爹娘爱我如珍宝，在家和乐世难寻；如今样样有，珍珠绮罗新，羊羔美酒享不尽，忆起家园泪满襟。二更里，细思量，忍抛亲思三千里，爹娘年迈靠何人？宫中无音讯，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只望进京见朝廷。三更里，夜半天，黄昏月夜苦忧煎，帐底孤单不成眠；相思情无已，薄命断姻缘，春夏秋冬人虚度，痴心一片亦堪怜。四更里，苦难当，凄凄惨惨泪汪汪，妾身命苦人断肠；可恨毛延寿，画笔欺君王，未蒙召幸作凤凰，冷落宫中受凄凉。五更里，梦难成，深宫内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虚抛掷，父母空想女，女亦倍思亲，命里如此可奈何，自叹人生皆有定。”

公元前三十三年，匈奴呼韩邪单于向汉元帝提出和亲要求。元帝决定在上万宫女中选择五人远嫁，王昭君主动提出愿意嫁匈奴。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元帝为呼韩邪送行，宫廷内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昭君款款而来，只见她柳腰细摆，娇若海棠迎风。双颊粉白，艳如映日荷花。浅颦微蹙，仿佛梨花带雨。好色的元帝一时目瞪口呆，想反悔却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昭君绝尘而去。《后汉书》记载：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

昭君被呼韩邪单于封为宁胡阏氏，给单于生了一个儿子。几年后单于病故，她又嫁给单于的长子复株累，又生了两个女儿。这一时期，汉匈之间出现了“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的和平景象。

王昭君走了以后，汉元帝怒火中烧。为解心头之恨，他把宫廷画师毛延寿、陈敞、刘白、龚宽、樊育等一并杀掉，不到四个月，抑郁而死。清代诗人刘献廷感叹道：“汉主曾闻杀画师，画师何足定妍媸。宫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单于君不知。”

公元前十九年，汉鸿嘉二年，王昭君出塞十四年后病逝，年三十五岁，被葬于大黑河南岸，墓地至今仍然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旧城南九公里处，据说入秋后塞外草色枯黄，唯有王昭君的墓，草色青葱一片，所以叫“青冢”。《筠廓偶笔》：“王昭君墓无草木，远而望之，冥蒙作青色，故云青冢。”《塞北纪游》说：“塞外多白沙，空气映之，凡山林村阜，无不黛色横空，若泼浓墨，昭君墓烟垓朦胧，远见数十里外，故曰青冢。”

关于昭君出塞，后人评价甚高。“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一身归朔漠，数代靖兵戎”；

“若以功名论，几与卫霍同”；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角垂。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未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识见高。词客各抒胸臆懑，舞文弄墨总徒劳。”

那么，昭君为什么出塞？由于年代久远，历史的记忆已经模糊，通常有三个说法：一是昭君久居深宫，寂寞漫漫，正逢匈奴单于请求和亲，便主动应招，“请掖宫，令长官求行。”二是昭君“救苍生离水火，甘教薄命葬烟尘。”三是毛延寿担心元帝荒废朝政，故意将昭君丑化，“忠臣唯有毛延寿，能送明妃出宫门。”但是，不管是何种说法，昭君出塞为稳定和修复汉匈关系做出了贡献，成为流芳千古的美谈。

3、“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公元前三十六年，即西汉建昭三年，西域都护府校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派快马从数千公里外，给皇帝送来了匈奴郅支单于的头颅和奏报，奏报说，我们假传朝廷的旨意，率领大军走南道，过葱岭，经大宛，直抵郅支城都赖水河边，诛杀了郅支单于以及他的妻妾、太子、王公等共一千五百一十八人，生擒官吏一百四十五人，俘虏敌兵一千余人。然后，对他们擅自行动向皇帝请罪。奏报最后说：“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从此成为千古名言。

早在汉宣帝时期，匈奴发生内乱，五个单于争夺王位，其中郅支单于以武力兼并呼偈、坚昆、丁令三国，日益强盛，他先囚禁了汉朝使者江乃始，后又杀死使者谷吉。他自知有负于汉朝，害怕报复就向西跑到康居。康居王十分尊敬郅支，将女儿嫁给了他。郅支便借兵多次袭击邻国乌孙，杀掠人口，抢夺财物。乌孙不敢还击，只好远远地逃避，使得郅支拥有了千里之外的势力范围，自以为做了大国之主，竟杀死了康居王的女儿、贵人等数百人，还把一些尸体肢解后扔进都赖水中。同时又派使者到阖苏、大宛等国，胁迫其年年进贡。汉朝曾三次派出使者到康居，索要谷吉等人的尸体，郅支非但不给，还以嘲讽的口吻说：“居困厄，愿归计强汉，遣子入侍。”言外之意，有取代皇帝的野心。

陈汤与甘延寿了解到上述情况后，决定出兵西域。据《资治通鉴》记载：陈汤为人“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功。”每当路过城镇或高山大川时，他都登高远望，认真观察。这次出使西域，他只带着一支护卫军队，当走出国境时，陈汤对甘延寿说：“郅支单于剽悍残暴，称雄西域，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必是祸患。现在他居地遥远，没有可以固守的城池，也没有善于使用强弩的将士，如果我们召集起屯田戍边的兵卒，再调用乌孙等国的兵员，直接去攻击郅支，他是守不住的，逃跑也没有可藏之处，这正是我们建功立业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甘延寿认为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便说要奏请朝廷同意后再行动。陈汤说：“这是一项大胆的计划，那些朝廷公卿都是些凡庸之辈，一经他们讨论，必然认为不可行。”甘延寿思虑过重病倒了。陈汤果断地采取假传圣旨措施，调集汉朝屯田之兵及车师国的兵员。甘延寿听到消息大吃一惊，欲制止。陈汤手握剑柄，以威胁的口气呵斥甘延寿：“大军已经汇集，你小子还想阻挡吗？不抓住战机出击，还算什么将领？”甘延寿只好依从，带领各路、各族军兵四万多人，规定了统一号令，大张旗鼓向北进发。郅支得到汉军来袭消息，先是打算逃跑，后来又听说乌孙等国也发兵参战，便有走投无路之感，只好返回“不如坚守。汉兵远来，不能久攻。”当汉兵攻城时，郅支单于身穿甲衣带领妻妾数十人登上城楼拉弓射箭。汉兵的飞箭射死了他的几个妻妾，又射中了他的鼻子，郅支骑马跑回宫室，大怒若狂。第二天，陈汤命将士从四面一齐用火攻，汉军破城，将郅支刺死。军候杜勋割下他的首级，从狱中解救出两名汉朝使者，又从宫中搜出已故使者谷吉所带的文书信件。

正当甘延寿与陈汤带领将士凯旋时，朝中执法官员也从长安出发了，他们拦住陈汤进行检查。原来，陈汤一向贪财，攻克郅支城后，私藏了不少金银财宝，被知情者举报。陈汤即上书皇帝：“我与将士们不远万里诛杀郅支单于，按理朝廷应派出使者慰劳军队，如今却是司隶来检查审问，还要拘捕我，这不是为郅支报仇吗？”皇帝便下令撤回司隶，并令沿路县城摆设酒食夹道欢迎得胜之军。

回朝论功行赏时，中书令石显、匡衡认为，甘延寿和陈汤假传圣旨，犯有大罪，以功相抵就可以了，如果再封爵赏赐，今后出国使者争先效仿，必然无事生非，为国招难。

元帝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但内心里还是想嘉奖有功之将，于是便议而不决，拖延下去。

宗正刘向认为，对待甘延寿和陈汤仅以功过相抵是不公平的。他上书皇帝评析了扫除郅支的艰难及意义，认为甘、陈“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县旌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伏，莫不惧震。呼韩邪单于见郅支已诛，且喜且惧，乡风驰义，稽首来宾，愿守北，累世称臣。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大勋莫大焉。”他引经据典，又与前朝和当代的功臣名将进行类比，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于是元帝下诏赦免了甘延寿、陈汤假传圣旨之罪，又让大臣讨论封赏事宜。石显、匡衡仍然坚持他们的主张，但元帝最终封甘延寿为义成侯，赐陈汤为关内侯，各赏食邑三百户、黄金百斤，并拜陈汤为射声校尉，甘延寿为长水校尉。

汉成帝刘骜即位后，丞相匡衡奏报陈汤私藏战利品，说虽然赦免其罪，但不应有官职，于是陈汤被免职。对此，陈汤向成帝上书，说康居王送到汉朝来的王子不是真正的王子。成帝命人核实，确实是真王子。假如王子是假的，那么证明康居王对汉朝采取了欺骗手段，现已验证是真的，陈汤就犯有诬告和欺君之罪，被捕入狱。这时，太中大夫谷永向成帝上书，极力赞誉陈汤的功绩，并引用《周书》“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宜为君者也”，请求皇帝开恩。于是陈汤被成帝特赦释放，但取消了他的爵位。

几年后，西域都护段会宗受到乌孙的围攻，段会宗请求朝廷发兵援救。丞相王商、大将军王凤及百官讨论数日无结果。王凤向成帝建议，请陈汤帮助策划，成帝立即召见陈汤。陈汤早在攻击郅支时落下风湿病，两臂不能屈伸，因此见皇帝时，得到不用行跪拜的礼遇。看了段会宗的求救奏书，陈汤推辞说：“将相九卿皆贤材通明，小臣罢癃，不足以策大事。”成帝听出他话中的怨气，便说：“国家有急，君其毋让。”陈汤说：“臣以为此必无可忧也。”成帝问其缘由，他回答说：“一般情况下，五个胡兵相当于一个汉兵，因为他们的兵器原始笨重，弓箭也不锋利。如今他们也学汉兵的制作技巧，有了较好的刀、箭，但仍然可以三比一来计算战斗力。现在围攻会宗的乌孙兵马不足以战胜会宗，因此陛下尽管放心。即使发兵去救，轻骑平均每天可走五十里，重骑平均才三十里，根本不是救急之兵。”陈汤知道乌孙之军皆乌合之众，不能持久进攻，因此推算了日期后说：“现在那里的包围已经解除。不出五天，会有好消息的。”过了四天果然军书报回，说乌孙兵已解围而去。大将军王凤通过这件事深感陈汤经验丰富，于是奏请皇帝启用陈汤，任他为从事中郎，军事上的大事都请他做出决断。陈汤严明法令，采纳众人的意见行事，颇有将帅风范，但又经常接受贿赂，最终被免职为庶人，后徙居敦煌。几年后，敦煌太守上书朝廷说：“陈汤曾经诛杀郅支单于，威风远及外国，现在降为庶人，不宜住在边塞。”于是，又把他迁到安定。议郎耿育看陈汤处境可怜，上书皇帝再次论述了他的功绩，说明当今国家“枭俊擒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皇帝下诏让陈汤迁回长安居住，不久去世。

陈汤少时喜欢读书，思路开阔，但因家庭贫困，有时靠乞讨度日，所以不为乡里看重。后来流浪到长安，认识了富平侯张勃，被推荐做官，因战功拜将封爵。

陈汤的征战，结束了匈奴南北分裂局面，稳定了汉朝西北边疆，为汉王朝立下一大奇功，但朝廷内却有不同看法，一些人认为他擅自兴师矫制，不杀便属优待了，如果加赏赐官，则后继者岂不都不听命朝廷擅自行动了吗？后世史学家认为，陈汤、甘延寿是为西汉朝廷扬威，属于“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其勋莫大焉。

汉班固曰：自元狩之际，张骞始通西域，至于地节，郑吉建都护之号，讫王莽世，凡十八人，皆以勇略选，然其有功迹者具此。廉褒以恩信称，郭舜以廉平著，孙建用威重显，其余无称焉。陈汤傥易，不自收敛，卒用困穷，议者闵之，故备列云。

唐魏元忠曰：若陈汤、吕蒙、马隆、孟观，并出自贫贱，勋济甚高，未闻其家代为将帅。

宋司马光曰：汤为人沉勇，有大虑，多策略，喜奇功。

明代张遂曰：陈汤之功，千古无两，而议者以矫制罪之。不知所恶夫赏矫制而开后患者，谓其功可以相踵而比肩者也。阴山之北，凡几单于？自汉击匈奴以来，得单于者几人？终汉之世，独一陈汤得单于耳，其不可常侥幸而立功者如此。诚使裂地而封汤，且著之令曰：‘有能矫制斩单于如陈汤者，无罪而封侯。’吾意汉虽再赏一人焉，更数十年未有继也。如此则上足以尊明陈汤之有功，显褒而不疑，而下不畏未来生事要功之论，计之善者也。唯其为说不明，故阻功之徒，乘间而窃议，其后英雄志士所以息机于世变之会也。

4、赵氏姐妹的悲剧

公元前七年二月的一天，汉成帝刘骜早晨醒来，穿衣服时突感右臂不听使唤，天亮不久就死去了。

刘骜死后被谥为“成”，称孝成皇帝。其实，他在位二十四年，一事无成，反而把汉朝带到万劫不复、积重难返的地步。据史书记载，成帝相貌堂堂，很有威仪，生活荒淫无度，宠幸赵飞燕、赵合德姐妹，最后因服用春药过量而死。他怠于政事，将朝政全权委托给诸位舅舅，大权逐渐为王氏外戚掌握。

刘骜即位时，宠爱的是许夫人，后因其姿色褪减，又宠爱班婕妤。班婕妤是《汉书》作者班固的姑姑，她给皇帝生了一个男孩，不久就夭折了。班婕妤美而不艳，丽而不俗，博通文史，知书达理，没有一般女子“好妒”的毛病。她把侍女李平献给汉成帝，也被封为婕妤。汉成帝说：“当初孝武帝的卫皇后也从微贱而起”，因此赐李平姓“卫”为卫婕妤。有了皇后婕妤还不够，他还看上了一个男宠叫张放。史书载张放“少年殊丽，性开敏”，“与上卧起，宠爱殊绝”。成帝将张放提拔为中郎将，经常微服外出游玩，并称自己是张放的家人。一干士人议论纷纷，各种言论传到了太后王政君的耳中，一怒之下将张放流放。汉成帝茶不思饭不想，“故常涕泣而遣之”，“玺书劳问不绝”，而张放则因“放思慕哭泣而死”。

贵为帝王的刘骜，觉得后宫佳丽不过瘾，就到宫外世界寻欢作乐，没想到竟遇到绝代美女赵飞燕。赵飞燕姐妹是贫困家的女儿，被人收养，学习舞蹈，后为阳阿公主的婢女，她聪明伶俐、身材窈窕，在众歌女中出类拔萃，被时人称为“赵飞燕”。刘骜到阳阿公主家看歌女们跳舞，到赵飞燕出场，见她歌声娇脆，舞姿轻盈，好像仙子凌波。再看她纤眉如画，秀发如云，尤其是一对眸子，闪烁出诱人的风情和醉人的魅力，顿使刘骜如痴如醉，当天就把飞燕带回宫里侍寝。芙蓉帐里，帝泽如春；翡翠衾中，妾情似水；娇喘吁吁，若不胜情；醉眼惺松，勾人魂魄，第二天刘骜就封赵飞燕为婕妤。赵飞燕入宫后，谨言慎行，处处小心，对皇后非常恭敬，渐渐消除了皇后的戒心。后来，她依靠宫人陷害许皇后和班婕妤，许皇后被废。班婕妤为了自保，申请到王政君的宫里侍奉太后。皇后的位置空缺后，赵飞燕闹着让成帝立她为皇后，遭到了皇太后王政君的阻拦。后来，由于淳于长的斡旋，才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皇后的宝座。为感谢淳于长，成帝赐淳于长关内侯，不久又封为定陵侯。

刘骜为了取悦新皇后，下令在皇宫太液池建造了一艘华丽的御船，叫“合宫舟”。一天，刘骜带飞燕泛舟赏景。飞燕穿着南越进贡的云英紫裙、碧琼轻绡，一面轻歌《归凤送远》之曲，一面翩翩起舞，刘骜命侍郎冯无方吹笙以配。舟至中流，狂风骤起，险些将赵飞燕吹倒，冯无方赶紧救护，扔掉乐器，拽住皇后的两只脚，飞燕则继续歌舞。此后，宫中便流传“飞燕能作掌上舞”的佳话。

在“家天下”的专制时代，皇帝无嗣是个严重的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赵飞燕明白，要想永葆皇后的桂冠，必须生下一个儿子，继承帝业。因此，为了增加生育的机会，也为了打发宫中寂寞难挨的时光，她常趁成帝秽乱宫廷时，招引一些多子的侍郎、宫奴与她奸宿，希望能够怀孕，但都没有成功。为了固宠，她又把自己的妹妹赵合德介绍给刘骜。古人评价，古往今来，纵观姐妹俩同爱一人，大都争风吃醋，互相诋毁，彼此打击，而汉代的赵飞燕和赵合德姐妹，同侍刘骜一人，却互相支持，互相爱护，共荣共宠近十年，贵倾后宫。

然而，真实的史实是，赵飞燕没有想到，夺她所爱的正是自己的妹妹赵合德。号称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赵飞燕，美丽和房中术都不如赵合德。开始时，心高气傲的赵飞燕，不愿与残漏寒蛩作伴，不甘心遭遇冷遇与漠视。听说皇帝喜欢窥视赵合德汤浴，自己也如法炮制。为了复宠，甚至谎言过自己怀孕，但这一切并没改变她的命运。赵合德丰满的身躯，若含苞待放的蓓蕾，粉装玉琢，着体便酥，刘骜与赵合德度过第一个不眠之夜后，便欢畅无比，欲仙欲死，把赵合德叫做“温柔乡”：“我当终老是乡，不愿效武帝之求白云乡了。”（温柔乡的典故就出之于此）从此，赵飞燕宫槐秋落，孤雁哀鸣，青灯映壁，衾寒枕冷，寂寞苦涩。好在赵合德对姐姐十分尊敬，在成帝面前百般维护，给赵飞燕带来一丝安慰。

赵氏姐妹专宠十余年，始终没有生育的征兆。她们害怕别的嫔妃怀孕生子，威胁后位，就疯狂地摧残宫人，“生下者辄杀，堕胎无数”。宫中有个叫曹伟能的女官怀上了刘骜的孩子，临到生产的时候，赵合德命中黄门田客拿着皇帝的诏书，毒死了曹姬，取走了婴儿。那婴儿被乳母张弃抚养了十一天，即被宫长李南持诏书取走，不知下落。后来，后宫的许美人也怀孕了，成帝暗中派御医去探视，又送给许美人三粒名贵的养身丸药保胎。许美人生了儿子以后，赵合德大哭大闹了一场，最后胁迫成帝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儿子。虎毒不吃子，刘骜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可见他荒淫无耻到何种程度。当时有讥刺赵飞燕的童谣道：“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这就是史上有名的“燕啄皇孙”的故事。

刘骜把生活都沉迷在女人的酥胸上，而赵合德又是美女中的美女，为了性的享受，他开始服用方士进献的仙丹，每次一粒，功效如神。他死前的一个晚上，赵合德说：吃一粒有一倍大悦，吃十粒一定有十倍大悦。刘骜听了，一次就吃下十粒，两人在御床上颠鸾倒凤，“笑声吃吃不止”，到了早上，刘骜刚想下床，一头栽到地上，刹那之间气绝身亡。刘骜不是历史上第一个服用春药的皇帝，却是历史上第一个死于春药的皇帝。

刘骜一死，太后王政君令彻查皇帝的死因，赵合德在酷刑面前，哀哭着说：我一向把刘骜看成一个婴儿，玩弄于股掌之上，我所受的荣耀和宠爱，冠于天下。现在怎么能和你们这帮小官争辩男女床上的事！说完就自杀了。

赵合德死后，赵飞燕又活了六年，她抚养的小皇帝刘欣一死，就被贬到汉元帝刘奭的墓园守墓，当天就自杀了，死时三十五六岁，正是魅力如火的时候。

后人评价赵飞燕的诗词文赋很多，唐代徐凝《汉宫曲》写道：“水色箫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唐代李白《阳春歌》写道：“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披香殿前花始红，流芳发色绣户中。绣户中，相经过。飞燕皇后轻身舞，紫宫夫人绝世歌。圣君三万六千日，岁岁年年奈乐何。”

5、“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

班婕妤，真名叫班恬，是今天的山西忻州人，西汉女文学家，汉成帝的妃子，班况的女儿，班固、班超的姑姑。

在赵飞燕入宫之前，汉成帝对她最为宠幸，其贤德在后宫有口皆碑。汉成帝刘骜被她的美艳及风韵所吸引，天天同她腻在一起，班婕妤文学造诣高，熟悉史事，又擅长音律，使成帝把她放在亦妻亦友的地位。

汉朝时期，皇帝在宫苑巡游，常乘坐一种豪华的车子，绫罗为帷幕，锦褥为坐垫，两个人在前面拖着走，称为“辇”。而皇后妃嫔乘坐的车子仅有一人牵挽。刘骜为了能够时刻与班婕妤形影不离，特命人制作了一辆较大的辇，以便同车出游，却遭到班婕妤的拒绝。她说：“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这段话的全意是，我看古代留下的图画，圣贤之君，都有名臣在侧。夏、商、周三代的末主夏桀、商纣、周幽王，才有嬖幸的妃子在坐，最后落到国亡毁身的境地，我如果和你同车进出，那就跟他们很相似了，能不令人凛然而惊吗？成帝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只好打消了同车出游的念头。太后王政君知道了这件事，非常欣赏，对左右亲近的人说：“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

王太后把班婕妤与春秋时代楚庄公的夫人樊姬相提并论，给了她这个儿媳妇最大的嘉勉与鼓励。楚庄王刚刚即位的时候，喜欢打猎，不务正业，樊姬苦苦相劝，但效果不大，于是樊姬不再吃禽兽的肉，终于把庄王感动了，于是不再出猎，勤于政事。后来又由于樊姬的推荐，庄王重用贤人孙叔敖为宰相，三年而称霸天下，成为“春秋五霸”之一。只可惜汉成帝不是楚庄王，却是一个声色犬马的昏君。

班婕妤是一个有见识、有德操的女人，赵飞燕进宫后，班婕妤自知，自己如秋后的团扇，再也得不到汉成帝的亲怜密爱了。于是写了一首《团扇诗》，又称《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清代的纳兰性德在《木兰辞、拟古决绝词柬友》中写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引用的就是这个典故。她觉得应该激流勇退，明哲保身，因而给成帝写了一篇奏章，请求前往长信宫侍奉王太后，成帝允其所请。聪明的班婕妤把自己置于王太后的羽翼之下，就再也不怕赵飞燕姐妹的陷害了。

汉成帝崩逝后，王太后让班婕妤担任守护陵园的职务。从此，班婕妤天天陪着石人石马，听着松风天籁，看着供桌上香烟缭绕，冷冷清清地度日，在四十多岁时死去，死后葬于成帝陵中。梁代钟嵘在《诗品》中评价班婕妤：“从李都尉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

6、谏臣的典范

汉代的朱云，唐代的魏征，都是我国封建社会谏臣的典范。今天，我们来说说朱云折槛的故事。

后人用“攀槛、折槛、槛折”等专指直谏或形容进谏激烈，以“朱云节”、“朱云折槛”称颂臣子敢言直谏，具有非凡的气节。唐代卢照邻《咏史四首》赞道：“天子玉槛折，将军丹血流。”唐代杜甫《秋日荆南述怀三十一韵》赞道：“扬镳随日驭，折槛出云台。”宋代黄庭坚《仓后酒正厅昔唐林夫谪官所作》赞道：“攀槛朱云头未白，不知流落向何州。”

朱云，字游，鲁人，年轻时轻财好侠义，到了四十多岁才拜师读书。汉成帝的时候，大臣张禹因为做过成帝的老师，被任用为丞相，并封安昌侯。张禹做了六年丞相，年老退位后，成帝对他还是很尊重，赐给他一个叫“特进”的头衔，朝中有重大事情，仍然请张禹参与议定。张禹便利用权势，处处为自己牟取私利。官吏百姓纷纷上书揭发外戚王侯专权，汉成帝询问张禹，张禹怕牵连到自己，就对汉成帝说：“这些官吏百姓胡说八道，不能相信！”一天，朱云上书求见成帝，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对成帝说，如今朝廷内有一位大臣，上不能正主，下不能以利民，占着高位不干事，光拿朝廷的俸禄却不谋其政，就像孔子说的，鄙夫不可与事君。如果不把这种人除掉，国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臣请陛下赐尚方宝剑，杀一奸臣，以激励其他官员。成帝问指的是谁？朱云说，安昌侯张禹。成帝听了大怒，说：你一个小官，居然敢毁谤上官，公然在朝堂之上辱骂帝师，罪死不赦！御史奉命推朱云下殿，朱云死死抓住御殿栏槛不放，把栏槛给折断了，大声疾呼道：臣在九泉之下与龙逢、比干作伴足矣，臣死不足惜，但未知朝廷该怎么办！陛下将蒙受杀直谏大臣的恶名。御史强行把朱云拖下去了。在场的左将军辛庆忌摘掉自己的官帽，解下身上的官印和绶带，叩头对皇帝说：朱云性情狂直，早已尽人皆知，陛下对他不可太认真，假如他说得有点道理，不能杀他，如果他说得不对，也应该宽恕他。臣愿以死相保，请求免他一死。成帝的怒气稍稍缓解了一些，免了朱云死罪。事后，宫廷总管带人要来修补被朱云折断的栏槛，汉成帝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换新的了，我要保留这根栏槛的原样，用它来表彰直言敢谏的臣子！”朱云虽然免遭杀身之祸，但意见未被采纳，张禹继续做帝师。朱云在家闲居，活了七十多岁才去世。

朱云折槛的故事广为流传，被后世文人、画家作为题材加以表现。唐代的卢硕画了一幅《画谏》，画上题道：“朱云上书请斩张禹，陛下怒不可忍，遽将诛之，朱云仓卒无据，乃至丧胆失魄。”宋代宋祁在《咏汉史》诗中说：“朱云英气凛生风，濒死危言悟帝聪。殿槛不修旌直谏，安昌依旧汉三公。”从中可以看到两位文学家对同一件事的记述颇为不同。流传至今的这幅《折槛图》，描绘了朱云死死抱住栏槛不放，还在强辩，成帝则侧身坐在龙椅上，长须飘洒，眼露凶光，与朱云针锋相对。奸相张禹手捧笏板得意地站在成帝身边，歪头发出佞笑。辛庆忌正躬身为朱云求情。画面的情节紧张而热烈，人物性格的刻画真实生动，整幅画线条遒劲有力，色彩鲜明强烈。

在那个专制时代，竟有这样敢于直谏的臣子，尤为难能可贵。在我国古代，善于纳谏的皇帝是唐太宗，留下遗训不准杀言官的是宋太祖。因此，这两个朝代也多出名臣良臣，在国家有难的时候，都能同舟共济，化险为夷。社会发展到了今天，虽不至于为了给领导提意见而掉脑袋，但拍马屁，打溜须的人，还是容易得到重用提升。这不能不使一些领导者引以为戒！

7、汉哀帝宠幸董贤

汉成帝没有儿子，就把自己的侄子，傅太后和赵飞燕抚养长大的刘欣立为皇帝，这就是汉哀帝。

史称汉哀帝是个熟读经书、文辞博敏之君。即位初期，面对汉朝中道衰落的局面，也很想有一番作为。他躬行节俭，勤于政事，又启用龚胜、鲍寅、孙宝等有识之士，颁布限田令、限奴婢令等，试图抑制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然而哀帝生不逢时，当时汉家王朝根基已经动摇，无力回天。哀帝的革新政策受到大贵族大官僚的极力反对，而长于权术的祖母傅太后又横加干政，使哀帝办起事来力不从心，结果导致权力外移，朝风日坏。面对失败和挫折，年轻的哀帝很快就气馁了，即位之初的锐气荡然无存，代之而来的是在声色犬马中求快乐、求刺激，彻底堕落成一个比汉成帝还要荒淫的昏君。结果，做了不到六年的皇帝，就一命呜呼。他一死，太皇太后王政君立即进宫，把传国玉玺拿到手里，又把本家侄子王莽再次召进宫里，让他主持刘欣的丧礼。

汉哀帝是历史上有名的同性恋者，他的断背名叫董贤。建平二年，即公元前五年的一天，哀帝下朝回宫，看到殿前站着一个人，便随口问到：“那不是舍人董贤吗？”那人忙叩头道：“正是小臣董贤。”董贤是御史董恭的儿子，刘欣做太子时曾当过太子舍人。就是这一瞥，哀帝忽然发现，几年不见，董贤越长越俊俏了，不禁大为喜爱，命他随身侍候。从此对他日益宠爱，同辇而坐，同车而乘，同榻而眠。董贤不仅长得像个美女，言谈举止也十足像个女人，史书记载：董贤“性柔和”、“善为媚”。哀帝升他做大司马卫将军，纳他的妹妹做昭仪，提升他的父亲做光禄大夫。

《汉书》记载：董贤，字圣卿，云阳人也，夫恭，为御史，任贤为太子舍人。哀帝立，贤随太子官为郎。二岁余，传漏在殿下，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识而问之，曰：“是舍人董贤邪？”因引上与语，拜为黄门郎，由是始幸。问及其父，即日征为霸陵令，迁光禄大夫。贤宠爱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累巨万，贵震朝廷。常与上起卧。又尝昼寝，偏藉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贤自是轻衣小袖，不用奢带修裙，故使便易。宫人皆效其断袖。这就是成语“断袖之癖”的由来。两人恩爱无比，如胶似漆，掰不开扯不断。若说封建皇帝，三宫六院再加七十二偏妃，女人多的是，随叫随到，可哀帝偏爱须眉。每当皇帝赐他梳洗沐浴，他都不肯离皇上一步，留在禁中侍候医药。皇上也想的十分周到，因为董贤常年拴在宫里，难得回家过夫妻生活，就下诏把他老婆调进宫来，登上名册，随便出入，并腾出房舍让董贤两口子居住，如同一般宫廷官吏一样，还诏令董贤的妹妹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

汉哀帝还想封董贤为侯，遭到丞相王嘉的反对，认为“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董贤应该“千人所指，无病而死”。王嘉为此获罪，在狱中绝食二十余日呕血而死。公元前一年，匈奴单于来朝，出席宴会时见群臣中的董贤年轻，觉得奇怪，便询问传译，哀帝令传译回报：“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信以为真，恭贺朝廷得到贤臣。后来有一天，皇上在麒麟殿摆酒，董贤父子及其亲属应邀赴宴，王闳兄弟在旁陪侍。皇上酒劲上来，看着董贤笑道：“我欲效法尧禅让舜如何？”王闳说：“天下是高皇帝打下的天下，不归陛下所私有。陛下继承祖宗的事业，应传给刘姓子孙以至于无穷。继承权至关重大，天子无戏言！”。哀帝听了默然不语，从此冷落王闳，以后再也没有公开提及此事。哀帝活着时，还下令在自己的陵旁为董贤建一墓，生则同床，死则同穴。

就在这一年，刘欣驾崩，外戚王莽以太后的名义把董贤赶出皇宫，又以董贤年轻为由，罢了他的大司马官职，当天董贤就和妻子自尽，年仅二十二岁。董贤死后，朝廷没收了董家的财产，家人也被徙往远处。

袁枚《子不语》载有董贤为神的故事：“康熙间，从叔祖弓韬公为西安同知，求雨终南山。山侧有古庙，中塑美少年，金貂龙衮，服饰如汉公侯。问道士何神，道士指为孙策。弓韬公以为孙策横行江东，未尝至长安。且以策才武，当有英锐之气，而神状妍媚如妇女，疑为邪神。会建修太白山龙王祠，意欲毁庙，拆其木瓦，移而用之。”

是夕，梦神召见，曰：“余非孙郎，乃汉大司马董圣卿也。我为王莽所害，死甚惨。上帝怜我无罪，虽居高位、蒙盛宠，而在朝未尝害一士大夫，故封我为大郎神，管此方晴雨。”弓韬公知是董贤，记《贤传》中有“美丽自喜”之语，谛视不已。神有不悦之色，曰：“汝毋为班固所欺也，固作《哀皇帝本纪》，既言帝病痿，不能生子，又安能幸我耶？此自相矛盾语也。我当日君臣相得，与帝同卧起，事实有之。武帝时，卫、霍两将军亦有此宠，不得以安陵龙阳见比。幸臣一星，原应天象，我亦何辞？但二千年冤案，须卿为我湔雪。”言未毕，有二鬼獠牙蓝面者牵一囚至，年已老，头秃而声嘶，手捧一卷书。神指之曰：“此莽贼也，上帝以其罪恶滔天，贬入阴山，受毒蛇咀嚼久矣。今赦出，押至我所，司圂圊之事。有小过，辄以铁鞭鞭之。”弓韬公问：“囚手挟何书？”神笑曰：“此贼一生信《周礼》，虽死，犹抱持不放。受铁鞭时，犹以《周礼》护其背。”弓韬公就视之，果《周礼》也。上有“臣刘歆恭校”等字，不觉大笑，遂醒。

次日，捐俸百金，葺其庙，祀以少牢。又梦神来谢，且曰：“蒙君修庙，甚感高义！但无人配享我，未免血食太孤。我掾史朱栩，义士也，曾收葬我尸，为莽所杀。我感其恩，奏上帝，荫其子浮，为光武皇帝大司空，君其留意。”弓韬公即塑朱公像于董公侧，而兼塑一囚为王莽状，跪阶下。嗣后祈晴雨，无不立应。

《汉书》赞曰：柔曼之倾意，非独女德，盖亦有男色焉。观籍、闳、邓、韩之徒非一，而董贤之宠尤盛，父子并为公卿，可谓贵重人臣无二矣。然进不由道，位过其任，莫能有终，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汉世衰于元、成，坏于哀、平。哀、平之际，国多衅矣。主疾无嗣，弄臣为辅，鼎足不强，栋干微挠。一朝帝崩，奸臣擅命，董贤缢死，丁、傅流放，辜及母后，夺位幽废，咎在亲便嬖，所任非仁贤。故仲尼著“损者三友”，王者不私人以官，殆为此也。

我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任何一个朝代，开国的大都是英雄豪杰。他们身后，都有一个瓶颈期。继任者如果具备治国才能，勤于政事，就能度过瓶颈期，延长国祚。后任如实行与民休息政策，就会迎来一个太平盛世。再往后去，个个都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声色犬马，吃喝玩乐，鲜有明主。或大权旁落，外戚篡权；或宦官当道，国破家亡；或藩镇做大，军阀割据。西汉后期的皇帝，是一虾不如一虾，一蟹不如一蟹。掩卷深思，不禁怅然唏嘘！

8、老太太当家丢了大汉江山

王政君，汉元帝刘奭的皇后，汉成帝刘骜的生母。她不仅是中国历史上寿命最长的皇后之一，也是身居后位最长的人之一，前后达六十一年。

王政君才貌平平，太子刘奭，即后来的汉元帝并不喜欢她，只跟她睡了一宿觉，就怀孕生下了后来的成帝刘骜。刘骜继位后，每天声色犬马，不理朝政，王政君成了掌握实权的皇太后，她虽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但愚庸无能，软弱寡断，把自己本家的哥哥、弟弟、侄子封为王侯，管理朝政。有一个“一日五候”的故事，公元前二十七年，刘骜把他的五位舅舅全部封侯，即王谭封平阿侯、王商封成都侯、王立封红阳侯、王根封曲阳侯、王逢时封高平侯。自此，开始了外戚专权，把持朝政的局面。

刘骜死后无子，王政君立刘欣为帝，六年时间就死去了，史上称为哀帝。以“五侯”为首，在皇太后王政君的羽翼下，声色犬马，纵情享乐，所建造的宅第规模宏大，数里之间相望不断。由于上行下效，贪官污吏广占民田，盘剥百姓，弄得朝政腐败，民怨载道。史上有“百姓贫，盗贼多，吏不良，风俗薄，人相食”的评价。哀帝死了也没有儿子，王政君立即入宫，并诏命王莽回宫，委之以军政大权，立中山孝王的儿子刘衎即位，这就是汉平帝。当时平帝年仅九岁，体弱多病。王政君虽然高高在上，而东山再起的王莽逐渐将她架空，掌握了国家的实际权力。王莽的发迹，恰恰是王政君实行裙带政治的结果。没过几年，年幼的平帝病死（也有一说是被王莽毒死的）。王莽为了控制新君，从宣帝的玄孙辈中选了年仅两岁的刘婴为帝。如此一来，成、哀、平三朝，皆绝国统，帝位虚悬，皇位继承，听由王氏。眼见汉家基业已如大厦将倾，王政君却对王莽信任有加，全权委托，西汉王朝眼睁睁地被断送了。

在王政君主政时期，西汉社会发生了以下变化：

（1）政治危机日益加剧，土地兼并、人口流亡更为严重。时人称天下百姓有七种苦难而无一得，有七种死亡而无一生。七种苦难是：①阴阳不调和，水灾旱灾频仍。②政府加重赋税，严苛征收。③贪官污吏，勒索不止。④大地主永不停止土地兼并。⑤苛刻繁杂的差役和不断调发民役，无法种田。⑥乡村不靖，警报相接，人民一夕数惊。⑦强盗匪徒，抢劫财物。七中死亡是：一是陷入法网，被残忍的暴官酷吏刑死。二是入狱以后，难逃虐死。三是一旦被捕，无处申诉，含恨冤死。四是落入盗贼之手，逼献财物拷死。五是报仇雪恨，互相杀死。六是荒年饥馑，活活饿死。七是瘟疫相传，辗转床上病死。

（2）天灾频发，饿殍遍野。黄河有好几百年没有决口，却在公元前二十九年大发脾气，在馆陶和东郡决口，兖州、豫州、平原君、千乘郡、济南郡大水泛滥，共淹没四郡三十二县，毁坏政府机关及民舍四万所。如果管理河道的官吏不贪污揩油，如果朝廷能够及时拨款修河，决口是可以避免的。公元前三年春，天下大旱，饥民纷纷拥向关中就食，“或夜持火上屋，击鼓号呼相惊恐”。

（3）农民起义不断爆发。自刘邦死后，中国的老百姓很少造反，“七国之乱”也是王爷造反。然而到了王皇后当国，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申屠圣、苏令、郑躬就是最有名的几位。其中，申屠圣和苏令都是铁矿工人，他们率领同伴，东奔西窜，经历十九个郡国，显示出官员无能，朝廷无能。

这一时期的王莽表现得谦恭礼让，赢得朝野上下一片颂扬之声，“宗族称孝，师友归仁”。王政君也认为他德才兼备。不想王莽已有代汉之心。他先让群臣请求王政君以辅政幼主有功为由，封他为“安汉公”，不久，又胁迫王政君尊他为“宰衡”。王政君下诏：“皇帝年幼，朕统策国政，已年迈体弱，精力不支，若事必躬亲，不利于育养皇帝，今后除封爵奏闻外，其他政事皆听由安汉公与辅政大臣处理。州牧、二千石官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则听凭安汉公决断。”于是，王莽借机培植亲信，清除异己，然后篡汉称帝，并拜王政君为新朝文母。

正当王政君愤悱郁结、长吁短叹之际，太保王舜求见。原来，王莽即位时，曾几次向王政君索取传国玉玺，但王政君拒绝交出。王舜此番入宫，是受王莽指使求取传国玉玺。王政君一见到王舜，就怒冲冲地破口大骂：“你们承蒙汉家浩荡皇恩，世代享受富贵荣华，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趁托孤寄重之机，谋篡汉家江山社稷，丝毫不念及恩义二字。人到了这个份儿上，连猪狗都不会多看一眼，天下哪有像你们这样的！王莽自以为上承天命，做了新朝皇帝，既然已改变了汉家正朔服制，那么就应该自己另制国玺，传之万世，何必再三苦苦索取我汉家的亡国之玺，难道不怕这是不祥之物吗？我，汉家的老寡妇，先帝的未亡人，将不久于人世，前世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玺，既然汉室已破，我只想与这颗玉玺同葬地下，你们休想再打它的主意！”王政君又气又恨，说罢，禁不住老泪纵横，痛哭失声。王舜也显得悲伤不已，哽泣好久，才恢复常态对王政君说：“太后，事到如今，臣等也无可奈何。王莽对传国玉玺是志在必得，太后想想看，您能最终坚持到底不给他吗？”劝解之中隐含着胁迫。王政君知道大势已去，便拿出传国玉玺掷到地上，咬着牙对王舜说：“这玉玺你拿去吧。我已垂垂老矣，没有多少活头，不能亲眼看到你们王氏灭族的那一天！”王政君将玉玺这一掷，使传国玉玺崩碎了一角。

始建国五年，即公元十三年二月，王政君带着无尽的哀怨与悔恨离开了人世，终年八十四岁。新朝皇帝王莽宣布为她服丧三年，并将她葬于元帝渭陵的司马门内。王莽在两座相距一百一十四丈的陵冢之间，挖掘了一条沟壑，以示新室文母与汉家元帝的绝缘。也许，这种若即若离、藕断丝连的安葬方式，正是在西汉和新朝两个朝代为皇太后的王政君不得不接受的最终结局。

班彪说：三代以来，《春秋》所记，王公国君，与其失世，稀不以女宠。汉兴，后妃之家吕、霍、上官，几危国者数矣。及王莽之兴，由孝元后历汉四世为天下母，飨国六十余载，群弟世权，更持国柄，五将十侯，卒成新都。位号已移于天下，而元后卷卷犹握一玺，不欲以授莽，妇人之仁，悲夫！

蔡东藩说：孝元皇后，无傅太后之骄恣，又无赵氏姊妹之淫荒，亦可谓母后中之贤者。乃过宠王莽，使其罔上行私，得窃国柄，是则失之愚柔，非失之骄淫也。莽知元后之易与，故设为种种欺媚，牢笼元后于股掌之中。迨弑平帝而元后不察，迎孺子而元后不争，称摄皇帝、假皇帝而元后不问，徒怀藏一传国玺，不欲遽给，果何益耶？要之妇人当国，暂则危，久则亡。元后享年八十有余，历汉四世，不自速毙，宜乎汉之致亡也。

9、王莽是怎样的一个人（上）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这首诗是唐代白居易写的，他给王莽下了一个定义，认为王莽的一生是个“伪”字。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王莽通过禅让的方式代替汉朝成为皇帝，在中国这个历来讲究“忠君”、“家天下”的国度，深受儒学正统思想影响的封建儒士都把王莽看成逆臣贼子。班固在《汉书》中云：“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宗族称孝，师友归仁。及其居位辅政，成、哀之际，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动见称述。岂所谓‘在家必闻，在国必闻’，‘色取仁而行违’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惹，以成篡盗之祸。推是言之，亦天时，非人力之致矣。”明代杨慎说：“以乡愿窃相位胡广也，以乡愿窃天位王莽也。”

王莽（公元前45年—公元23年），字巨君，中国历史上新朝的建立者，即新始祖。公元八年，王莽代汉建新，建元“始建国”，宣布推行新政，史称“王莽改制”。王莽统治的末期，天下大乱，他也死于乱军之中。他在位共十五年，死时六十九岁，而新朝也成为中国历史上最短命的朝代之一。

王莽是西汉孝元皇后王政君的侄子，哀侯王曼的第二个儿子。据史书记载，王莽的相貌十分丑陋，大嘴叉，短下巴，金鱼眼，红眼珠，大嗓门，声音嘶哑。

王莽的父亲和哥哥早早就死了，王莽年纪轻轻就成了家庭的顶梁柱。王政君当上皇太后那年，王莽十四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后来，王氏家族权倾朝野，先后有九人封侯，五人担任大司马，族中之人多生活侈靡，互相攀比。而王莽母子受到家族的冷落，相依为命，过着十分清寒的生活。年轻的王莽与他那些飞扬跋扈的堂兄弟们截然不同，他对内孝敬寡居的母亲，照顾兄长的遗孀，耐心教育顽皮的侄子。对外结交才俊好友，又拜当时著名的学者陈参为师，攻读经书孜孜不倦，待人接物恭敬有礼，特别是侍奉执掌大权的伯父、叔父们，更是小心翼翼。在儒家思想的熏陶下，他从不跟堂兄弟们去寻欢作乐，而是洁身自好，谦恭谨俭，受到人们的广泛赞誉，为他日后从政打下了良好基础。

汉成帝阳朔三年，即公元前二十二年，执掌当时汉朝朝廷大权的伯父王凤病重，王莽尽心竭力地侍奉，几个月衣不解带，最后累得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王凤被这位侄子深深地感动了，临死时拜托皇太后王政君和外甥汉成帝，让他们关照王莽。随后，王莽拜黄门郎，二十四岁时开始了政治生涯。大司马王商，也感到这个侄子不同凡响，向成帝上书愿将自己的封地分一部分给王莽，其实就是变相要求皇帝给王莽封侯。许多朝廷大臣也都看好这颗政治新星，纷纷上奏称赞。王莽名声鹊起，引起汉成帝的极大关注，下诏封王莽为新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提升为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王莽刚满三十岁时，就跃居几个叔叔之上，成了位高权重的重臣。

王莽掌握权力以后，排除异己，先是逼迫王政君赶走自己的叔父王立，大力拔擢依附顺从他的人，强化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他主动巴结当时著名的儒者大司徒孔光，一边接近拉拢，一边引荐孔光的女婿甄邯担任侍中，并借王太后的名义逼迫孔光为自己宣传造势。孔光是三朝元老，深受王太后和朝野的敬重，但为人胆小怕事，过于谨慎，加上曲学媚世、持禄固位的自私心理，就做了王莽排斥异己的工具，先后弹劾、罢免、诛杀了何武、公孙禄、史立、毋将隆、丁玄、赵昌等二千石以上高官。王莽平时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当要获取利益的时候，只须略微示意一下，他的党羽就会按他的意思纷纷上奏，然后王莽就磕头哭泣，坚决推辞，从而对上迷惑王太后，对下掩盖自己的野心。

元始一年，即公元一年，王莽在假意推辞再三之后，接受了“安汉公”的称号，以自己为太傅，领四辅之事。孔光为太师、王舜为太保、甄丰为少傅，当时称为“四辅”，朝廷一切政事皆由“安汉公和四辅平决”。

为了获取民心，王莽建言对诸侯王和功臣后裔大加封赏，然后又封赏在职官员；对平民士人推行恩惠政策，使百姓和鳏寡孤独都得到好处；还建言太后王政君带头过俭朴的生活，自己又出钱百万、田三十顷救济民众，使百官群起效仿；每逢遭遇水旱灾害，他只吃素食，不食酒肉；全国大旱蝗灾，他带头和二百三十名官员献出土地房屋救济灾民；他对灾区减收租税，使灾民得到充分抚恤；他禁止外戚回到京师，并将反对这一做法的长子王宇逮捕入狱，并将其毒杀，然后又诛杀外戚卫氏及一些豪强；他的次子王获，因杀了一个奴婢，被他逼令自杀，他的侄子王光伙同他人杀人，也被逼自杀。由此王莽获取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及“大义灭亲”的赞扬。

由于王莽表现得谦恭礼让，孝慈爱民，公道正直，赢得朝野上下一片颂扬之声。《汉书》记载，一时“宗族称孝，师友归仁”。

封“安汉公”不久，王莽就说服王政君把自己的女儿王嬿立为平帝的皇后，尊自己为“宰衡”。年迈昏庸的王政君下诏：“皇帝年幼，朕统策国政，已年迈体弱，精力不支，若事必躬亲，不利于育养皇帝，今后除封爵奏闻外，其他政事皆听由安汉公与辅政大臣处理。州牧、二千石官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则听凭安汉公决断。”

王莽见王政君不满足长年居于深宫之中，便极为周到地安排她“四时车驾巡狩四郊，存见孤寡贞妇”，煞费苦心筹划她四季游玩的地点。从此，王政君春夏秋冬常在外游幸。王莽还特别关心她的饮食起居，提出为了宗庙社稷，应“遵帝王之常服，复太官之法膳”。

汉平帝元始五年，即公元五年，王政君赐王莽九锡，这时的王莽已位极人臣。

元始五年十二月，年幼的平帝病死。王莽为了控制新君，遂从宣帝玄孙辈中选了年仅两岁的广戚侯刘显的儿子刘婴为帝。与此同时，王政君收到一份奏章，说在今天的陕西武功县境内发现一块异石，上有丹书“告安汉公莽为皇帝”。接着，又有人奏请王政君立刘婴为孺子，令王莽仿照当年周公辅佐周成王的先例“践祚居摄”。这时，王政君才猛然间若有所悟，素来谦恭的王莽，难道有代汉之心？正如太保王舜所说：“事已至此，恐怕也没法阻止了。”王政君无可奈何，勉强下诏答应王莽称摄皇帝，南面朝群臣、听政事，冕服礼仪“皆如天子之制”，并改元称“居摄元年”。自此，王莽以“假皇帝”身份摄知国政。

消息传出后，汉宗室安众侯刘崇及东郡太守翟义等移檄郡国，举兵讨罚王莽，很快被王莽镇压。

不久，王莽对自己“假皇帝”的名分不满足了，终于撕下谦恭的面具，直截了当地向王政君提出：在号令天下和天下各地奏事时，将“摄皇帝”的“摄”字去掉，仅在王政君和孝平皇后面前称假皇帝。王政君不得不答应下来。几天以后，王莽索性头戴皇冠，拜过王政君，便在未央宫前殿即真皇帝位，定国号为“新”，纪元称“始建国”。

这一事件在历史上被称为新莽代汉。

王莽孝敬母亲，善侍兄嫂，教育子侄，谦恭下士，是否是为了博取名声，图取高官厚禄？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只有每个人通过研究王莽去得出自己的看法了。而王莽作为一个操控朝政的重臣，作为一个新建王朝的皇帝，在子侄违反国法，杀人害命时，暴跳如雷，逼令其自杀偿命，这在中国历史上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特别是他的儿子王获杀掉奴婢时，王莽正赋闲在家，受到冷落。他的侄子王光指使窦况杀人时，王莽已经做了皇帝。因此，认为王莽用儿子、侄子的血显示公正，给自己博取名声，我认为这是史学家和封建卫道士们抹杀和歪曲事实。

10、王莽是怎样的一个人（下）

王莽从王政君手里接过了传国玉玺，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建立的新朝仅仅存在了十五年的时间，还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人们不禁要问，王莽为什么会败的这么惨？

王莽能当上皇帝，主要得益于两个原因。一是西汉的腐败已经无法遏制，王朝从外面到芯儿里都烂透了，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看不到丝毫的希望，唯有揭竿而起，政治形势风起云涌。王莽主持朝政，谦恭下士，捐钱捐地，赈济灾民，打击豪强，特别是他的子侄杀人偿命，使朝野上下看到了一丝光亮，从高官显贵到平民百姓都拥护王莽，因此新朝代汉有其历史的必然。而史学上传承的“忠君”思想，使以儒家为代表的名士大儒，纷纷攻击和咒骂王莽、曹操这些人，不能不说是一种愚昧昏庸和对历史的反动。二是王莽当皇帝之前，给天下臣民做出了一些深得人心的承诺，比如实行土地改革，使人人有田种。土地改革在我国历史上，不但是造反者、革命者的理想，也是孔孟之徒的理想。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孟子说：“百亩之田，树之以桑，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因此，天下绝大多数人都是急切盼望土地改革的。再比如，王莽提出解放奴隶和奴婢，等于给了奴隶和奴婢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真是善莫大焉，做奴隶和奴婢的都翘首以待；还如实行币制改革，改善老百姓的生活。谁不盼望能安稳地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中国农民几千年来就这点可怜的理想。所以，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勤劳、最善良、最能吃苦的族群，他们是给新的统治者时间和机会的。剩下的，就看王莽这位“巨星”怎么演了。

王莽称帝后，下了一道圣旨，说从今以后所有的土地都归国家所有，民间不得买卖，田地超过九百亩的，要分出来送给穷本家、穷亲戚。然而天下大多数人是没有富亲戚、富本家的，怎么办？王莽没说，也没有拿出办法。人们就这样眼巴巴瞅着，他的土改政纲也就这样马虎了事。有些人偷偷地买卖田地，被告发后，土地被没收，从事买卖活动的人被罚到官家做奴隶和奴婢。

已有的奴隶和奴婢，也没有得到解放。王莽在圣旨上说：从此，奴隶和奴婢不称作“奴隶奴婢”，而称作“私属”，同土地一样不准买卖。如此一来，这些人的身份不仅没变，还不准买卖，就连换一个良心好一点主人的路子也被堵死了，加上罚到官家去的“私属”，天下的奴隶和奴婢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王莽不切实际地废除了五铢钱，盲目推行各种新币制，使货币的流通和信用受到严重的削弱，财政几年间就陷于瘫痪。王莽币制改革的本意是削弱豪强大族的经济实力，但由于实行的币制复杂混乱，导致民间交易很不顺畅，造成了物价的不稳定。加上每次改制的钱币金属含量不断缩小，币值越来越高，实质上也剥削了普通民众的财富。

边境上的匈奴五十多年没有闹事了，王莽却逼他们造反。逼迫羌人把青海的一块土地倒出来，设立西海郡，和东海郡、南海郡、北海郡凑成“四海”；向北海郡移民，形成了成千上万的盗贼；压低各族王爷的称号，把他们的金印变小，逼得异族王公贵族不承认新朝。于是，派军队讨伐，结果仗没有打胜，不得不从民间招兵，逼得百姓逃离家园，逃进深山绿林，形成了一支支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的农民起义军。

王莽改制最终归于失败。究其原因：（1）出台的一些政策违背了客观规律。如“王田制”，将全国土地收归国有，并按井田制重新分配。王莽着意于立即消除土地兼并，初意未始不善，但违背了当时封建土地私有制的发展规律，结果，既没有能力兑现无田者可按标准受田的承诺，又危及官僚大地主的特权利益。再如币制改革恢复已被淘汰的原始货币，徒增货币流通的障碍。（2）改革过于急速，如将奴婢改为“私属”，本意是要制止奴婢数量的扩大，但遭到了上自蓄奴之家，下至失地之民的反对，因为禁止奴婢买卖，既触犯了官僚、豪富的利益，又使失去土地而无路可走的农民断绝了一条卖身为奴的生路。（3）对不恰当的改革措施强制推行，引起普遍不满。如币制改革中以小易大，以轻换重，所铸大泉，重不过十二铢，只相当于五铢钱的二点四倍，却要当五铢钱五十枚使用。对盗铸私钱，实行“以私铸钱死”、“一家铸钱，五家坐之，没入为奴婢”等严刑酷法，却依旧是有令不行，有禁不止。

地皇三年，即公元二十二年，王莽见四方农民相继起义，王匡、廉丹等数战不利，知天下溃畔，事穷计迫，乃议遣风俗大夫司国宪等分行天下，除井田、奴婢、山泽、六管之禁，即位以来诏令不便于民者皆收还之，事未及行而舂陵兵起，新朝灭亡。

对王莽史学界有三种评价，一是古今大多史学家认为，王莽是一个贼臣、逆臣、贰臣，是伪君子；二是现代史学家胡适、翦伯赞、何兹全、傅乐成、吕思勉认为，王莽是历史上远见卓识的改革家，仅用一个“伪”字概括，是不公平的，应予以平反；三是范文澜、胡寄窗等认为，王莽是历史上企图解决问题的一个人，不是历史上最坏的皇帝，对他的评价应持谨慎态度。

而本人感到，综合上述三种观点，就能接近一个较为真实的王莽。

11、大变局时期的几位名臣

王莽做了“安汉公”以后，加快了排斥异己、培植亲信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自西汉至东汉之间，前后二十多年时间，中国处于大变局时期。今天，我们介绍几位这一时期的名臣，通过他们的人生经历，透视出这一时期的大体概况。

孔光

汉元始五年，即公元五年，也就是离王莽建立新朝还有三年的时间，孔光病故。太皇太后王政君下诏，为孔光举行国葬，当时前去吊唁的官员光车辆就有一万多辆。

孔光是个著名学者，也是个政治品德不错的官员，在王政君和众官员的心目中享有很高的威信。王莽认为，孔光为旧相名儒，天下所信，备礼事之。他要处置哪位政敌，就先罗织罪名，写好奏折交给孔光的女婿甄邯，再由甄邯交给孔光。然后王莽到太后面前说是孔光的意见，使太后深信不疑。王莽翻云覆雨，左右其手，利用孔光达到自己的目的，使孔光感到恐惧，给太后上书请求退休。王莽是不肯放弃这位傀儡的，对太后说：皇帝年幼，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做老师，就让他给陛下做师傅吧。太后以“帝幼少，宜置师傅”为由，迁徙孔光为太傅，位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行内署门户，省御食物。第二年，又徙为太师。与此同时，王莽加快了篡汉的步伐，其自领太傅，称宰衡，位在诸侯王之上。孔光更加恐惧，再三上书称疾求归，但一直没被批准。太后还在诏书中褒扬孔光“德行纯淑，道术通明”，“今年耆有疾，俊艾大臣，惟国之重，其犹不可以阙焉”，特令孔光不用上朝，“十日一赐餐，赐太师灵寿杖……然后归老于第，官属按职如故”。

孔光，字子夏，孔子十四代孙。在历史的大变局中，孔光明哲保身、胆小如鼠，一方面为当权者所利用，另一方面又怕大厦将倾砸到自己，实在不足立身立世。而史书多有儒生所撰，在否定王莽的同时，对孔光大加赞赏，以此可见，许多史实并不可信。

公孙闳

公元四年，王莽派出刘恽等八人到全国各地考察民俗，第二年八人回朝献上用各地方言写的王莽颂三万余言，全国各地官员和百姓给太后呈上表扬王莽的信件达四十三万封。一时间，郡国傅相，四方守令纷纷上陈符瑞。

独有广平相班稺不肯上报祥瑞，琅琊太守公孙闳反而奏报灾荒。大司空甄丰是王莽的一条狗，为了向王莽摇尾乞怜，奏劾二人捏造不祥，请求捕诛。当下由王莽批准，将两人逮捕进京，押进大牢。太皇太后王政君说，班稺是班婕妤的弟弟，为贤妃家属，我不忍心处置。于是王莽将班稺放归，班稺交出官印，请求到刘骜的延陵当管理员，被批准。随后，公孙闳被杀。王莽杀公孙闳，是邪恶向正义的挑战，通过公孙闳的人头落地，是权臣向天下昭示，谁不按我的意图行事，就是死路一条。这一悲剧使黑白颠倒了，忠奸颠倒了，官场政治和社会道德也随之崩溃。史书曰：可笑王莽贼头贼脑，竟欲踵行古制，粉饰太平，天下甚大，岂真尽为莽所欺吗？当然，这都是后话，当时的天下还真是被王莽所控。

龚胜

南宋殉节大臣谢枋在《辞洞斋华父二刘兄惠寒衣》中曰：“平生爱读龚胜传，进退存亡断得明。范叔绨袍虽见意，大颠衣服莫留行。此时要看英雄样，好汉应无儿女情。只愿诸贤扶世教，饿夫含笑死犹生。”《汉书》载：龚胜，字君宾，楚人，时楚国都彭城，亦即彭城人。清代唐晏《两汉三国学案》曰：“龚胜大儒也，传《伏氏尚书》，以经学为谏书。”

西汉末年，龚胜曾被三举孝廉，曾为郡尉、郡丞之职，到任即辞职而去。汉哀帝闻其名，征之为谏大夫。龚胜身居要职，忧国忧民，敢于仗义陈词。他直言大司马董贤胡作非为，乱了大汉制度，被贬秩一等。龚胜提出告老还乡，并决意不再出山。

公元九年，王莽篡汉，建立新朝，为笼络人心，委派五威将帅备羊、酒厚礼，亲往彭城看望龚胜。次年，又派使者封龚胜为讲学祭酒，属上卿。龚胜称病不往。又过了两年，王莽再派使者带着盖着皇帝大印的诏书、太子师友祭酒的印绶，以迎接老年人的安车驷马，拜龚胜为上卿，并先拨给半年的薪水置办行装。使者带着郡太守、县长吏、三老等一千多人，登门致贺。使者久久站立门外，龚胜却称病重，闭门不出。使者不得已进到屋里，走到床前，向南站立，颁布诏令，送上玺书，再奉上印绶，交接安车驷马，对龚胜说：“圣朝未尝忘了您老人家，现在因为一切还未就绪，等您参与决策大事，以安天下大局，您不要推辞。”龚胜回答说：“我生性愚笨，加上年老多病，命在早晚之间，假如勉强随你上路，必死途中，对政局无益。”使者说尽好话，无奈夫子不理，便不由分说，以印绶强加于他，龚胜仍是坚决推辞。使者尴尬万分，只得暂且退下，上报王氏朝廷说：“现在正值盛夏暑热，龚胜病疴缠身，有气无力，可允许秋凉再出发。”此后，使者坐镇彭城，每五天即同太守一起登门问候，并托龚胜的两个儿子和门人高晖等人向龚胜传话：“朝廷对您高看一眼，虚席待您，准备将您封为王侯。您虽然有病在身，也应该作个姿态，先搬到宾馆去，表示随时去京城。您这么大年纪了，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考虑，多给他们留点遗产吧！”龚胜自知难以推辞，就对儿子和高晖等人说：“我受汉家厚恩，无以报答，现在年纪老了，早晚入土，我怎么能一身侍奉两姓皇帝，无脸见死去的皇上啊？”于是，交代安排自己的后事，从此不再开口说话，不再吃饭喝水，十四天而死，享年七十九岁。

后人为纪念龚胜，在他居住的彭城廉里树立起一个石刻里门，以表彰他的高风亮节。龚胜以死抗拒王莽新朝授予的官爵，情操之高，千载以下，仍令人心生景慕。东晋著名诗人谢灵运受迫害被杀时自比龚胜，自叹“龚胜无余生”。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在安史之乱中以龚胜自励，赋诗：“张良思报韩，龚胜耻事新。”宋代诗人刘克庄亦以龚胜自比：“我如龚胜，君如龚胜，拂袖同归乡里。”

卓茂

卓茂是宛城人，他处事宽大，生活恬静淡泊，性情朴实无华，行事适中，不清不浊。汉哀帝、平帝时期，任密县县令，爱民如子，官吏和百姓都不忍心欺骗他。曾有一村民反映，亭长收了他的粮食和肉。卓茂问：是亭长向你索要的，还是你有事找他时送给的，或者是你们平时有感情而送的呢？村民说：是平时有感情而送的。卓茂说：你主动送的，为什么要上告？村民说：既然不能告，法律为什么要禁止收受礼物呢？卓茂笑着说：法律是大的行为规则，礼仪要顺乎人情。现在我用礼仪教育你，你肯定不会怨恨。但如果用法律制裁你，你将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卓茂被调进京城担任部丞。

王莽做了皇帝，卓茂辞职回家。汉光武帝刘秀即位后，首先寻访卓茂的下落，当时卓茂已经七十多岁了。刘秀下诏说：名冠天下的，应当受到重赏。兹任命卓茂为太傅，封襃德侯。明代学者李贽评价卓茂：“千古循良第一，自不必言，至行己在清浊之间，则几一龙一蛇矣。”

12、天下大势

公元十七年，即王莽称帝九年后，天下出现了三大政治力量，互相交织，互相争斗，构成了当时的天下大势。

一是以王莽为代表的军事力量。公元二十一年，发兵两万进攻绿林军，遭到惨败。公元二十二年，王莽派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率领十余万军队进攻赤眉军，再次惨败，王匡只身逃回，廉丹被杀。公元二十三年，王莽派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率兵四十二万进攻昆阳，被刘秀击败。自此，王莽再无力调动军队，大势已去。公元二十三年，绿林军逼近长安，王莽听臣下建议，说《周礼》和《礼记》记载，国家有难，哭以厌之。于是写了一篇一千多字，为自己歌功颂德的策文，带领众臣，到南郊祖庙对天大哭，王莽哭得差点断了气。之后，设立粥棚，让京城百姓整日哭天，哭得好的，提升为“郎”，一时间为“郎”的有五千多人。不久，绿林军围攻长安，王莽把监狱的囚徒组织起来抵抗，这些囚徒立即造反，烧了王家祖庙，掘了王家祖坟。王莽逃入渐台，被杀死后吊起示众，愤怒的百姓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吃掉。自此，王莽连同他的“新”朝一起灰飞烟灭。

二是以王匡、王凤为代表的绿林军。公元十七年，起义军进入湖北京山以北的绿林山，被称为“绿林军”。公元二十二年，绿林军分两支出山，一支由王常、成丹率领，称“下江兵”。一支由王匡、王凤、马武率领，称“新市兵”。新市兵在湖北随州，又有陈牧率领的“平林兵”加入。汉宗室刘玄加入“平林兵”。南阳豪强地主刘縯、刘秀加入绿林军，称“舂陵兵”。公元二十三年，绿林军拜刘玄为皇帝，刘縯为大司马，建元更始。同年，绿林军攻入长安，杀死王莽，推翻“新”朝，刘玄就定都长安，整天和嫔妃宫女混在一起，淫乐享受，不问政事，惹得朝野一片骂声。随着“赤眉军”西下，他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三是稍晚于绿林起义，琅琊人樊崇在山东莒县起兵，因士兵都把眉毛涂上红色，故称“赤眉军”。公元二十三年，赤眉军击败王莽军队，力量发展到数十万人，但在王莽被推翻以后，两大起义力量展开了相互残杀。

樊崇认为，天下是刘家的天下，应当找个姓刘的人来做首领，于是从军队中找出一个十五岁的放牛娃，据说是皇室远亲刘盆子做皇帝，并起兵攻下长安，斩杀了更始帝刘玄。一时间，赤眉军声势浩大。然而，他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将军们整天呆在长安互相吹嘘，互相残杀，急得刘盆子天天躲在宫里哭泣。刘盆子的哥哥让弟弟归还帝位，赤眉军樊崇等人竭力挽留，并表示重整军纪。谁想到军纪只好了一个月，旧病复发，到处烧杀抢掠，搞得长安附近白骨成堆，赤地千里。为了接济粮草，他们烧毁宫殿，离开长安北上，北上后感到没有根据地不行，又退回长安和刘秀争夺天下，不久被刘秀剿灭。几年前，刘秀在南阳称帝，史称光武皇帝，所建王朝被称为东汉。经过近二十年的征战，刘秀统一各地，国家又进入大一统时期。

13、两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在推翻王莽的农民起义中，义军也立了两个刘姓皇帝，一位叫刘玄，一位叫刘盆子。今天，就说说这两位皇帝。

麻袋片子做龙袍，不是那块料

刘玄，字圣公，西汉皇族，后投入绿林军中。在新朝末年的大乱中，他成为绿林军的将领之一。新莽地皇三年，绿林军与舂陵军组成的联军为扩大声势，开始建立政权。刘玄被绿林军的主要将领拥立为汉帝，建元更始，史称玄汉。

刘玄是刘氏皇室成员，毫无雄才大略，因是皇族，才被历史潮流卷入反新起义的队伍中来。刘玄年轻时也有些侠义好友的习气，弟弟被人杀害，他广宴朋友，要为弟报仇。不料朋友酒醉犯法，大仇未报先惹了祸。为了避祸，刘玄被迫从舂陵逃到平林参加了义兵，走上反新复汉的道路。刘玄登基时，双手发抖，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许多义军将领目睹此状，都心存不服。更始元年二月，刘玄令刘縯进攻南阳，派王凤、刘秀等北攻昆阳。三月，起义军在昆阳大战中击败王莽主力，接着乘胜直捣长安。十月，攻克长安，斩杀王莽，定都洛阳。更始二年，公元二十四年二月，迁都长安。

刘玄入都长安之后，以为天下已定，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不理朝政，沉湎女色，常喝得烂醉如泥，不能上朝，便让侍中冒充自己坐在帷帐内与文武大臣议事。将士大臣听出不是刘玄的声音，对他更加不满。刘玄不纳忠言直谏，还残杀贤良，滥授官爵，绿林军很快便上下离心，四方怨叛。刘玄在长安又纵容绿林军烧杀抢劫，大失民心。当更始政权危机四伏之际，另一支起自山东的赤眉军潮水般向西涌来。更始三年，即公元二十五年，赤眉军攻入长安，刘玄出降，被封为长沙王，不久，即被杀害。东汉光武帝刘秀思为同祖一源，对他的死甚为叹惋悯爱，将刘玄葬于霸陵。

靠“摸彩”登上帝位的刘盆子

刘盆子，生于公元十年，太山式县人，汉高祖孙子，城阳景王刘章的后裔。他的祖父刘宪，汉元帝时被封为式侯。刘宪死后，他的父亲刘萌嗣位。王莽称帝后，改式国为式县，所以史书中称他“为式人焉”。

更始三年，公元二十五年六月，赤眉军领袖樊崇立汉朝族裔、十五岁的放牛娃刘盆子为皇帝，建元建世，史称建世帝。据《刘盆子传》记载，刘盆子由于有点皇室血统，竟然通过“摸彩”方式，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因为樊崇深知，老百姓心向汉室，此时任何一个异姓人称帝，无异于玩火自焚。于是，开始搜罗刘姓皇族的后人。这些落魄贵族过了几代之后，基本上都成普通老百姓了。这一搜罗不要紧，竟然搜出七十多人，其中数刘茂、刘孝、刘盆子的皇族血统最近。那么究竟该挑选谁来当皇帝呢？樊崇组织了“摸彩”仪式，规定谁摸到“帝札”谁就当皇帝。结果，十五岁的刘盆子抓了头彩。史载，当时刘盆子“被发徒跣，敞衣赭汗”，手中还拿着放牛的鞭子，头脑还一片混沌呢。面对上百人跪在他面前山呼万岁，刘盆子被吓哭了，哭着喊着要去放牛。

刘盆子当上皇帝后，对朝政一点都不感兴趣，依旧我行我素，经常和一班放牛娃嬉戏。就在他登基这一年，起义军攻入长安，灭掉刘玄政权。尔后，赤眉军因饥荒向东撤退，被刘秀部包围，大败后投降。可能是同宗同脉的原因吧，刘秀可怜刘盆子是个孩子，就封其为赵王郎中，赐荥阳均输官，食其税终身。

上世纪七十年代，上海造反司令王洪文被选为中共中央副主席，毛泽东主席告诉王，让他读读《刘盆子传》，意思是说，你王洪文务过农、做过工、当过兵，和刘盆子都是来自民间，要加强学习，增强本领，才能适应革命和工作的需要，不要学刘盆子不学无术，无所事事。但王没有听从毛主席的告诫，成了一个现代版的刘盆子。

14、刘秀是怎样得天下的（上）

刘秀出身于豪族，和哥哥刘縯在年轻的时候就把家产变卖掉，用来结交英雄豪杰。王莽篡位后，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哥俩在家乡纠集了七千多人投奔了绿林军。刘秀为人多权略，处事极为谨慎。

昆阳，位于昆水北岸，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小小的昆阳成为新、汉两方争夺的首要目标。史载，王莽大军“余在道者，旌旗、辎重，千里不绝”，“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也”。面对声势滔天的新莽大军，昆阳守军只有区区万余人，诸将忧念妻子家人，纷纷提出远走他城。而刘秀说：“今兵谷既少，而外寇强大，并力御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势无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阳即破，一日之间，诸部亦灭矣。今不同心胆共举功名，反欲守妻子财物邪？”刘秀的这番慷慨陈词没有得到将领们的认同。不久，探马报：“大兵且至城北，军陈数百里，不见其后”。见此情形，诸将只得又请刘秀商讨对策。刘秀谋划由成国上公王凤等坚守城池，自己则率十三骑趁夜色突围搬取救兵。史载，“围之数十重，列营百数，云车十余丈，瞰临城中，旗帜蔽野，埃尘连天，钲鼓之声闻数百里。或为地道，冲輣橦城。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负户而汲”。昆阳城在如此攻势下竟然多日巍然不动。六月初，刘秀发郾城与定陵的兵马驰援昆阳，他亲率部骑千余人为先锋，冲入敌阵，斩杀千余人。混战中，王莽的大司徒王寻被杀，而其余大营皆不敢违背王邑之令而相救，新莽大军终于崩溃。昆阳之战，三辅震动，王莽再无兵可发，新朝政权土崩瓦解。

就在刘秀攻城略地之际，噩耗传来，哥哥大司马刘縯被更始帝刘玄杀害。刘秀强忍悲伤，益发谦逊，悲愤不形于色，为了不受更始帝的猜忌，急返宛城向刘玄谢罪，对大哥刘縯部将不私下接触，不表昆阳之功，并且表示兄长犯上，自己也有过错。更始本因刘縯一向不服皇威，故而杀之，见刘秀如此谦恭，反而有些自愧，毕竟刘秀两兄弟立有大功，故刘秀不但未获罪，反而得封武信侯。

刘秀封武信侯后不久，迎娶了他思慕多年的新野豪门千金——阴丽华。早在年轻的时候，刘秀就知道阴丽华美貌，一次看到执金吾出巡，仪仗威武，感叹说：“做官要做执金吾，娶妻要娶阴丽华。”迎娶阴丽华可以说是刘秀实现了人生的第一目标。此时，赤眉军在山东声势日益壮大，还有“河北三王”、铜马、尤来、隗嚣、公孙述等割据势力。能不能摆平河北，决定更始政权的命运。当时流行一个童谣：“得不得，在河北。”经过刘秀的工作，刘玄遣刘秀行大司马事北渡黄河，镇慰河北州郡。随着刘秀势力的壮大，更始帝极为不安，便封刘秀为萧王，令其交出兵马，回长安领受封赏。刘秀以河北未平为由，拒不领命，史称刘秀“自是始贰于更始”，不久与更始政权决裂。

公元二十五年，更始三年六月，已经是“跨州据土，带甲百万”的刘秀在众将拥戴下，于河北鄗城（今河北省邢台市柏乡县）即皇帝位。为表复兴汉室之意，刘秀建国仍然使用“汉”的国号，史称东汉，随后定都洛阳。

此时的长安，极度混乱，赤眉大军拥立刘盆子建立了建世政权，拥兵三十万，进逼关中。更始遣诸将与赤眉大军交战，均大败而归。不久，刘玄请降获封长沙王后被缢杀。刘秀闻绿林、赤眉两大起义军发生了火并，派邓禹西入关中，以观时变。此间，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赤眉数十万大军粮草告罄，只得西走陇右，结果为割据陇右的隗嚣所败。当时，“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只得折回长安，并击败了进驻那里的邓禹军，赤眉军也遭受了极大的消耗。见邓禹的西征军不利，刘秀遣冯异前往关中与赤眉再战，结果大败。冯异只率少数人弃马才得脱身，而邓禹则败走宜阳。冯异收拢归散的部下，坚壁清野，不久与赤眉大战于崤底（今河南渑池西南）。双方倾众而出，一直战到太阳偏西。此前，冯异选精壮之士换上与赤眉军一样的装束，伏于道路两侧，见双方皆已力衰，伏兵杀出，赤眉军大败，降者八万余人。崤底之战，使得赤眉军再遭重创，不得已再次转向东南方。早在崤底之战前，刘秀鉴于关中大饥，人相食，而隗嚣的重兵陈于西方的局面，料定赤眉必向东或南方向运动，遂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兵新安（今河南渑池东），建威大将军耿弇屯宜阳（今河南宜阳西），在东、南两方向堵截赤眉东归或南下之路。得知冯异在崤底大破赤眉，赤眉军主力南下宜阳，刘秀亲引大军驰援宜阳一线，与耿弇等人会合阻击赤眉军。刘秀率六军于宜阳前线摆开阵势。赤眉大军兵士疲敝，粮草缺乏，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撞上刘秀布下的重兵，无力再战，而后面又有冯异的大军，再回关中已无可能，无奈请降，并向刘秀呈上得自更始帝的传国玉玺和七尺宝剑。赤眉降后，上缴的兵器和甲胄堆放在宜阳的城西，与旁边的熊耳山一样高。至此，起自新莽天凤五年，纵横山东十余年的赤眉军被刘秀扼杀于血泊之中。

刘秀在镇压了河北铜马诸种势力和赤眉军后，主要割据军阀只剩下隗嚣和公孙述，在这之前，刘秀和隗嚣是同盟者。如今，他清楚地看到，隗嚣是不会俯首称臣的，于是先后派出隗嚣的故友来歙、马援劝其入朝，并“许以重爵”。隗嚣认为天水乃富饶之地，兼为河西、上郡、三辅之地，可进可守，便屡以自己对朝廷无功，待四方平定，即回闾里为由谢辞。刘秀无奈，派吴汉和征南大将军岑彭包围西城，耿弇与虎牙大将军盖延包围天水。隗嚣被困数月后，公孙述援军诈称百万至陇上。汉军大惊，王元等趁机救出隗嚣，收复了安定、北地、天水、陇西诸郡。建武九年，即公元三十三年，隗嚣病故。王元等立隗嚣少子隗纯为王。翌年，汉军来歙攻破洛门，势逼陇上，隗纯和其部将投降，从此结束了陇右隗氏的统治。

有一个成语叫“得陇望蜀”，说的就是刘秀在收回陇右之后，开始了消灭公孙述的战争。

公孙述，字子阳，扶风茂陵人。西汉末，王莽篡汉，天下纷扰，群雄竞起，公孙述自称辅汉将军兼领益州牧。他以为“蜀地之物资精练兵卒，四方士庶归附日众，西南夷长亦前来输诚贡献”，于是在东汉光武建武元年，于成都自立为帝，国号“成家”，建元龙兴。建武十一年，征南大将军岑彭攻公孙述，成家大司马任满等大败，公孙述大将王政斩杀任满向芩彭投降。十二年，公孙述弟公孙恢及子婿史兴，被吴汉和辅威将军臧宫所破。自是将帅恐惧，日夜离叛，公孙述虽诛灭其家，不能遏禁。十一月，臧宫军至咸门，十一月十八日，公孙述率敢死士卒五千出城迎战，持续到中午，成家军疲惫，汉军精骑突然冲出，成家军大乱，汉军护军高午挺枪猛刺公孙述，因用力过猛，竟刺穿公孙述胸口，公孙述翻身落马，被左右拼死抢回城中，当夜因伤势过重而死。第二天，汉军放兵大掠，焚烧宫室。刘秀闻报大怒，召回吴汉，又让副将刘尚曰：“城降三日，吏人从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放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斩将吊人之义也！”公孙述割据益州称帝十二年，成家帝国灰飞烟灭。

刘秀自起兵至此凡二十二年，称帝后十二年，天下终于一统。

15、刘秀是怎样得天下的（下）

自王莽新朝末年大乱到天下再次一统，历经近二十多年的时间。这一时期，百姓伤亡惨重，战死和病饿而死者不计其数。到了天下再次一统，人口已是“十有二存”了。刘秀是在更始三年登基，此时河北还没有平定，赤眉军气势正盛，隗嚣和公孙述还割据着陇蜀两地，刘秀要一面打仗，一面巩固政权。他“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因此采取了一系列安定政治、发展经济、与民休息的政策，表现了一位封建政治家的远见卓识。刘秀在位三十三年，大兴儒学、推崇气节，东汉一朝也被后世史家推崇为中国历史上“风化最美、儒学最盛”时代。

偃武修文，与民休息，励精图治，安定社会

①在政治上，一是加强中央集权，决策归于皇帝，执行归于尚书。光武帝鉴于西汉前期三公权重，权柄下移，虽设三公之位，而把一切行政大权归之于设在中朝由皇帝直接指挥的尚书台。尚书台设尚书令一人，一切政令由尚书台直接禀陈皇帝，由皇帝裁决。二是简化机构，裁减冗员。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可合并者合并，于是“条奏并有四百余县，吏职省减，十置其一。”②在经济上，注意民生，与民休息。一是释放奴婢、刑徒。规定不许任意杀伤奴婢以及废除“奴婢射伤人弃市律”，使奴婢的身份地位比过去有所提高。同时，在诏令中实行“见徒免为庶民。”二是整顿吏治，提倡节俭。大力整顿吏治，躬行节俭，奖励廉洁，选拔贤能做地方官吏，严格要求，赏罚从严，官场风气为之一变。据《后汉书·循吏传》载：一时“内外匪懈，百姓宽息”。三是薄赋敛，省刑法，偃武修文，不尚边功，与民休息。针对东汉初年，战乱之后，生产凋敝，人口锐减情况，于建武六年，即公元三十年，下诏恢复西汉前期三十税一赋制。同时省刑法，不尚边功。光武“自陇蜀平后，未尝复言军旅”。建武二十一年，西域鄯善、东师等十六国“皆遣子入侍奉献，愿请都护……帝以中国初定，未遑外事，乃还其侍子，厚加赏赐”。建武二十七年，功臣朗陵侯臧宫、扬虚侯马武上书：“请乘匈奴分裂、北匈奴衰弱之际发兵击灭之，立‘万世刻石之功’。”光武下诏：“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不如息民。”四是抑制豪强势力，实行度田政策。建武十五年，诏令各郡县丈量土地，核实户口，作为纠正垦田、人口和赋税的根据，又命考察二千石长吏阿枉不平者。诏令，遇到豪强势力的抵制，遂将度田不实的河南尹张伋及其他诸郡太守十余人处死，表示要严厉追查到底。结果引起各地豪强大姓的反抗，“青、徐、幽、冀四州尤甚”，“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处处并起”，给予东汉王朝极大威胁。面对两种不同性质的反抗，光武帝采取镇压与安抚并用手段，一方面“遣使者下郡国，听群盗自相纠拖，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很快，各地盗贼如鸟兽散。另一方面，把捕到的作乱首领迁往他郡，“赋田授廪”，切断他们与原所在郡的联系。经过度田事件后，郡国大姓的抗衡很快平静下来，出现了“牛马放牧，邑门不闭”的局面。各项政策措施的实行，为恢复发展社会生产创造了有利条件，使得垦田、人口都有大幅度增加，从而为东汉前期八十年间的“明章之治”奠定了物质基础。③在文化上，提倡儒学，表彰气节。建国后，在洛阳修建太学，设立五经博士，恢复西汉时期的十四博士之学，还常到太学巡视和学生交谈。在刘秀的提倡下，许多郡县都兴办学校，民间也出现很多私学。光武巡幸鲁地时，曾遣大司空祭祀孔子，后来又封孔子后裔孔志为褒成侯，以表尊孔崇儒。同时，鉴于西汉末年一些官僚、名士醉心利禄，依附王莽，针锋相对，旗帜鲜明地表彰气节。对于王莽代汉时期隐居不仕的官僚、名士加以表彰、礼聘，表扬他们忠于汉室、不事二姓的“高风亮节”。

给功臣旧友以地位和财富，使其远离权力，使其予以保全

刘秀平定天下过程中，将运筹帷幄的邓禹比喻成张良；将秉公执法、长期镇守后方的寇恂比喻成萧何；将性格刚毅、文武双全的贾复比喻成曹参；将忠勇无敌的吴汉比喻成周勃。统一天下后，本着“退功臣而进文史”原则，给予将领丰厚的赏赐，而将治理国家的重任交给了文臣。刘秀善待功臣是有名的，他分封三百六十多位功臣为列侯，给予其尊崇的地位，解其兵权。李靖说：“独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全功臣，贤于高祖远矣。”

翻翻中国历史，我们不难发现“狡兔死，走狗烹”几乎成为一条历史规律。一般的解释是，因为狡兔尽死，走狗已经丧失追逐博噬之功用，只能成为刀俎之物。汉高祖刘邦杀韩信、彭越、英布等功臣，是因为他们对新生王朝产生了现实的威胁。明太祖朱元璋屠戮功臣，也是担心这一点。天下已经安定，没有了搏噬之物，猎狗仍要搏噬，怎么办？只好屠而烹之。而刘秀建立东汉政权，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大多数哥们儿能有善终，一是革命胜利之后，刘秀不加给他们大权特别是军权，专意关心爱护他们；二是在于耿、邓、贾、窦等勋臣们识大体，知进退。当然，前提是这一切都是在专制统治之下发生的。史载，邓禹、贾复知帝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拥众京师，乃去甲兵，敦儒学。帝亦思念。欲完功臣爵士，不令以吏职为过，遂罢左、右将军官。耿弇等亦上大将军、将军印绶，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进，奉朝请。邓禹内行淳备，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艺，修整闺门，教养子孙，皆可以为后世法，资用国邑，不修产利。贾复为人刚毅方直，多大节，既还私第，阖门养威重。朱祜等推荐贾复宜为宰相，帝方以吏事责三公，故功臣并不用。是时，列侯唯高密、固始、胶东三侯与公卿参议国家大事，恩遇甚厚。帝虽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远方贡珍甘，必先遍赐诸侯，而太官无馀，故皆保其福禄，无诛谴者。再如冯异谦逊有礼，治军有方，士兵们都愿意加入他的帐下。与别的将领在路上相遇，他总是主动让自己的车马躲避，让对方先行。冯异多年在外征战，手握关中军事大权，功高震主。他唯恐被刘秀猜疑，主动上书要求调回京城，刘秀不予批准。不久，有人上奏陷害冯异想自立为王。刘秀非但不信，还将奏章拿给冯异看，冯异对刘秀感激涕零，为东汉江山一生征战，病死军中。后世评价刘秀在对待开国功臣上要比朱元璋高明十倍百倍，人性化千倍。清初学者王夫之说：“君臣交尽其美，唯东汉为盛焉！”

平稳处理家事，太子顺利接班

在古代，帝王的家事就是国事。封建皇帝立太子，关系到国家的稳定。许多皇帝凭感觉改立太子，使国家陷于混乱，有的确实感到立的太子不当，遂予改立，结果也给国家带来不利，而刘秀较好解决了这个问题。早在更始初年，刘秀把新婚妻子阴丽华留在家乡，自己赶回了河北军中。为笼络当地力量，又迎娶了当地豪族郭家的女儿郭圣通，后来给他生了儿子刘彊。刘秀称帝后，把阴丽华接到宫中，他从心底里爱这位美丽贤淑的女人，几次想立阴丽华为皇后，被阴丽华拒绝。在刘秀登基八年后，郭圣通因人老色衰，并且越来越妒忌，被刘秀废掉，改立阴丽华为皇后。郭圣通被废后，所生皇太子刘彊心怀恐惧。大臣郅恽对他说：长期坐在不稳定的位置上，使皇帝为难，有违孝道，久拖不决，是很危险的，不如辞去太子之位，做个亲王，专心服侍娘亲。刘彊接受了这一劝告，刘秀立即下诏同意，改立阴丽华所生的刘庄为太子。刘庄聪颖好学，沉稳仁孝，刘秀六十三岁病逝后，刘庄继位，为汉明帝。

也有目光短浅的地方，给后世留下隐患

刘秀称帝后，感到国力凋敝，一切决策都为了休养生息，因而也做出一些后世感到与国不利的地方，当想改变和调整时，为时已晚。一是为了节省开支，裁撤郡都尉之职，取消了郡内每年征兵训练时的都试，使历史上沿留下来的征兵制度被破坏；二是在匈奴南北势力分裂时，不肯用兵，答应南匈奴迁居大同，后又继续南迁，埋下了“五胡乱华”的祸根；三是西域各君长纷纷要求朝廷派都护使，刘秀为了省钱，婉辞拒绝，关闭了玉门关；四是为了节省费用，要各州刺史不必到所辖区巡视和进京报告，破坏了集权与统一的汉朝制度。

对于刘秀，班固评价说：“于时之乱，生民几亡，鬼神泯绝，壑无完柩，郛罔遗室，原野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秦、项之灾犹不克半，书契已来未之或纪也。”马援评价说：“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每接燕语，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敌也。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经学博览，政事文辩，前世无比。”“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诸葛亮评价说：“光武神略计较，生于天心，故帷幄无他所思，六奇无他所出，于是以谋合议同，共成王业而已。光武上将非减于韩、周，谋臣非劣于良、平，原其光武策虑深远，有杜渐曲突之明；高帝能疏，故陈、张、韩、周有焦烂之功耳。”李世民评价说：“朕观古先拨乱反正之主，皆年逾四十，惟光武年三十三。”司马光评价说：“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王夫之评价说：“光武之得天下，较高帝而尤难矣！三代而下，取天下者，唯光武独焉，而宋太祖其次也。自三代而下，唯光武允冠百王矣。”“光武之神武不可测也。”“光武以支庶之余，起于南阳，与其人士周旋辛苦、百战以定天下，其专用南阳人而失天下之贤儁，虽私而抑不忘故旧之道也。”“任为将师而明于治道者，古今鲜矣，而光武独多得之。”

16、历史不应该忘记他们

汉明帝永平年间，明帝刘庄为追忆当年随其父皇（刘秀）打下东汉江山的功臣宿将，命绘二十八位功臣的画像于洛阳南宫的云台，故称“云台二十八将”。由于种种原因，有些为了国家建功立业的重要人物没有计入，而他们在历史上却留下了浓重的笔墨。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来歙

来歙，字君叔，南阳新野人（即今天的河南人）。来歙父亲来仲，汉哀帝年间谏议大夫，娶刘秀的祖姑，生了来歙。因为有亲戚关系，刘秀对他颇为亲近敬爱，往来密切。刘縯、刘秀起兵反对王莽，王莽因为来歙是刘秀的亲属，就收捕了他。来歙的朋友宾客想方设法把他抢了回来。更始帝刘玄被杀后，来歙劝刘嘉归附刘秀。于是，两人一起到了洛阳。

刘秀见到来歙，大喜，当即解下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任命他为太中大夫。当时，隗嚣占据陇地，公孙述占据蜀地，朝廷深以为忧。一天，刘秀对来歙说：“今西州未附，子阳称帝，道里阻远，诸将方务关东，思西州方略，未知所任，其谋若何？”来歙请行说：“臣尝与隗嚣相遇长安。其人始起，以汉为名。今陛下圣德隆兴，臣愿得奉威命，开以丹青之信，嚣必束手自归，则述自亡之埶，不足图也。”

建武三年，来歙出使隗嚣。五年，奉命持节送马援回西州，并带去光武帝给隗嚣的亲笔信。后来又说服隗嚣，隗嚣派子恂随来歙到汉朝做人质，以示诚意。刘秀任命他为中郎将。

这时，山东已经平定，光武帝想征集隗嚣部下一起伐蜀。于是，又派来歙向隗嚣说明意图。隗嚣深知山东群雄被刘秀各个击破的教训，部将王元也劝阻他，因此犹豫不决，徘徊观望。来歙素性刚毅，见隗嚣不能立断，心存二志，便当面指责说：“国家以君知臧否，晓废兴，故以手书畅意。足下推忠诚，遣伯春委质，是臣主之交信也。今反欲用佞惑之言，为族灭之计，叛主负子，违背忠信乎？吉凶之决，在于今日。”说到愤激处，来歙竟抢步向前，要刺杀隗嚣。隗嚣起身闪避，退入后堂，部属将士要杀来歙。来歙毫不畏惧，手持汉节，徐行上车，缓缓离去。隗嚣见状，愈发气恼，王元乘机劝他速作决断。隗嚣便派兵包围了来歙，形势危急，千钧一发。这时，隗嚣部将王遵出面劝阻说：“愚闻为国者慎器与名，为家者畏怨重祸。俱慎名器，则下服其命；轻用怨祸，则家受其殃。今将军遣子质汉，内怀它志，名器逆矣；外人有议欲谋汉使，轻怨祸矣。古者列国兵交，使在其闲，所以重兵贵和而不任战也，何况承王命籍重质而犯之哉？君叔虽单车远使，而陛下之外兄也。害之无损于汉，而随以族灭。昔宋执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祸。小国犹不可辱，况于万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来歙言行一致，从无假饰。他往来双方之间，传达游说，语皆有据，可以查考案复。西州地方贤达都信任他、尊重他。如今，来歙遇此危急，好多人马上站起来替他说话。隗嚣衡量利害，终于没敢杀害来歙。建武八年春，来歙和征虏将军祭遵一道进袭隗嚣。苦战近三年，安定陇右。

建武十一年，即公元三十五年，来歙趁岑彭长驱入蜀之际，率领虎牙大将军盖延、扬武将军马武向河池展开攻击，大破蜀将王元等，占领了河池和下辨，准备入蜀。蜀人大惊，派刺客杀来歙。来歙被刺中胸部，不敢拔刃，生命垂危，派人急召盖延。盖延见来歙伤势严重，伏地悲哀，不能仰视。来歙厉声呵斥：“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无以报国，故呼巨卿，欲相属以军事，而反效儿女子涕泣乎！刃虽在身，不能勒兵斩公邪！”盖延收泪强起，来歙为他指陈形势，一一部署。盖延慎而听之。来歙强打精神亲写表文：“臣夜入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书毕，投笔抽刃而死。

光武帝得知来歙死讯，大惊，览书流泪，赐策说：“中郎将来歙，攻战连年，平定羌、陇，忧国忘家，忠孝彰著。遭命遇害，呜呼哀哉！”并派太中大夫赠来歙中郎将，征羌侯印绶，赐谥节侯。来歙灵柩回洛阳，光武帝乘舆缟素临吊送葬。因来歙有平定羌陇之功，光武帝特命把汝南当乡改为征羌国。来歙死后，其子来曪嗣。建武十三年，光武帝赞美来歙忠节，又封来歙弟来由为宜西侯。

班固评价说：“来歙始则单车往来两国之间，言行不违，中土西州，皆信重之；既而部勒兵众，平定羌、陇，冲陷折关，人以为神；至于临危不乱，呵斥虎牙，亲写拜表，投笔而逝，则愈显磊落英气。光武省书流涕，良有以也”！来歙联陇制蜀，西和东攻的建议，确定了先关东、后陇蜀，由近及远、各个击破，统一全国的战略方针，在中国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老当益壮的马援

马援，字文渊，东汉开国功臣之一，汉族，扶风茂陵人，因功累官伏波将军，封新息侯。

马援是战国时赵国名将赵奢的后代，因赵奢被封马服君，他的后代都改姓马。马援小时候就胸怀大志，曾拜师学习《齐经》，后来厌倦经书，想到边疆养马，正赶上哥哥病逝，在家守了一年孝。后来，马援押送犯人，在路上放跑了他们，就留在边疆饲养牲畜。新莽末年，天下大乱，马援先是投奔王莽，王莽失败后又投奔隗嚣，甚得隗嚣信任，派他出使光武帝，他为光武帝的胸怀和气度所折服，加上光武帝也赏识他，就投奔了东汉，并多次做隗嚣的工作，要隗嚣归顺光武。

马援的一生，讨乌桓，平岭南，抚先零羌，为刘秀统一天下立下卓越功勋。他的身份高贵天下无匹，和公孙述是好友，与隗嚣同榻而眠，平定这两大割据势力，马援居功至伟。天下统一之后，马援已经六十三岁了，虽然年迈，仍请缨东征西讨，在青史上留下赫赫声名。他曾对部下说：男儿应当战死沙场，用马革裹尸而还，怎么能躺在床上，和儿女们一块儿消磨时光呢？东汉建武二十四年，即公元四十八年，五溪蛮夷造反，马援请求出征。刘秀考虑他年事已高，不忍让他长途跋涉。马援看出皇帝的意思，一再请求说：我不老，还可以穿戴盔甲上马！说完，披甲上马跑了一圈。光武帝笑着说：“瞿铄哉是翁也！”于是同意马援带四万将士前去讨伐。临行，马援对朋友说：我身负国家重恩，现在岁数大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担心不能为国献身，现在能够再次报效国家，死也瞑目了。

五溪很荒凉，许多将士中瘴气纷纷死去，马援带领部队一连打了几次胜仗，不幸也染上瘴疫。病中，他拖着两脚察看地形，周围的人都感动得流下了热泪。怎样破敌，马援的意见和别人产生了分歧，因战事长期胶着，光武帝派女婿梁松前来责问。梁松的父亲和马援是朋友，之前，马援曾患病，虎贲中郎将梁松来探望，马援没有答礼。梁松走后，马援的儿子们问：梁松是皇帝的女婿，高官们都敬畏有加，您为什么不肯答礼。马援说：我和他爹梁统是老朋友，他虽然地位尊贵，怎能不论辈分！对骄傲自负、横行无忌的梁松，马援的态度使梁松非常怨恨，回到朝廷后，他就诬陷马援，刚好当时马援已经病逝，死无对证，光武帝听信谗言，夺回马援的爵位。

当初南征交趾时，马援常吃一种叫薏苡的植物果实，治筋骨风湿，避除邪风瘴气。由于当地的薏苡果实硕大，马援班师回京时，就拉了满满一车，准备用来做种子。当时人见马援拉了一车东西，以为南方出产的珍贵稀有之物，就上书说马援搜刮了一车珍珠文犀运回，使光武帝更加愤怒。马援的妻儿不知皇帝为何如此震怒，惶惧不安。马援的尸体运回，不敢埋在原来的坟地，草草找个地方埋葬了。马援的宾朋故旧，也不敢到马家去吊唁，景况十分凄凉。葬完马援，马援的妻儿到朝廷请罪。光武帝拿出梁松的奏章给他们看，马援的家人这才知道蒙受了天大的冤枉。马援夫人先后六次上书，申诉冤情，言辞凄切，光武帝这才命令安葬马援。云阳朱勃也上书为马援鸣不平，光武帝为马援平反昭雪。

《后汉书》评价说：“伏波好功，爰自冀、陇。南静骆越，西屠烧种。徂年已流，壮情方勇。明德既升，家祚以兴。”陈元靓说：“南征交趾，西破芫戎。于谁之德，伏波之功。老当益壮，心存匪躬。天长地久，人仰英风。”王夫之认为，功成，名就，身退，而马援违背了这一规律，老了还征战沙场，犯了封建皇帝的大忌，这就是他身后罹祸，后人险些不保的原因。但是，不管人们怎么看，马援“老当益壮”、“马革裹尸”的英雄气概千百年来深为后人所崇敬和传颂。

17、巾帼女英

东汉初期，妇女界出现了一位可歌可泣的人物——乐羊子之妻。

乐羊子是河南郡人，生性自由散淡，不愿读书。他的妻子非常贤惠，精心侍候乐羊子的母亲，乐羊子也很爱妻子。

一天，乐羊子捡到一块金饼，想到家里贫穷，妻子每天操持家务，常常为生活窘困而叹气，有了这些金子，能使家里好过一些。于是，他高高兴兴把金子拿回家，给了妻子。他想，妻子见到金子一定会很高兴，没想到妻子却面露忧色，说：“我听说有志气的人不喝‘盗泉’的水，廉洁方正的人不接受他人施舍的食物，何况是捡拾别人丢失的东西来玷污自己的品德呢！”乐羊子听后十分惭愧，就把金子扔回到原来的地方。自此，他觉得妻子是个有思想有品行的人，不能让妻子看不起自己，于是就拜了师傅到外地求学去了。

过了一年，乐羊子忍受不了枯燥无味的读书生活，不辞而别跑回家里。妻子见乐羊子回来，问他为什么回家的原因。乐羊子说：“出行在外久了，心中想念家人，回来看看再回去。”妻子听后，拿起剪刀快步走到织机前说道：“这些丝织品都是从蚕茧中生出，又在织机上织成。一根丝一根丝的积累起来，才达到一寸长，一寸一寸地积累，才能成丈成匹。现在如果割断这些正在织着的丝织品，那就会丢弃成功的机会，迟延荒废了时光。您要积累学问，就应当‘每天都学到自己不懂的东西’，用来成就自己的美德。如果中途就回来了，那同切断这些丝织品又有什么不同呢？”乐羊子被妻子的话感动了，返回学校一连七年没有回家。

乐羊子的妻子和婆婆相依为命，老太太感到儿媳非常辛苦，想给她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刚好邻居的一只母鸡跑到院子里，老太太把母鸡杀了，熬了鸡汤给儿媳喝。当乐羊子的妻子端起鸡汤时，眼泪就流了出来。婆婆问她怎么哭了，她说：“家里没有能力让婆婆喝上鸡汤，却杀别人的鸡熬汤，为此感到难过。”婆婆听了儿媳的话感到惭愧，把鸡汤倒掉了。

乐羊子的妻子长得很美，一个盗贼看好了她，把她婆婆捉住，威胁说如果不服从他，就把她的婆婆杀死。乐羊子的妻子找出一把刀子，在强盗面前自刎而死。那个盗贼没想到她如此刚烈，吓得慌忙逃走了。

县官设法捉住了盗贼，砍了他的头。又给乐羊子一些丝绸，让乐羊子埋葬了妻子。

千百年来，乐羊子之妻作为贞节烈女的典范，受到后人的崇拜。

18、从董宣的故事看刘秀的可敬可贵

董宣是东汉时期的洛阳令，职位相当于一个县级干部。但他在太监强按着他的脖子向皇亲国戚赔礼道歉时，挺着脖子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被刘秀称为“强项令”。从董宣的故事，我们不禁佩服这位勇敢执法、刚正不阿的好官，更被刘秀的恢弘气度和带头执法所感动。

东汉王朝建立初期，皇亲国戚、豪门贵族都集中在京都洛阳，他们以老大自居，手下门人更是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社会秩序非常混乱，这使洛阳令董宣感到十分头疼。

这天，手下来报，皇帝姐姐湖阳公主的一个家丁，在街上杀了一个人后跑进公主府邸，他们不敢进府抓人。董宣听了，命令手下日日在公主府周围巡视，发现此人立即逮捕。过了几天，这个恶奴一看官府没有动静，觉得官府不敢把他怎样，胆子又壮了起来。一天，湖阳公主出门，恶奴跟着公主的车马出了公主府。董宣得到报告，立即率人马拦住了公主的车马。公主眼睛一瞪说：你一个小小的洛阳令，不想活了，敢拦我的车马！董宣谦恭地給公主作揖，平静地说：您的一个家奴杀人，我要把他抓回官府处置。公主大怒：你小小人物，敢当街抓我的人，胆子太大了！董宣一听，抽出宝剑，双目圆睁，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家奴，难道您还想阻拦执法不成！随后命令属下将恶奴就地正法。公主被董宣的大义凛然镇住了，命令人马掉头赶到皇宫，哭着把董宣的所作所为告诉了皇帝。刘秀很小时就失去了父母，是姐姐把他带大的，对姐姐特别敬重。见姐姐被气得浑身颤抖，心里也腾起一股怒气，他想这个洛阳令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的姐姐，分明没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于是对卫士说：快去把董宣抓来，我要杀了他！

董宣到了皇帝面前，赶忙跪下道：我有句话，说完皇上再杀我不迟。刘秀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董宣说：是陛下的圣德使汉朝又兴盛起来，如今高官豪门和他们的子弟门人违法不轨，您却要包庇他们，以后还怎么治理国家，不用动手，我自己去死吧！说完就朝柱子撞去，顿时血流满面。刘秀被董宣的举动惊呆了，马上平静下来，心里感到震惊、惭愧、后悔、高兴。震惊的是董宣如此刚正不阿，惭愧的是自己一怒之下不辨是非，后悔的是不该一时冲动，险些坏了大事，高兴的是手下有如此忠心的官员。他马上吩咐身边的人赶快把董宣扶住，给他包扎好伤口，并免去董宣的罪。

但当着姐姐的面，怎么也得给一点面子。于是，刘秀和气地对董宣说：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就给公主磕头赔个不是吧。但董宣不给面子，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错，我不会磕头！刘秀只好让两个小太监搀着董宣到公主的面前，强行按着董宣的头谢罪，但董宣挺着脖子，小太监怎么也按不下去，只好向刘秀报告：这个人的脖子太硬，按不下去。湖阳公主顿时没了颜面，她冷笑着叫着刘秀的字说：文叔，你当年是老百姓的时候，常常把逃跑的罪犯藏在家里，官府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如今当了皇帝，难道连一个小小的洛阳令都制服不了吗？！

刘秀笑着对姐姐说：当皇帝和当老百姓就是不一样啊，正因为我是一国之君，更应该秉公执法、以身作则，要不以后还怎么治理国家呢！光武帝赞赏董宣好个“强项令”，快起来吧！

刘秀认为董宣执法如山、不畏强权，应作为百官的典范。他随后赏赐了董宣三十万两银子，并把董宣的事迹作出通报。

随后，洛阳大治。

我们在赞赏董宣的同时，更感到这个故事透视出的是刘秀的可敬和可贵，它给我们的启示是：

其一，有谏臣必有明君，在一人专制的家天下时代，董宣没掉脑袋，说明刘秀乃一代明君，如果遇到昏君，就是十个、百个董宣的脑袋也不够砍的；

其二，一个封建皇帝不以感情用事，在大是大非面前，想到的是怎样治理国家，怎样以身作则，实属不易；

其三，古语说得好，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不正倒下来。这是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19、云台二十八将

在今天河南孟津县刘秀墓旁有刘秀祠，祠的正殿供奉着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彩色塑像，只见他方面大颐，眉宇间透出慈善和俊朗。两侧是“云台二十八将”的塑像，个个英气勃勃，干练威武，仿佛和皇帝正在举行朝会。

这二十八将是刘秀的儿子，汉明帝刘庄所议定的。刘秀从舂陵起兵到昆阳大战，新野成亲，占据河北，讨平王朗，征伐陇右，平定巴蜀，二十八将南征北战，为天下归于一统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二十八将是：太傅高密侯邓禹、大司马广平侯吴汉、左将军胶东侯贾复、建威大将军耿弇、执金吾雍奴侯寇恂、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征西大将军阳夏侯冯异、建义大将军鬲侯朱祐、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骠骑大将军栎阳侯景丹、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卫尉安成侯铫期、东郡太守东光侯耿纯、城门校尉朗陵侯臧宫、捕虏将军杨虚侯马武、骠骑将军慎侯刘隆、中山太守全椒侯马成、河南尹阜成侯王梁、琅邪太守祝阿侯陈俊、骠骑大将军参蘧侯杜茂、积弩将军昆阳侯傅俊、左曹合肥侯坚镡、上谷太守淮陵侯王霸、信都太守阿陵侯任光、豫章太守中水侯李忠、右将军槐里侯万脩、太常灵寿侯邳彤、骁骑将军昌成侯刘植、横野大将军山桑侯王常（追加）、大司空固始侯李通（追加）、大司空安丰侯窦融（追加）、太傅宣德侯卓茂（追加）。

云台二十八将，史书基本上对他们大加歌颂，甚至把刘秀的军队描写成解人民倒悬，救人民水火的仁义之师，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在上述将领中，就有一些暴戾不仁之徒。比如大司马广平侯吴汉的暴行，连他的同僚都不忍卒睹，不惜造反。破虏将军邓奉，请假回家乡新野扫墓，看到吴汉军对乡里的破坏和压迫，愤怒地率兵击破吴汉。还是吴汉，在率部击灭成家帝国时，公孙述部下举城投降，三天以后，吴汉下令屠城，纵兵奸淫烧杀，焚毁公孙述宫殿。刘秀对吴汉的暴行大为震怒，下诏责备：成都投降，已经三天。官吏人民，全都顺服。仅婴儿和母亲就以一万为单位计算，突然间纵兵放火，听到的人心酸落泪。你是皇族子弟，又做过官吏，怎么忍心做出这种惨事！

如果说战场杀人，军人之间战斗，势不得已，而敌方已经投降，再杀人，其中连老人、妇女和儿童都无幸免。我们常说，杀降不可恕，那么杀老幼妇孺就更不可恕。吴汉就是一个不可恕的恶徒，他进入云台二十八将不能不说是东汉明帝的一个污点，也是历史的一个污点。再如建威大将军耿弇，率兵攻陷四十六个郡县封国，却屠杀三百多个城市，历史对他的描述近乎尽善尽美，简直令人发指。满清军队进攻江南，也不过有过两屠，即“扬州十日”、“嘉兴三屠”，而耿弇屠了三百余城，这等人物被东汉统治者作为功臣歌功颂德，可见一部历史不是为人民写的！

20、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一千多年前，北宋政治家范仲淹在重修桐庐富春江畔严光祠堂时，撰写了《严先生祠堂记》，内有“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的赞语，使严光的高风亮节，更加名扬天下。

严光，字子陵，东汉初年著名隐士。他生于西汉末年，会稽余姚人，原姓庄，因避东汉明帝刘庄的讳而改姓严。严光年轻时就有很高的声望，他和东汉光武帝刘秀既是同学，也是好友，曾经积极帮助刘秀起兵。公元二十五年，刘秀即位后，多次聘请他做官以辅佐自己，但他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光武帝不得不命人画了他的画像到处寻找。

齐国报告，有个穿羊皮衣服的人在大泽里钓鱼，光武帝怀疑这个人就是严光，赶忙派人前去打探，一问果然是他。于是准备了车马和官印，前来接他。请了一次又一次，实在躲不过去了才跟着来人到了京城。光武帝非常高兴，给他安排了所有需要的东西，还指定专人照顾他的饮食。当天，光武帝坐车到住处来看望他，严子陵则闭着眼睛不说话。光武帝也不挑剔，拍着他的肚子说：你这个严子陵啊，难道就不能出来帮我治理天下吗？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睁开眼睛说：从前唐尧的德行那么高尚，让许由、巢父出来做官辅佐他，都遭到了拒绝，二人嫌请他们做官的话脏了他们的耳朵，赶忙用水洗自己的耳朵。每个人的志向本来就不同，你为什么要来强迫我呢？光武帝听了，叹了口气说：子陵啊，最后我也说服不了你吗？说完就失望地走了。

几天后，光武帝派人把严光召到皇宫，两人谈着以前做朋友时的往事，一连交谈了好几天。光武帝问严子陵：你看我和以前有没有什么变化？光武帝本想让子陵说他的气质和风度更威严了，不想子陵却淡淡地说：陛下比以前稍微胖了。光武帝见话不投机，连忙改变了话题。到了晚上，两人还像以前做同学时那样睡在一起。子陵熟睡时翻身，把脚放在了光武帝的肚子上。第二天，负责观察星象的太史来报，说有客星侵犯帝座，情况特别紧急。光武帝笑着说：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我的老朋友和我一起睡觉，把脚放到了我的肚子上而已。

光武帝想拜严子陵为谏议大夫，遭到子陵的拒绝。光武帝见没有办法让他辅佐自己，只好让他回到了家乡富春江畔，从此他每日在江边垂钓。建武十七年，即公元四十一年，光武帝又一次请严子陵出山做官，又一次遭到拒绝。《刘秀与严子陵书》曰：“古大有为之君，必有不召之臣，朕何敢臣子陵哉。惟此鸿业若涉春冰，辟之疮痏须杖而行。若绮里不少高皇，奈何子陵少朕也。箕山颍水之风，非朕所敢望。”严子陵在隐居期间，常为家乡百姓消灾治病，人们尊称他为“严子爷”，八十岁那年，严子陵病逝家中。光武帝得知后非常悲痛，诏令郡县赐钱百万、谷千斛安葬，墓在客星山（陈山）。后人为了纪念他，在墓旁建祠修庙，把他钓鱼的地方称作“严子陵钓鱼台”。

严子陵拒绝做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是看出了什么？历来学者看法不一。明张燧引用方正学的诗，证明严子陵不做官是有深意的。他说：“光武中兴，令主也；而废郭后及太子强，颇为后世口实。国朝方正学《题严陵图》有云：‘糟糠之妻尚如此，贫贱之交可知矣。羊裘老子蚤见几，故向桐江钓烟水。’宛转二十八字，可谓发千古之隐矣。”

而在历史上，从封建士大夫到后世百姓，则把严子陵作为不向权贵低头，不求富贵，维护自身尊严的知识分子的典范。

21、刘秀执政时期三位重臣之死

在历史上，刘秀因做了皇帝不杀战友而受到好评，但这并不说明他没有脾气。今天，我们通过说明几位重臣之死，透视他执政时期宫廷斗争的激烈。

韩歆之死

韩歆，字翁君，南阳人，因跟随刘秀攻伐有功，被封为扶阳侯。公元三十九年，东汉王朝大司徒（宰相）韩歆被免职。韩歆性情耿直，不讲究说话的技巧，喜欢直来直去，不知道隐瞒，使刘秀常常感到不能容忍。一次，韩歆在刘秀面前，肯定天下将发生重大的饥馑荒年，他指天画地，言辞激烈，刘秀震怒，将他免职遣回家乡。韩歆走后，刘秀仍不能释怀，越想越气，又派使节送去诏书责备，司隶校尉鲍永固请刘秀宽恕，没有得到同意，韩歆和儿子韩婴就一起自杀了。史书记载：“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众多不厌，帝乃追赐钱谷，以成礼葬之。”

孟子曰：“朋友数，则疏矣。君臣数，则辱矣。”司马光在谈到这段故事时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激烈率直的言论，对说话的人没有利益，却是国家的福气。圣明的君主唯恐听不到这种言论。其实，无论是孟子的告诫，还是司马光的评论，都说明真正圣明的君主是不存在的。就连李世民对魏征的直谏都恨恨地说，我早晚要杀了这个乡下佬。韩歆因直言规劝而死，不能不说是刘秀的一个污点。

欧阳歙之死

欧阳歙，字正思，乐安千乘人。欧阳歙世代传授《尚书》，八世都当博士，王莽当政时，欧阳歙为长社宰。更始时期，为原武令。刘秀平定河北，提拔欧阳歙做河南都尉，后行太守事。公元四十年，东汉光武帝建武十六年，拜欧阳歙为宰相，任大司徒。欧阳歙虽然颇有名声，但不知自爱，依靠自己的权位，贪得无厌。一次，光武帝派皇家礼宾官清查二千石以上官吏的土地，结果查出欧阳歙在汝南郡长任内，测量田亩作弊，贪污千余万钱，被捕下狱。欧阳歙的学生平原人礼震，年纪才十七岁，要求代替欧阳歙一死。刘秀毫不动摇，欧阳歙最后死在狱中。当时评论，欧阳歙贪污罪重该死，但学问由此废绝，也是一件憾事。今人认为，官员贪污，罪当诛之。

梁松之死

梁松，字伯孙，光武帝小女儿的驸马，刘秀死时受遗诏辅政，是陷害马援的元凶。有一次他去问候生病的马援，拜于床下，马援“不答”。马援因是梁松父亲的朋友，身为长辈而不答礼小辈，本是常事。但梁松依恃自己是皇亲而记恨在心。不久马援死去，他仍然怀恨在心，借故陷害，刘秀因而大怒，收回原先赐给马援的新息侯印绶。刘秀死后不到二年，梁松因私自写信托郡县办事，事发后被免官，于是怨天尤人，写匿名信诽谤对手，内容相当恶毒。梁松认为这次陷害对手会像陷害马援一样得手，没想到害人终害己，死于狱中。

以上三则故事，得出的结论是：

在封建专制时代，忠臣多不得善终；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任何时代，贪墨者，老天也救不了他；

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害人者必以害己告终。

22、举案齐眉的故事

严子陵是东汉初期最有名的隐士，在他稍后，又出了一对夫妻隐士，这就是梁鸿和孟光。《后汉书·梁鸿传》记载：“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后人就把举案齐眉作为表达夫妻互相尊重、十分恩爱的用语。

梁鸿，字伯鸾，扶风平陵人。他很小就失去父亲，家里生活非常贫困，但从不气馁，虚心求学，知识非常渊博，却从不写书，也不轻易发表议论。他在太学毕业后，在上林苑放猪牧羊。一次，不小心引起了火灾，把别人家的房屋烧了，他把自己的猪羊都赔给人家，但那家人觉得还不够，他就留在人家做雇工还债。梁鸿做事勤奋，得到了邻居的尊重，那家人也感到梁鸿不是普通人，就把猪羊还给他，梁鸿没有接受，回家乡去了。

梁鸿的美名传得很远，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被他婉言谢绝了。他的家乡有一户姓孟的人家，女儿长得又胖又丑，皮肤黝黑，力气大的能举起石臼，三十多了也没嫁人，自己却不着急。父母问为什么？她说，我想嫁给梁鸿那样贤德的人。梁鸿听说后下了聘礼，准备娶她。

孟女高高兴兴地准备了嫁妆，过门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没想到，婚后一连七日，梁鸿一言不发。孟女到梁鸿面前跪下说：“妾早闻夫君贤名，立誓非您不嫁，夫君选定了妾为妻，可不知为什么，结婚以来夫君默默无语，不知妾犯了什么过失？”梁鸿答道：“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位穿麻葛衣，能与我一起隐居深山老林的人。现在，你却穿着绮缟等名贵丝织品缝制的衣服，涂脂抹粉、梳妆打扮，这哪里是我理想中的妻子啊？”孟女说：“我这些日子的穿着打扮，只是想验证一下，夫君是否真是我理想中的贤士。”说完便将头发卷成髻，穿上粗布衣，动手织布。梁鸿见了大喜，对妻子说：“这才是我梁鸿的妻子！”他为妻子取名为孟光，字德曜，意思是她的仁德光芒般闪耀。

后来他们一道去了霸陵，就是今天西安市东北的山中，梁鸿种田，孟光织布，过起了隐居生活。在深山里，他们除了耕织，或咏诗书，或弹琴自娱，并为历史上二十四位隐士写了传记。

不久，梁鸿为逃避征召他入京的官吏，来到吴地，住在大族皋伯通家宅廊下的小屋中，靠给人家舂米过活。梁鸿每天回到家里，孟光都把饭做好，在梁鸿面前不敢抬头看他，把饭举到和自己眉毛一边高送到梁鸿面前。这就是“举案齐眉”成语的由来。皋伯通看了说：“能让自己妻子如此尊重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后来，梁鸿得了重病，弥留时嘱咐皋伯通，不要让自己的儿子将他运回家乡安葬。皋伯通把他葬在要离的墓旁，人们都说，要离是一个刚烈的人，而梁鸿是一个品行高洁的人，应该把他们葬在一起。

梁鸿不贪图富贵，为逃避做官，和妻子双双躲进深山过着男耕女织、彬彬有礼的生活，他们高洁的品德，是中国夫妻的典范。东汉初期，是一个崇尚礼仪、政治宽松的时代，每当想起严子陵、梁鸿夫妻这些人，不禁对那个时代心向往之。

我国有颇为发达的隐士文化，孔子说：“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文人得意时仕，失意时隐，自古而然。“隐士”就是隐居不仕之士，即有才能、有学问、能够做官而不去做官也不作此努力的人。隐士有真隐、全隐，先官后隐，半官半隐，忽官忽隐，假隐，名隐实官，以隐求官，无奈而隐，真隐而士，“隐于朝”等等。东汉初期的严子陵，梁鸿夫妻都是真正的隐士。

23、阴皇后和马皇后

我国历史上皇后和嫔妃凭借自己的特殊身份，营私结党，扰乱朝纲，为父母兄弟姐妹要权要势，甚至祸国殃民的事情时有发生。然而，也有一些后妃，贤惠有德，深明大义，为清明政治、稳定社会起了积极作用。我们今天介绍的就是这样两位贤德的皇后，阴皇后和马皇后。

阴皇后叫阴丽华，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因为长得美丽，是刘秀年轻时属意要娶的人。刘秀说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更始元年六月，阴丽华十九岁那年，在宛城和刘秀成婚，两人婚后十分恩爱。不久，刘秀把新婚妻子留在家乡，自己回到前线的军营中。

在收复河北的过程中，为了笼络地方势力，刘秀又娶了当地豪门郭家的女儿，郭氏很快就给刘秀生了一个儿子。刘秀做了皇帝以后，把阴丽华接到宫里，想封她做皇后，但阴丽华认为郭氏有儿子，说什么也不肯，刘秀只好立郭氏为皇后。后来，阴丽华在跟随刘秀讨伐彭宠的路上生下了刘庄。

刘秀称帝第九年，盗匪劫杀了阴丽华的母亲和弟弟，刘秀非常悲伤，下诏说：“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士，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忻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及尸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魂而有灵，嘉其宠荣！”光武帝召见阴丽华的哥哥阴兴，要授予侯爵，被阴兴拒绝。事后，阴丽华问原因，阴兴说，皇亲国戚最大的危险是不懂得谦让退避。女儿要配王侯，男人要打公主的主意，使我深感不安。富贵是有极限的，人应该知道满足。浮夸之徒，令人反感。阴丽华深以为然，做了皇后以后，从不给自己的亲属要求官爵。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郭氏不再年轻漂亮，性情也发生了改变。面对光武帝身边嫔妃一个比一个美丽，她越来越嫉妒，常常和光武帝闹得不欢而散。刘秀称帝十七年时，改立阴丽华为皇后，并下诏，说：“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从此，阴丽华注重节俭，不喜玩物，也不开轻佻的玩笑，仁孝慈爱，死后和刘秀合葬于原陵。

刘庄继位后，名字改叫刘阳，历史上称为汉明帝。他的皇后马氏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女儿，她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十岁就开始操持家务，聪明敏慧。她生病久久不愈，太夫人叫筮者占卜。筮者曰：“此女虽有患状而当大贵，兆不可言也。”太夫人又叫看相的给自己的每个女儿看相，当看到她时，大惊曰：“我必为此女称臣。然贵而少子，若养它子者得力，乃当逾于所生。”马援共有三个女儿，马皇后是最小的，十三岁时，入宫侍奉阴丽华，得到阴丽华的喜爱。刘庄即位时，她是贵人。嫔妃贾氏生了儿子，明帝因为马氏无子，就叫她养护这个孩子，说：“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马氏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肃宗章帝。肃宗孝性淳笃，恩性天至，和马氏之间如同母子。永平三年春，有司奏立皇后，皇帝没有发表意见，皇太后阴丽华做主说：“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于是被立为皇后。

马皇后喜欢读书，经常穿着粗布衣服，有人劝她奢华一点，都被拒绝了。汉明帝喜欢到园林游玩儿，马皇后怕他误了国事，经常劝导，话说的既情深意切而又得体，大都被明帝接受。楚地犯罪率居高不下，很多无辜的人被捕入狱，马皇后担心冤枉好人，经常说服明帝，使明帝多次下令宽大囚犯。朝中有什么大事难以决断，明帝都征询她的意见，她总能分析得头头是道，提出许多弥补缺陷的意见。章帝即位后，想给自己的舅舅们封侯，但马皇后坚决反对。史载，太后曰：“吾不欲令后世闻先帝数亲后宫之家，故不著也。”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其时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又田蚡、窦婴，宠贵横恣，倾覆之祸，为世所传。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诸子之封，裁令半楚、淮阳诸国，常谓‘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绿，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而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章帝过意不去，再次下诏请求太后：“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不可稽留。”对皇帝的请求，太后回答说：“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受高祖约，无军功，非刘氏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邪？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四方之珍，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匈中气，不可不顺也。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马皇后死后，章帝将她和明帝葬在一起。

在我国古代，每逢盛世，都有明君、贤后、名臣，东汉初期的两位皇后就是典范。她们的共同点，都崇尚节俭，贤能慈爱，不给自己的亲戚寻求官爵，一度避免了外戚专权，但这一切并没有通过建立制度沿袭下来，仅凭皇后的仁德。时过境迁，别的皇后当立，东汉又进入外戚专政，为了削弱外戚，皇帝不得不依附宦官。东汉末年，我国进入第一个宦官时代。

24、“明章之治”时期的名臣

刘庄即位后，改名刘阳，这就是汉明帝。他延续光武帝“与民休息”政策，提倡儒学，严格治吏，权不借下，使国家进入“明章之治”时期。今天，我们介绍几位这一时期的名臣。

敢触龙颜的郅恽

王莽新政时期，郅恽上书王莽，说通过演算，王莽政权势必短命，劝王莽自己早日下台。王莽大怒，将郅恽逮捕入狱，打算杀掉他，后来遇到大赦，郅恽才保住了性命。

刘秀起义期间，郅恽给其手下的一名将军做军师，提出严格治军，不做掘墓盗宝，滥杀无辜的事情，受到百姓的欢迎。将军向刘秀介绍了郅恽的人品和才干，刘秀要给郅恽官做，郅恽说，以军功给我官做是我的耻辱，随后回到了家乡。

几年后，郅恽做了看守洛阳东城门的小官。一次，光武帝外出打猎，很晚才回来。郅恽吩咐把城门关紧，不准开门。光武帝让随从找到郅恽，郅恽说：天太晚了，城门不能开。光武帝没有办法，只好从另一个门进了城。第二天，郅恽上书说，以前周文王不敢在外面随意打猎，怕惊扰百姓。如今陛下却跑到远远的地方打猎，从白天玩到晚上，把江山社稷、祖宗宗庙放到什么位置？这样鲁莽冒险，我很担心发生什么不测之灾啊！光武帝很赏识郅恽，把放自己进城的守门官员贬职。后来，光武帝让郅恽做了太子的老师。

执法不阿的赵憙

赵憙，字伯阳，南阳宛郡人。刘秀建立东汉王朝后，赵憙被任命为怀县县令。大户人家李子春原先做过琅琊相，因不守法度，掠夺兼并，大家都很怕他。赵憙到任后，听说李子春的两个孙子杀了人没有被查，就不断追问案情，并把李子春收捕拷问，李的两个孙子都自杀了。京城许多人为其求情，赵憙都没有理会。当时赵王刘良病得快要死了，刘秀前来看望，问叔叔还有什么要求。刘良说，我和李子春关系不错，现在他犯了罪，赵憙要杀他，希望能饶他一命。光武帝说，官吏依法行事，法律才不会白费，你说点别的要求吧。

后来，赵憙不断升官，光武帝死的时候，赵憙接受遗诏主持葬礼。当时，藩王都在京城。自从王莽篡位以来，旧的典章制度已不复存在，太子和东海王等人随便坐在一起。赵憙表情凝重，横剑来到大殿的台阶上，把其他藩王都扶到台下，显示出他们和太子的尊卑区别。随后，上表把藩属国的官员护送到京城周边各县，让各位藩王回到自己的公馆，只有早晚才能进见。赵憙整顿礼仪，加强守卫，京城内外的人都老实了。

东汉第一次攻击北匈奴的名将

窦固，字孟孙，好读书，喜兵法。光武帝时继承父亲的爵位，被封为显亲侯。汉明帝时改做中郎将、骑都尉监羽林，后因哥哥窦穆犯罪受到牵连，被罢官在家呆了十多年。汉明帝为了恢复与西域各族的联系，决定出兵征伐北匈奴。公元七十二年，即永平十五年，窦固因熟悉边事，被启用为奉车都尉，与骑都尉耿忠等屯兵凉州，整军备战。第二年，窦固等分兵四路征伐北匈奴，与耿忠率军由酒泉出塞到新疆天山，击败北匈奴呼衍王，斩首千余级，一直追到蒲类海，就是今天的新疆巴里坤湖，留下将士官员驻守伊吾卢城，即今天的新疆哈密西北四堡。当时，四路大军中唯有窦固一路立下战功。永平十七年，窦固再次率军出玉门，击败了北匈奴在车师一带的势力。史载：“窦固在边关数年，羌人服其恩信。”同时，窦固派班超为假司马出使西域，招降西域诸国。汉肃宗即位后，任用窦固为大鸿胪，每当遇到边事，都征询他的意见。史书记载：“固久历大位，甚见尊贵，赏赐租禄，赀累巨亿，而性谦俭，爱人好施，士以此称之。”

25、这一时期基本属于海清河晏

刘庄，字子丽，后沿用叫刘阳，刘秀第四个儿子，光烈阴皇后阴丽华所生，公元五十七年即位，在位十八年。

汉明帝遵奉光武实行的制度。他和儿子章帝在位的三十年间，东汉政治清明，经济繁荣，国家相对稳定，史称“明章之治”。

史学家评价汉明帝，说他提倡儒学，注重刑名文法，为政苛察，总揽权柄，权不借下。他严令皇后和嫔妃之家不得封侯参政，对贵戚功臣也多有防范。在位期间，基本上消除了因王莽执政而引起的周边外族对中原的侵扰威胁，使汉族和少数民族的友好关系得到恢复和发展。永平十六年，他命令窦固、耿忠征伐北匈奴。汉军一直打到天山，斩杀匈奴王和数千将士，一直追击到今天的新疆巴里坤湖。随后，窦固又派班超出使西域，在班超的软硬打压下，西域各国国王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朝廷做人质。从此，西域与汉朝断绝六十五年的关系又恢复了正常交往。第二年，汉朝恢复设置了西域都护府。

这一期间，佛教传入中国，这是中华文化史上一个划时代的大事。

在明帝执政时期，吏治比较清明。黄河发过大水，他兴修水利，效果非常显著，之后几十年再没有水灾。灾难发生期间，他多次下诏招抚流民，把郡国的公田赐予灾民耕种，给他们发放贷款和种子。因此，史书记载，到了汉明帝末年，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全国人口由两千一百万增加到三千四百多万。

下面，就是关于他的几个故事。

查公田智答父皇

刘阳很得刘秀的宠爱。少年时代，跟从经学大师桓荣学习，十岁时就能背诵和理解古典名著《春秋》。刘秀觉得自己的儿子是神童，引以为荣。加上他较早在刘秀身边学习和观察政务活动，又增加了才干。建武十五年，即公元三十九年，刘秀下令检查天下的垦田和户口，并命刺史、太守们逐一汇报。到了汇报这一天，十二岁的刘阳站在刘秀身后，观察上报官吏的神色。刘秀仔细检查文书，翻着翻着，在陈留县的吏牍中发现了这样一句话：“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刘秀一时莫名其妙，问下面的官吏怎么回事，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刘阳站出来说：“河南是首都所在，中央高级官吏都住在这里。南阳是陛下的故乡，陛下的亲戚多居住于此。因此对这两个地方的田亩数字，负责检查的官员们当然不敢多问。”刘秀恍然大悟，惊叹自己十二岁的儿子有如此锐利的眼光，于是有了以刘阳为继承人的打算。

肃纲纪镇压异己

在西汉后几位皇帝的时候，大权旁落于外戚手中，导致王莽专权篡汉。经过王莽改制和随之而来的社会动乱，国家的礼仪制度被破坏殆尽。刘秀去世时，诸王及大臣们前来奔丧毫无法度，朝廷里乱哄哄的。明帝的兄弟们在宫殿中与新皇帝并肩而坐，一点也不把他看在眼里。为了树立威信，明帝命令秉性刚直、举止威仪、执法如山的太尉赵熹主持丧事。赵熹不负重托，仗剑入朝，把和明帝坐在一起的诸王请下殿阶，摆明了君臣的区别。接着整顿宫卫制度，规定官吏不得随便出入宫禁，使朝廷的秩序逐步安定下来。明帝继位后，不论对下级官员，还是对三公九卿这些重臣，都监督很严，每有过错，当面训斥，甚至抡起木棍捶打，为后世史家所称道。

躬亲政务内外皆修

明帝躬亲政务，事无巨细。有一天，明帝赐给西域使者十匹丝绸，负责登记的书郎误写为百匹，并将记录转交给大司农入账。明帝索要记簿查看，发现错处后大怒，急召尚书郎进殿，命令左右将其按下，自己手持大棒，狠狠打去。尚书台长官钟离意听说后急忙进殿，叩首求情说：“过误乃小失，不足以施重刑。郎官是我的属下，陛下要处罚就处罚我好了，亦足惩戒百官。”还有一次，郎官药崧犯了微小的过失，明帝抄起木棒就要敲打，以示惩戒。在明帝的躬亲和严格督责之下，这一时期纲纪整肃，吏制谨严，政绩卓著。

治理黄河，海清河晏

明帝即位时，黄河河道南移，改从东宛即今天的山东境内入海。由于没有堤防，下游常常泛滥成灾。永平十二年，即公元六十九年，明帝命令著名的水利工程专家王景、王吴负责修治黄河。王景、王吴率领几十万民工和士兵，先用“堰流法”修成浚仪渠，然后从荥阳至干乘海口千余里间修渠筑堤，从而使河、汴分流。黄河受到新筑堤防的约束，水势通流入海。

修制守礼崇儒纳佛

汉明帝崇尚儒学，命皇太子、诸侯王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弟读经，又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等子弟在南宫设立学校，聘请经师传道授业。明帝在“五经”之中，独重孝经，倡导“以孝治天下”，甚至命令期门、羽林的守卫士兵背诵孝经。对礼仪制度，明帝也非常重视，亲自与东平王刘苍讨论，制定了祭祀天地和祖先的仪式，按等级建立了一套天子、王侯、百官的车服制度。

明帝提倡尊师重道，做太子时曾跟随博士桓荣学过《尚书》，即位以后，仍然对桓荣尊以师礼。桓荣以少傅调任太常，明帝常亲临太常府听桓荣讲课。桓荣的学生们请明帝讲解，明帝谦虚地说：“老师在座，不必问我。”桓荣这时年纪已超过八十岁了，常常生病不起，明帝派太医给他治病。桓荣寿终时，执弟子礼，作孝服为他举哀。明帝这样做是出于师生之谊，然而更为天下树立了表率，向社会倡导尊师重道的风气，以维护伦理道德及政治统治。

永平十八年，明帝刘阳去世，在位十八年，享年四十八岁，庙号显宗。后汉书记载明帝脾气暴躁，但是一个非常勤政的皇帝，史载“乙更尽乃寐，先五更起，率常如此”。他驾驭臣下有术，大权从不旁落，为政风格和清朝雍正皇帝很接近，对官吏非常苛察，对百姓恰好相反。有史学家将刘秀和刘阳比成康熙之于雍正，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后人也多认为明帝不够宽和，但认为他用王景治理黄河，直到东汉末年也没决口，是有惠于民的一代君王。总之，在两汉二十四帝中，明帝逊色于汉高祖，汉文帝，光武帝，但胜过汉景帝，在中国历史上也是一位有作为的皇帝。

26、佛教传入中国

东汉永平七年，即公元六十四年的一天，汉明帝在大殿里向大臣们述说了他做的一个梦。梦中，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穿着金色袍服，头上有一圆形的光环，绕着大殿飞行，然后向西方飞去。他问大臣们，这个人是谁呢？在一阵沉默以后，最博学的大臣傅毅说：陛下，您做的这个梦不是一个虚妄的梦，而是一个祥瑞的梦。许多年前，邻国大月氏曾经出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神，他身穿金色袍服，头上罩着光环，他的名字叫做佛。陛下梦见的，正是这个佛。

皇帝做了一个祥瑞之梦，对于一个伟大民族来说，无疑是一个光明的前兆，于是明帝决定派遣中郎将蔡愔、博士秦景、王遵等十八人前往西方。经过跋山涉水和千辛万苦，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与天竺国毗邻的月氏国，遇见了正在弘扬佛法的天竺沙门摄摩腾和竺法兰，他们恳请两位沙门到汉国传播佛法，于公元六十七年回到洛阳。

相传摄摩腾和竺法兰带来的佛像，是优填王造的第四个佛像，形貌同明帝梦中的一般无二。明帝见了十分高兴，下令把佛像安放在南宫清凉台供养，佛经则收藏在兰台石室里，两位沙门被安排住在招待外国人的鸿胪寺中。第二年，明帝颁发诏书，命令在城西雍门外建造精舍，给两位梵僧作为居住、译经的场所，这一遗迹就是现在的洛阳市白马寺。此后，外来的僧人越来越多，处处修立佛寺，佛教在中国得到迅速传播，很快就和中国的儒教、道教融为一体，被称作“儒释道”三教。

佛教是一种崇尚虚无主义的宗教，认为慈悲是人最尊贵的品德，反对杀戮。认为人死之后，灵魂不灭，可以投胎转生。人在生前所做的善事和恶事，都会得到报应，认为人只要修炼心灵和行为，就可以成“佛”。佛教输入，对中国文化是一次空前未有的冲击，作为外来文化，它一闯入中国便迅速生根。我们常说，中华民族勤劳勇敢、聪明智慧，这离不开儒释道三家的滋养。同时也应看到其消极一面，正如柏杨先生所说：“中国文化中的缺点部分，就在三种教派影响下，逐渐地一点一滴铸成。儒家培养出中国人的封建和崇古意识，道家培养出中国人的消极无为，佛家培养出中国人逆来顺受的卑屈心灵。

长期以来，史学都以明帝感梦求法作为佛教正式传入中国的开始。但也有不同意见认为，汉明帝之前佛教就已经传入。刘向《列仙传》曰：“历观百家之中，以相检验，得仙者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在佛经。”《霍去病传》曰：“收休屠祭天金人。”《汉武故事》曰：“昆邪杀休屠王，以其众来降，得其金人之神，置之甘泉宫。金人皆长丈余，其祭不用牛羊，唯烧香礼拜。上使依其国俗祠之。”尽管如此，从现有资料考察，汉明帝感梦求法的传说也是比较可信的。

白马寺位于河南洛阳城东十二公里处，古称金刚崖寺，有“中国第一古刹”之称，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的第一所官办寺院，始建于东汉明帝永平十一年，在我国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被尊为“释源”和“祖庭”，享有独特的地位。

白马寺建筑规模极为雄伟，历代经过多次修葺，屡经战乱，数度兴衰，现有五重大殿和四个大院以及东西厢房。前为山门，山门是并排着的三座拱门。山门外，一对石狮和一对石马分立左右，山门内东西两侧有摄摩腾和竺法兰二僧墓。五重大殿由南向北依次为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和毗卢殿，每座大殿都有造像。毗卢殿在清凉台上，清凉台为摄摩腾、竺法兰翻译佛经的地方，东西厢房左右对称，整个建筑宏伟肃穆，布局严整。

27、投笔从戎

刘秀建立东汉后，让大学问家班彪整理西汉的历史。班彪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班固，一个叫班超，还有一个女儿叫班昭。在几个孩子幼小的时候，班彪就教他们学习文学和历史。

班超，东汉名将。他从小就很用功，对未来充满了理想。公元六十二年，即汉明帝永平五年，被召到洛阳，做了一名校书郎，班超随着哥哥和母亲去了洛阳后。当时因家境困难，班超便找了一个替官家抄书的差事挣钱养家。一天，他正在抄写文件，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胸中郁闷，忍不住站起来，把手中的笔掷到地上说：“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面对旁人的嘲笑，班超说：“小子安知壮士志哉？！”于是，他去找相面的人看相，相面的人说：“祭酒，布衣诸生耳，而当封侯万里之外！”班超问其故，相面的人说：“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就这样，他放弃文案工作，到边境上去建立战功。公元七十三年，班超代理司马之职，随窦固大军，大败匈奴呼衍王，一直追击匈奴到蒲类海。在这次战役中，班超的机智勇敢，深得窦固赏识。窦固为了与西域各国建立友好关系，共同对付匈奴，便派班超出使西域。

班超带着三十六名随从，先到了今天新疆境内的鄯善。鄯善原是归顺匈奴的，匈奴逼他们纳税进贡，勒索财物，鄯善王十分厌恶。看到汉朝派来了使者，他很高兴，非常殷勤地招待班超一行。过了几天，班超发现鄯善王的态度冷淡下来，他料定其中必有变故，说：“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着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果然，从鄯善王使者那里得知，匈奴也派来了使者，鄯善王对何去何从正举棋不定。班超和随从商量，认为必须马上行动。他带人烧掉匈奴使者的帐篷，杀掉这些使者。第二天，鄯善王看到匈奴使者的人头，惊叹汉朝使者的英勇行为，马上决定断绝和匈奴的往来，同汉朝复通修好。

随后，班超回到了洛阳，汉明帝提拔班超作军司马，派他到于阗国联络。于阗王对班超比较冷淡，要巫师向神请示。班超见巫师装神弄鬼，借神的名义提出不愿与汉朝交好，班超就把巫师杀掉。于阗王最后同意和汉朝交好，并主动把匈奴派去的“监护使者”杀了。班超在西域联合弱小民族，团结抗暴，先后打败莎车、龟兹、焉耆等国，匈奴北单于在西域北道上的势力也被驱逐出去，西域五十多国又同东汉王朝建立起友好关系。

班超在西域呆了三十一年。其间，靠智慧和胆量，度过了各种各样的危机，为边境安全和东西方人民的友好往来做出了卓越贡献，因而被封为定远侯。至此，他上书请求回朝，说我不敢奢望回到酒泉郡，只盼望生前能进入玉门关。汉和帝召回班超，决定由任尚替代。任尚向班超请教，班超说，塞外官兵，许多都是罪犯被发配来的。西域的蛮夷番国，心肠也像禽兽一样，治理不好很容易叛乱。你是个严厉急躁的人，要懂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对部下要宽容，只统揽大事。过后，任尚对亲信说：我以为班超一定有奇谋妙策，没想到说的都是平庸之谈。

任尚在班超手中接的是一个团结和睦，依赖汉朝犹如幼童依赖父母的西域。没想到，仅三年时间，全境就一片混乱，各国叛乱自守，道路断绝，东汉官员的奏章报告都无法送出，西域再次丧失。等到中华王朝再次回到西域时，已经是五百年以后的事了。

班超是世界上最早的开拓者之一，是以战养战的行家里手，是以夷制夷政策的鼻祖。

28、汉章帝宽容了对汉武帝的一场争论

汉章帝，名刘炟，东汉第三位皇帝，在位十三年，死时年仅三十一岁，庙号肃宗。章帝在位时，励精图治，注重农桑，兴修水利，减轻徭役，继续实行“与民休息”政策，且“好儒术”，使得东汉经济、文化得到很大发展。

范晔《后汉书》论曰：“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章帝素知人厌明帝苛切，事从宽厚。”由于章帝的宽容，他在位期间纠正了许多冤假错案，特别是避免了一场冤狱，使孔僖和崔骃成为封建历史上最幸运的两位知识分子。

孔僖，东汉鲁人，字仲和，孔子十九代孙。东汉章帝时，孔僖与崔骃同在太学学习《春秋》，当读到越王勾践与吴王夫差的故事时，孔僖叹道：“若是，所谓画虎不成反为狗者。”崔骃对曰：“然。昔孝武皇帝，始为天子，年方十八，崇信圣道，师则先王，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后恣已，忘其前之为善。”孔僖说：“书传若是多矣！”而邻屋梁郁反问说：“如此，武帝亦是狗耶？”孔僖、崔骃默然不对，梁郁恨之，密告二人诽谤先帝，借古讽今，讥讽当前政治。案件交付有关部门调查，崔骃先被官员传讯审问。孔僖感到事态严重，急忙上书说，诽谤的意思，本来是指没有这件事，编造出来诬陷。而孝武皇帝的美恶得失，统统写在史书之上，就像日月那样分明。我们不过把史书上的记载，用口头再说一遍而已，并没有任何虚构。皇帝的角色，无论做好事还是坏事，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人们据此来评论，用诛杀是遏止不了的。刘炟看到上书后下诏，不要受理这件控案，随后任命孔僖当图书管理官。

像梁郁这样的小人，千百年来层出不穷。鲁迅先生说的用别人的血染红自己顶子的人，恐怕指的就是这种人吧。

孔僖、崔骃值得幸运的是，终于遇到用理性可以说服的君王。

29、东汉由盛始衰的转折

在古代，外戚与宦官作为两个特殊的政治集团，历来是封建社会的顽疾。外戚、宦官为害之烈，尤以东汉中后期为甚。倾轧争斗、血腥屠杀，使这段历史每每读来令人叹息不已。那么，是谁种下了这个罪恶的种子？回答这个问题，不能避开汉章帝刘炟。

东汉的兴盛繁荣在章帝时期达到了顶峰，他是否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呢？多数史学家的回答是否定的，正如袁山松所说：“孝章皇帝弘裕有余，明断不足，闺房谗惑，外戚擅宠，惜乎！若明、章二主损有余而补不足，则古之贤君矣。”

公元七十八年，马太后去世。之前，由于章帝过分抬高儒教，致使一些官员求虚丢实，政治开始腐败。而章帝又过于放纵外戚，使光武帝和明帝时期订立的“外戚不得封侯当政”的规定开始动摇，外戚窦氏集团逐步进入政治权力中枢，使得章帝之后的汉和帝时期外戚专权，直接导致了东汉王朝的覆亡。

马太后活着时，章帝几次提出要给几个舅父升官封侯，受到马太后的坚决抵制。太后去世那年，章帝册立故大司徒窦融的曾孙女为皇后，窦皇后貌美如花精通文史，又善于逢迎章帝，因而备受宠爱。在章帝的后宫里，嫔妃之间为争宠也展开了微妙的斗争。窦皇后虽然得到章帝的宠爱，却没有生子，而后宫宋贵人生有一男，起名刘庆，被立为皇太子。前太仆梁松的侄女梁贵人也生有一子，起名刘肇。对于窦皇后来说，宋贵人及所生皇太子刘庆是她的眼中钉，一心想除之而后快，于是买通宫中侍女，诬告宋贵人制作蛊毒，诅咒皇上，又设计将刘肇收归自己抚养。因章帝迷恋窦氏的美貌，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于是下诏废黜宋贵人及皇太子刘庆，另立刘肇为皇太子。早在马皇后时期，她虽然无子，把贾贵人生的儿子刘炟由自己抚养，但她一方面将刘炟视为己出，另一方面善待贾贵人。窦皇后比起婆婆来，聪明智慧和政治远见不可同一而语，她不断在章帝面前说梁贵人的坏话，还把梁贵人的父亲梁竦抓进大牢迫害致死，最后使梁贵人郁郁而终。在六宫中，用血腥手段消除异己，正是窦皇后开了先例。至此，窦氏的势力得到进一步巩固。

为了重建光武、明帝两朝约束外戚的政策，章帝曾特调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周纡进京任洛阳令。周纡一上任，就命令属吏通报京师豪强的名单，严申禁令，声明不论谁人犯法，均严惩不贷。对此，窦皇后在章帝面前数次哭诉，说周纡及其属下侮辱皇亲国戚。碍于皇后的情面，章帝下诏将周纡逮捕。周纡在被审判时，理直气壮，据实痛斥窦氏的恶行，审案的廷尉做不了主，只好实录向章帝汇报。章帝命令将周纡释放，免去其洛阳令的官职。章帝对外戚专权虽有所警惕，但下不了决心狠狠处理，最终未能削弱外戚的势力。俗话说：“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章帝种下的恶果，使他的儿子，汉和帝刘肇饱尝苦果，为了消灭外戚势力，不得不依靠外臣和宦官。从此，引起了近百年的“党锢之争”，宦官也登上了政治舞台，部分大臣、宦官和外戚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血腥争斗，终于把东汉王朝送进了历史的坟墓。

30、勒铭刻石

在对付周边游牧民族侵扰问题上，由于社会的安定和国力的恢复，明帝一改光武时期的守势，采取积极进攻战略。永平十五年，即公元七十二年，派遣窦固和耿秉出屯凉州，第二年出塞北征，拉开了东汉王朝同北匈奴战争的序幕。这次出征，窦固在天山击败匈奴呼衍王部，追至蒲类海，占据了伊吾卢城。为巩固军事活动成果，窦固命令假司马班超和从事郭恂到西域诸国开展外交活动。此后，西域成为中原统一帝国的一部分。

公元八十八年，北匈奴发生蝗灾，“降者前后而至”。南匈奴乘机上书东汉王朝，呈请“破北成南，并为一国，令汉家长无北念”。真是天赐良机，当时的汉庭，窦宪因杀死窦太后的情人被禁闭在皇宫内院，他担心难以保全，遂提出愿意带兵讨伐北匈奴。窦太后同意了哥哥的请求，遂派他为车骑将军、耿秉为征西将军，率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朔方进攻北匈奴。大军从朔方三路北袭，窦宪遣各部将及匈奴左谷蠡王等，率精骑万余，在稽落山，即今天的蒙古达兰札达加德西北额布根山，大破北匈奴军队，前后俘获招抚匈奴部众二十万人，穷追北单于直至燕然山，大获全胜。

窦宪与副将等登上远离边塞三千余里的燕然山（今蒙古的杭爱山脉），由班固撰写《封燕然山铭》文，刻石纪功，颂扬汉军出塞，奔袭北匈奴，破军斩将的赫赫战绩。碑铭如下：

“大汉永元元年秋七月，国舅、车骑将军窦宪，恭敬天子、辅佐王室，理国事，高洁光明。就和执金吾耿秉，述职巡视，出兵朔方。军校们像雄鹰般威武，将士们似龙虎般勇猛，这就是天子的王师。六军俱备，及南单于、东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等人，猛骑三万。战车疾驰，兵车四奔，辎重满路，一万三千多辆。统以八阵，临以威神，铁甲耀日，红旗蔽空。于是登高阙，下鸡鹿，经荒野，过沙漠，斩杀“温禺鞮王”，用其血涂鼓行祭；用“尸逐骨都侯”的血来涂刀剑之刃。然后四方将校横行，流星闪电，万里寂静，野无遗寇。于是统一区宇，举旗凯旋，查考害传图籍，遍观当地山河。终于越过“涿邪山”，跨过“安侯河”，登燕然山。践踏冒顿的部落，焚烧老上的龙庭。上以泄高帝、文帝的宿愤，光耀祖宗的神灵；下以稳固后代，拓宽疆域，振扬大汉的声威。此所渭一次劳神而长期安逸，暂时费事而永久安宁。于是封山刻石，铭记至德。铭辞曰：威武王师，征伐四方；剿减凶残，统一海外；万里迢迢，天涯海角；封祭神山，建造丰碑；广扬帝事，振奋万代。”

东汉王朝虽然对北匈奴发动了战略进攻，但和汉武帝时期的战略反击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战争的规模、对抗的强度、造成的后果都大为逊色。尽管如此，稽落山和金徽山战役仍然是中国战争史上最伟大、最关键性的战役之一，窦宪虽然飞扬跋扈、恶贯满盈，但他领导指挥的这场战役，彻底结束了北匈奴对中国的威胁，使原来和中央政府修好的南匈奴永远成为中国的附庸。

这次战役，汉军长途追击五千多公里，第一次打得这么远，迫使北匈奴越过幼发拉底河，越过西亚进入欧洲，使活跃中国北部草原数千年的匈奴渐渐退出中国历史舞台，而以新的角色重新出现在欧洲大地上，上演了一幕幕惊天动地的历史大剧。窦宪的远征，引起了世界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民族大迁徙。北匈奴的远走，在北方草原上造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不久东胡的鲜卑族便乘虚而入，成为草原的新主人。在鲜卑的压力下，南匈奴等胡族纷纷内迁汉朝境内，成为日后“五胡之乱”的根源。而北匈奴的西迁更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将西方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导致了罗马帝国的土崩瓦解。窦宪恰似传说中的那只蝴蝶，翅膀扇动一下，无意促成了遥远国度的狂风暴雨——这场暴风雨倾泻在近三百年后的欧洲。

论曰：卫青、霍去病资强汉之众，连年以事匈奴，国耗太半矣，而猾虏未之胜，所世犹传其良将，岂非以身名自终邪！窦宪率羌胡边杂之师，一举而空朔庭，至乃追奔稽落之表，饮马比鞮之曲，铭石负鼎，荐告清庙。列其功庸，兼茂于前多矣，而后世莫称者，章末衅以降其实也。是以下流，君子所甚恶焉。夫二三子是之不过房幄之间，非复搜扬仄陋，选举而登也。当青病奴仆之时，窦将军念咎之日，乃庸力之不暇，思鸣之无晨，何意裂膏腴，享崇号乎？东方朔称“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信矣。以此言之，士有怀琬琰以就煨尘者，亦何可支哉！

【附】班固作铭：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既南单于、东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绛天。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鳄。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埽，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单，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上德。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31、崔骃的劝谏

崔骃，字亭伯，涿郡安平（今河北省安平县）人。他自幼聪明过人，十三岁便精通《诗》《易》《春秋》。少游太学，与班固、傅毅齐名。章帝时，写《四巡颂》，颂扬汉朝之德，文辞典美，受到章帝的重视。

窦太后当政时，她的哥哥窦宪以侍中身份，入宫主持机要，出宫传达皇太后命令。其弟窦笃任虎贲中郎将，窦景、窦理任中常侍。一时间，窦姓家族鸡犬升天。此时，崔骃在窦宪府内任主簿，他见窦宪横暴骄恣，便上书劝谏说：“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时，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众誉，弘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己复礼，终受多福。郯氏之宗，非不尊也；阳平之族，非不盛也。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其所以获讥于时，垂衍于后者，何也？盖在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窦宪不能容忍，便让崔骃出任长岑长，他弃而不任返归家园。

在我国古代，皇后家族一旦当权，绝大多数注定要演出悲剧。看着一个个家族在血淋淋中覆灭，一些智者不断发出警告，崔骃就是其中之一。然而，任何皇后家族不知是对前车之鉴置若罔闻，还是被至高无上的权力所陶醉，犹如扑火的飞蛾前仆后继。

【附】西汉皇后家族的最后结局：

共二十家，其中十六家被罢黜、被杀或灭族：

1、吕雉，字娥姁，通称吕后，汉高祖刘邦的皇后。高祖死后，被尊为皇太后，是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位皇后和皇太后，也是封建王朝第一个临朝称制的女子，掌握汉朝政权长达十六年。吕后死后，酿成了刘氏皇族集团与吕氏外戚集团的流血斗争，吕氏被灭族。

2、张嫣，字淑君，鲁元公主和赵王张敖的女儿，汉惠帝刘盈的皇后，被罢黜。刘盈死后，被徙至北宫，家族败亡。

3、薄姬，刘恒的母亲，其弟薄昭被杀，侄孙女薄皇后被废。

4、窦漪房，名漪，清河郡人，刘恒的皇后。窦太后是西汉王朝最后一位信仰“黄老思想”的统治者，在她的影响下，西汉政权能继续由刘邦时期定下的“与民休息”、“无为而治”的政策基调，把汉王朝推上了强盛的高峰。她的侄子，魏其侯窦婴被杀。

5、陈家，汉武帝刘彻的皇后陈娇，被罢黜。

6、卫子夫，汉武帝刘彻的第二任皇后，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是她的弟弟，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是她的外甥，元朔元年卫子夫生下刘据，被立为皇后。在被立为皇后的第三十八年，即征和二年的巫蛊之祸中，卫子夫母子孙子等人遭江充陷害，不能自明，自杀。

7、汉昭帝刘弗陵的母亲赵钩弋，被汉武帝刘彻处死。

8、上官家，刘弗陵的皇后上官皇后，被灭族。

9、史家，汉宣帝刘病巳的祖母史良娣，自杀。

10、王家，刘病巳的母亲王翁须、侄孙王安，被杀。

11、许家，刘病巳的皇后许平君，被杀，侄女许皇后（汉成帝刘骜妻）自杀。

12、霍家，刘病巳皇后霍成君，被灭族。

13、王家，汉元帝刘奭皇后王政君，灭族，侄孙女王皇后，自杀。

14、赵家，汉成帝刘骜皇后赵飞燕，姐妹自杀。

15、冯家，汉平帝刘箕子祖母冯媛，自杀。

16、卫家，汉平帝刘箕子母亲卫姬，灭族。

只有下列四家，幸告平安：

1、王娡，汉景帝第二任皇后，汉武帝生母。

2、汉废帝刘贺母亲李夫人。

3、汉宣帝刘病巳王皇后。

4、汉哀帝刘欣母亲丁姬。

32、得道与覆灭

窦氏家族的祖先窦融，是追随刘秀南征北战的开国元勋。东汉立国后，窦融深得刘秀的恩宠，窦氏一门共出了一公二侯三驸马，可谓满门豪贵，地位尊荣。

公元七十七年，东汉建初二年，章帝刘炟纳窦融之孙窦勋之女为贵人，因美貌通文而备受宠爱，第二年被立为皇后。窦皇后的哥哥窦宪，先拜侍中，不久又升为虎贲中郎将。政治上的得意，使窦宪兄弟骄横跋扈，就连皇帝姐姐沁阳公主的花园都敢占，朝野上下无人敢惹。

章帝除了皇后，还有几个贵人，其中宋贵人生子刘庆，先被立为太子。梁贵人生子刘肇，窦皇后没能生育，于是效仿马皇后收养刘炟，把刘肇收归自己抚养。平时，窦皇后在章帝面前不断诋毁宋贵人，指使手下诬告宋贵人作巫术，诅咒皇帝早死，希图刘庆早登大位。章帝一怒之下，废了刘庆，宋贵人也被迫害致死。窦皇后又指使人把梁贵人的父亲送进大牢，使梁贵人抑郁而死，刘肇被立为太子。

章帝死后，刘肇继位，是为和帝。窦皇后被尊为皇太后，临朝听政，并诏令天下：“现在皇帝年幼，御体欠佳，治理国家尚需内辅，侍中窦宪，智能兼备，忠孝尤笃，先帝对其也极为器重，遗诏让其辅佐朝政，但宪坚持谦让，我不可夺其节，今委以两宫，宿其左右。”从此，窦宪以外戚身份，出入宫门，传达皇太后诏谕，朝廷命令，咸出其口，更加不可一世。

在章帝的葬礼上，都乡侯刘畅见皇嫂美丽非凡，梨花带雨，不禁心旌摇荡。窦皇后也看好了刘畅，两人暗通款曲，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窦宪见妹妹如此钟情，怕大权旁落，遂指使手下杀死刘畅，窦太后见情人不明不白死掉，严令破案。经查实，真相大白，事实俱在，全案奏报窦太后，窦太后怒不可遏，将窦宪禁闭于皇宫内院。窦宪自知忤怒太后，恐难保全，于是请求出击匈奴，以赎死罪。

公元八十九年，和帝永元元年，皇帝下诏，命中郎将持节到五原任命窦宪为大将军，封其爵为武阳侯，食邑二万户被窦宪坚决辞去。过去，大将军的官位在三公之下，按太尉标准设置官属。此时，窦宪权震朝廷，公卿们迎和旨意，奏请朝廷，使窦宪位在三公之上，太傅之下。窦宪率军凯旋，朝廷大开仓府，犒劳赏赐将士，随窦宪出征的各郡二千石长官子弟，都升任太子舍人。当时，窦宪兄弟，窦笃为卫尉，窦景、窦瑰任侍中、奉车、驸马都尉。兄弟四人大修宅第，争竞豪奢，穷极工巧。于是，以耿夔、任尚为爪牙，以邓叠、郭璜为心腹，以班固、傅毅置幕府，以典文章，把揽朝政，占据要津，一时刺史、守令等官员多出其门。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因违忤窦宪之意，相继自杀。朝臣震慑，望风承旨。窦笃进位特进，窦景为执金吾，窦瑰为光禄卿，兄弟当朝，贵重显赫，倾动京都。而窦景尤为骄纵，妓客也依仗势力，为非作歹。他们侵凌平民，强夺财货，篡取罪人，抢掠妇女，搞得京都商贾闭塞，如避寇仇。而主管官吏，噤若寒蝉，忍气吞声，不敢举奏。司徒袁安见天子年幼，外戚专权，深为忧虑，言及国家大事，往往呜咽流泪。

窦宪以为有大功于汉，愈加跋扈恣肆。永元四年，他的党羽邓叠、邓磊、郭举、郭璜也互相勾结，有的还出入后宫，得幸太后。随着和帝年龄日渐增长，越来越看不惯窦宪专横弄权，两人的矛盾不断加剧。窦宪也意识到了威胁，便企图废掉和帝另立新君。和帝得知了窦宪的阴谋，但外臣和宦官大都依附窦宪，只有郑众等少数人不满窦宪。郑众此时为中常侍，谨敏而有心机，不事豪党，和帝便招来郑众说了自己的想法，郑众表示愿效死命。但考虑到窦宪驻扎在外，怕他兴兵为乱，便暂时没有采取行动。

不久，窦宪、邓叠等人回到洛阳，和帝大喜，联络原太子清河王刘庆，派郑众等人转达命令给北宫的戌卫军待命。第二天，窦宪进城，和帝亲临北宫，命将士屯卫南、北宫，关闭城门，逮捕了邓叠、邓磊、郭举、郭璜，下狱立刻诛杀。接着，派人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让他和窦笃、窦景、窦瑰回封地。窦宪、窦笃、窦景到封地后被迫令自杀。几年后，窦太后死，窦氏集团彻底覆灭。

窦宪飞扬跋扈，结党营私，跟从他的人，欺压百姓，欺压官员，搞得天怒人怨，他的灭亡咎由自取。窦宪自杀后，跟从他的核心人员都被砍了脑袋，核心圈以外的人物也被剥官丢爵，进了监狱，其余大小人物，都被撤职，遣回家乡，株连数百人，不啻于一场政治上的地震。

窦宪的灭亡非但没有解决外戚专政，不过是由新的外戚所替代了。汉朝严明规定，太子不许接触官员，不准接触知识分子，不准议论政事，不准过问民间疾苦，如果犯了规矩，轻者重责，重者丢位。如此一来，太子得不到锻炼，继位后，面对文武百官，面对前皇留下的乱摊子，一时六神无主，只能依靠太后或皇后的家人，依靠岳父、舅父和表哥、表弟们，从而构成了外戚的争斗，结局就是一场流血政变。

窦宪的失败使东汉的宫廷斗争加入一个新的角色，即宦官，郑众从此成为皇帝的亲信，国家大事必听取他的意见。自此，一连串小皇帝上台，都把宦官作为平衡制约众臣、外戚可依靠的力量。

33、班固之死

班固从窦宪北征匈奴后，进入窦宪幕府。窦宪死后，班固受其株连被免职，后又被冤枉逮入监狱。原因在于当时的洛阳令种兢对班固怀有私仇。

班固平常对子弟管教不严，有的子弟不守法纪，使地方官吏感到头痛。一次，种兢出行，班固的家奴喝醉酒冲撞了他的车骑，种兢手下官吏对他推搡训斥，家奴迷迷糊糊，口出恶言，种兢畏惧窦宪威势，不敢发作，从此怀恨在心。公元九十二年窦宪案发，窦家的宾客一一被逮捕拷问，种兢借机报复，将班固关进监狱，日加笞辱。这位对中国文化作出杰出贡献的人竟冤死狱中，卒年六十一岁。

事后，和帝下诏谴责种兢公报私仇的恶劣做法，并将害死班固的狱吏处死抵罪。班固死时，所著的《汉书》还没有完成，由妹妹班昭继续完成。

《汉书》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二十四史”之一，《汉书》是继《史记》后我国古代又一部重要史书，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前四史”。《汉书》主要记述了上起西汉汉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下至新朝王莽四年（公元23年），共二百三十年的史事，包括纪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传七十篇，共一百篇，后人划分为一百二十卷，共八十万字。《汉书》的语言庄严工整，多用排偶、古字古词，遣辞造句典雅远奥，与《史记》平畅的口语化文字形成鲜明对照。

《汉书》开创了我国断代纪传表志体史书，奠定了修正史的编例。史学家章学诚在《文史通义》中说：“迁史不可为定法，固因迁之体，而为一成之义例，遂为后世不桃之宗焉。”历来，“史之良，首推迁、固”，“史风汉”、史班或班马并称，两书各有所长，同为中华史学名著，为治文史者必读之史籍。《汉书》尤以史料丰富、闻见博洽著称，“整齐一代之书，文赡事详，要非后世史官所能及”。可见，《汉书》在史学史上的价值和地位。

《汉书》新增加了《刑法志》《五行志》《地理志》《艺文志》。

《刑法志》第一次系统叙述了法律制度的沿革和一些具体的律令规定。

《地理志》记录了当时的郡国行政区划、历史沿革和户口数字，有关各地物产、经济发展状况、民情风俗的记载更加引人注目。

《艺文志》考证了各种学术别派的源流，记录了存世的书籍，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图书目录。

《食货志》是由《平准书》演变来的，内容更加丰富。它有上下两卷，上卷谈“食”，即农业经济状况；下卷论“货”，即商业和货币情况，是当时的经济专篇。《汉书》开创了断代史的体例，扩大了历史研究领域，确立了书体志，开创了目录学，保存了重要的历史文献，具有浓厚的封建正统思想。

《汉书》具有以下特点：（1）比较真实地记述和评论了西汉一代的政绩及其兴衰变化，从一统功业角度，称颂了各时期所取得的成就。（2）评价了各种人物的作用。西汉的兴盛，是众多文臣武将竭其忠诚，做出了贡献。（3）用大量笔墨记录了王室大臣聚敛财富，奢侈淫逸，皇权的争夺、外戚的专横、统治者的邪恶，劳动人民的痛苦和反抗尽述笔端。（4）详细记述了政治典制，表现了西汉文化的发展规模和重要价值。

说到班固之死，我们在痛惜中华文明史上一颗巨星陨落的同时，不禁想起了班固对司马迁的评价。早在班固死前的一百九十一年，司马迁因给征伐匈奴失败后投降匈奴的李陵说话，得罪了汉武帝，被下蚕室，处腐刑。班固一方面称赞司马迁是良史之才，佩服他条理分明，朴实而不虚华，文雅而不鄙俚，文章率真，史迹坚实，不做虚伪的歌颂，不隐藏罪恶。另一方面，讥刺司马迁以其博闻见广，却不知保存自己，《报任安书》上的自怨自艾，不过是《小雅》宦官之流的哀怨，只有《大雅》十分明哲，才能保身，可是司马迁办不到。

班固评价司马迁，正是他追随窦宪，大红大紫，得意忘形的时候，殊不知靠山一倒，下场更为可悲。我以为，司马迁是“史圣”，班固是“史杰”，他对司马迁的攻击非但没能减弱这位“史圣”的光辉，只能使我们对他唏嘘哀叹！

34、所用非人

甘英，字崇兰，东汉人。汉和帝永元九年，即公元九十七年，奉西域都护班超的命令出使大秦帝国，就是今天的罗马帝国；条支王国，就是今天的叙利亚。他率领使团从龟兹（今天的新疆库车）出发，经条支（今天的伊拉克境内）、安息（今天的伊朗境内）诸国，一直走到西海，所到之处，都是前人没有到过的地方。甘英考察风土人情，取得奇异产品，最后到了今天伊朗北面的大海，准备坐船向北进发。水手们告诉甘英，大海广阔，遇到顺风，要走三个月，如遇逆风可能要走上两年，所以要带三年口粮。海上寂寞，容易使人患相思病，经常有人死亡。甘英听了就停了下来。《晋书·四夷传·西戎传附大秦国传》记载：汉时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其国。入海，船人曰：“海中有思慕之物，往者莫不悲怀。若汉使不恋父母妻子者可入。”甘英出身内陆，回国后报告海水不可饮用：“途经大海，海水咸苦不可食。”也许因为对海上航行知之甚少，甘英才相信了安息船人的夸张描述，止步于安息。

史书记载，甘英这次出使，虽然没有到达大秦，却是第一个到达波斯湾的中国人，他的行程丰富了当时汉朝对中亚的认识，是中西方交流历史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一页。

另据后人分析，甘英到达的大海边，就是今天的巴勒斯坦，从这里去罗马，是当时往来比较频繁的道路，而甘英听了水手的一席话就抱头而回，实在是非常遗憾的一件事。如果是班超自己出使，一定会百折不挠，那时候东西方两大帝国实现接触，就不用等到一千八百年后中国积贫积弱的时候，才通过船坚炮利了解了西方。在此意义上，班超是选错了人。

35、开明的邓皇后

公元九十三年，东汉永元五年，一批女子被选入宫。光武帝皇后阴丽华哥哥阴识的曾孙女被立为贵人，一年后被立为皇后。永元七年冬，在后宫如云的佳丽中，汉和帝意外发现了仪表脱俗的邓绥，她亭亭玉立，皮肤白皙，满头秀发，广额修眉，一双凤目闪烁着聪颖的神采，站在那里，婀娜多姿，飘飘然不啻嫦娥下凡。邓绥貌若天仙，知文达礼，和帝对她情有独钟，随后被立为贵人。邓绥孝顺慈爱，六岁即开始读史书，十二岁通晓《诗》《论语》，常常和各位兄长互相讨论。和帝对邓绥的感情遭到阴皇后的嫉恨，永元十四年，阴后因被告发用巫蛊诅咒和帝被废。邓绥成为皇后后，因其学识和才能，逐渐参与政事。

公元一百零五年，和帝刘肇去世。邓绥无子，而和帝所生数子则多秘养于民间，这就为邓氏提供了拥立新帝并以母后掌权的机会。于是，邓绥拥立和帝不满周岁的幼子殇帝即位，以太后身份临朝听政，下诏令自称“朕”。不到一年，殇帝病死，邓绥和兄长、车骑将军邓骘以和帝长子平原王刘胜有个疾为由，把十三岁的章帝之孙刘祜立为帝，是为汉安帝。安帝即位后，邓太后继续临朝，一直到死为止，共摄政十六年，四十一岁病逝。

邓太后吸取了窦太后专权、重用外戚的教训，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不仅依靠兄长邓骘，也让宦官大长秋郑众、中常侍蔡伦等参与政事，以扩大自己的统治基础。她对亲戚严加管束，希望能防止子弟过于骄逸，邓骘等外戚亦多恭顺节俭，力谋为国。她对官员赏罚分明，在经济上鼓励生产，提倡节俭；在文化上兴办教育；在军事上重用虞诩，平定了羌人的叛乱。由于政绩颇丰，深受宫内外人的爱戴。

邓绥的明察与威望，在一些具体小事中得到充分体现。和帝死后，生前最喜爱的一位名叫吉成的宫女，她的侍婢联合起来一口咬定吉成巫蛊诅咒，邓绥命掖庭令审问，证据俱在，吉成也自动招认。邓绥感觉事情蹊跷，吉成是先帝的左右，对她又特别好，她平日里从来没说过不满的话，怎么作巫术诅咒先帝呢？于是，邓绥亲自复审。果然查出吉成是被人冤枉的，众人莫不为之叹服，称邓绥圣明。永初二年夏，京师大旱。邓绥亲自巡查监狱审问犯人，其中一个洛阳县羁押的囚犯遍体鳞伤，骨瘦如材，想向皇太后喊冤，又怕官员报复。就在被押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抬起头来要申诉。邓绥立即觉察，命令再押解回来。盘问之下，得到全部真相，遂将这名犯人释放，并将主持此案的洛阳令收监抵罪。邓绥御驾还没有回到皇宫，天就降下大雨。后来，每逢大旱，邓绥都亲往洛阳寺复查囚徒，审理冤狱，对社会安定起到了积极作用。

邓氏的崛起，是东汉政治的必然产物。东汉时期，凡太后摄政，必引外戚参与机要，对皇太后来说，娘家人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后汉书·皇后本纪》说：“皇统屡绝，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安、质、桓、灵），临朝者六后（章帝窦后、和帝邓后、安帝阎后、顺帝梁后、桓帝窦后、灵帝何后），莫不定策帷帘，委事父兄，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贤以专其威。”但是，邓绥临朝时期，能鉴戒历史经验，对外戚加以束约。安帝永初元年，她特意给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下诏令：“每览前代外戚宾客，假借威权，恣肆不法，咎在执法懈怠，不能依法制裁。今车骑将军邓骘等虽怀敬顺之志，但家族广大，姻戚不少，难免有人奸猾不肃，多犯宪禁；汝等应严加检敕，依法办事，勿相容护包庇。”要知道，司隶校尉自汉武帝设置以来，专门负责京师周围的治安，尤其是负责纠察京师近郡犯法者。河南尹官衙在洛阳，负责京都内事宜。南阳郡乃光武帝刘秀的起家之地，也是皇太后邓绥的家乡，她特别授意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严格执法，制裁奸猾。事实上，邓绥对本家亲戚族属犯法者，从不无故释放宽贷，邓骘等人也谦逊守法。邓骘任侍中的儿子邓凤一次给尚书郎张龛写信，推荐郎中马融到台阁任职，事涉请托。又有一次，曾送给邓凤几匹良马的中郎将任尚，因盗窃、克扣军粮被押往廷尉衙门审理，邓凤害怕受到牵连而自首。邓骘唯恐皇太后邓绥降罪，毫不犹豫地将妻子和儿子邓凤执行髡刑，带着他们向邓绥谢罪。

在邓绥看来，严厉约束外戚，是为了保证他们能历久不衰。她牢记窦氏被诛的教训，并引以为戒。在东汉历史上，邓氏一门差不多可以称为最为贵宠的外戚，史称“凡侯者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将军以下十三人，中二千石十四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余侍中、将、大夫、郎、谒者不可胜数。”由于邓绥注意“检敕宗族”，宗族成员也能够有所收敛，人称“阖门静居”。其实，这是邓绥的高明之处，既倚重外戚，又不大权旁落，要大臣和宦官共谋大事，防止受人挟制。为了选拔有识之士，稳定统治，她多次下诏选举贤良。其兄邓骘等人理解邓绥的深意，曾举荐当时的名士何熙、李郃、陶敦等列于朝廷，又举荐杨震、朱宠、陈禅等置之幕府。邓骘和邓绥一样崇尚节俭，且不恃权用私，也赢得了很好的名声。

邓绥一死，宦官江京、李闰等巧设罪名，诬陷邓悝、邓弘等外戚有废黜安帝的阴谋。安帝遂将邓氏子弟削夺封爵，废为庶人，有些远流边郡，后在地方官的威逼下，被迫自杀。邓骘因安帝未能找到他预谋废立的证据，免职后遣返原籍，家资田宅皆被充公。邓骘与儿子邓凤自知申冤无门，绝食而死。邓骘堂弟河南尹邓豹、度辽将军舞阳侯邓遵、将作大匠邓畅，也自杀而死。

邓绥尸骨未寒，家族及其亲信蒙遭冤狱，天下无不为之痛惜。大司农朱宠认为，邓骘乃是无罪遇祸，便用车子载着他的棺材，肉袒上朝为他鸣冤。接着，众人也多称邓骘冤枉。安帝无奈，将其安葬在洛阳北邙山的祖坟之中。邓骘归葬之日，公卿同吊，莫不悲伤。一直到顺帝即位，才为邓骘恢复了名誉。

36、虞诩的勇气和智慧

公元一百一十年，西羌民变日益扩大，大将军邓骘主张放弃凉州（今天的甘肃），郎中虞诩坚决反对，因为这件事，邓骘恨透了虞诩。这时，恰逢朝歌（今河南淇县）变民首领宁季攻杀县令以下官员，一连数年。邓骘于是任命虞诩当朝歌县令，想通过变民之手杀掉他。面对陷阱，虞诩没有退缩，一到任就制定了三条标准：杀人放火，抢过东西的，属上等；伤人打架，偷过东西的，属中等；无业游民，不事生产的，属下等，共召集一百多人。虞诩设宴款待他们，赦免了他们的罪行，把他们派到乱民中，引诱抢劫，秘密又埋伏伏兵消灭数百人。虞诩把会缝纫的人安排到变民中，用特定的丝线缝到变民身上，一经发现，立即逮捕。变民认为有神灵和他们作对，惊骇四散，朝歌恢复了正常秩序。

虞诩在陷害自己的阴谋面前，没有诟骂，没有诋毁，凭着智慧和勇气，勇敢地担当，消灭了变民，堪为乱世英杰。

虞诩，字升卿，陈国武平人。安帝时，为朝歌县令，后任怀县县令、武都太守。顺帝时，官至司隶校尉、尚书仆射、尚书令等。虞诩十二岁便通习尚书，他早年丧父，孝养祖母。陈国国相认为他是难得的人才，想任他为官。虞诩推辞说：“祖母九十，非诩不养。”汉安帝永初四年，羌人起兵，攻掠并凉，大将军邓骘认为军费太多，无法兼顾，想丢弃凉州，集中力量保守北边，便召集公卿商议说：“譬若衣败，坏一以相补，犹有所完。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与会的人同意他的看法，虞诩闻后对李脩说：“窃闻公卿定策当弃凉州，求之愚心，未见其便。先帝开拓土字，劬劳后定，而今惮小费，举而弃之。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三辅为塞，则园陵单外。此不可之甚者也。喭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观其习兵壮勇，实过余州。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其土人所以推锋执锐，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汉故也。若弃其境域，徙其人庶，安土重迁，必生异志。如使豪雄相聚，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恐不足当御。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其疽食侵淫而无限极。弃之非计。”李脩认为言之有理，说：“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几败国事。然则计当安出？”虞诩说：“今凉土扰动，人情不安，窃忧卒然有非常之变。诚宜令四府九卿，各辟彼州数人，其牧守令长子弟皆除为冗官，外以劝厉，荅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计”。李脩依议，召集四府会商后，布置安排，任命西州豪强为掾吏，任命长吏子弟为郎，以示安抚。

在两千年后的今天，我们应该感谢虞诩，河西走廊现在已是我中华的中心区域，如果没有虞诩的远见和极力坚持，今天这片土地不知是何种情况。

东汉元初二年，西羌进攻武都。这时正是邓太后临朝，眼看羌族军队要攻陷武都，大有南下之势，闻虞诩有将略，令其为武都太守，并在嘉德殿接见了他，给予很厚的赏赐。

虞诩率三千兵马开往武都。羌军早就知道虞诩厉害，听说汉朝派他前来征讨，感到很紧张。羌人首领率领几千人马，在陈仓道上崤山山谷凭险设防，想堵住虞诩军队的进攻。虞诩命令停止前进，宣称已上奏朝廷请兵增援，援军到来再一起进发。羌人闻知消息，为其所惑，就分头到邻近县城去抢掠。留在崤谷的少数羌军觉得虞诩一时不会进攻，放松了警惕。虞诩趁机日夜兼程百余里，并命将士们每人挖两个灶坑，以后每人每天再增挖两个。羌人见灶坑天天增加，以为汉军有了援军，便不敢逼近他们。有人不解其意，问虞诩：“孙膑减醦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虞诩回答：“虏觽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速进则彼所不测。虏见吾醦日增，必谓郡兵来迎。觽多行速，必惮追我。孙膑见弱，吾今示强，有不同故也”。周围人听了虞诩这番话，连连点头称是，佩服他用兵有方。虞诩到武都郡，兵不满三千，被羌众数万围于赤亭数十日。虞诩命将士顽强固守，打退了羌军的多次进攻，大大挫伤了羌军的锐气。到了第十天，羌军又开始进攻了，虞诩站在城墙上瞭望，发现羌军士兵畏缩不前，于是命令将士只用小弩射击。羌人见汉军箭力很弱，以为没有危险，便集中兵力加紧攻城。当羌兵冲到城下时，虞诩命令二十副强弩同时射一个羌人，发无不中。羌人大震，连忙退却，虞诩纵兵追击，多有斩获。

虞诩总结战斗情况，感到暴露了实力，估计羌军可能会再来进攻。羌军败退回营后，虞诩让所有的官兵排长队，耀武扬威地从东边城门出去，转一圈，再从北边城门进城。进城后更换衣服，又从这个城门出发，那个城门进来，以迷惑羌人。羌人见汉军服饰不同，源源不绝地出入城门，猜不透有多少人马，愈发惊惧，军心动摇。虞诩估计羌人要退兵，就在撤退必经道上，以五百余人设伏于城外河流浅水处。羌人果然逃走，汉军伏兵突起，截击掩杀，大获全胜。

虞诩喜欢举劾官吏，讥刺朝政，一点都不宽容，屡次忤怒权要贵戚。因此，一生九次被谴责审治，三次遭到刑罚，然而刚正之性，至老不屈。永和初年，虞诩升任尚书令，后因公离职。朝廷知他忠直骨鲠，再次召任时，他已去世了。临终，他对儿子虞恭说：“吾事君直道，行己无愧，所悔者为朝歌长时杀贼数百人，其中何能不有冤者。自此二十余年，家门不增一口，斯获罪于天也。”

37、杜根

汉安帝刘祻继位时，才十三岁，由太后邓绥听政。邓绥对亲戚严加管束，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上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朝野内外人望很高。

随着安帝慢慢地长大，在一次朝会上，郎中杜根和另外一个郎中提出，皇帝已经成人，应该过问政事。邓绥听了大怒，厉声命令禁卫军将两人拿下，装到用白绸缝制的大口袋中当场扑杀，抛到城外荒郊。杜根慢慢苏醒过来。邓绥派人查看是否真的死了，他不得不诈死，三天后，才逃了出去。来到湖北宜城山里的一家小酒馆当堂倌，一直长达十五年的时间。邓绥死后，安帝刘祻亲政，他征召杜根到朝廷报到，命其任负责执法监察的侍御史。

有人问杜根说，当初，你受到迫害时，天下人都尊敬你。你的亲戚朋友，是那么多，何至一个人逃进深山，困苦到那种地步？杜根回答道，我如果逃到普通民家，万一碰到熟人，行迹暴露，会给家人和亲友带来灾祸，所以不肯那么做。杜根是一位机智仁义的人，在专制制度下，如果得罪了最高统治者，只能死路一条，即使侥幸逃脱，也是凶多吉少。人在富贵的时候，朋友很多，一旦遭了难，人心隔肚皮，又保证谁能坚守道德底线，凭良心做事呢？古往今来，有多少卖友求荣，换取富贵和平安的人呢！况且逃亡后，首先被盯住的就是亲戚朋友，一旦有蛛丝马迹，肯定给他们带来灾祸。即便亲戚朋友肯帮忙，每天像老鼠一样躲在地洞里，等待送茶送饭，家里的生活必然出现异样，不走漏消息很难。

杜根，字伯坚，颍川定陵人。他十三岁进太学，被称为奇童。京师的王公贵戚仰慕他的名声，有的给他写信，他的父亲杜安从不把信打开，都藏到了墙里。杜根犯案时，追究涉案的贵族，杜安打开墙壁取出信，居然没有牵连一个人，事后人人都以杜根父子为贵。后来，杜根在巴郡做太守，政绩和名声都很大。汉顺帝年间，他被贬职降为济阴太守，后辞官返回故里，享年七十八岁。

38、蔡伦

蔡伦，字敬仲，汉族，东汉桂阳郡人。作为一名宦官，他用树皮、渔网和竹子压制成纸，发明了造纸术，彻底改写了后世中国乃至世界的历史，也使他屹立于古今中外杰出人物之列。

永平末年，即公元七十五年，蔡伦入宫为宦官，历任小黄门、中常侍兼尚方令、长乐太仆等职。章帝时期，窦皇后无子，指使蔡伦诬陷宋贵人“挟邪媚道”，章帝诏令宋贵人自杀。宋贵人所生太子刘庆被贬为清河王。窦皇后又指使人投“飞书”，诬陷帝妃梁贵人，强夺梁贵人的儿子刘肇为养子，后被立为太子。

公元八十八年，十岁的刘肇登基，是为汉和帝，由窦太后临朝听政。蔡伦因功被提拔为中常侍，随侍于幼帝左右，参与商定国家的机密大事，秩俸二千石，地位同九卿。

永平九年，即公元九十七年，窦太后去世，汉和帝亲政。永元十四年，即公元一百零四年，和帝立邓绥为皇后，蔡伦即投靠邓皇后，为投其所好，屈尊兼任尚方令，主管宫内御用器物和宫廷御用手工作坊。期间，蔡伦利用供职的便利，常到乡间作坊察看，看到蚕妇缫丝漂絮后，竹簟上留下了一层短毛丝絮，揭下以后似缣帛，可以用来书写，从而得到启发。于是收集树皮、废麻、破布、旧渔网等作原料，在宫廷作坊施以锉、煮、浸、捣、抄等方法，试验用植物纤维造纸获得成功。

元兴元年，他将造纸的过程、方法写成奏章，连同造出来的纸呈报和帝，造纸术很快传开。当时的人们把这种纸称为“蔡侯纸”，全国“莫不从用焉”。

元兴元年，即公元一百零五年，邓绥拥立觞帝即位，不到一年觞帝死去，再立十三岁的皇侄刘祜嗣位，是为汉安帝，仍由邓太后把持朝政，蔡伦继续受到重用。元初元年，即公元一百一十四年，安帝封蔡伦为龙亭侯，食邑三百户。元初五至六年，蔡伦被提升为长乐太仆，相当于大长秋，成为邓太后的首席近侍官。

正当蔡伦的权位处于顶峰之际，建光元年，即公元一百二十一年，邓太后病逝，安帝亲政。蔡伦因当初受窦太后的指使，参与迫害安帝的皇祖母宋贵人致死、剥夺皇父刘庆的皇位继承权而被查办。“伦耻受辱，乃沐浴整衣冠，饮药而死。国除。”

蔡伦对纸的发明，改变了用竹简记事、写作，纸不仅轻便，而且便于保存、携带。由于有了书写材料，中国文化得到了迅速发展，领先于西方数百年之久。

蔡伦为人敦厚谨慎，关心国家利益，曾“数犯严颜”、匡弼时政。他勤奋好学，办事专心尽力，发明造纸术，是一件伟大贡献，但他参与宫廷斗争，诬告陷害逼死了皇贵妃，罪行确是不可饶恕。

39、“清白吏”杨震

杨震以荆州调往东莱郡上任，途径昌邑，他过去任荆州刺史时推荐的荆州秀才王密，已在此地担任昌邑县令。晚上，王密给杨震送来十斤黄金，杨震说：老朋友了解你，你却不了解老朋友，为什么呢？王密说：大晚上的，天黑没人知道。杨震说：天知、地知、你知，怎么说没人知道？王密只好惭愧而归。杨震公正廉明，子孙常以草根为食，外出都是步行，从不坐车。亲朋故旧有时劝他为后代积累点财产，杨震不肯，说：让后世称赞他们是清官的子孙，我把这一美誉留给他们，不也是很丰厚的财富吗？

杨震（公元51～124年），东汉弘农华阴人，字伯起。小时博览群经，被时人誉为“关西孔子”。他一生历任荆州刺史、涿郡太守、司徒、太尉等职，因受中常侍樊丰的诬陷，罢官、自杀。

安帝刘祻永宁元年，即公元一百二十年，杨震担任司徒后，不畏强权，仗义执言，上书抨击贪官污吏们的无耻行径。安帝的奶娘王圣依仗安帝的恩典，为所欲为。王圣的女儿伯荣利用能够出入皇宫的特权，从事串通贿赂的勾当，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杨震直言不讳地向安帝提出要将其奶娘王圣赶出宫外，切断伯荣和宫廷的联系，并主张治理国家应当任用贤能的人，铲除奸恶的小人。安帝将杨震的奏章交给王圣等人传看，使得王圣大为恼怒，心怀怨恨。

朝阳侯刘护的堂兄与伯荣通奸，后来又娶伯荣为妻。靠这个关系，刘护堂兄的官位升到了侍中，并继承了刘护的爵位。杨震对此上书说：“臣看到陛下颁布的诏书，命令已故朝阳侯刘护的远房堂兄继承爵位。按照常规，父亲去世，爵位应由儿子继承；兄长去世，爵位应由弟弟继承，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止篡位。现在刘护的亲弟弟刘威还在，爵位本应由刘威继承。他的远房堂兄毫无功德，凭借娶了皇上奶娘的女儿，又是升官又是封爵。大家都在议论纷纷。陛下应该以史为鉴，遵从帝王的制度啊！”安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三年后，安帝任命杨震为太尉。大鸿胪耿宝受中常侍李闰的委托去见杨震，向他推荐李闰的哥哥，说我今天来是传达李常侍的意思，李常侍很受皇上宠信，他想让他的哥哥当官，还请太尉……话还没说完，杨震就说，不必多言，皇上想要征召官员，会让尚书发出征召的敕令，我没有这个权力。耿宝吃了闭门羹，恼恨离去。执金吾阎显向杨震推荐自己亲近的人，也被杨震拒绝了。司空刘授听说后，立即征召被杨震拒绝的这两个人作为自己下属官吏。从此，这些人更加怨恨杨震。

安帝下诏派遣使者为王圣修宅第，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谢恽等人趁机勾结，欺骗朝廷，中饱私囊。杨震深感忧虑，多次上书予以抨击，但安帝不肯听取他的意见。樊丰、周广、谢恽等人见杨震接连进谏没被采纳，更加无所顾忌，甚至伪造诏书，从大司农那里征调了不计其数的钱粮、木材，为自己修建豪宅。杨震再次上书劝谏安帝将这些人治罪，依然没被采纳。这时，河间男子赵腾上书批评朝廷得失，安帝大怒，以欺君之罪将赵腾逮捕。杨震上书营救赵腾，安帝不听处死赵腾，尸体扔在京城街市上示众。等到安帝外出巡视，樊丰等人竟相大修宅第，太尉部掾高舒把大匠令史叫过来，经询问核查，得到了樊丰等人伪造的诏书。杨震将樊丰等人的罪行详细写在奏书上，准备等安帝回京后呈上。樊丰等人大为惶恐，等安帝一回洛阳，便一同诋毁杨震，说他是邓氏家族的旧人（因为杨震最初是由外戚大将军邓骘征召为官的），而且跟赵腾是一伙儿的，对朝廷有怨恨之心。安帝二话不说，派人收回杨震的太尉印信。樊丰等人又指使大鸿胪耿宝上奏说，杨震竟然不服罪而心怀怨恨。安帝又下令将杨震遣送回原郡。临行前，杨震对他的儿子、学生们说：死，本来就是正直臣子的平常遭遇。我蒙受皇恩身居高位，既不能惩罚狡诈的奸臣，又不能禁止淫妇作乱，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我死以后，你们千万不要祭祀我，也不要将我归葬祖坟，只要一口劣等棺材，用单被包裹，够盖住身体就可以了。于是服毒自杀。

历史上，一心为国为民，清廉正直，不谋私利，不徇私情者，代不乏人。他们用行动诠释着千百年来知识分子“立德、立言、立功”的追求，他们是民族的脊梁。杨震就是这样一个典范，他的死告诉国人，庸帝昏君是天下百姓的劫数，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40、一连串的小皇帝

邓太后在世时，一方面严格管控亲戚，没有造成外戚专权，另一方面，信任宦官，却能把宦官控制在手，因此国家在政治上比较安定，经济文化上有所发展，特别是在西北平息了数十年的“羌人叛乱”。邓太后死后，东汉的国祚进入衰微时期，出现了一连串的小皇帝，外戚、宦官、大臣围绕皇帝的拥立展开了拉锯式争斗。

安帝刘祜，公元一百零七年至一百二十五年在位。他是汉章帝的孙子，清河孝王刘庆的儿子，即位时才十三岁，始由邓太后掌权，三十二岁时于南下巡游途中病死，在位十八年。

婴帝刘懿，安帝去世后，太后阎姬为了把持国政，在哥哥阎显的支持下迎立刘懿为帝。即位时是个小儿，在位二百多天因病去世。

顺帝刘保，公元一百二十五年至一百四十四年在位，安帝刘祻的儿子。顺帝由宦官扶持上台，朝政为宦官把持。在位时期，政治日益腐败，下令宦官可以养义子、世袭封爵。后来，宦官与外戚勾结，政治腐朽不堪，三十岁病死，在位十九年。

冲帝刘炳，公元一百四十四年至一百四十五年在位，不足一年。他是顺帝的儿子，死时才三岁。

质帝刘缵，公元一百四十五年至一百四十六年在位，汉章帝的曾孙，渤海孝王刘鸿的儿子。即位时八岁，聪明伶俐，因说大将军梁翼是“跋扈将军”，被梁翼毒死，时年九岁，在位不足一年。

桓帝刘志，公元一百四十六年至一百六十七年在位，汉章帝的曾孙，蠡吾侯刘异的儿子。即位时十五岁，当时两太后听政，外戚梁冀掌权二十多年，朝野侧目，天下汹汹。后来，依靠宦官诛杀梁翼，封单超等五宦官为侯，有“一日五侯”之说，我国进入宦官掌政时期。桓帝三十六岁病死，在位二十一年。

灵帝刘宏，公元一百六十八年至一百八十九年在位，汉章帝玄孙。灵帝朝乌烟瘴气，宦官把持朝政，称“十常侍”。灵帝常说“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灵帝之世，民不聊生，买卖官爵，横征暴敛，社会矛盾激化，公元一百八十四年爆发黄巾大起义。他三十三岁病死，在位二十三年。

少帝刘辩，公元一百八十九年在位，汉灵帝长子，又称皇子辩或弘农王。董卓入京后，被胁迫自尽，年仅十五岁，是东汉唯一被废黜的皇帝，在位五个月。

献帝刘协，以后再表。

东汉的皇帝从和帝开始，几乎都是幼年继位，国家大事都由太后临朝听政，太后又没有可以商量事情的人，只好依靠自己的父亲、兄弟和其他娘家人，造成外戚掌权。外戚指的是母族、妻族，也就是太后、皇后的亲戚。应当说，洁身自好、秉公执法的外戚几乎没有，像邓绥那样智慧有节的皇太后只是惊鸿一瞥。外戚当朝一门子结党营私，横行不法，贪污腐化，整个国家混乱不堪，朝野内外深恶痛绝。

一个皇帝死了，又一个皇帝继位，小皇帝长大后，看到外戚控制朝政，就想把外戚手中的权力夺回来，没有亲近的人帮忙，只好倚重宦官。宦官把外戚清除后，封侯的封侯，专权的专权，又形成了宦官政治。新皇帝上台，又有了新的皇后和太后，又有了新的外戚上台，再把宦官手中的权力夺过来，形成外戚——宦官——外戚——宦官周而复始地争斗。

公元一百零二年，郑众因诛灭窦宪家族有功，深得和帝信任，被封为鄛乡侯，宦官封侯即由此开始，而收养养子并世袭爵位，也是郑众开的头。公元一百二十五年，安帝去世，太监中黄门孙程等十九人，杀死外戚阎显，赶走阎太后，拥立刘保继位，是为顺帝。同年，孙程等十九名太监被封侯。自此，宦官权势炙手可热。公元一百六十七年，桓帝刘志在太监帮助下诛灭梁冀，一日封了五名宦官为侯，开始了宦官得势全盛时期。宦官心理生理机能不全，又没有受过教育，一旦上台，自私、自卑、冷漠、残暴、无知全部暴露出来。他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横征暴敛，排斥异己，比起外戚有过之而无不及，使得社会矛盾更加尖锐。无数仁人志士为谋求诛灭宦官，均以失败告终。直到公元一百八十九年，袁绍大杀宦官，才结束了第一次宦官时代，东汉王朝也名存实亡了。

41、科举制度的源头

公元一百零九年，东汉朝廷以国用不足为由，开始卖官鬻爵。豪族士绅用钱买来官职，一踏入官场，就以百倍千倍的疯狂聚敛钱财，置宅购地。土地向少数人手里集中，加之皇亲国戚、大地主、大官吏占有的土地，使得越来越多的农民失去土地，变成流民和权贵的雇农和家奴，百姓饥寒交迫，卖儿鬻女。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政治腐败到了极点。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名臣为延缓苟延残喘的王朝命运，提出采取“举孝廉”办法，为官场吸收新鲜血液。

举孝廉，是由下向上推选人才为官的制度。孝廉，是“孝顺”、“廉洁”的综合称谓，基本标准一是孝子，二是廉吏。举孝廉早在西汉汉武帝时期就实行过，不过缺乏具体有效的考核办法。这一时期的举孝廉，由尚书令左雄针对各种弊端做了改革，即把察举和考试相辅而行、相互为用，察举通过后，还要进行考试，然后按照考试成绩决定使用。考试的内容是“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举孝廉之后，不少名公巨卿都是孝廉出身，对东汉末期的政治产生了很大影响。

被举孝廉人的资历，大多为州郡属吏或通晓经书的儒生。被举孝廉人的使用和升迁，在中央以郎属为主，再迁为尚书、侍御史、侍中、中郎将等官。在地方则为令、丞，再迁为太守、刺史。朝廷要求，各县、州、郡，每年都要向中央政府推荐人才，到了和帝时期，要求每二十万人中推荐一名孝廉，以此类推。

左雄是南阳人，举孝廉脱颖而出，逐渐升迁为冀州刺史、议郎，经尚书仆射虞诩推荐任尚书令。左雄针对各郡县“举孝廉”存在的问题，多次上书顺帝，建议实行考试选官制度。他在奏折中写道，郡守县令所举孝廉依己之好恶而定，因而“言善不积德，论功不据实，虚诞者获誉，构检者离毁……朱紫同色，清浊不分。”提出自今起考廉不到四十者不得察举。凡被举者，先经公府严格考察后，考试家法（即必考孝悌之类的知识）和奏章，然后在端门公布成绩，审核其真实，以才取官，改善社会风尚。凡违背考试法规者，依法治罪。若有奇才者，不受年龄限制。同时，还提出严惩不轨荐举者的种种规定。顺帝批准了左雄考试选官制度，从此，州长、郡长深怀戒惧，不敢再乱七八糟，轻率从事。据《文献通考·选举考·童科》记载：左雄奏请皇帝召海内名儒为博士，使公卿子弟为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禄”。他还把通经的汝南谢廉、河南赵建章推举为童子郎，当时谢廉、赵建章年仅十二岁。汉朝的选举法规定：“孝廉试经者拜为郎，年幼才俊者拜童子郎。”

左雄的改革，使考试在文官选取中开始显示功能，并逐渐形成制度，最后演变出“科举”。科举作为平民擢升到政府官员的唯一渠道，在我国历史上具有深远的影响，而举孝廉则成其源头。

《后汉书》论曰：古者诸侯岁贡士，进贤受上赏，非贤贬爵士。升之司马，辩论其才，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禄之。故王者得其人，进仕劝其行，经邦弘务，所由久矣。汉初诏举贤良、方正，州郡察孝廉、秀才，斯亦贡士之方也。中兴以后，复增敦朴、有道、贤能、直言、独行、高节、质直、清白、敦厚之属。荣路既广，觖望难裁，自是窃名伪服，浸以流竞。权门贵仕，请谒繁兴。自左雄任事，限年试才，虽颇有不密，固亦因识时宜。而黄琼、胡广、张衡、崔瑗之徒，泥滞旧方，互相诡驳，循名者屈其短，算实者挺其效。故雄在尚书，天下不敢妄选，十余年间，称为得人，斯亦效实之征乎？顺帝始以童弱反政，而号令自出，知能任使，故士得用情，天下喁喁仰其风采。遂乃备玄纁玉帛，以聘南阳樊英，天子降寝殿，设坛席，尚书奉引，延问失得。急登贤之举，虚降己之礼，于是处士鄙生，忘其拘儒，拂巾衽褐，以企旌车之招矣。至乃英能承风，俊乂咸事，若李固、周举之渊谟弘深，左雄、黄琼之政事贞固，桓焉，杨厚以儒学进，崔瑗、马融以文章显，吴祐、苏章、种暠、栾巴牧民之良干，庞参、虞诩将帅之宏规，王龚、张皓虚心以推士，张纲、杜乔直道以纠违，郎顗阴阳详密，张衡机术特妙，东京之士，于兹盛焉。向使庙堂纳其高谋，疆场宣其智力，帷幄容其謇辞，举厝禀其成式，则武、宣之轨，岂其远而？《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为恨哉！及孝桓之时，硕德继兴，陈蕃、杨秉处称贤宰，皇甫、张、段出号名将，王畅、李膺弥缝衮阙，朱穆、刘陶献替匡时，郭有道奖鉴人伦，陈仲弓弘道下邑。其余宏儒远智，高心洁行，激扬风流者，不可胜言。而斯道莫振，文武陵队，在朝者以正议婴戮，谢事者以党锢致灾。往车虽折，而来轸方遒。所以倾而未颠，决而未溃，岂非仁人君子心力之为乎？呜呼！

赞曰：雄作纳言，古之八元。举升以汇，越自下蕃。登朝理政，并纾灾昏。琼名夙知，累章国疵。琬亦早秀，位及志差。

42、十恶不赦的梁冀

公元一百五十九年，东汉延熹二年，梁皇后死，十五岁即位的桓帝二十八岁。一天，桓帝问宦官唐衡，朝廷里有谁与梁家不对头？唐衡回答说单超、左倌、徐璜、具瑗都痛恨梁氏的专横。随后，桓帝急呼单超、左倌来到密室，对他们说，大将军梁冀的家族把持朝政二十多年，宫廷内外都为他们所控制，大臣也都为他们驱使，我想除掉梁氏及其党羽，你们看怎么样？单超回答说，梁氏是国家的奸贼，早就应该除掉。臣下智低力弱，不知圣上意思如何？桓帝说，我早就想好了，你们好好地密谋一下。单超回答，灭掉梁氏不难，就怕陛下犹豫不决。桓帝说，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于是，派单超等人，趁梁冀没有防备，带领御林军一千多人包围了梁冀的住宅。梁冀惊慌失措，走投无路之中，和夫人孙寿服毒自杀。梁家和孙家的人，不管年龄大小，全部斩首，受到牵连的党羽也被杀了几十个，罢黜的官员达三百多人，没收梁家的财产高达三十多亿，相当于全国税收的一半。梁冀被杀，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中国历史上有十大奸臣，梁冀是其中之一。梁冀，字伯卓，安定（今天宁夏固原）人，出身世家，因妹妹是顺帝的皇后，在父亲梁商死后，代父为大将军。顺帝死后，冲帝即位不久就死去，其妹梁太后和他密商立八岁的刘缵为帝，是为质帝，次年他又毒杀了质帝，另立十五岁的桓帝。从此，开始了梁冀的专制。梁冀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下场为什么这么惨？归结起来，有以下原因：

专擅朝政结党营私

梁冀父亲梁商做大将军时，对自己有所约束，获得“礼贤下士”名声。当时，梁氏诸人已布满朝廷内外，梁商对梁冀有意培植，年幼的顺帝不过是梁氏的手中之物而已。梁冀本是一泼皮无赖，胸无点墨，他当上大将军后，只管弄权专横。当上大将军第三年，顺帝病逝，给了梁冀“贪孩童以久其政”的机会。

因妹妹梁皇后无子，兄妹俩选了一个两岁的娃娃继位，是为冲帝。梁皇后升为皇太后，临朝听政，梁冀更是独揽大权，史书说他“侈暴滋甚”，即在生活上愈来愈奢侈，在政治上愈来愈专横。冲帝在“襁褓”中只做了五个月的皇帝就死了，于是清河王刘蒜，勃海孝王刘鸿的儿子，都被召来京师，作为皇帝的候选人。太尉李固认为刘蒜“年长有德”，为了避免外戚利用皇帝“幼弱”专权历史的重演，极力主张立刘蒜为帝。然而，梁冀执意立八岁的刘缵，这就是汉质帝。

质帝年龄虽小，却聪明早慧，对梁冀的“骄专”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有一次，他指着梁冀对朝臣说：“此跋扈将军也！”质帝的“聪明早慧”本来就是梁冀的一块心病，听到这句话，心萌杀机。他令爪牙在煮饼中放上毒药，质帝吃后感到胸腹胀痛，催人召李固进宫。李固询问道，陛下患了什么病？小皇帝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吃了煮饼，肚子闷痛，喝到水还可活命。梁冀在旁冷眼注视，阴狠地说，恐怕会吐，不能给喝水。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质帝身亡。李固悲痛号哭，誓言将此事查明，使得梁冀十分忌恨。

在一年的时间内，东汉王朝接连死了顺、冲、质三个皇帝，太尉李固吸取以往教训，在帝位的选择上据理力争。他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联名写信给梁冀，说天下不幸，屡遭大忧，一年之间，连失三帝，如今又当立继位人，这是万事中最大的事，国家兴衰，在此一举，太后为此操心，梁将军因此劳虑。但选择“圣明”之主，必须广泛征求群臣意见。逼得梁冀不得不召集三公、中二千石、列侯等大臣商议。最初，李固、胡广、赵戒及大鸿胪杜乔都认为清河王刘蒜贤明有德，声望较大，又是皇室中地位最尊贵、血统最亲近的后裔，应该立他，但李固等人所赞成的，恰恰是梁冀与梁太后所不中意的。他们心目中的帝位继承人是即将成为他们妹夫的蠡吾侯刘志，可在群臣一致赞成立刘蒜为帝的情况下，梁冀虽然内心愤愤，一时还难以排斥众议。一筹莫展之际，老谋深算的中常侍曹腾深夜来访，向梁冀进言说，梁将军累世有皇室联姻，长期掌握朝政，手下又有那么多宾客，难免不发生差错。清河王刚正清明，倘若他做了皇帝，将军就要大祸临头了，立刘志，富贵才可长保下去。曹腾一番话，促使梁冀下决心立刘志为帝。第二天，梁冀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言辞激烈，断然要立刘志。朝臣被吓倒了，纷纷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说：“唯将军命令是从！”独有李固、杜乔坚持原议，与之抗辩，梁冀愈听愈恼，粗暴地喊叫：散会！李固认为众心不可违，写信力劝梁冀。为排除阻挠，梁冀与妹妹梁太后商议，免去李固的太尉职务，最终立刘志为帝，是为桓帝。

刘志自知能登上皇帝宝座，是梁冀的支持。为了酬谢梁冀“援立之功”，礼遇之优，超过了萧何；封地之广，超过了邓禹；赏赐之厚，超过了霍光。尽管如此，梁冀仍是“不悦”。因为梁冀醉心于权，朝廷的大权小权都抓到手里，事无巨细，由他决断。宫廷内外布满了他的亲信，连皇帝起居的点滴小事都要过问。大小官吏的升迁，他更是重视，凡升迁者必先到他那里谢恩辞行。梁冀结党营私，“请托”之风肆行。

梁冀当权时期，东汉王朝名义上是刘家天下，实际上是梁家天下。梁冀一门，前后封侯者七人，当上皇后者三人，六个贵人，二十个大将军，夫人、女儿、封食邑，册为君者七人，其余的卿、将、尹、校五十七人。梁冀的儿子梁胤，又名胡狗，年十六，无德无才无知无识，加上相貌丑陋，却暗示手下推荐为河南尹，穿上官袍，歪七歪八，走在路上，见者无不暗自发笑。

梁冀的妻子孙寿，史书记载其妖艳，而梁冀独怕老婆。孙氏族中身为侍中、卿、校尉、郡守、长吏者十余人，她在贪暴奢淫方面比起梁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强权压制迫害异己

凡持不同意见者，梁冀一个都不饶恕，能杀者杀之，哪怕是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只要认为是触犯了他的尊严，都不会宽容。梁冀诬陷太尉李固谋反，冤杀了李固、杜乔等人，天下正直的人为之寒心，当时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在梁冀的骄横统治下，社会的不平，被这十二个字鲜明地勾勒出来。崔琦曾作《外戚箴》规劝，梁冀毫无所动，一意孤行。崔琦再作《白鹄赋》讥讽。梁冀大为恼怒，厉声质问崔琦说，朝廷内外，这么多官员，难道就是我最可恨吗？你为什么要用这样激烈的言词来讥刺我呢？崔琦回答，历史上的管仲相齐，乐于听不同的意见，萧何帮助刘邦治天下，鼓励人们进言。而今，将军一家世代居辅佐之位，荷伊尹、周公的重任，不行德政，不用贤良，堵塞言路，钳制士口，颠倒黑白，蒙蔽皇上，如同赵高指鹿为马。说得梁冀无言以对。崔琦弃官隐居后，梁冀仍不肯放过，派刺客暗地行刺。刺客看见崔琦在地里种田，休息时还拿出书读，感动地对崔琦说，大将军派我来刺杀你，我看你是一个贤者，不忍心干，你快逃走吧！崔琦听罢即刻跑掉，但梁冀的党羽布置严密，崔琦还是被害身死。有位叫吴树的到宛县任县令，去梁冀那儿辞行。宛县是南阳最繁庶的地方，有很多梁冀的宾客，梁冀要吴树对他的族党宾朋多给照顾。吴树回答说，对那些干坏事的小人，应该杀绝。大将军居高位，又是皇后的亲兄，理应尊崇贤良的人，以补益朝廷。宛县是大县，士人很多，但未听说有一个贤能的人得到任用，所用的多是徇私的小人。因此，我不敢从命。吴树说到做到，到任后就把梁冀宾客中罪恶累累者杀了几十个。后来，梁冀以升吴树为荆州刺史为借口，将他召至府中饯行，在酒中放毒，把吴树毒死在回家的车上。有一位西域商人，因为误杀了梁家一只兔子，竟被牵连杀死十余人。

外戚专横，而梁冀比任何外戚都要专横，见者无不“侧目切齿”，敢怒而不敢言，但也有吃了豹子胆的人，敢于仗义执言。袁著年十九，任郎中小官，看到梁冀“凶纵”，怀着愤激给皇帝上书，指出朝廷已经“势分权臣”，建议梁冀“功成身退”。提出“除诽谤之罪，以开天下之口”。梁冀知道后，派人逮捕袁著。袁著变换姓名逃走，又托病假死，用蒲草结成尸体下棺落葬，仍掩遮不住梁党的耳目，最终被活活打死。

有的人既不吹拍，也不硬顶，“明哲保身”以避免杀身之祸。如名士杨震的儿子杨秉，曾任劝讲，太中大夫，左中郎将，侍中尚书等。元嘉元年四月，桓帝走访梁冀儿子梁胤家。杨秉为此上疏，桓帝不理，就称病辞官。又如名儒马融的妹夫赵歧在梁冀当权时，故意改名“避难”。他卑视马融无士人气节，死时嘱咐将墓碑上刻字曰：“汉有逸人，姓赵名嘉，有志无时，命也奈何！”再如名士周举的儿子周勰，被梁冀召了三次都不去，梁冀又举他为贤良方正，仍然不去，备厚礼用公车迎接他，还是托病坚持不去，后来干脆隐居起来，闭门谢客十余年。小人得势，那么在朝廷里当权的，不能说好人完全没有，即使有那么几个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由此可见，梁冀所把持的东汉王朝黑暗腐败到了何等地步。

桓帝不甘作傀儡

刘志在没有取得帝位之前，只要能坐上皇帝宝座，即使作傀儡也在所不计，乃至为了个人私怨，伙同梁冀杀害忠良李固和杜乔。把朝廷里仅有的两位敢于与梁氏抗争的大臣杀了，桓帝的日子更难过了。外宫由梁冀把持，事无大小，皇帝不得亲自过问。内宫先后由梁太后和梁皇后控制，特别是梁皇后恃势肆虐，动不动就“鸩毒”皇帝左右的人，连桓帝自己也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久而久之，“恒怀不平”，很想寻找时机改变朝不保夕的处境。

梁冀是没有皇冠的皇帝，拥有封户三万，富有天下，仍贪婪不止。全国各地进贡的物品，都是给梁冀最好的，次等的才送到宫里。桓帝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依靠宦官除掉外戚，坐上了宦官这辆独轮车，他也就由外戚的傀儡变成了宦官的傀儡。桓帝为了酬谢单超等人剿除梁冀之功，封他们五人为侯。五侯像梁冀一样骄横，自此东汉又进入了一个宦官专权的鼎盛时期。当时流传这样的话：“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

史书记载，梁冀耸着像鹞鹰似的双肩，生着豺狼般凶光直射的双眼，自幼过惯了纨绔子弟的生活，嗜饮酒，爱女色，擅赌博，各种斗鸡走狗、骋马射箭的娱乐游戏均会。梁冀是纨绔子弟，又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他历任黄门侍郎、侍中、虎贲中郎将、越骑、步兵校尉、执金吾、河南尹，娴熟官场，虽然口吃不清，却善于阴谋计算。

梁冀的灭亡，使我们想起了《红楼梦》“好了歌”中的几句话：“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帝王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

【附】

中国历史上十大奸臣：庆父、赵高、梁冀、董卓、来俊臣、李林甫、秦桧、严嵩、魏忠贤、和珅。

李贺《荣华乐》：

鸢肩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

气如虹霓，饮如建瓴，走马夜归叫严更。

径穿复道游椒房，龙裘金玦杂花光。

玉堂调笑金楼子，台下戏学邯郸倡。

口吟舌话称女郎，锦祛绣面汉帝旁。

得明珠十斛，白璧一双。

新诏垂金曳紫光煌煌。

马如飞，人如水，九卿六官皆望履。

将回日月先反掌，欲作江河惟画地。

峨峨虎冠上切云，竦剑晨趋凌紫氛。

绣段千寻贻皂隶，黄金百镒贶家臣。

十二门前张大宅，晴春烟起连天碧。

金铺缀日杂红光，铜龙啮环似争力。

瑶姬凝醉卧芳席，海素笼窗空下隔。

丹穴取凤充行庖，孉孉如拳那足食？

金蟾呀呀兰烛香，军装武妓声琅珰。

谁知花雨夜来过？但见池台春草长。

嘈嘈弦吹匝天开，洪崖箫声绕天来。

天长一矢贯双虎，云靶绝骋聒旱雷。

乱袖交竿管儿舞。吴音绿鸟学言语。

能教刻石平紫金，解送刻毛寄新兔。

三皇后，七贵人，五十校尉二将军。

当时飞去逐彩云，化作今日京华春。

43、李固虽死犹荣

李固，字子坚。汉中南郑（今陕西）人。李固年轻时努力好学，与江夏的黄琼在当时名气很大。他历任荆州刺史、太山太守，后入朝作大匠、大司农。汉冲帝即位后任太尉，和大将军梁冀一起录尚书事。

质帝死后，李固极力主张立清河王刘蒜，被梁冀忌恨，也被梁冀所保的刘志忌恨，然而李固无所畏惧，上书要求梁冀退隐。他写道，爬得太高则有危险，水太满了则会溢出来，月圆了会缺，日头当顶就向下移。如今大将军功成名遂，为了保全名声和享有福寿，避免忧祸，可以自动引退。假如你能这样，就不是一般的贪荣禄好权位的外戚之辈所能同日而语了。我之所以这样讲，是为了报答你的知遇之恩。结果，梁冀非但没有接受李固的一片赤诚，反而要设法除掉他。刘志即位后，对李固的迫害就开始暗中酝酿了。梁冀纵容曾经被李固裁减的官员诬告李固，说他假公济私，行为不轨，离间皇族、外戚、大臣之间的关系，网罗门徒，自成一党，有功则归于自己，有过则归于皇帝，任意斥逐大臣，作威作福。梁冀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强加给了李固。

李固入狱后，朝野上下一片惊叹，许多人给皇帝和太后上书，要求为李固平反昭雪，梁太后迫于舆情，下诏释放李固，京师全城的人欢喜若狂，街头巷尾皆呼万岁。李固如此得人心，使梁冀、梁太后大为震惊，特别是梁冀更加害怕李固的存在，于是上奏梁太后，再次指出李固与刘文、刘鲔合谋确有其事。就这样，李固含冤被处死，享年五十四岁。

与李固同时被害的还有杜乔。杜乔曾任光禄大夫，桓帝继位后，免去李固的太尉职位，诏令胡广为太尉。梁冀为了分化李固与杜乔的关系，又要杜乔代胡广为太尉。可是，杜乔并未因此放弃与梁冀的抗争，利用太尉的职位处处与梁冀作梗。自李固被废后，朝廷内外都很丧气，人们说话做事小心谨慎，畏畏缩缩，唯独杜乔正言厉色，朝野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因此，梁冀将杜乔视为又一个李固，以和李固同样的罪名处死，暴尸于城外。

李固临死前给胡广、赵戒写了一封绝命书。书中说道，我李固既然受了朝廷的厚恩，就应竭尽全力，不顾冒生命的危险，立志扶持将要倾倒的王室，使它中兴起来。料想不到一旦遭到梁氏外戚的迷谬，你们这些人就屈从了，把个人的安危放在前头，颠倒了吉凶和成败，汉家的衰落也就无法挽回了。你们身居要职，享受优厚的俸禄，眼见王室即将倾倒而不扶，难道还有比这再大的事吗？我相信公正的史学家，决不会出于畏惧之心而放弃它。我李固虽然死了，但是死得其义，没有什么好懊丧的。

李固与梁冀做了不屈不挠的斗争，要说的话都说了，对死是有充分准备的。他临死前想到了胡广、赵戒，是因为两人曾与李固一同写信给梁冀，但面临杀身之祸，就临阵脱逃。李固认为，梁冀之所以斗不倒，就在于胡广、赵戒这类人的软弱，而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是可耻的，这种人虽生犹死，逃不掉历史的惩罚。而死得其义，虽死犹生，李固以此为荣。李固暴尸于荒野之时，也是胡广、赵戒受封之日，真是“天尽管那么高还是不敢伸直腰，地尽管那么厚还是怕踏入陷阱”。李固坚信历史会作出公正的结论，确实如此，历史没有辜负李固的期望。

拥立一个什么样的皇帝，是李固和梁冀矛盾的根源。李固要“废幼立长”，延续国祚的生命力。梁冀要“废长立幼”，便于控制小皇帝，巩固家族的统治地位。李固建议梁冀效仿周勃和霍光拥立长君，梁冀明白周勃晚年曾被下狱，而霍光死后遭到灭族，无论如何也不能学他们。李固一心为公，梁冀一心为私。公者千古，私者一时。

44、孝廉出身的名臣名士

东汉王朝为了吸引人才，在全国各州郡实行“举孝廉”。这一政策的实施，使东汉在腐败的政治形势下，涌现出一些人才。今天，我们就介绍几位孝廉出身的名臣名士。

不阿权贵的黄琼

黄琼，字世英，江夏安陆人，是东汉名臣、尚书令黄香的儿子。

因为父亲做官，朝廷几次召他都没有答应。父亲去世后服丧期满，五府一起辟召，他仍然没有答应，直到汉顺帝把诏令下到县里，他才应召。李固仰慕黄琼，预先给他写了一封信：听说您已经渡了伊水和洛水，近在万岁亭，难道迟迟而行，是为了顺从陛下的诏令吗？君子所谓伯夷狭隘，柳下惠不恭谨。《传》说‘不要像伯夷那样狭隘，也不要像柳下惠那样降志辱身，可否之间，折衷而已。’这是圣贤立身之宝啊！真正想隐居山林，学习巢父、许由，这样也可以；如果想从政为百姓作番事业，如今正当其时。自从有生民以来，太平盛世少，纷乱的时候多。如果一定要等到有尧舜之君才出世做事，做一个有志之士，那就没有机会了。曾经听说“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最近，鲁阳樊君被征召刚到，朝廷设坛席欢迎，如同对待神明一样。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但一言一行，也没有什么缺点。而毁谤传播流行，应时折减，难道不是由于吏民观听期望太深，声名太盛吗？最近征聘的胡远安、薛孟尝、朱仲昭、顾季鸿等，他们的功业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所以时下的舆论都说处士全是沽名钓誉之徒。希望先生弘扬远大的谋划，使大家敬服，洗掉沽名钓誉的说法啊！”

公元一百五十一年，东汉元嘉元年，黄琼升任司空。桓帝想尊宠大将军梁冀，让朝中两千石以上大臣讨论尊宠的礼仪，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人都称颂梁冀的功勋德行，提出尊宠的礼仪赏赐应与周公相同，赐给山川、田地、附庸。唯独黄琼建议说，梁冀之前因为亲迎陛下的功劳，已经增邑三千，对他的儿子梁胤也增加了封赏。从前周公辅佐成王，制作礼乐，使天下太平，所以大辟土宇，开地七百。现如今诸侯按户邑为制，不按里数计算。萧何在泗水结识了高祖，霍光挽救了危亡的局势，复兴国家，都是益户增封，以显扬他们的功业。尊宠梁冀的礼仪可比邓禹，应该食邑四县，赏赐可同霍光，使天下人明白赏一定要与功相当，爵位不要超越他的德行。朝廷采纳了黄琼的意见。梁冀因此对他怀恨在心，免去了他的太尉职务。梁冀被诛，他又任太尉，封邟乡侯，因灾异，再被免。凡是梁冀向他推举的人，他一个也不任用。公元一百六十四年，黄琼病逝，终年七十九岁。死后追赠车骑将军，谥忠侯。

刘志评价黄琼说：“太尉黄琼，清俭不挠，数有忠謇，加以典谋深奥，有师傅之义，连在三司，不阿权贵，疾风知劲草，朕甚嘉焉。其封琼伉乡侯。”徐稺说：“公子公孙字世英，天然忠孝无标榜。虽曾被褐魏郡平，云仍济济咸三卿。”

性格圆滑的胡广

胡广，字伯始，南郡华容人，历事安帝、顺帝、冲帝、质帝、桓帝、灵帝，可谓六朝元老。他清廉正直，明辨是非，主张“选举人才，无拘定制。”梁冀专权时，与黄琼一柔一刚，反对梁冀专权乱纲行为。他性格圆滑，京师有谚语评价他：“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官至太傅、录尚书事，封安乐乡侯。

胡广，“学究五经，古今术艺毕览之。”他在前人学术成就基础上，作《百官箴》四十八篇，“文典甚美”，为后人研究汉朝官吏制度留下了宝贵资料。胡广入仕后，多次被罢官免职，但朝廷总是对他“礼任甚优”，每次都是“未尝满岁，辄复进升。”一方面，他学识渊博，对匡弼时政提出不少好的意见。另一方面，他沉浮官场数十年，是有名的不倒翁。他畏惧梁冀不敢坚持意见，对李固被杀又悲伤流泪，使得“天下怨之”。胡广一生奉行中庸之道，具有“性温柔谨素，常逊言恭色”，“体真履规，谦虚温雅”，“柔而不犯，文而有礼，忠贞之性，忧公如家”。他居官五十多年，居公相三十多年，历事七帝，“五作卿士，七蹈相位，三居冢宰”，显赫一时。公元一百七十二年，胡广病逝，谥曰文恭。

赵晔评价他：“达练事体，明解朝章。虽无謇直之风，屡有补裨之益。”范晔曰：“胡公庸庸，饰情恭貌。朝章虽理，据正或桡。”“而黄琼、胡广、张衡、崔瑗之徒，泥滞旧方，互相诡驳，循名者屈其短，算实者挺其效。”

卸轮埋地的张纲

张纲，字文纪，犍为郡武阳人，少时勤奋好学，对经学有一定研究，虽出身官宦家庭，但少纨绔习气，注意气节方面的修养。顺帝刘保，是由宦官扶持当上皇帝的，因此外戚与宦官权势很大，他们互相勾结，专横跋扈，陷害忠良，危邦乱国。张纲深以为忧，上书陈述对国事的见解和主张，希望皇上“割损左右”以顺天下人心。奏章呈上后，竟被搁置。

汉安元年，顺帝派遣八名专使巡行各地州郡，宣讲圣上的威德，推荐人才，弹劾奸佞。八名专使大多是年老的博学名士，都有显要的职位，只有张纲年纪最轻，官次最低。张纲离京出巡到京都近郊洛阳都亭，将车轮卸掉埋在地下，愤然宣称：“豺狼当道，安问狐狸！”随即拟奏章，先弹劾太尉桓焉、司徒刘寿“尸位素餐，不堪其职”，又揭露司隶校尉赵峻、河南尹梁不疑、汝南太守梁乾等贪赃枉法、违法乱纪，并用槛车将他们送交廷尉治罪，还指控鲁相寇仪有犯罪行为，冠仪畏罪自杀。随后，张纲又不顾个人安危，上书历数当朝国舅、大将军梁冀等十五条罪状，京城为之震动。顺帝知道张纲仗义执言，既不采纳，也不降罪。梁冀怀恨，伺机报复。

当时，广陵郡有个叫张婴的人，聚集数万人在扬州和徐州之间抗击官府，杀掉刺史，十余年得不到平息，朝廷深感棘手。梁冀借刀杀人，乘机推荐张纲出任广陵太守。张纲率郡吏十余人来到张婴营垒派人将手书传喻张婴，说明自己奉诏宣慰，并非开战讨伐。张婴见张纲来意诚恳，出垒相迎。张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使张婴很受感动，说：“我因蒙冤受屈才聚众反抗，苟且偷生，并没有考虑更多后果。听了你的开导，我明白了事理，唯一担心的是我做了对抗朝廷的事，即便投诚了，也不免问罪。”后经张纲解释，张婴打消了顾虑。次日，张婴率部众万余人，与妻子一道归降。张纲设宴庆贺，将其部属遣散，又给张婴选择住处，划给田产。

张婴一事平息后，朝廷将论功行赏，但梁翼从中作梗。张纲在广陵一年，病殁任上，年仅四十六岁，前去哀悼的百姓不计其数。

“科圣”张衡

张衡，字平子，汉族，南阳西鄂人，东汉时期伟大的天文学家、数学家、发明家、地理学家、制图学家、文学家，官至尚书，为天文学、机械技术、地震学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联合国天文组织曾将太阳系中的1802号小行星命名为“张衡星”。

张衡最早指出地球是圆的，月球本身并不发光，日光的反射才使人们在夜晚看到月亮是亮的，并正确解释了月食的成因。张衡观测记录了两千五百颗恒星，创制了世界上第一架浑天仪，制造出指南车、自动记里鼓车、飞行数里的木鸟等，还准确计算出圆周率是3.1622，这在当时是十分了不起的。张衡共著有科学、哲学和文学著作三十二篇，其中天文著作有《灵宪》和《灵宪图》等，文学作品《两京赋》轰动一时。郭沫若评价张衡：“如此全面发展之人物，在世界史中亦所罕见，万祀千龄，令人景仰。”

张衡生活的时代，地震发生频繁，给百姓的生命和财产造成很大的损失，为了记录地震现象，张衡发明了地动仪。地动仪由青铜制造，像个酒坛，四周铸了八条龙，朝着八个方向，每条龙的嘴里含着一颗小铜珠，龙头下面，各蹲着一个张大嘴巴的蛤蟆。哪个方向发生地震，哪个方向的龙嘴就吐出铜珠，落到蛤蟆嘴里。公元一百三十八年，地动仪准确地预报了在陇西发生的大地震。后世称张衡为“科圣”。

45、李文姬嘱弟

李文姬，李固的女儿，是个贤惠而有智慧的女子，她嫁给了同郡的赵伯英为妻。

公元一百四十七年，李固围绕立帝人选和梁冀抗辩失败后，就知道大事不好，于是把自己的三个儿子李基、李兹、李燮送回了故乡。李文姬看到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回来，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感到大祸临头，悲怆地说：李家屠灭，就在眼前。自从祖父李郃以来，积恩积德，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她和两个哥哥密谋，把年仅十三岁的弟弟李燮藏匿起来，并传出消息，说李燮又回京师看父亲去了。不久，李固被处死，州郡政府逮捕李基、李兹。李文姬秘密找到父亲的学生王成，说：你为我父亲行侠仗义，有古人的节操，而今我把身高不满六尺的孤儿托付给你。李家是存续还是灭绝，就掌握在你的手里。王成带着李燮乘船渡过长江，到了徐州界内。从此，李燮改名换姓在一家酒馆里当小二，王成则在街头摆卦摊给人算命。十四年后，梁冀被诛灭，桓帝刘志下诏寻求李固的后裔。李燮这才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酒店老板，酒店老板大为震惊，准备了车马和丰厚的礼品要送李燮回乡，被李燮谢绝。李燮回到家后，重新给父亲服丧。李文姬和弟弟相见，抱头痛哭，周围的人都被感动了。

李文姬嘱咐弟弟说，我们李家的祭祀香火几乎断绝，你有幸活命，这难道不是天意吗！从此不要跟外界往来，一定记住，不要对梁家有一句抨击，如果抨击梁家，势必牵连到皇上，大祸可能再临，我们要做的，只有引咎自责。李燮流着眼泪，接受了姐姐的训诫。

李家的遭遇，其罪魁祸首与其说是梁冀，不如说是桓帝刘志。李固要立年长的刘蒜为帝，和梁冀冒死抗争。刘志怀恨在心，杀掉李固既是报梁冀拥立之恩，又是挟私报一己之仇。梁冀被诛杀后，刘志又做出悲天悯人的假相，寻找李固后裔，说明封建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阴险狡诈。李文姬作为一个纤弱女子，嘱咐弟弟的每句话，都是血泪控诉，看出了她的见识，不愧是将相人家的女儿。我们读着这段历史，在对刘志深深鄙视的同时，对李文姬则产生由衷的敬意。

46、黄昌认妻

黄昌在老家当州书佐的时候，他的妻子回娘家在半路上被强盗抢走，辗转流落到蜀地嫁给了别人。黄昌做了蜀郡太守，妻子不知道这是自己以前的丈夫，碰巧儿子犯了罪，去找黄昌替儿子求情。黄昌见这个女人说话气质不凡，并带有自己家乡的口音，就问她的身世。妻子说，我是会稽郡余姚县戴次公的女儿，丈夫是州郡书佐黄昌，有一年回娘家的路上被强盗抢走，后来流落到这个地方。黄昌非常吃惊，问道她知道怎样能认出黄昌。她回答，黄昌的左脚脚心上有黑痣，他因为这个常说自己命中注定能当上两千石的太守。黄昌确定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妻子，于是脱下鞋子把脚伸给她看。妻子认出了他，两人抱头痛哭。黄昌没有嫌弃妻子失身，把她接回家，和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至于她后来的丈夫，听到自己的妻子原来是太守的妻子后，吓得躲了起来。在那个社会动乱，人命如纸的时代，官吏可以有三妻四妾，而黄昌如此注重感情，不畏世俗流言，称得上千古佳话。

黄昌，字圣真，会稽余姚人。他出身寒微，家里居住的地方靠近学校，小时候看到儒生们在校园里学习行礼，耳濡目染，喜爱学问，学习经学。他懂得法律文案，先在郡中任办案的决曹。当时，州中刺史巡行所属部域，见到黄昌后，很赏识他，就召他为从事。黄昌工作兢兢业业，很快担任了宛县县令，他处理政事严厉，喜欢揭发奸邪。有人偷了黄昌的车盖，黄昌开始不声张，后来秘密派人到盗贼的家里，找到赃物，把盗贼一家全部收捕杀死。黄昌的残忍出了名，当地的大姓豪族们称黄昌为神明。

黄昌因有政绩被提拔为蜀郡太守，前任李根年纪老迈，为政糊涂，不法之徒十分猖獗。黄昌一到任，前来告状的胥吏百姓达七百多人，黄昌一一伸冤，每件案子都判得合情合理。他暗中拘捕了一个盗匪首领，逼使他交代各县强盗的姓名和住处，再派人分头捕捉，无一漏网，使得奸恶之人纷纷逃到其他郡去了。黄昌在职四年后，又被征召为陈相。县里人彭氏原来骄横放纵，在大路边建造高楼。黄昌每次出行巡视县境，彭家的妇女就登楼看他。黄昌很不高兴，下令将她们收捕入狱，定下罪名全部杀掉。

黄昌后来又升为河内太守，再转为颍川太守。永和五年，担任将作大匠。汉安元年升为大司农，又贬为太中大夫，最后死于任上。

东汉有许多酷吏，黄昌是最滥杀的一个，但对自己失身的妻子毫不嫌弃，这在封建社会是难以想象的，这件事使他在历史上留下了美名。

47、窦武的抗争

窦武，东汉末年外戚、大臣，字游平，扶风平陵人，东汉开国元勋窦融的玄孙。

桓帝延熹八年，即公元一百六十五年，窦武的长女被立为皇后，窦武以郎中迁越骑校尉，封槐里侯，第二年拜为城门校尉。任职时，“多辟名士，清身疾恶，礼赂不通，妻子衣食才充足而已”。当时，爆发了羌蛮叛乱，农业收成不好，百姓的生活非常困苦。他将皇家赏赐的财物或者散给太学的学生，或者买来粮食施给贫民。

永康元年，即公元一百六十七年，爆发了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党锢之祸”。事情的起因是，面对宦官弄权专横，许多大臣十分不满，纷纷揭露批判宦官的丑恶行径。对此，宦官唆使张成的弟子牢修上书控告河南尹李膺等“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为诬告搜集证据，恶人先告状，惹得桓帝大怒，下旨各郡国逮捕党人。太尉陈蕃抗旨，上书申诉。桓帝不听，将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以及陈寔、范滂等二百余人逮捕下狱，对逃走的悬赏通缉，缉捕使者四方出动。陈蕃再次上书直谏，桓帝以“辟召非其人”将其免职。宦官趁机诬陷陈蕃也为同党，将他被捕下狱拷问。由于被捕的都是有名望的人士，很多人以不在党人的名单上为耻。度辽将军皇甫规上书曰：“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也是附党之人。”太学生张凤也上书自称附党，应该连坐，汉桓帝置之不理。

第二年，太学生贾彪来京谒见窦武，请他主持正义。窦武上书切谏：“臣闻明主不讳讥刺之言，以探幽暗之实；忠臣不恤谏争之患，以畅万端之事。是以君臣并熙，名奋百世。臣幸得遭盛明之世，逢文、武之化，岂敢怀禄逃罪，不竭其诚！陛下初从籓国，爰登圣祚，天下逸豫，谓当中兴。自即位以来，未闻善政。梁、孙、寇、邓虽或诛灭，而常侍黄门续为祸虐，欺罔陛下，竞行谲诈，自造制度，妄爵非人，朝政日衰，奸臣日强，伏寻西京放恣王氏，佞臣执政，终丧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不朝则夕。近者奸臣牢脩，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太尉掾范滂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臣惟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人鬼喁喁之心。

臣闻古之明君，必须贤佐，以成政道。今台阁近臣，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尚书朱寓、荀绲、刘祐、魏朗、刘矩、尹勋等，皆国之贞士，朝之良佐。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才并列。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以次贬黜，案罪纠罚，抑夺宦官欺国之封，案其无状诬罔之罪，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可消，天应可待。间者有嘉禾、芝草、黄龙之见。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

窦武亲自为党人求情，详细说明这样做将使天下寒心。桓帝不得已，借此下了台阶，赦免了李膺、杜密等人。这年冬天，新即位的灵帝只有十二岁，窦武任大将军，封闻喜侯，子侄三人也都封侯，掌握权要。窦武辅政，时常有翦除宦官的想法，太傅陈蕃也早有此心，于是两人合谋，起用李膺、杜密等人，委以要职，共定计策。

建宁元年，即公元一百六十八年五月，发生了日食，窦武借此为由，请求窦太后诛除宦官，诛杀了中常侍管霸、苏康二位宦官。要动手杀曹节等人时，窦太后犹豫不决，拖延了时间。到了八月，有人劝窦武、陈蕃立即动手，以防发生变故。窦武先罢免了黄门令魏彪，用亲近自己的小黄门山冰代替，将狡猾的长乐尚书郑飒关进北寺狱。陈蕃建议立即杀了郑飒，窦武不同意，命令山冰等人审问，郑飒供出了曹节、王甫等宦官，上奏将他们收捕。

这天夜里，窦武回府邸，宦官朱瑀偷看了他的奏章，大呼窦武、陈蕃要阴谋废掉皇帝而谋“大逆”，组织反抗力量。曹节从睡梦中惊慌起床挟持了灵帝，关闭宫门，胁迫尚书官属写诏，任命王甫为黄门令，持节到北寺狱杀了山冰，释放了郑飒，接着劫持窦太后，夺去玺书，并使郑飒等持节收捕窦武等人。窦武不奉诏，赶到步兵营射杀使者，并召集北军数千人集合在都亭下：“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五更时分，王甫集结讨伐人马于朱雀掖门。翌日清晨，两军对阵阙下。王甫的军士逐渐增多，对窦军喊道：“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营府的军士平时畏服宦官，到了中午，窦武所属将士几乎散光了。最后，窦武被围自杀，枭首于长安都亭，其宗亲、宾客、姻属都被杀害，家属被流放到遥远的日南郡，窦太后也被软禁于云台。至此，宦官得志，士大夫丧气，原为窦武府掾的胡腾，独自为窦武殡敛行丧，因此被禁锢。

窦武失败后，许多知识分子出身的士大夫都血流刑场，这就是著名的第二次“党锢之祸”！

窦武的抗争与其他外戚向宦官手中夺权不同，窦武是个正直的人，同情百姓，关心天下疾苦，特别是和知识分子出身的士大夫情投意合，清理宦官，带有拨乱反正、正本清源的意义。由于受窦太后的影响，在危机关头虑事不密，缺少雷霆手段，反而受制于人，丢了性命。这使我们想起，大将军何进要诛杀宦官，也是听了何太后的意见，迟迟没有动手，最后搭上了自己的脑袋。可见大丈夫行事，不必顾忌妇人之仁。

48、陈蕃的悲剧

陈蕃，字仲举，东汉末年大名士。他的才名到底多大呢？当时有一批号称“清流”的士大夫，专门抨击朝政的黑暗。这些士大夫分“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其中最高层次的是“三君”，而陈蕃就是“三君”之一，可以说是“清流”士大夫的领袖。“言为士则，行为士范”，陈蕃的一言一行都是士人的楷模。

他刚出来做官时，史载“有澄清天下之志”。在担任豫章太守的时候，一到任就去拜访当地名士徐孺子。徐孺子，名徐穉，字孺子，南昌本地人，才名很高。初唐才子王勃《滕王阁序》中“徐孺下陈蕃之榻”，说的就是此人。陈蕃连官府都没进，去拜访徐穉，底下的人不满意了，说“大家希望太守您先进官署。”陈蕃回答：“当年周武王刚打下天下，就去商朝贤人商容旧居致敬。今天我不先进官署，而去礼敬贤人，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陈蕃的这一举动被作为“礼贤下士”的典故广为流传。

史书记载：“陈蕃初仕郡，举孝廉，除郎中。母忧弃官。州辟别驾从事，复弃去。公府举方正，不就。徵拜议郎，再迁乐安太守，以忤梁冀，左转修武令，迁尚书，出为豫章太守。徵拜尚书令，迁大鸿胪，坐救李云免。复徵拜议郎，迁光禄勋，免。徵为尚书仆射，转太中大夫，代杨秉为太尉，坐救李膺等免。窦后临朝，以为太傅，录尚书事。建宁初，与窦武等谋诛宦官，事泄，为曹节等矫诏反杀，年七十余。”

关于“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故事，《后汉书》记载，陈蕃十五岁时，独处一个庭院习读诗书。一天，他父亲的朋友薛勤前来做客，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秽物满地，就对陈蕃说：“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陈蕃回答：“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这让薛勤暗自吃惊，知道了陈蕃虽然年少却胸怀大志。

陈蕃在乐安任太守时，正值外戚、宦官专权弄事。有一次，顺帝之妻梁皇后的哥哥、时任大将军的梁冀给陈蕃写了一封信，让陈蕃为他做一件事。当时，作为一名地方官员，能攀上像梁冀这样的大树无疑能青云直上，也是为官者梦寐以求的事，陈蕃却不以为然。梁冀的信使来找陈蕃，陈蕃拒不见面，信使便假传大将军求见。陈蕃一怒之下令属下用皮鞭将信使打死，得罪了一贯飞扬跋扈的梁冀。他在皇帝面前一番“声讨”，把陈蕃贬到修武县做了县令。所幸陈蕃政绩卓著，没过多久被重新起用，拜了尚书。陈蕃也因“犯上作乱”，赢得了一个“不畏强权陈仲举”的美名。

汉桓帝执政时期，尚书令陈蕃看到对宦官封赏逾制，内宠偎盛，便上疏说，臣听说那些事社稷者，社稷为上，那些事人君者，容悦为上。如今我蒙圣恩，备位九列，看到不好的事情而不去告诉皇上，也就成了容悦之人。如今天下饥荒遍地，稼用不成，民用不康，圣上还在胡乱封赏。有功之人没得到什么好处，无功者却因和圣上走得近而得了许多好处。甚至有的人，一门之内封侯的能达几人。这还不算，连年灾祸，十伤五六，皇上却养着宫女数千，每天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计其数。常言说得好，小偷都不进有五个女儿的家门，那是因为养了这么多女儿，家中肯定贫穷，如今后宫养了这么多嫔妃宫女，岂不是让国家更贫穷吗？还有，狱以禁止奸违，官以称才理物，如果法亏于平，官失其人，肯定是因为皇上做得不好，如今天下人都在议论，狱由怨起，爵以贿成，希望皇上重视……奏章在言及皇帝的失误时不留情面，好在桓帝最终采纳了陈蕃的一些意见，从宫中清退了五百多名宫女。还有一次，汉桓帝要去广城打猎，陈蕃又上疏说，当今之世，有三空之灾祸：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加上战乱不止，流民不断，正是皇上焦心毁颜、坐卧不安的时候，怎么能不顾社稷，扬旗耀武去围场狩猎呢？

延熹六年，即公元一百六十三年，陈蕃官至太尉，当时朝中有两个宦官被重用，他们利用亲近皇帝的机会，诬陷排挤朝中的正义之臣，朝中大臣敢怒而不敢言，唯独陈蕃一人上疏死谏。然而，此时的皇帝被宦官挟持蛊惑，不再听信陈蕃的意见，最终没能保住这些忠臣。本来，宦官们也要置陈蕃于死地，终因陈蕃的名望过大，不敢妄动，使陈蕃躲过劫难。但一年后，因为党锢事件，陈蕃上疏进言，桓帝一怒之下，将陈蕃削职为民。

宦官们以李膺、杜密、范滂等人“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互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为由，诬陷他们谋乱。桓帝下诏命各州郡逮捕党人，一时入狱者达二百多人。陈蕃看到事态险恶，不顾受到牵连，拼死上疏，力劝皇帝除妖去孽，挽救李膺、范滂等人，这次不但没有达到目的，连自己也被牵连进去。不久，窦太后临朝，重新起用陈蕃为太傅。

公元一百六十八年，汉灵帝即位，因陈蕃在拥立灵帝时起了重要作用，窦太后下诏封陈蕃高阳乡侯，食邑三百户，但陈蕃坚辞不受。这一时期，陈蕃位极人臣，与窦太后的父亲窦武一起理朝纲，辅国政，用贤臣，试图使汉朝中兴。但是，面对强大的宦官势力，最终没能实现，尤其在陈蕃、窦武预谋诛灭宦官时走漏风声，被宦官们抢先一步，诡称陈、窦二人要废帝，骗得灵帝下诏诛杀他们。

一代名臣陈蕃，带着未能扫平天下的遗憾走向了黄泉。陈蕃的一生，始终处在宫廷争斗的动荡之中。他不计个人荣辱，与奸佞同朝争锋，最终惨死。《后汉书》作者范晔说，陈蕃以遁世为非义，所以屡退而不去，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厉。虽然大功未告成，但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百余年间，汉室乱而不亡，陈蕃功劳最大矣。

陈蕃人生的悲剧在于他辅佐的是个昏君，要挽救的是一个烂透了的王朝，力图顶起的是一个地基已被噬空、摇摇欲坠的大厦。

49、党锢之祸

东汉初年的“光武中兴”昙花一现。章帝以后，外戚开始掌权，他们“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贤以专其威”，出现了一批娃娃皇帝，造成政治上的异常黑暗。和帝时，窦太后临朝称制，其兄窦宪当政，“窦氏父子兄弟并居列位”，“刺史、守令多出其门”。冲帝、质帝时期，外戚梁冀势力更大，皇帝的废立取决于他。质帝骂他是“跋扈将军”，很快被毒死。皇帝为了打击外戚势力，便依靠身边的宦官，和帝、安帝、顺帝如此，桓帝也不例外。

延熹二年，公元一百五十九年，梁太后死，桓帝利用宦官和宫中卫士翦除了梁氏势力，从此开始了宦官擅权局面。之前，宦官郑众因翦除窦氏外戚有功，被和帝封为鄛乡侯，参与政事。郑众死后，其养子继任，打破了宦官不能世袭爵位的旧制。在打击梁氏外戚集团之后，桓帝为了酬谢宦官，一天之内就封单超、徐璜等五人为县侯，世称“五侯”。宦官利用接近皇帝的条件，假传圣旨，飞扬跋扈，许多官僚士绅为了谋求私利也巴结宦官。宦官到处安插亲信，培植势力，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政治集团。宦官大都是暴发户，他们到处抢掠，兼并土地，中常侍候览“侵犯百姓，劫掠行旅”，曾夺人宅舍三百八十一所，土地一百一十八顷。其兄任益州刺史，“民有丰富者，辄诬以大逆，皆诛灭之，没入财物，前后累亿计”。宦官在朝廷上“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在地方上“皆宰州临郡，辜较百姓，与盗贼无异”。在外戚和宦官的疯狂掠夺下，自耕农纷纷破产，国家经济收入大减，出现“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的景象，农民起义风起云涌。

桓帝时期，以李膺、陈蕃为首的官僚集团与以郭泰为首的太学生联合起来，结成朋党，猛烈抨击宦官的黑暗统治。（1）上书苦谏。一些比较正直的官吏向皇帝上书，指斥宦官擅权的弊端。桓帝时期，杨秉、陈蕃、李膺等多次搬出“高祖之约”和汉家“旧典”苦谏，希望桓帝“遵用旧章，退贪残，塞灾谤”，罢斥“权倾海内，贵宠无极”的宦官集团。这时，桓帝已是宦官的傀儡，官僚上书不仅无效，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如李云上书中“是帝欲不谛乎”一句话，就获罪死在狱中。陈蕃、杨秉替李云伸冤，也被罢官撤职。（2）大造舆论。成千上万的太学生聚集一起，交游活动非常频繁。他们议论朝政，指斥宦官，太学成了抨击宦官的舆论阵地。据载，李膺“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驰驱，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儒生还利用风谣大造舆论。汉代风谣，采用简短的韵语，上口易记。利用风谣品评人物，同宦官进行斗争，在当时叫“清议”。善于“清议”的人，往往能够左右乡里的舆论，天下人评价很高。如评价李膺、陈蕃、王畅“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3）闹学潮。以闹学潮形式进行斗争，早在东汉末期就出现了。（4）弹劾镇压。一些正直官吏利用手中合法的权力，直接打击镇压宦官及其党羽。如“五侯”之一的左悺及其兄左称“请托州郡，聚敛为奸，宾客放纵，侵犯吏民”，畏罪自杀。李膺在第一次“党锢之祸”复官之后，把贪残无道的大宦官张让的弟弟处死，轰动京城，也吓坏了宦官。此后，宦官“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复出宫省。帝怪问其故，叩头泣曰：‘畏李校尉。’”

官僚、儒生集团同宦官的斗争，给宦官以很大的威胁。宦官集团处心积虑寻机报复。公元一百六十六年，方士张成与宦官来往密切，因事先知道朝廷要大赦，故怂恿儿子杀人。时任河南尹的李膺不顾赦令，将张成的儿子处死。宦官乘机唆使张成的弟子宋脩上书，告发李膺交结太学，共为部党，诽谤朝廷。桓帝下令捕李膺、范滂等二百余人，宦官推波助澜，大肆制造冤狱，弄得朝野上下一片恐怖气氛。他们动用酷刑逼供牵引同党，企图一网打尽“钩谓相牵引也”。第二年，桓帝迫于舆论压力，释放了党人，把李膺等人遣送还乡，“禁锢终身”，这是第一次党锢之祸。

宦官集团的残酷迫害，并没有吓倒正直的官僚和儒生。史载：“海内希风之流，遂共相标榜，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太学生把敢于同宦官进行斗争的知名人物冠以“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等称号。李膺被迫害之后，被儒生誉为“八俊”之首，对宦官集团表达了极端的不满和蔑视。三年以后，宦官又掀起规模更大、株连更广、时间更长的迫害活动，史称第二次党锢之祸。其过程是，宦官侯览在家乡任意残害百姓，督邮张俭上书弹劾，被侯览扣下，指使他人诬告张俭联络党人，图谋不轨。于是，灵帝下令逮捕张俭等人，宦官曹节趁机奏捕李膺、范滂等人，又流放、囚禁了六七百人，后来又拘捕太学生一千多人。公元一百七十六年，永昌太守曹鸾上书要求赦免党人，宦官认为这是替党人翻案，先将曹鸾活活打死，又下令禁锢党人，株连亲属，把对党人的迫害活动推向了高潮。经过这场浩劫，天下儒生几乎被一网打尽。

东汉末年，官僚、儒生反对宦官专权的斗争，最后以失败告终。对这场历史悲剧应该如何评价呢？首先，党人反对宦官的斗争是一次企图改良的行动。一些官僚、儒生为了挽救社会危机，缓和阶级矛盾，提出了一些改革主张，在政治上，坚决要求把宦官赶出政治舞台，选拔清贤奉公之人。在经济上，提出一些改革主张。其次，党人反对宦官的斗争，客观上反映了百姓的愿望。广大人民深受宦官之苦，灵帝时就提出斩杀十个宦官的要求。因此，党人的斗争得到了人民的支持和同情。在党人遭受迫害，张俭逃亡，许多人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而全家被害，“其所经历，伏重诛者以十数，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这一记载可能有所夸张，但反映出人们对宦官的愤怒和对党人的同情。再次，党人不畏强暴的精神激励着后人，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陈番、李膺、李云等怀着忧国忧民之心，敢于冒死直谏，怒斥奸邪，翦除阉党的精神，“杀身以求仁”的气节为后人所推崇。

【附】李膺（公元110－169年），字元礼，颍川襄城人。东汉著名学者，政治家，党锢之祸受害者。李膺出身望族，举孝廉，历任青州、渔阳、蜀郡太守，任内申明法令，恩威并举，后转乌桓校尉。永寿二年，鲜卑寇掠云中，征度辽将军。延熹二年，为河南尹，因揭发宛陵大姓羊元群的罪行，反被治罪罚做左校。司隶校尉应奉上疏为李膺伸冤，得以免刑。李膺与太学生郭泰等交游，反对宦官专擅，致力于纠劾奸佞，是太学生心目中的“天下楷模”，有人以被李膺接待过为荣，视为“登龙门”。

李膺的名气如此之大，他的好友陈蕃、杜密、王畅等人也备受崇拜。太学生们称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佑、魏朗、赵典、朱寓为“八俊”，“言人之英也”；称郭林宗、宗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勋、蔡衍、羊陟为“八顾”，“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称张俭、岑至、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为“八极”，“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称度尚、张邈、王考、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为“八厨”，“言能以财救人者也”。在这三十五人中，李膺的地位最显赫，除了“三君”，即窦武、刘淑、陈蕃外，他首屈一指。

第二次党锢之祸，是“八极”之一的张俭被投机小人朱并诬告引起的。张俭被灵帝下诏逮捕后，宦官曹节暗中指使人奏请扩大追捕范围，李膺、杜密、范滂等百余人被捕死于狱中，六七百人被禁锢，太学生被捕一千余人。张俭事起后，有人劝李膺逃走。李膺回答说：“临事不怕危难，有罪不避刑罚，这是做臣子的气节。我年已六十，死生听从命运，往哪里逃呢？”他自动赴诏狱，被拷掠而死。妻子徙往边远地区，父兄门生故吏均受牵连下狱。

50、段颎平息羌乱

段颎，东汉平定羌乱的凉州三明之一，另外两位是皇甫规与张奂。《后汉书》对此三人，特别是对段颎的军功赞扬备至。

段颎，字纪明，武威姑臧人，开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宪陵园丞，“掌守陵园，案行扫除”，工资六百石。段颎小时候习弓马、尚游侠、轻财贿，年纪稍大，才收敛脾性，读书识字。他发达之后，有文人把他的这段经历叫做“折节好学”。

几年后，段颎任辽东属国都尉，因“存其国号而属汉，故名”，相当于汉朝的移民官，专管签证兼作保安武官。辽东属国就是今天的辽河以西至锦州一带，内附的乌桓、鲜卑难民发动暴动，段颎领兵前去平暴，为破解鲜卑难民来无踪，去无影的战法，他伪造了一封皇帝让他即日班师回营的诏书，一边佯装撤退，一边在路上设下伏兵。信以为真的鲜卑人前来追赶，正中段熲的伏兵之计，大败。不过，“矫诏”可是掉脑袋的重罪，既然打了胜仗，死罪可免，活罪难容，他坐了一段牢房后被征为拜议郎。这一年，太山、琅邪山的郭窦、公孙举昭造反，司徒尹讼推荐段颎平乱，结果一战功成，封列侯，赐钱五十万。

公元一百五十九年，段颎外放护羌校尉，赶上西羌八部反叛，他率军出湟谷，渡南度、越绝岭、战罗亭，斩酋豪以下首级两千个，俘虏一万多人。

第二年闰正月，西羌部众联合攻击张掖。在敌我兵力悬殊情况下，段颎下马与敌军步战，羌军全线溃退。段颎且进且战，昼夜相攻，一路上割肉食雪，历经四十多天，追出塞外二千余里。终于在积石山追上羌军，斩烧何部落酋长及其部下五千余人，接受残余部众投降后，又于允街击溃西羌勒姐部落及零吾部落联合部，斩首虏三千余人。这就是有名的积石山大捷。

公元一百六十一年冬，西羌先零部落、沈氐部落及其他部落攻击并州、凉州。段颎于湟中招募义从羌讨伐，凉州刺史郭闳为分享段颎的功劳，故意阻挠，使段颎无法前进，羌族雇佣兵在战场上羁留太久，思念亲人，一哄而散。郭闳将所有罪过推到段颎头上，于是段颎被召回洛阳，囚入监狱，判做苦工。西羌势力遂不可阻挡，攻城掠寨，并招诱其他部落和民族，势力一时盛旺。凉州军民思念段颎，集体到京城为他伸冤的有数千人。朝廷复核案件，段颎只是谢罪，不敢枉言，被京师朝野内外称为长者。

三年后，鉴于西北边事再度吃紧，段颎被释放拜议郎、并州刺史，十一月官复原职，再度出任护羌校尉，出镇凉州。当月即攻破当煎羌，斩其酋豪，斩首虏获四千余人，军势复振。

公元一百六十五年二月，段颎击破勒姐部落，斩首四百余级，降者二千余人。同年夏，进击当煎种于湟中，被围三日，矢尽粮绝，幸有汉中南郑隐士樊志、张壮恰在段颎幕中，夜观天象，对段颎说：“东南角无复羌，宜乘虚引出，住百里，还师攻之，可以全胜。”段颎依计潜师夜出，鸣鼓还战，大破羌军，斩首虏获数千人。之后，连破诸羌叛军，穷追猛打，转战山谷之间，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诸羌部全面溃散，共击杀二万三千人，俘虏数万人，超过万人投降，段颎被封为“都乡侯”，邑五百户。

公元一百六十七年春，已经内附的东羌先零部落包围祋蛡，劫掠云阳，再寇三辅。与此同时，塞外的西羌当煎等部再度兴兵，内外呼应，进攻武威。段颎在鸾鸟邀击诸羌，大胜，杀其渠帅，斩首三千余级，西羌于此被弭定。

公元一百六十八年二月，东羌先零等部，依然武装对抗，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采取招抚政策，降了叛，叛了降，反反复复。段颎上书请战，承诺用三年时间平定羌胡。这封请战书也是大汉著名的檄文之一，现收录如下：

“臣伏见先零东羌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已二万许落，善恶既分，余寇无几。今张奂踌躇久不进者，当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且自冬践春，屯结不散，人畜疲羸，自亡之埶，徒更招降，坐制强敌耳。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埶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耳。计东种所余三万余落，居近塞内，路无险折，非有燕，齐，秦，赵从横之埶，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种羌，并擅其地，是为汉疽伏疾，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今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如此，则可令髃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费耗若此，犹不诛尽，余孽复起，于兹作害。今不暂疲人，则永宁无期，臣庶竭驽劣，伏待节度。”

皇帝同意了段颎的意见，但军力不足。段颎召集凉州的军屯兵，又释放大量的刑事犯人，组成上万人的军队，携带十五天用的粮草，从彭阳奇袭高平，在逢义山跟先零等部决战。羌军兵力强盛，段颎命将士张镞利刃，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史载，段颎流泪对兵将怒吼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他一马当先，三军感奋，突而击之，羌虏大溃，斩首八千余级，获牛马羊二十八万头。当时，正是窦太后临朝，下诏曰：“先零东羌历载为患，颎前陈状，欲必埽灭。涉履霜雪，兼行晨夜，身当矢石，感厉吏士。曾未浃日，凶丑奔破，连尸积俘，掠获无筭。洗雪百年之逋负，以慰忠将之亡魂。功用显著，朕甚嘉之。须东羌尽定，当并录功勤。且赐颎钱二十万，家一人为郎中。”同时，把宫中所藏金钱物资拿出来增助军费，拜段颎为破羌将军，这就是成语“洗雪逋负”的来历。同年夏，段颎率领轻装部队追击诸羌，出桥门谷，日夜兼程，在奢延泽、落川、令鲜水等地，与羌军连续作战，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在灵武谷决战中，段颎身先士卒，诸羌完全崩溃，又追击三日三夜，史载“士皆重茧”。就在眼看要最终解决羌虏问题的关键时刻，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上书阻止曰：东部地区叛羌虽然破败，但对羌民族无法消灭，段颎性情轻率果干，应考虑到胜利形势，难以永远把握，最好用恩德接纳，就永远不会后悔。

段颎对此上书曰：

“臣本知东羌虽觽，而挆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筭。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圣朝明监，信纳瞽言，故臣谋得行，奂计不用。事埶相反，遂怀猜恨。信叛羌之诉，润辞意，云臣兵累见折耱，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污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兴以来，羌寇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今先零杂种，累以反复，攻没县邑，剽略人物，发頉露尸，祸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诛。昔邢为无道，韂国伐之，师兴而雨。臣动兵涉夏，连获甘澍，岁时丰稔，人无疵疫。上占天心，不为灾伤，下察人事，觽和师克。自桥门以西，落川以东，故宫县邑，更相通属，非为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无应折耱。案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军二年，不能平寇，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犷敌，诞辞空说，僭而无征。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赵充国徙令居内，煎当乱边，马援迁之三辅，始服终叛，至今为鲠。故远识之士，以为深忧。今傍郡户口单少，数为羌所创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棘于良田，养虺蛇于室内也。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规三岁之费，用五十四亿，今适儙年，所耗未半，而余寇残烬。将向殄灭，臣每奉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臣时量宜，不失权便。”

可惜，朝廷不纳忠言，派使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段颎认为，眼下春农时段，粮食不足，羌虏过了这一季节很快又要造反，不如趁现在的时机解决掉他们。夏天，段颎不遵从朝廷的招抚命令，率领三军。于凡亭山与羌军决战，大胜。羌军向东奔逃聚在射虎谷，段颎分兵守卫各谷上下门，又派千人于西县结成宽二十步、长四十里的木栅栏，层层推进，步步围剿，斩杀渠帅以下一万九千级，获牛马驴骡毡裘庐帐什物不可胜数，东羌被彻底平息。

从公元一百五十九年到一百六十九年，段颎先后经历一百八十次战役，斩杀三万八千余人，俘获家畜四十二万七千头，耗费资材四十四亿，汉军仅仅死亡四百余人，彻底平息羌乱。东汉政府封段颎为新丰县侯，采邑万户。段颎仁爱，将士患病，他亲自看望，亲手治伤。他在边地十多年，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和将士同甘共苦，部下都愿意为他拼死战斗。

范晔说：“羌戎之患，自三代尚矣……段颎受事，专掌军任，资山西之猛性，练戎俗之态情，穷武思尽飙锐以事之。被羽前登，身当百死之阵，而张奂盛称‘戎狄一气所生，不宜诛尽，流血污野，伤和致妖’。是何言之迂乎。羌虽外患，实深内疾，若攻之不根，是养疾疴于心腹也。根谓尽其根本……段追两狄，束马县锋。纷纭腾突，谷静山空。”司马光说：“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蛮夷戎狄，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处之四裔，不使乱礼义之邦而已。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为郡县所侵冤故也；叛而不即诛者，将帅非其人故也。苟使良将驱而出之塞外，择良吏而牧之，则疆场之臣也，岂得专以多杀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虽华夏之民，亦将蜂起而为寇，又可尽诛邪！然则段纪明之为将，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段将军在凉州英名震慑了几代胡人，《三国志贾诩传》载：“（贾诩）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馀悉死。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杜牧评价说：“周有齐太公，秦有王翦，两汉有韩信、赵充国、耿恭、虞诩、段颎，魏有司马懿，吴有周瑜，蜀有诸葛武侯，晋有羊祜、杜公元凯，梁有韦恚，元魏有崔浩，周有韦孝宽，隋有杨素，国朝有李靖、李勣、裴行俭、郭元振。如此人者，当此一时，其所出计画，皆考古校今，奇秘长远，策先定於内，功后成於外。”

【摘：柏杨·读通鉴·论历史·西羌为什么“叛”】

公元一百四十一年，安定郡上计掾皇甫规上书曰，羌人所以叛变，不是突发事件，全都因为边防将领不懂安抚治理之道，反而前后相承，以暴虐羌人为天经地义，只贪图小利，终招致大害。偶尔有场小胜，虚报杀伤人数；一旦战败，隐藏掩饰，闭口不言。战士辛劳怨苦，被奸猾的官员压制，前进时不能痛快杀敌立功，后退时不能得到温饱保命，活活饿死在水沟之旁，山谷之内，骨骸堆在荒野，任凭风吹日晒雨打；人民只看到皇家武装部队出塞御敌，却看不到他们战胜回乡，而西羌那些酋长哭尽眼泪，继而泣血，惊恐惧怕，担心爆发变化，是以不能保持长久平安。而一旦起兵，就要经年累月，使我扼腕捶胸，无限悲叹。

自东汉章帝章和元年至桓帝永康元年80年间，巨大的民变使西部的中国，举目千里，一片荒凉，白骨遍野，不见炊烟，残存下来的人，无论是羌是华，都陷入人吃人的惨境。东汉的高压政策最终取得了胜利，然而也使民穷财尽，敲开了东汉王朝覆灭的钟声。

51、太监内斗

王甫，东汉末期宦官。第一次党锢之祸，他审讯范滂，被其大仁大义所感动，范滂和一些士人都因他做工作得到解脱。后来，窦武和陈蕃密谋诛杀宦官消息泄露，王甫与曹节等宦官劫持了灵帝，杀掉了窦武、陈蕃，他联结曹节、段颎等弄权多年。最终，杨彪、阳球揭露了他的贪污行为，下狱后死于杖下，尸体被磔成肉酱，国人无不拍手称快。

杨彪，东汉末年名臣，曾祖父杨震、祖父杨秉、父亲杨赐都官居太尉，均以忠直闻名。杨彪最初被举为孝廉，州里推举其为茂才，因博学多闻被公车征为议郎，后迁任侍中，转为京兆尹。公元一百七十九年，东汉光和二年，杨彪得到王甫唆使宾客敲诈勒索郡国财物共计七千余万的证据，并把此事告知司隶校尉阳球。阳球上奏灵帝，诛杀了王甫及其党羽。

阳求对王甫深恶痛绝。因为王甫的父亲兄弟、子侄个个贪污凶暴，声势震动天下。他的养子王吉当沛国宰相，到任五年杀了一万多人。每次杀人都把尸体大卸八块，放到囚车上展示。夏季，尸体腐烂，肌肉脱落，用绳索把骨架绑住四处周游。尚书令阳球常拍着自己的大腿，痛恨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当京畿司隶校尉，这种宦官崽子，怎么能允许他们横行？阳求当上京畿司隶校尉后，正赶上杨彪告诉他王甫的罪行。当时，王甫在家休假，段颎也因为日食自求处分在家等候。阳求面见灵帝，告发王甫、段颎等人的罪恶，要求法办。灵帝同意了，他将王甫、段颎及其亲信全部羁押在洛阳监狱，亲自主持酷刑拷打，鞭打、棍打、火烧、绳捆、悬吊“五毒”全部用上。王甫的养子王萌曾当过京畿司隶校尉，向阳求哀求说：我们父子犯法，应该一死，只求你念及我们前后同官，宽恕我老爹，让他少受点苦。阳求咆哮说：你算什么东西，一身罪恶，万死不足以赎罪，还跟我套什么前后任的交情！王萌破口大骂：从前你巴结我们父子，就像一个奴才，今天奴才竟然反叛主子，落井下石，乘人之危，你会受到报应！阳求命令用泥土塞住王萌的嘴巴，鞭棍齐下，把王甫父子活活打死。段颎也在狱中自杀。

阳球将王甫的尸体放在夏城门示众，并写了很大的告示：“贼臣王甫”。当时，正为顺帝的虞贵人举行葬礼，百官前去参加，回来时，曹节看到王甫的尸体被摆在路边，擦着眼泪说，我们这些人自相残食，怎么可以让狗来舔王甫的血迹呢？他对众位常侍说，今天暂且全部进宫，不要回自己的家。他进宫对皇帝说，阳球原是一个残酷凶暴的官吏，以前三府上书免去他的官职，因为他在九江时的微末功劳，又被提拔任用。像他这种罪过很多的人，胡作非为，不宜让他当司隶校尉，以免放纵他的暴虐。皇帝于是将阳球改任为卫尉。此时，阳球在外拜祭陵墓，曹节吩咐尚书下令传召阳球接受任命。阳球被紧急受召后求见灵帝，叩头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纠诛王甫、段颎、盖简落狐狸，未足宣示天下。假如给微臣一月时间，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灵帝大声喝道：“卫尉扞诏邪！”喝骂再三，阳球不得不受拜卫尉。这年冬，司徒刘郃与阳球商议逮捕拷问张让、曹节。曹节等人知道后，一起告发刘郃等人谋反，结果阳球被处死，妻子儿女被流放边疆。

阳求本是宦官程璜的女婿，他诛杀王甫不是为民除害，而是给自己的岳父扫清道路，而杨彪利用宦官之间的矛盾，达到了除奸的目的。

52、荒唐的汉灵帝

刘宏，汉桓帝的侄子，在位开启“党锢之祸”，杀掉窦武、陈蕃、李膺等大臣；他卖官鬻爵，宠幸宦官，尊张让等人为“十常侍”，说“张常侍乃我父、赵常侍乃我母”，宦官仗着皇帝的宠幸，胡作非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政治腐败达到极点。他在世时，东汉王朝已剩下一具躯壳，死后，谥号为“灵”，意思是“乱而不损曰灵”，反映了古代史学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特征。今天，就让我们认识一下这个荒唐无稽的皇帝。

贪玩

汉灵帝在后宫仿造街市，让宫女嫔妃装扮成各种商人叫卖，又指使另一些宫女嫔妃装扮成买东西的人，另外还有装扮卖唱的、耍猴的，他自己则穿上商人的衣服，或在酒店里饮酒作乐，或与店主、顾客相互吵嘴、打架、厮斗，玩得不亦乐乎。仿造商肆中的货物都是搜刮来的奇珍异宝，宫女嫔妃为了偷多偷少争斗不休，汉灵帝却置若罔闻。他还用四条白色的驴驾车，操辔执鞭，在皇宫院内驰骋。这事传到宫外，皇亲国戚、豪门高官争相仿效，一时驴价与马的价格相同。

正当京城弥漫着驴车扬起的烟尘时，汉灵帝对驴车却失去了兴趣。这时有宦官别出心裁，将狗打扮一番，戴上进贤冠、穿上朝服、佩着绶带，摇摇摆摆上了朝。待汉灵帝认出是一条狗时，不禁拍掌大笑，连连赞道：“好一个狗官。”东汉的进贤冠为文官所用，前高七寸，后高八寸，长八寸。给狗戴上文官的帽子，是对官吏的一种侮辱，而当时有些官吏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像恶狗一样凶残。满朝文武大臣深感奇耻大辱，却敢怒而不敢言。

贪财

汉灵帝在西园办了一个官吏交易所，明码标价，公开卖官。以前通过这一手段偶尔为之，所得钱款一般都是“佐国之急用”。到了灵帝时期，卖官鬻爵具有扩大化、持续化和制度化的特征，前后达六年之久，卖官所得都流入了灵帝的腰包。当时卖官的规定是，地方官比朝官的价格高一倍，县官则价格不一；官吏的升迁必须按价纳钱。求官的人可以估价投标，出价最高的中标上任。除固定的价格外，还根据求官人的身价和拥有的财产增减。一般来说，官位的标价是以官吏的年俸计算的，如年俸二千石的官位标价是二千万钱，年俸四百石的官位标价是四百万钱，也就是说官位的价格是官吏年收入的一万倍。段颎、张温等人虽然功劳大，声望高，也都是先交足了钱才登上公位的。后来，官吏的调迁、晋升或新官上任都必须支付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官位标价，即上任前先支付相当二十五年以上的合法收入。许多官吏因无法交纳如此高额的“做官费”弃官而走。

崔烈出身于北方的名门望族，历任郡守及朝廷卿职。中平二年三月，花了五百万钱买了个司徒。册拜之日，宫廷举行隆重仪式，灵帝亲临殿前，百官肃立阶下。望着崔烈春风得意的样子，灵帝突然觉得司徒一职太便宜了，忍不住对随从亲信说：“悔不少靳，可至千万！”中常侍赶忙插嘴说：“他能出五百万，已经很不错了。像崔公这样的冀州名士，岂肯轻易买官？陛下您不知道我从中做了多少工作。”事后，崔烈的儿子对崔烈说：“大人实在不该当这个三公，外面议论纷纷，嫌这个官有铜臭味。”“铜臭”典故就是从这产生的。卖官卖到朝廷的最高官职——三公，堂堂皇帝竟然贪婪地像买卖货物那样讨论三公的价格，足见灵帝的贪婪和当时政治的黑暗。

皇帝如此，那些贪官污吏更是变本加厉地搜刮、盘剥百姓，榨取更多的“财物”给灵帝送礼，以博取更大的官职，然后利用更大的权力捞取更多的财富。灵帝的卖官鬻爵无疑是饮鸩止渴，将东汉王朝推向死亡的深渊。

贪淫

中平三年，即公元一百八十六年，灵帝在西园修建千间裸游馆，与众多姬妾裸体游玩。他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环流整个裸游馆。选择玉色肌肤、身体轻盈的宫女执篙划船。盛夏酷暑，命人将船沉没水中，观看落在水中的宫娥们玉一般滋润的肌肤，再演奏《招商七言》招引凉爽的空气。渠水中所植荷花莲大如盖，一茎四莲，因这种莲荷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被称为“望舒荷”。在水里嬉戏的女子年纪都在十四岁以上十八岁以下。随着年龄的增长，灵帝对女人的兴趣越来越强，规定年纪十八岁以下的宫女要浓妆艳抹，穿开裆裤，为临幸起来方便，荒唐荒淫令人发指。灵帝时期的大儒郑玄，在《周礼》注中为皇帝精心制作过一份性交日程表：“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九人，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十五日而偏。”意思是说，皇帝要在短短的半个月里和一百二十一个女子颠鸾倒凤，这还不包括皇后、夫人、九嫔，喜好女人到如此地步，朝廷大事、黎民百姓，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灵帝与宫女在裸游馆里饮酒作乐，常常通宵达旦。将西域进献的茵犀香煮汤让宫女沐浴，再把沐浴后漂着脂粉的水倒在河渠里，人称“流香渠”。他感叹说：“假如一万年都这样的话，那真就是天上的神仙了。”灵帝建了一座鸡鸣堂，里面放养了许多只鸡，每当醉酒醒不过来时，太监们便争相学鸡叫，以假乱真唤醒灵帝。

于是上行下效，全国兴起一片奢华浮糜之风。声色犬马中，灵帝尽情享受这短暂的人生和帝国大厦将倾的悲凉。

公元一百八十九年，灵帝去世，终年三十四岁，在位二十二年。《后汉书》评价道：“《秦本纪》说赵高谲二世，指鹿为马，而赵忠、张让亦绐灵帝不得登高临观，故知亡敝者同其致矣。然则灵帝之为灵也优哉！灵帝负乘，委体宦孽。征亡备兆，《小雅》尽缺。麋鹿霜露，遂栖宫卫。”

皇帝沉湎酒色，宠幸宦官，在政治腐败和天灾的双重压迫之下，叛乱有了广大的市场，巨鹿人张角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举事，史称“黄巾起义”，起义军所向披靡，给病入膏肓的东汉王朝以沉重打击，从此名存实亡。

53、黄巾起义

东汉中平元年，即公元一百八十四年，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组织、有准备、全国性的农民起义——黄巾起义爆发。走投无路的农民，颠沛流离的流民，被迫奋起反抗腐朽的统治集团。

东汉外戚和宦官两大集团争权夺利，使朝政混乱，吏治腐败。水旱、虫蝗、风雹、地震、牛疫等灾害频繁。灵帝时期，河内、河南地区发生了大饥荒。

巨鹿郡有弟兄三个，老大张角，老二张宝，老三张梁。张角通晓医术，给穷人治病从来不要钱，深得穷人拥护。他知道农民只求平平稳稳地过日子，可眼下受地主豪强和天灾的折磨，多么盼望一个太平世界啊！于是，他利用宗教把群众组织起来，创立了太平道。

他和弟子们深入民间传教，相信太平道的人越来越多，约十年左右便传遍了全国，发展教徒几十万人。张角把全国八个州几十万教徒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一万多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选出一个首领，规定在甲子年三月初五这天起义，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苍天”指的是东汉王朝，“黄天”指的是太平道。张角还派人在洛阳的寺庙和各州郡的官府大门上，用白粉写上“甲子”两字，作为起义的暗号。

在离起义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太平道叛徒向东汉政府告密。形势突变，张角当机立断提前起事。三十六方的农民接到命令后，同时起义。起义军头上裹黄巾作为标志，称为“黄巾起义”。

汉灵帝惊慌失措，拜外戚何进为大将军，由皇甫嵩、朱儁、卢植率领，兵分两路镇压黄巾军。然而，各路起义军声势浩大，把官府军打得望风而逃。河北黄巾军生擒皇族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南阳黄巾军斩杀太守褚贡，围攻宛城；汝南黄巾军在召陵打败太守赵谦军；广阳黄巾军攻破蓟县，杀幽州刺史郭勋。

随着起义军发展壮大，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张角、张梁驻广宗，张宝驻下曲阳，作为起义军中央基地，节制各路义军。南阳黄巾军由张曼成率领，在南方扩张势力。汝南黄巾军由波才、彭脱率领，活动于颍川、陈国一线，成为黄巾军的三大主力，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对京都洛阳形成包围之势。起义军遍地开花，使汉灵帝从温柔乡中醒来，下诏大赦党人，以缓和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又下诏各地严防起义军势力渗透，积极进兵围剿；命何进统帅左右羽林军，加强对京师的防御；命皇甫嵩、朱儁率四万步骑进攻颍川；命卢植进攻河北。不久，张角病死，张梁被杀，皇甫嵩与巨鹿太守郭典攻下曲阳，斩杀张宝，俘虏十多万人，黄巾主力遂被平息。黄巾起义对东汉末年的政局产生了深远影响。为尽快平定战事，中央下放军权到地方，使得黄巾军无法快速蔓延，减缓了东汉的危机，却造成了地方轻视中央，使具有野心的将领和官员借着镇压义军拥兵自重，割据地方，为东汉末年军阀混战拉开了序幕。

黄巾起义，是我国历史上第三次全国规模的农民革命战争。比起秦末、西汉末年的两次起义，这是一次有周密计划、有长期准备、有明确目标的起义。同时，这次起义不再利用某些统治者的旗号，而是公开提出“黄天当立”的口号，表明了农民起义有了新的发展。黄巾起义的意义主要表现在：一是提出了明确的斗争目标，即消灭东汉政权，建立自己的统治，这对号召和团结人民起到了重要作用。二是利用宗教形式进行宣传和组织工作，麻痹了官府，积蓄了力量，为起义作了比较充分的准备。三是起义计划制订得比较周密、具体，所谓“内外俱起”、“八州并发”就反映了这一特点。尽管由于叛徒的告密，使起义计划的实施遇到很大困难，但张角果断处置，基本上得到了落实。四是斗志坚决，宁死不屈，敢于攻坚，勇于牺牲，昭示了起义将士的斗争精神。

黄巾起义的教训是：（1）没有远大的战略眼光，没有提出更具体的策略方针；（2）没有建立起后方基地和有组织的战斗部队，部队保障受到限制，战斗力遭到削弱；（3）缺乏统一的指挥和互相配合，各自为战，造成战区上的孤立、分割态势，以致被各个击破；（4）不懂得在敌强我弱形势下采取运动战、游击战等形式，热衷于城池的攻守，将主力胶着一地，同敌人打硬仗、拼消耗，直至被击败。

黄巾起义使腐朽的东汉王朝最终走向了灭亡。

54、东汉止于汉献帝

公元二百二十年十二月十日，刘协禅让帝位给曹丕。曹丕在繁阳亭登上受禅坛，接受玉玺，即帝位，随即改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国号魏，追尊曹操为武皇帝，庙号太祖。

自此，由刘秀自公元二十五年建立的东汉，历十二帝（或十四帝）计一百九十六年。

由此上溯三十一年，公元一百八十九年，爆发董卓之乱。董卓废掉只当了四个月皇帝的刘辨，立九岁的刘协做皇帝。董卓被杀后，东汉进入军阀混战时期，皇帝的权威名存实亡。

建安元年，即公元一百九十六年，时任兖州刺史的曹操迎接刘协入驻洛阳。刘协赐曹操节钺，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时代开始。曹操一生南征北战，备受艰辛，统一了北方，但终其一生，也没有废汉自立。

有学家言，东汉实自董卓废帝时已亡，是曹操凭着才能和性命，打出了一片天下，使东汉延续了三十多年，刘协是历史上最有福运的皇帝。也有学家言，曹操排斥异己，培植势力，经营自家的天下，把做皇帝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儿子，实为汉贼，而刘协是历史上最悲摧的傀儡皇帝。关于曹操，我们在以后谈及三国的时候再论，今天简要说说汉献帝——刘协。

刘协的母亲王美人，名王荣，出身于名门世家，举止文雅，容貌姣好，身材匀称，深得灵帝刘宏的宠爱。当时，主宰后宫的何皇后，对王美人非常嫉妒，在王美人产后将她毒死，刘协由董太后抚养成长。灵帝一生只留刘辨和刘协两个儿子。刘辨是何皇后所生，从小寄养在民间一位姓史的道人家里，他比刘协年长，又是皇后所生，论理太子位置非其莫属。但刘辨举止轻浮，没有国君应有的威严，而刘协举止端庄，深得灵帝喜爱，加上他的母亲王美人之死，灵帝对他心有所属。

灵帝死后，刘辨被立为帝，是为少帝，何皇后改称何太后，临朝处理政务，国家大权为哥哥何进掌握。何进捕杀蹇硕，接着宦官张让、段珪等杀死何进，司隶校尉袁绍、虎贲中郎将袁术和何进的部将带兵反攻，斩杀宦官两千多人。张让、段珪等劫持少帝和陈留王刘协逃走，尚书卢植率军杀死张让、段圭。董卓入京后，认为和收养刘协的董太后同族，加上刘协比刘辨有才能，于是废少帝，另立刘协为皇帝。

刘协当上皇帝后，董卓烧毁洛阳，迁都西安。董卓死后，部将李傕等人击败吕布，占领长安，杀死王允，控制了东汉政权。三辅大旱，谷价腾贵，长安发生人吃人的事件，刘协命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煮粥救济。李傕杀樊稠，与郭汜在长安拥兵相攻。李傕派兵将刘协、皇后、宫人及大臣们劫走，长安城几乎变成一片废墟。

在上述事件的七年里，刘协受过冻，挨过饿，惶惶如丧家之犬。各地豪强争夺地盘，根本不把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直到曹操把他迎进洛阳城，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随后，曹操胁迫刘协迁都到许，改称许都。

此时，中原地区袁绍和曹操两大势力进行着频繁的政治和军事斗争，孙策占据了江东，刘表占据了荆州，刘璋割据益州，凉州为韩遂、马腾占有，公孙度盘踞辽东。刘协东还，无疑是一面可以利用的旗帜，曹操抢先率军进驻洛阳，取得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位。

建安五年，刘协不甘心作傀儡皇帝，暗下衣带诏，令董贵人的父亲车骑将军董承设法诛杀曹操。董承遂与左将军刘备、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密谋，结果事情败露，董承等人被曹操诛杀，怀孕的董贵人也被绞杀。伏皇后畏惧曹操，写信给父亲伏完，尽数曹操残暴不仁之事，希望伏完效仿董承，铲除权臣，但伏完始终未敢行动。建安十九年，伏皇后要求伏完诛杀曹操的密谋败露，曹操要挟献帝废黜伏皇后，并代献帝写好了废黜伏皇后的诏书。接着，派御史大夫郗虑拿着诏书，同尚书令华歆带兵包围皇宫搜捕皇后。伏皇后藏到宫中的夹墙里，被华歆拖出。伏皇后披头散发赤脚走出，向刘协哭诉求救，刘协无奈地说，朕也不知自己的生命何时终了呢！回过头对郗虑说：“郗公，天下有这道理吗？”结果，伏皇后被幽闭而死，刘协与她所生的两位皇子亦被毒杀，伏氏宗族百余人被处死。

建安二十年，曹操威逼刘协立自己的二女儿曹节为皇后。曹操把自己的三个女儿都嫁给了刘协。延康元年，即公元二百二十年，曹操去世，世子曹丕继位。其时，虽然有孙权、刘备不断犯边，但中原腹地的和平已成定局。除旧布新，建立新朝，已是人心所向，各种力量都在推动曹丕采取行动，曹氏部属也在设想着如何弹冠相庆，瓜分新朝的一杯羹。于是，便有小臣去逼劝汉献帝效唐虞旧例，“率我唐典，敬逊尔位”。是年底，刘协禅让帝位给曹丕。曹丕封刘协为山阳公，允许他在封地奉汉正朔和服色，建汉宗庙以奉汉祀，还给刘协留了句客气话：“天下之珍，吾与山阳共之。”

刘协禅位后，居住在山阳城（今天的焦作），他倍感世态炎凉，人生如梦，超凡脱俗，大彻大悟，遂抛弃帝王之尊，济世悬壶，成为治病的“郎中”，他融入田园山水，远离深宫重楼，涉足农桑，访贫问苦，民众敬之如父母，流传下了很多传奇故事。焦作一带的民众为了纪念他，形成了许多有趣的民俗，一直流传了一千七百多年。这里仅讲两例。

刘协和曹节利用在宫中学过的医术，从云台山挖来的中草药从不收费，扎针、艾灸、拔罐、刮痧都不要钱，只有对购来的药物酌收成本。老百姓出于感激之情，沿习成俗。如今，焦作民间对老中医格外敬重，尊之如君，对中草药可赊可欠，从不还价，在农村中针灸、拔罐从不收费，以示遵守献帝留下的老规矩。

刘协做了山阳公后，皇后曹节被软禁在山阳城。曹节逢年过节不去京城看望母亲卞太后，卞太后不怕儿子曹丕，任意到山阳城探望女儿曹节。后来民间效仿，每逢端午节和中秋节，都盛行“娘瞧闺女”，一直流传到现在。

呵呵，刘协的一生幸与不幸，只好由朋友们去评判了。

史家袁山松说：“献帝崎岖危乱之间，飘薄万里之衢，萍流蓬转，险阻备经，自古帝王未之有也。观其天性慈爱，弱而神惠，若辅之以德，真守文令主也。曹氏始於勤王，终至陷天，遂力制群雄，负鼎而趋，然因其利器，假而不反，回山倒海，遂移天日。昔田常假汤、武而杀君，操因尧、舜而窃国，所乘不同，济其盗贼之身一也。善乎！庄生之言：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仁义存焉。信矣。”史家范晔说：“传称鼎之为器，虽小而重，故神之所宝，不可夺移。至令负而趋者，此亦穷运之归乎！天厌汉德久矣，山阳其何诛焉！”《后汉书》赞曰：“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四百，永作虞宾。”

55、读《六朝那些事儿》

《六朝那些事儿》的作者剑夫，正逢盛年。古语说“于斯为盛，惟楚有才”，他正是出生在古代楚国。读了他的这本专著，不禁掩卷遐思、长吁短叹。

取材翔实，议论中肯，亦庄亦谐，思想深刻。魏晋六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特殊年代，“五胡乱华”给中国人带来无尽的灾难，无论是王公贵族、英雄美人，还是农夫平民、老幼妇弱，命贱如草、朝不保夕。明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说，中国古代有亡国和亡天下的区别，“皇帝轮流做，你下台来我登场”，这种朝代更迭，叫亡国；而大道不行，骨肉相食，风俗沦丧，形同禽兽则为亡天下，六朝时期就是亡天下。鲁迅先生说，六朝是中国人连奴隶都坐不稳的时期。在胡骑的铁蹄下，中国人像牛羊一样被驱赶、被屠杀，因为旧王朝已碎成一堆乱石，人心散了，什么道德、秩序全不存在，我们才看到了人性无限的可能性，看到了中国人在血与火中肉体和灵魂的突围。在这部书里，我们能看到阮籍穷途之哭、祖逖闻鸡起舞、刘琨胡笳退兵、苻坚投鞭断流、潘安抛果盈车、王猛扪虱倾谈、武帝羊车巡宫、谢安东山再起。神州板荡、中原支离，征战讨伐，血流成河。作者从《资治通鉴》、《晋书》、《五代书》、《世说新语》等史书中选取资料，把那个光怪陆离的时代摆放在我们面前。跟着此书的内容，我们或哭、或笑、或恨、或叹，充分体现了作者驾驭史料、语言表达的功力。

重点突出，脉络清晰。魏晋六朝时代，人物众多，史料浩如烟海，一些大史学家在编辑史书时，对史料的运用、摆布，常常遇到难题。而作者这部书仅三十万字共十章，除了引言和结语，写了八章，即扪虱清谈，朝代瓶颈，贾南风的疯狂，文人的出路，刘渊和那些过客，苻坚的一声叹息，旧时王谢和江左的“一地鸡毛”，以禅让的名义，把纷繁复杂的历史理成一条清晰的线路。书中讲了清谈误国，帝国瓶颈，还讲了五胡逐鹿，将相沉浮，用无数事实和人物故事，揭示了六朝何以如此的缘由，揭示深刻的历史必然性。

语言生动，故事感人。像嵇康被杀的时候，神色泰然，弹奏一曲《广陵散》后，引颈就戮；像王导为了帝国站稳脚跟，殚精竭虑，长袖善舞，儒雅温厚；像谢安携妓东山，流连山水；像苻坚招降纳叛，统一北方，终因没听王猛的临终嘱托，进攻东晋，功败垂成；像萧衍才华横溢，老来颟顸无能，最后饿死在台城宫中。本书塑造了一系列人物群像，如司马炎、贾南风、陆机、孙皓、桓温、王羲之、石勒、陈霸先等等，个个有血有肉，栩栩如生。

总之，我向朋友们热切地推介这部书。祝大家开卷有益。

56、读《南渡北归》

《南渡北归》是一部难得的好书，它从二十世纪初日本觊觎中国，派兵大肆入侵写起，反映了抗日战争、国共内战、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直到“文化大革命”近七十多年知识分子的遭遇和历史，堪称一部壮丽的历史画卷。

我觉得，这部书好就好在它有以下几个特点：

1、择取性。它不是全面反映这一历史时期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民生等全貌，而是择取了一个角度，即高级知识分子在社会大动荡、大灾难、大变革、大变化面前的人生抉择，这种抉择给他们命运和生活带来的变化。在艰难困苦中，他们的乐观精神，他们的爱国情怀，独立的治学态度，同事间、师生间的殷殷情意，读起来让人感动、让人思考。

——国学大师王国维做过满清末帝溥仪的老师，是民国国学院首聘的六教授之一。广博的知识、高深的学问，使他成为近现代中国国学界一个巅峰式人物，然而民国发生的许多变化，让他迷惑和痛苦，最后选择了投湖来解脱。

——国学大师梁启超曾拜康有为为师，他支持戊戌维新，为袁世凯的改革奔走，写过《少年之中国》，一生寻求救国救民的道路，倾心培育自己的子女。他因肾病去协和医院手术，不幸把好肾当作坏肾割掉了，即使如此，他还嘱咐子女保密，保护协和医院的名誉。生命的最后时刻，还为子女选择专业，教导子女治学的方法。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成为著名的建筑学家，一个成为著名的考古学家。

——语言所长李济在日军占领北平前，带领同事，辗转千里、千辛万苦，把语言所迁到四川巫江边的一个古镇，整日为经费、招生等事务忙碌。艰苦的生活，阴湿的气候，影响了孩子的健康，他的大女儿正值豆蔻年华的时候染病不治身亡。第二年，美丽的小女儿又被猩红热夺去了生命。

——国学大师陈寅恪的父亲刚刚去世，他为了躲避日军的威逼利诱，带领全家悄悄离开北平，走香港、去云南、到四川，历经磨难，直到抗战胜利回到北平，才在兄弟姐妹的帮助下，把老父亲运回家乡安葬。

这些人、这些事，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种骨气、一种灵魂，正是这种不屈服，成就了中华民族的大家庭，成就了中华五千年文明生生不息。这部书选取的角度好，趣味性强、丝丝入扣，令人手不释卷，感动和滋润着人们的心灵。

2、生动性。作者掌握了十分丰富的历史资料，对书中人物的人生经历、学术成就、才情才识、授课特色、为人处世及其性格，都有具体的考证和了解，因此能用平实的语言娓娓道来，像琴音，汇成澎湃的交响曲；像细流，汇成滔滔的江河。胡适的达观、博学、笃实，傅孟真的豪爽、学识、果决，梅贻琦的斯文、谦和、眼光、求实，梁思成的淳朴、严谨、勤奋，林徽因的美丽、婉约、风度，吴宓的单纯、多情、执着，历历在目如见其人。可说可道的人太多了，仅举两个例子，一位叫刘文典，此人对国学确有精深的造诣，但又自命不凡，自称中国只有两个人懂《庄子》，一位是庄子本人，另一位就是他。他常常在月夜的广场上给学生授课，根据所讲内容，时而涕泪滂沱、时而闭目吟咏，学生也随他一同进入境界，听到高兴处，拍掌而笑，听到难过处，长吁短叹。他任安徽大学校长时，因支持学生反日游行，被蒋介石搧了一个耳光，他踢了蒋介石一脚，这一脚正踢在下体上，让蒋介石住了两天医院，从此被学界称作“大侠”。刘文典有“二云居士”之号，即喜欢云南烟土和云南火腿。他墓志铭写得好，为换取“二云”，常常给一些地主豪绅作文。抗战胜利后，清华回迁北平，由于闻一多的激烈反对，校长梅贻琦把他的名字从回迁人员名单中划掉了。刘文典的后半生在云南大学任教，直至去世。另一位就是闻一多，他多才多艺、妒恶如仇，家里的生活拮据，从不向权贵低头，在城里开了一个小铺，靠给人刻篆刻图章解决生活费。抗战胜利学校北迁前，他参加了民盟，为支持学生运动积极奔走，在著名学者李公朴被暗杀后，他临危不惧走出家门，做了题为《最后一次演讲》的演说，回家的路上被国民党特务杀害。

我学浅笔拙，不能表达于一二，还是请朋友们去看原著吧，因为生动让该书有了感人的力量。

3、纪实性。这部书不是传记，不是小说，它是集历史、文学、传记特色为一体，有很强的纪实性、历史的真实感和厚重感。全书主线围绕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南开大学从南渡到北归讲述，南渡的长途跋涉、含辛茹苦，南渡后在恶劣的条件下办学，经历日军大轰炸的恐惧，忍受着生活的艰辛，但教学从来没有停止过，学术研究、文体活动也没有停止过，教师和学生相互理解、相互团结、教学相长、奋发努力，谱写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抗击外侮的壮丽篇章，是抗日战争历史可歌可泣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