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富贵险中求

一、澳门初展才华

何鸿燊此行将要前往的目的地澳门，位于南海之滨，珠江口上。这是一座状如葫芦的小岛，人们曾经称它为香山澳、濠江、莲岛等。它原本是广东的一个小渔村，位于珠江三角洲最南端，与香港、广州鼎足分立于珠江三角洲的外缘。它东隔伶仃洋与香港相望；西与广东省珠海市的湾仔镇一衣带水，只隔一条不足千米宽的濠江水道；北边以古老砂堤与珠海市的拱北相连；南面则濒临浩瀚的南海。

澳门地区由澳门半岛、凼仔岛、路环岛三部分组成。半岛与凼仔岛之间由两座跨海桥相接，凼仔岛与路环岛之间则修筑了一条海堤大道。

由于澳门位居东南亚航线的中继点上，16世纪中叶，在航海技术方面领先的葡萄牙人，从大西洋绕过好望角，穿过印度洋和马六甲海峡，来到澳门，通过贿赂当地官吏，进入澳门居住，并在此传教和建立贸易据点。此后至19世纪中叶鸦片战争爆发前约300年间，东西方文化的融合共存使澳门成为一个风貌独特的城市，一直是中西方人杂居，但西方人得交地租。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中国沿海不少城市遭到西方列强入侵，晚清政府在列强的威压之下，被迫割地赔款。葡萄牙政府趁机发难，公然宣布澳门为 “自由港 ”，并拒交地租，以武力抢占关闸，驱逐中国官吏。1887年12月1日，葡萄牙与清政府签订《中葡会议草约》和《中葡和好通商条约》，正式通过外交程序占据澳门。据说，当时葡萄牙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他们离船上岸的时候，抬眼看到一座流光溢彩的庙宇，感到十分惊奇，便问这座庙叫什么名字。当地渔民告之是“妈祖阁”，他们瞪着蓝眼睛想了半天，才略有所悟地叹道：“Macau（妈阁），真是好名字。”以后西方人一直把澳门称为Macau，广东人音译葡文则说“马交”。

20世纪中叶的澳门统治者依然是葡萄牙人。日本侵华战争时期，澳门之所以能够偏安一隅，成为东南亚唯一的国际避难所，是因为在南美洲的葡属殖民地居住着几十万日本侨民。如果日本占领澳门，葡萄牙就会以牙还牙，把南美洲的数十万日本侨民投入集中营。因此，双方政府签订了秘密协议，葡国保障南美洲日侨的安全，日本则保证澳门的中立。

日军侵占香港、南亚的一些地区后，大批难民从中国内地、香港、东南亚涌入澳门这块弹丸之地，使澳门的人口骤增到50多万。仅有的几条街道挤得满满的，商铺、商社、娱乐场所林立。

何鸿燊来到澳门后，走在狭窄拥挤的街道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里十分忐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前途如何尚未可知，而他的钱包里只有10元港币。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讨生活，生存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何鸿燊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我是来澳门工作的，不能混杂在逃乱的人流之中。我不仅要赚钱养活自己，养活母亲和兄弟姊妹，还要发家致富，在这里开创自己的事业，光耀何家的门楣。何鸿燊暗暗攥紧拳头，坚定自己的信心，步伐坚定地走向联昌有限公司——一家中葡日各占三分之一股权的贸易公司。

联昌有限公司有着政府背景，葡国的代表是澳门经济局罗保博士，日方的代表正是邀请何鸿燊加盟的日商齐藤，中方代表是香港富商、中国官僚资本家梁基浩。作为澳门当时最大的公司之一，联昌有限公司拥有不少特权，其主营业务是以货易货，用机器零件和船只交换粮油食品等紧缺物资。战争期间，澳门各种生活物资奇缺、商品供不应求，以致物价飞涨，一些有胆识和背景的商家便利用这一机会大发横财。联昌有限公司也不例外，抢抓机遇运来各种紧缺商品供应50万澳门居民，大赚一笔。

何鸿燊到联昌有限公司后担任秘书，兼做粮油棉纱业务。他虽然只是个学徒工，但工作极其勤奋，还利用职务之便努力学习日语、葡语。由于他能吃苦耐劳，口才极好，又善于动脑筋，很快就拥有了一批客户。

何鸿燊的语言能力很强，短短一个月下来，他就能用日语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其口语水平比一般人在学校学了一年还高。原本就非常欣赏何鸿燊的齐藤，此时更加信任和器重他，而这种信任也让何鸿燊如鱼得水、信心十足。

何鸿燊还有一个特殊的专长，就是对一些数字号码十分敏感，过目不忘。他发挥自己记忆力强的特点，开始暗暗地背下经常与联昌有限公司有生意往来的企业或个人的电话号码。一段时间下来，他已经能够把澳门的2000多个电话号码倒背如流，几乎包括了澳门所有私人和商场的电话号码。

有一次，老板梁基浩带他出去联系业务，不小心忘了带电话号码本。梁基浩急着与几位商家联系，一时不知所措，这时，何鸿燊熟练地说出了这几位商家的电话号码。梁基浩感到很惊讶，这几位客户他都很少联系，何鸿燊怎么能报出他们的号码，而且打过去准确无误。梁基浩问道：“你还没有与这些商家接触过，怎么对他们的电话号码那么熟悉？”何鸿燊笑道：“我不但知道他们的号码，而且澳门的电话本里的所有号码我基本都记得，总共加起来也就2000多个。”梁基浩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刚到澳门工作的学徒工，竟然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同时他更欣赏何鸿燊的良苦用心。“做生意，不知道客户的姓名、电话号码哪成啊！”何鸿燊说。梁基浩见他是个可用之才，便想邀请他入股联昌有限公司成为合伙人。

后来，只要老板想要某商社的电话号码，就让何鸿燊报出来。一时间，他成了联昌有限公司的奇人。3个老板都非常器重他。梁基浩与另两个股东商量让何鸿燊入股。齐藤本来很看好何鸿燊，自然满口答应。罗保博士特意用葡语与何鸿燊交谈了一次，见他学葡语进步很快，而且谈吐不凡，也同意让他入股。于是，何鸿燊就成了联昌有限公司最小的一个股东，工作起来更加卖力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何鸿燊在一个客户那里遇到了他的伯父何世荣（何启福过继给何启东的儿子）。他们已经有11年没见面了，因为当时何氏家族都相信何鸿燊会成为未来的王者，何世荣对他印象特别深刻，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相貌出众的侄子。两人聊了一会儿心酸的往事，又谈起各人的现状和今后的打算。何鸿燊直率地对何世荣说：“我出来快一年了，很想回香港去看看我妈咪。虽然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但我还是希望能回香港去做事。”

何世荣是个胆小谨慎而实在的人，他对侄子说，眼下回香港不太现实，因为整个香港正处在日军的蹂躏之中。

原来，就在何鸿燊离港到澳门工作不久，香港便完全沦陷了。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英国政府同意港督杨慕琦向日军投降。不料，日本人并未因此而宽待他，反而把他送到遥远的满洲里，关进日军在那里设置的监狱。在港的大部分港府官员也被关押或软禁。何鸿燊的堂祖父何启东爵士被迫辞去政府职务，带着一部分家人暂到澳门避难。

了解到香港的一些情况后，何鸿燊既心焦又无奈，他向伯父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才回香港。何世荣鼓励他说：“你说得对，年轻人要有志气。出来混世界，一要有目标，二要有勇气，三要有办法。你伯公（指何启东）常告诫我们，要想成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做事要勤劳、肯干；二是赚到手里的钱要抓得紧，不要乱花钱。你现在刚进入商场，以后自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次会面之后，何鸿燊一直想找个机会去拜访声名远扬的伯公，他有很多问题要向伯公请教。何启东是整个何氏大家族的支柱，也是何鸿燊崇拜的偶像。

不久，何鸿燊终于见到了何启东，经过一番交谈，何启东觉得这个侄孙有不少过人之处，对他的印象很好，并勉励他走好自己的路，不要太在乎世人的目光，这次交谈让何鸿燊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光大何氏家业，再现昔日的辉煌。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像伯公那样努力工作，把联昌当作自己人生的一个起点，朝既定目标奋进。

二、穷小子抱得美人归

尽管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受到几位老板的器重和认可，但何鸿燊并没有骄傲自满，而是更加刻苦地学习生意经，学习日语和葡语。

他有一条生意经是从何启东那里学来的。他后来回忆说：“我伯公有两个绝招，第一招是一生坚持不得罪人，所以见到抱在手里的孩子，他都称呼为阿哥。还有一招，他第一次与人吃饭，一定会问清楚对方的名字，等到第二次见面时，他老远就叫人家，所以对方很感动。”何鸿燊把这条生意经记得很牢，也用得很好，在澳门结识了很多客户和朋友。

很多白手起家的富豪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勤奋。何鸿燊也不例外，他一边工作，一边利用业余时间参加夜校的葡语补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学葡语给他带来了美妙的爱情。

一个周末的下午，何鸿燊在夜校附近的一块草坪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风景，一边温习葡语。草坪的旁边是一条拥挤的小街，街上行人如织。这块小小的草坪本没有风景可看，但它是澳门少有的一块绿地，海风轻轻吹来，常常给备受酷暑煎熬的人们带来一丝清新的凉意。突然，何鸿燊眼前一亮，看见不远处一个戴凉帽、穿淡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他仔细一看，不由得惊为天人。无论是在美女如云的港大，还是在“花丛如锦”的地下情报室，他都没见过相貌如此独特的女人。她身材高挑，容貌清丽，气质高雅。让何鸿燊惊讶的是，她步态从容，完全不像街上的行人那么匆忙，显得雍容华贵。

何鸿燊一阵心动，决定上前与这位美人打招呼。他判断她是葡萄牙人，于是用葡语与她搭话：“您好，美丽的天使！”他有些紧张，本来很熟练的简单用语也说得结结巴巴。

“你好，尊敬的绅士！”她从他的形貌和不流利的葡语判断他是一位英国人，于是先用娴熟的英语回答他。

对方的平易近人让何鸿燊壮起了胆，虽然他的英语说得很流利，但他仍用葡语跟她交谈。她觉得这个英国人很有趣，便跟他聊了一会儿。

何鸿燊乘机把她好好夸赞了一番。他的夸赞很有分寸，也很讲技巧，让对方觉得中听，而不觉得轻浮反感。他知道，世上所有美女在成长的过程中，都听到过无数的溢美之辞，因此对称赞她们美丽的话语感觉迟钝，有时还会心生厌烦。这是他在做生意时学到的。漂亮的女人都知道自己漂亮，用不着别人夸，所以何鸿燊不赞美她的美丽，而是称赞她虽有高贵的身份却能平易近人，让人觉得她很亲切、善良。

何鸿燊的好口才令这位美女大为折服。她问他，一个英国人为什么要用葡语与她交谈，是不是怕她不懂英语。何鸿燊尴尬地笑了笑，坦诚地说：“我的英语虽然说得很好，但我并不是英国人，我是中国香港人。我的葡语说得不好，正在练习说葡语。”

对方对眼前这位风度翩翩又很诚恳的小伙子很是欣赏。何鸿燊乘机鼓起勇气说：“我的名字叫Stanley Lobge，希望有机会能拜你为葡语老师。”这显然是个借口，因为澳门有葡语补习学校，联昌有限公司有数位葡籍人士，他的客户中也有很多葡籍商人，有很多机会让他学习葡语。

她未置可否地笑了笑，但也透露了她的名字：黎婉华，葡文名是Clementina Leitao。

这次邂逅之后，黎婉华的倩影总在何鸿燊的脑海中久久萦绕着，挥之不去。他为黎婉华所倾倒，对她产生了爱慕之心。他想主动发起攻势，但却不得其法，很长时间没再见过她。他对她了解得太少了，只知道她家住在夜校附近。不过，他不想轻易放弃，便利用各种方式打听她的情况，终于知道她是土生土长的澳门葡籍姑娘，出身于葡萄牙显赫家族，祖先曾在葡萄牙当高官，父亲是澳门的著名律师，也是当地唯一的公证人，在澳门和葡萄牙都拥有不少业务。黎婉华在23个兄妹中排行十五，从十几岁起就被称为“澳门街第一美人”，她的气质和当时红极一时的女影星英格丽·褒曼相近，无数人拜倒在她的裙下。

何鸿燊感到两人之间存在很大差距，难免有些灰心，但他仍不甘心，又费了一番苦心，终于在因业务而结交的朋友中找到了黎婉华的一位姐夫，通过对方牵线，何鸿燊再次见到了爱慕已久的梦中情人。

原来，黎婉华也在夜校学习，只是两人一直没能碰面。那天见面之后，她对何鸿燊也一见钟情！具有欧洲血统、英俊潇洒的何鸿燊，的确有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让这个纯情少女将他视为自己一直寻找的白马王子。此后，何鸿燊与黎婉华来往频繁。何鸿燊的女儿何超贤后来说：“父亲为追求母亲，专门去学葡语，又趁母亲放学时，骑车到母亲住的山水园约会，下班后再约母亲饮茶。”很快，何鸿燊便大胆向葡语“老师”表达了爱慕之心并展开猛烈的追求，两人双双坠入爱河。

1942年，黎婉华下嫁何鸿燊，几年后生下一子三女，分别是：超英、超贤、超雄和猷光。何鸿燊通过与她交往，葡萄牙语讲得更加流利了，同时，由于黎婉华出身于澳门上流社会，家族与澳门的葡籍高官阶层关系非同一般，对何鸿燊早年创业及日后进入澳门上层社会帮助极大。何鸿燊的外甥孙镜鸿说：“赌王起家全靠黎婉华，当年赌王的岳父在政府做公证人，见了何鸿燊很喜欢，就让他兼做秘书，为他日后的基业积累了不少人气。”

三、拼命三郎的第一桶金

何鸿燊是个幸运的人，他到澳门后，联昌有限公司的几位老板欣赏他，他的伯公何启东爵士也时常鼓励他，他的新婚妻子及其家族更是给予了他极大的帮助。当然，何鸿燊本人也肯吃苦，又善于动脑筋，他将澳门的一些剩余物资如小汽船、发电机等运往内地，换取粮食运回港澳。当时正值兵荒马乱，港澳粮食奇缺，这一来一往，利润极大。

这些都是联昌有限公司的正常业务。身为联昌有限公司合伙人，为了赚取更大的利润，何鸿燊开始铤而走险，出海走私。

走私一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非常危险。何鸿燊后来说：“只一两年，我就赚到了许多前辈商人一生都赚不到的钱。百万身家，在当时的人听来如天文数字，可我的钱来之不易，是用命换来的。”因为走私不仅为官方所禁止，还要受各种帮派的欺诈剥削以及海盗的抢掠，完全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何鸿燊当时的主要工作是押船，即把货物运到海上，与贸易伙伴在海上交易。押船员干的相当于警务安全工作，面对的有官方人士、黑帮、海盗，还有日军。这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风险活，脑袋说掉就掉。

首先，货船由内河进入大海常常会受到台风暴雨的袭击，没有准确的天气预报，只能凭水手的经验判断，一旦失误，百十吨的小货船便可能船毁人亡。当然，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天气，而是来自日军。一旦遇到日军的军舰，逃是逃不掉的，全看日军当时的心情，若惹得日本人不高兴，很可能性命不保。还有一大威胁是来自海盗和黑帮。海盗和黑帮若预计吃得下你，就会把货船抢掠一空，稍有反抗，必是一场血腥屠杀。来自官方海禁的威胁，则相对小多了。

面对诸多威胁，何鸿燊心里更明白一点，那就是富贵险中求。联昌有限公司的几个合伙人中，数他最年轻，保安工作只能由他来干。这可能也是他入伙的一个资本。但何鸿燊并没有想这么多，他认为只要有活干有钱赚，冒点险也是值得的。当然，他并没有蛮干，而是开动脑筋尽量避免陷入险境。第一次押船，是以货易货。何鸿燊动用港澳上层的关系，弄到了三面国旗。从货运码头出发，航行于内海时，船上悬挂葡萄牙国旗；等到了公海，遇到日本军舰，就赶紧换上日本的太阳旗；到了西南海域，再换成青天白日旗。这使得他首次出海一帆风顺，平安无事，几天后满载而归。何鸿燊到港后，几位老板都去迎接他，高度赞扬他办事得力。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后，何鸿燊后继的行动就更加大胆了。他以同样的方法，又进行了几次较大的交易。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日子久了，难免会遇上海盗。而这种事哪怕一辈子只遇上一次，也够惊心动魄的。

这一次，何鸿燊带领的货船不是以货易货，而是以钱易货。他身上一共带了30万港币（在当时算是一笔巨款，相当于现在几千万港币），交易时间定在午夜。他率船于午夜准时到达指定地点，用马灯照着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却不见对方的踪影。海天蒙蒙一片，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听见滔滔不息的海浪声。何鸿燊不知道对方为何失约，只能耐着性子站在船头苦等。水手们都心里发毛，直打冷战。到了凌晨4点，一艘机船慢慢驶来，在离他们不到100码的地方停住了。

对方没有说话，何鸿燊无法判断是不是交货者，便大声用暗语问对方，那边仍悄无声息。一个胖水手说：“看他们的船吃水那么深，应该是载满了货物，不会有诈。”何鸿燊仍然很谨慎，不想贸然靠过去，他对胖水手说：“你不用暗语，直接向他们喊话。”胖水手向船头走了几步，扯开嗓门就喊：“你们是送货的吗？靠过来一点！”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便“哒哒哒”响起一阵机关枪的声音。胖水手扑通倒下了。其余的人来不及取枪还击，都趴在船舱里不敢动弹。

对方的船已经靠了过来，有人高声喊道：“缴枪不杀！谁动就打死谁！”紧接着有几个人端着枪冲了过来。

不用说，这是一帮海盗，其中一个拿着手电筒，过去摸了摸胖水手，说道：“老大，他已经没气了。”其余几个海盗则用枪顶着何鸿燊及几个水手的身子。在昏暗的马灯下，水手们都在瑟瑟发抖。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海盗喝问道：“谁是何鸿燊？站起来！”

何鸿燊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海盗头子厉声说道：“统统把衣服脱光！否则，你们就与那个家伙同样下场。”众人看了一眼躺在船头的胖水手，都不敢轻举妄动。

何鸿燊听到海盗们拉枪栓的声音，担心连累别人，连忙顺从地脱光了衣服。30万巨款顿时哗啦一声掉在船上。海盗们见到这么多钱，如同黑夜中的饿狼一样，个个眼睛发出绿光。

海盗头子命令一个手下数钱，那个手下双手颤抖着几次中途数错。海盗头子骂道：“笨蛋，数错了你和何鸿燊都得死。”然后转身对几个水手说：“你们几个快到驾驶舱去，快点！谁故意磨蹭，我就杀了谁！”

何鸿燊紧张地看着那个海盗数钱，希望他不要再出错了。海盗头子又叫道：“姓何的，你看着，少了一文钱，老子要你的命！”听他的口气，显然事先就知道有多少钱。

过了一会儿，何鸿燊又听到数钱的海盗说：“已经点完了，老大，一分也不少！”

“好，算他老实！弟兄们，快带上钱撤！”几个海盗各拿了一部分钱塞进腰包。

“这几个人是不是做掉？”看守水手的海盗问道。

“算了，把他们的家伙收走，留他们一条命吧，以后说不定还能为我们留一条财路呢！”海盗头子得意地笑着，率领这帮海盗跳上海盗船，扬长而去。

隆隆的声音渐渐远去，冷飕飕的海风使呆立的何鸿燊清醒过来，他赶紧跑到驾驶舱去看那几个水手。水手们都一丝不挂，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何鸿燊对他们说：“都还愣着干吗，快开船呀！”

水手们也担心海盗会回头，连忙启动船只，全速向海岸开进。海盗们忘了毁坏他们的发动机，见他们的船开动了，又开枪朝他们乱扫了一阵，一个水手受了伤。不过海盗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开枪警告而已。

天渐渐亮了，大家不禁松了一口气。此时何鸿燊心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大，他回想事发经过，又想起海盗头子说的话：少了一文钱，老子要你的命！说明海盗知道他带的钱是30万。那海盗是怎么知道的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出了内鬼。还有那句“算他老实”，这个“他”是指谁？应该是指那个内鬼，说明内鬼提供的情报是真实的。但除了水手和联昌有限公司的老板，其他人对这次交易的细节都不知情。根据方方面面的分析推理，何鸿燊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内鬼一定是那个胖水手！但是，海盗听到胖水手的喊叫后为什么要先杀了他呢？极有可能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能留下他来分赃，不如杀人灭口，一举两得。想到这里，何鸿燊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次能侥幸保命，真是万幸！

何鸿燊正想着，一个水手突然叫道：“不好，有一艘日本军舰向我们这边驶来了！”

水手们刚才还在庆幸脱了险，相互之间打着嘴战，现在听说遇上了日军，一时都慌了手脚。

何鸿燊见日本军舰耕波犁浪，正快速朝这边驶来，逃肯定是逃不掉了，他赶紧对水手喊道：“快升太阳旗！”

“哪儿还有日本国旗啊，已经被海盗扔进海里了！”一个水手无奈地说。

“这下完了！”水手们感到十分绝望， 如果不悬挂太阳旗，极有可能遭到日本海军舰艇的火炮攻击。这种情况时有发生，结果通常是船毁人亡。

何鸿燊急中生智，扯下舱窗上的一块白色土布，将一瓶用来画图册的红墨水倒在上面，画成一个红色实心圆，然后双手举着这块布，站立到船头。

日舰靠近了，何鸿燊大声用日语跟他们打招呼。双方叽里呱啦说了一阵，日本人看到货船上的水手们一个个赤身裸体的滑稽相，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显然相信了何鸿燊的话，把这些被抢者当成了良民，因而没有上船检查，还给他们扔过来一些罐头、香烟和几件雨衣。

日本军舰掉头走了，远远地还能听到日本兵哈哈大笑的声音。何鸿燊这才让货船全速朝内海开去。

第二天中午，货船抵港。联昌有限公司的老板们早已在码头等候，由于货船回港比预定时间整整迟了5个小时，他们已经预感到货船出了事。现在见到船上人员的窘状，齐藤、梁基浩不由得悲从中来，抱住何鸿燊失声痛哭。

过了好一会儿，何鸿燊才止住眼泪，向他们说明情况。齐藤说：“我们早就怀疑胖仔有问题，只怪我们抱着侥幸心理，才酿成大错。”

“胖仔自作自受，害人害己，也算是罪有应得，只可怜你们经受了一场生死考验。现在大家活着回来了，就不要再难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联昌有限公司不会亏待大家的。”梁基浩准备自己拿出一笔钱来安抚大家。

事已至此，其他水手也没有什么异议。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天后，联昌有限公司的两艘客货两运船又被日本海军扣押了。糟糕的是，日本人要的不是钱财，而是要从乘客中搜出抗日的地下情报员。因为日本海军前段时间就开始怀疑联昌有限公司的船涉嫌走私违禁物资，并偷偷运送中英情报人员。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坐实，不仅情报员性命不保，连联昌有限公司也会被日军一锅端。

情况紧急，几个合伙人立即开会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齐藤虽然与日本军界有些联系，但谁都担不了这样大的责任。经过商议，他们决定派何鸿燊去与日本海军交涉，碰碰运气。

何鸿燊临危受命，乘了一艘小汽艇，满载洋酒、洋烟等慰劳品火速前往。他想，日军虽然只是怀疑联昌有限公司有问题，但就联昌有限公司来说，走私违禁物品是肯定的，而且已经有过两三次搭载情报员和抗战分子的先例，日军只要动真格地来查，肯定能查出问题，联昌有限公司没有丝毫底气。尽管联昌有限公司只做生意，从来不过问政治，但日本人若真从中查出抗战分子来，事情就无法收拾了。

不过，话说回来，联昌公司只是个贸易公司，没有资格对乘客进行盘查，谁知道乘客中会不会有抗战情报人员呢？因此，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让日军不上船盘查客人，迅速放人放船。万一阻拦不住，查出船上果真有中英情报人员，也一定要设法让联昌公司以“不知者不为罪”为由而不受牵连。

何鸿燊掂量了一下事情的分量和轻重缓急，进而确定了应对策略和步骤。当他赶到被扣船只所在海域时，日军已经登船，正逐个审问船上的水手、联昌公司职员以及随船旅客，还要对个别形迹可疑的旅客搜身。气氛异常紧张，有的乘客显然被这种气势给吓坏了，面如死灰，口中不停地祈求老天保佑。何鸿燊一边用日语打招呼，一边大步登上货船。他先给日本官兵送上洋酒、洋烟等礼品，并强调这些东西是如何难以搞到，送上这些东西是表示对日军的忠诚；然后又与日军的舰长套近乎，声称这近百吨桐油对公司如何重要，因为它将被用作日军一个后勤基地的设施维护；最后又说，公司的大股东齐藤先生领导的联昌公司一向极力拥护和支持“大东亚共荣”计划，并起了重大作用。他还特意指出，如果这两船桐油和客人被扣，不但支持大东亚共荣的诚心将深受伤害，而且因为联昌公司有葡方的投资，势必会危及南美葡萄牙殖民地上日本侨民的安全，极有可能引起国际争端，这就不是联昌公司和舰长所能承担的了。

何鸿燊出色的口才终于产生了效果，在他的连哄带骗以及恐吓之下，日军停止了对客人的盘查，只对货物进行了例行登记。不过，日军舰长仍不放心，他要求何鸿燊写一张保证书，保证这些乘客和货物没有问题，否则，一旦查出来，将让他以性命来赔抵。何鸿燊自然是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他立刻写了一张保证书，顺利地把两船货物和旅客带回了澳门港。

大功告成，联昌公司的几位大老板设宴款待何鸿燊，祝贺他为联昌公司立了大功。因为他不仅救回了两船货物，还救了船上一名身份极为特殊的旅客，以至于好些年后，何鸿燊还自豪地说：“我为抗日立了大功。”

那么，这位客人到底是谁呢？他就是后来成为港澳名人的爱国人士梁昌。当时梁昌是英国的一名情报人员，为香港大学副校长、英军远东情报机构主管赖廉士工作，专门搜集和传递有关日军在港澳的情报。为了完成一项紧急任务，他必须赶回澳门，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风声，日本特务对他盯得很紧。他听说联昌公司有日资背景，一向在公海和港澳畅通无阻，于是就放弃客运班船，搭乘联昌公司的客货两运船。日军登船搜查的时候，他身上正好带着重要情报，如果何鸿燊晚来一刻，他就要出事了。他一人身死事小，情报若泄露出去，后果就严重了！因此，何鸿燊不仅救了梁昌一条命，也救了许许多多抗日志士的命！

“二战”结束后，梁昌荣获英皇荣誉勋章。后来梁昌经商，先后出任澳门电灯公司董事、澳门自来水公司董事、澳门中华总商会常务理事、澳门佛山轮船公司总经理。他一直没有忘记何鸿燊立下的这一大功。

1943年，何鸿燊22岁，由于他劳苦功高，联昌公司给他的分红高达100万港元。按照当时的财富标准，何鸿燊已经进入富豪阶层。但回首自己走过的路程，何鸿燊不禁心有余悸，可以说，他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富豪。

四、强强联手，四面出击

何鸿燊在一两年内就身家百万，赚到了有些商人可能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这在冒险生意中虽然算不上奇迹，但却给他未来的事业发展奠定了基础。

这时，何鸿燊的母亲及兄弟姐妹都已经迁来澳门，与何鸿燊一家住在一起。何鸿燊的母亲首先对儿子那种玩命的工作表示反对，妻子也害怕他出事，渴望过平静的生活。几个弟妹也不赞成他继续去冒险。何鸿燊考虑再三，决定结束冒险的日子，谋份稳定可靠的工作。

不久，何鸿燊进入由梁基浩任局长的澳门贸易局，担任供应部主任。

其实，以他当时的资本，他完全可以不用再工作，只要投资做股东就好。但何鸿燊有自己的目标，那就是开创自己的事业。很巧的是，何鸿燊在贸易局遇到了一个同样想创办自己事业的同事，两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这个同事就是何贤，在贸易局任会计部主管。

何贤原籍广东番禺，13岁时就离开家乡，在广州、顺德一带做生意，经过十几年的商场历练，他成了一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并且小有积蓄。

广州沦陷后，何贤来到澳门，与人合作经营银号。澳门贸易局局长梁基浩很欣赏他良好的商业素质和勤奋精神，特意把他网罗到旗下，做自己的左右手。何鸿燊与何贤不仅是同事，也是好朋友。

贸易局做的是限额生意，并且专门负责战时采购物资的工作。何鸿燊到贸易局不久，就接受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前往广州采购大米。

战争时期，澳门人口猛增至50万，而且难民还在不断增加，农田荒芜，粮食十分匮乏，澳门开始闹米荒。为了解决50万人口的生计问题，贸易局受命组购粮食，梁基浩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何鸿燊。

这并不是一个美差，因为广州市面上的粮食也很紧缺，米市往往被地方恶势力霸占，而且价格远远高于官方供应的价格。另外，沿途还要经过日军的几道封锁线，大量的粮食运输困难重重。对此，何鸿燊下定决心，不管怎样一定要弄到粮食，并安全地运回来。

很快他便带了船队直奔广州，到了那里一打听，市面上的粮食不但价格高，而且少得可怜，远远不够他所要采购的数量。怎么办？他再次发挥自己的口才优势，直接找到广州周边的两个县城，购得当地政府囤积的平价“官粮”。

几天后，何鸿燊率领满载大米的船队回到澳门。当货船抵达码头时，数千民众站在岸边欢迎他，热闹的场面令何鸿燊激动不已。由于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澳门民众暂时解了燃眉之急。正是这段与澳门人生活息息相关的日子，让何鸿燊在若干年后，认为自己的命运将与澳门永远地联系在一起。数十年后，每当谈起此事，他总是面露欣喜之色：“那么多人欢迎我们，正是对我的极大鼓励，我是澳门的一分子，我觉得自己应该为澳门做一些事情。”

在做限额生意的过程中，何鸿燊意识到这种赢利生意极好做，于是打算拉人入伙，另外成立一家商行。经何贤引荐，何鸿燊与永华银号的老板何善衡合作，创办了大美洋行。永华银号即香港的恒生银号，香港沦陷后，何善衡将恒生银号迁往澳门，改名为永华银号（后来的恒生银行人尽皆知）。大美商行之所以称为洋行，是为了给人一种有外资注入、很有实力的印象，以利于发展壮大自己。实际上，大美洋行的本质并没有变，还是利用限额生意中的一些漏洞，来回倒腾，从中获利。

何鸿燊与何善衡的联手可以说是强强联合，双方各有优势。何鸿燊利用官商的权力，争取限额生意；何善衡融资方便，保障资金正常周转。双方形成了优势互补，使大美洋行的生意迅速壮大起来。

这个时期，何鸿燊虽然积极与人合作做生意，但主要还是借助于官方背景。他熟谙官商的运作与规则，使自己的事业有了比较坚实的基础。对他来说，从事高风险、高利润的行业只是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一个过程，他并不认为这就是自己的事业，所以他还要不断试水，涉足新的领域。

1945年“二战”结束后，澳门、香港、广州等地百姓往来频繁，轮渡的客流量大增，当时的运输力量却十分有限。何鸿燊看准这一机会，与人合伙开办了一家船务公司，共同投资购买了一艘载客300人的客轮，取名“佛山”号开始运营。“佛山”号是当时连通港澳之间最新、最大、最先进的客轮，每次航班几乎都是满载，有的时候还得超载，生意十分红火。

与此同时，澳门的赌业也逐渐兴起，并试图走向合法化。“佛山”号上的常客很多都是冲着澳门赌场来的。有一次，何鸿燊在船上遇见一个名叫钟子光的客人，他是老赌王傅老榕的手下，听说何鸿燊很有钱，就劝他去赌王的赌场玩玩。何鸿燊一心只想着挣钱，对赌博毫无兴趣。钟子光见无法说动这位年轻的富商，就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情报：石油越来越紧张，做炼油生意很赚钱。何鸿燊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当时靠机械动力驱动的东西越来越多，港澳的石油几乎全部来自国外，如果能开一家销售石油的公司，肯定有赚头。但钟子光却笑着摇摇头说：“不，不是开石油公司，而是要开炼油厂，从国外进口原油，在本地加工，这样加工成本很低，比进口成品油的利润高一倍多。”何鸿燊大喜过望，立马回去与梁基浩商量，梁基浩也认为此事大有可为，于是满口答应下来，并开玩笑说：“做这件事情比捡钱都容易。”

几天后，何鸿燊、梁基浩与钟子光经过商议，决定合伙开一家炼油厂，由何鸿燊担任经理，负责日常经营。

1947年初，炼油厂开张了，其经营部称为澳门火水（煤油）公司。由于战后人力比较廉价，将原油加工成汽油、煤油后销售，利润非常高。澳门电灯公司成了他们最大、最稳定的客户。同时，周边地区的百姓也将日军遗留下来的废旧油库里的油渣和临时炼油厂的原油收集起来，廉价卖给何鸿燊的炼油厂。一年下来，澳门火水（煤油）公司的收益非常可观，何鸿燊的身家又增加了100万港元。

俗话说，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何鸿燊年纪轻轻就名利双收，惹来不少人的眼红和嫉妒。地方黑帮早就想把何鸿燊撵走，为此他们使出了各种手段。

有一次，黑帮的一个小喽啰对何鸿燊说：“何老板，你天天赚钱，花得完吗？而我们天天想赚钱，却怎么也赚不到钱，能不能帮小弟一把？”

“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何鸿燊问。

“何老板是个聪明人，哪里需要小弟多说。我们只是想找何老板讨一碗汤喝。你吃肉，我们闻到香气了！”小喽啰见何鸿燊不理睬自己，又佯装笑脸说，“这两天小弟手气背，在赌场把老本输了，想找何老板借点赌本。”

何鸿燊心想，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为了不惹麻烦，他给了这个小喽啰200港元，没想到对方贪心不足，硬要500港元。何鸿燊见他这么不识抬举，气也上来了，说：“我吃肉关你屁事，想闻香气尽管闻去，喝汤也轮不到你！”

这个小喽啰一听此言，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恶狠狠地说：“何老板，虽然你生意做得大，但也不要太硬气。你知道这石油最怕什么吗？小心哪天你的炼油厂着了火！”

小喽啰说完，气冲冲地走了。何鸿燊心里明白，仅凭这么个瘦小的街头小混混，断然不敢在这里如此放肆，他的背后必定有一群不要命的人。他们像一群饿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们咬伤 。

当然，何鸿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怎样提防小人，事后他在炼油厂增加了值守人员，同时要求所有员工提高警惕。但百密一疏，最后还是出了事故。

很快，黑帮派来6个彪形大汉，他们到了炼油厂后，既不要钱，也不讲话，直接把几颗手榴弹扔到了储油库，轰隆几声巨响后，熊熊大火腾空而起。工人们不顾危险，奋力扑火。幸亏有3颗手榴弹没有爆炸，否则，如果大储油罐被炸开，后果不堪设想。愤怒的工人们齐心协力，拿起家伙把那帮暴徒赶走了。

事情发生后，何鸿燊赶到炼油厂，听管事的人说起事情的经过，肺都快气炸了，叫道：“这帮混蛋，我就是把炼油厂关了，也不分给他们半杯羹！”

就在何鸿燊发火的时候，那帮人又来了，“何老板，我们又见面了！”何鸿燊强压怒火说道：“你们居然还有胆子再来？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汤你们是喝不下去的。”

“这一次我们不是来喝汤的。”第一次要钱的那个小喽啰说。

“那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老大说了，一是来看看你的炼油厂还在不在，二是来跟你谈判入伙。”

“笑话，要入伙也得由你们老大来谈，你们有资格跟我谈吗？再说，这炼油厂不是我何某一个人的，你们想吃肉也得看看东家给不给啊！”何鸿燊轻蔑地说。

“何老板，你吓唬谁呀，我们难道不知道澳府的门朝哪个方向开？没有金刚钻，也不会来揽你这瓷器活。我们这次来只是先给你放个话，不让入伙就要你们散伙——”

何鸿燊听不下去了，打断对方的话说：“那就请你回去跟你们老大说一声，只要有我何某在，他就别做这个美梦了。”

等那帮人走后，何鸿燊开始冷静思考，看来他们并不只是黑帮那么简单。对方肯定是摸过自己底细的，而自己对他们却一无所知，不如找朋友打听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于是，何鸿燊找到何贤，让他摸摸对方的底。何贤是个路路通，在澳门神通广大，上至澳府官员，下至三教九流，都听他一声招呼。他喜欢主持公道，深为人所信服。他告诉何鸿燊，这伙人的老大原来是个海盗，他的一个姐姐嫁给了驻澳官员，他就利用这层关系拉拢收买澳府上层，有很深的官方背景。他们上结官府，下交地痞流氓，哪里有油水就到哪里捞。现在欺负何鸿燊是“香港鬼佬”，对炼油厂的生意是势在必得。正儿八经的生意人都不愿惹上他们，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何鸿燊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对付他们，何况有那么多生意等着他去处理，哪有精力跟对方纠缠下去。考虑到家人的安全和生意的顺畅，他向梁基浩和钟子光说明情况，退出了炼油厂的生意。

此后，何鸿燊又在几个行业尝试了一下，做过拆船、金银买卖、药品代理、火柴制造等生意。但他觉得这些都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他必须重新确立一个目标，开创一项全新的事业，使自己的资产至少达到10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