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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砚田笔耕记:田本相回忆录 作者:田本相 著


自序

现在写回忆录,是颇为泛滥的一种时尚。以往的回忆录,大都是一些最具有卓越贡献的学者、专家、政治家、军事家的回忆录。现在,写回忆录成为流行文化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各种回忆录可以给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的影像,更显得如今的世界是怎样的斑斓、怎样的错综。

在我的阅读视野中,当下的回忆录,写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大学生的,还不多。有人说,这一代的大学生是驯服的一代。我并不完全认同这样一个观点。在各个行业中,这一代大学生是为新中国作出过贡献的。但是,他们最好的青春也在“文革”中被消耗了。他们既是被损害的一代,也是被耽搁的一代。当他们正在发挥作用的时候,却又到了退休的年龄,这又令他们成为惆怅的一代。这一代大学生,或者知识分子的命运,凝结十分丰富的精神财富,也留下惨痛的教训。

让我下决心答应写回忆录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在我的人生经历中,传记曾给我深刻的影响。另外,我也十分喜欢读传记,读过很多很多的传记,它们给我注入生活的力量和进取的精神。后来,自己也写过别人的传记。可以说,我是有着浓郁的传记情结的。

但真的回顾自己的一生,连我自己都觉得十分奇妙。无论如何,40岁之前,我都没有想到,我会研究曹禺,研究话剧,研究中国的话剧史。将三四十年的岁月,都投入中国话剧的研究之中,我越是回忆,越觉得,真是好奇妙啊!

在我的童年生活中,似乎没有戏剧的种子。甚至连一出戏都没有看过。在天津上中学时,一个偶然的机会看过曹禺《蜕变》的演出。倒是因为看戏,让我产生对新生活的向往。天津解放后,我看了《赤叶河》、《白毛女》,竟然对我产生十分强烈的影响,让我怦然心动,产生对解放的渴望,从而涌进解放的大潮中,参军了。在朝鲜战场上,我看到中国最好的戏曲演出。在南开大学读书时,天津人艺的戏,几乎都看过。这些,不过是作为一个观众,一种业余的娱乐罢了。

也是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我写了一篇关于曹禺的文章,由此,就身不由己地被推进戏剧的圈子里。从1978年到2015年,自中年之末开始研究话剧,直到耄耋之年。将近四十年混迹于戏剧之中,虽然大多数时间是在故纸堆中讨生活,但是,也看过不少的戏,见过不少的戏剧人。连自己也很奇怪,吃着戏剧的饭,却不能进入戏剧的圈子。我自己就这样自觉地把自己作为一个戏剧旁观者,一个戏剧界的朋友。不管被人怎么看,我就是这样地自我感觉着。

但是,最让我留恋的还是我参军的最初的岁月,那些在朝鲜的日日夜夜。这段生活,也让我愿意回忆。当我看到有的学者,搜寻到了一些所谓秘密史料,就在那里指点江山,不嫌牙痛,作为一个亲历者,我愿意捍卫我的战友们的光荣,捍卫我们新生共和国不畏霸权的战斗精神。

我也愿意回顾一下大学的生活,研究生的生活,在我的经历中,烙印着那个时代的大学教育的影像,尤其是印证着我的灵魂、我的思绪。

我希望在这个回忆录中,看到一个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也许多少能折射出这个伟大的却充满创伤的年代的某些侧影。

至于我的学术经历,也会为人提供一些经验和教训。我曾看到刘再复在海外写的一篇散文,提起他到国外的经历,感慨我们这个时代的大学生没有学好外文,而在中文系学习,更没有很认真地对中国文学经典做过系统的研读。他说的,也是我们的通病。

就我自己来说,既没有家学的渊源,也没有系统的后天的中文的学习和训练,外文,更是让我惭愧了。小学学过日文,中学学的英文,大学则必须学习俄语,研究生则用大量时间学习俄文,不过只是为了考试,记得可以查着字典阅读俄文的评论文字,考试也有80多分。但这种学习是靠不住的,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了。这是相当悲哀的。我也愿意写出这悲哀。

在我的回忆中,自然会提起一些人的名字,或者不提名字只提姓氏,我都会忠于事实的,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尊重,是对人和对事实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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