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冷
我好像有点儿来早了。
柳树还没发芽,桃花也还没开,冷雨重雾浸润下的山村,气温极低。江南的三月,哪里是我想象中的阳光普照、山水莺花的景象。
出发之前查了天气的,十八度,很好啊。所以,我只带了很少的衣裤,一件略厚的外套。这些衣物,哪里够应对这个早春?雨每天都在闷闷地下。潮湿吞噬着一切。空气如刺,刺入皮肤里,血管里的血流速都缓慢了。在北方的暖气中过惯了冬天的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只是缩着脖子,整个人都缩着。
南方的冷,屋里屋外都是一样的,但至少在房间里,还有些措施可以选择:烧一壶热水,倒在杯子里呵手;烧壁炉,或者钻进被窝里面去。实在是感到有些“涕泗交流”,索性脱得光光的,站在喷头下冲个滚烫的热水澡。
天黑了,小林一喊吃饭,我就有点儿慌张,因为餐厅是老房子,有天井,四面透风,冷雨从天上落下来,风到处都可以去,刚做好的菜,放在桌上,冒一阵子白烟,很快就凉得透透的。今天一顿午饭下来,我的腿已经冻得发痛。
更何况黑夜降临,气温降得更凶。
怎么办呢?我把能穿的都穿在了身上,然后环顾四周。沙发套子?被子?浴巾?目光终于落在了搭床的线毯上。这个蓝灰色的东西虽然有些大,但是裹在身上好歹也有点儿披肩的意思。然后我就披上它,拉开房门,坚定地走到黑夜和小雨中去了。
走过一片油菜花田,爬一段石板路,推开老房子的木门,我却发现餐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清。有灯光照射在餐桌上,空气中流动着老歌和人说话的声音,小林有朋友来,他们邀请我一起吃饭。四五个人围坐着,菜在锅里噗噗冒着热气,两壶米酒温在热水里。小林烧了一炉炭火,放在桌子底下,这让我感动万分。
虽然寒流让外面的村子更加安静了,古松和天井之下,却火盆正旺,谈笑风生。雪白的豆泡在牛肉汤锅里煮一下,夹出来吃,滚烫的浓汁在齿间被挤压出来,一两个就胃肠俱暖。米酒拉近了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聊起来才知道,都是走过很多地方的人,也都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倪姑娘在资助贵州的孩子,张大哥在资助宁夏的孩子。凡人善心,在城市里有各自奔忙的事,却始终不停远行的脚步。今夜,我们谈到年华逝去,谈到初老的感觉。举起的,是温热的酒杯。
“活得现实没有错,活得理想更值得。”
“我逃离我所厌恶的,但并不鄙视别人的选择,怎么过都是一生。”
“如果可以挑选,还是愿意去冒险,一辈子都能保持点儿天真烂漫。”
就这样喝到了夜深。
大谈初心的人,未必知道初心是什么。
就像总是强调自己淡泊名利的人士,恐怕很难做到。
“不如回归自然!回归自然!”
大家为了这句话,再次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