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三月天
张冬娇
暖冬过后必有春寒,这是大自然的平衡法则。
去冬,丽日暖阳,气温少见波折,一路安稳。立春后,又连续十几日的晴好天气,时序都乱了。各种花儿争相绽放,油菜花仿佛也听到了号令,齐刷刷地提前十几天盛放在田野间,灿烂在蓝天下。一时,菜花、草籽花、萝卜花也开放了,风和日丽,草长莺飞,江南一派大好春色。不料到了三月,突地一日变脸,气温下降十几摄氏度,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这一下就是二十多天。天空整日愁云密布,展不开的眉头,舒不开的容颜。雨停停下下,下下停停,扯不断,理还乱。
朱自清描述春雨“像牛毛,像花针,密密地斜织着”,韩愈也说“天街小雨润如酥”,的确,春雨就是这个样子。它细、柔、润、轻,在天空中,洋洋洒洒,随风潜入,润物无声。撑把伞,在雨中慢慢地行走,风是凉的,空气是新鲜的,眼里都是春红柳绿,心也是浪漫旖旎的。雨也并不一味轻柔,它是率性的,也是不合逻辑的,下着下着,大滴大滴的雨“啪嗒啪嗒”地来了。又忽而大雨倾盆,全世界都包裹在它哗啦啦的声音里。这天籁般的声音,有着镇静剂的作用,让人温暖自在又心安。这样的时光,待在屋里,看书、写字或舞蹈,都是一种专注安详的享受。
长长的雨季,气温持续低迷,人们蹲在家里,裹足不出。虽说“吹面不寒杨柳风”,那是指风里水分充足,不似霜风割面。春天,吹面不寒却冻入骨头,所谓“春冻骨头秋冻肉”。也因此,比起冬天来,人们更真切地体味到棉衣的暖,那是一种贴心的渗入骨子里的暖。这个阴雨天气里,我几乎天天裹着长及脚踝的大红棉衣,那种轻柔的棉暖一贴身,心里总会升起对尘世的感恩。寂静的夜里,窗外雨潺潺,冷风一拨一拨从窗户游荡进来,此时,钻进厚厚的棉被里,只觉身心无处不妥帖,无处不舒畅,然后,枕着潺潺的雨声,安静地进入梦乡。
二十多天的阴雨天气,人们安详在潺潺的雨声里,时光似乎停滞不前,思绪也跟着停滞不前,日子能这样静静流过,也是好的。然而,春天依旧按照它的习性走走停停退退,终究还是朝前走了。“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杏花、桃花、梨花、紫荆花等各种花儿在氤氲的雨气里相继盛放。油菜花已次第落去,只剩下三两点点缀在顶端;蚕豆花完全谢了,已结着扁扁的荚,蚕豆豌豆也已上了市。茶花依旧开得正盛,从去年冬天开始,一大朵一大朵色彩艳丽的花儿,总也开不败,开不厌。即便开败了,也要恋恋不舍,然后整朵整朵地掉下来。最遗憾的要算樱花了,往年一开花,总有震撼人心的美,而如今连绵的雨掩盖了它不食人间烟火之气和云霞般的灿烂,可它不顾这些,依旧应期而至,开花然后谢去。其实所有的花都是如此,不管有人欣赏也好,无人欣赏也好,都是遵循着自性,完成它生命的绝唱。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阴雨天气里,草儿渐渐长齐,青得逼人的眼。院子里的樟树换了一身新绿,块块翠绿伸向空中,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好友从乡下带来一包艾叶糍粑,看那晶莹剔透的绿,心头一暖。可以想象,在乡下,田间地头,山间坎上,到处都是艾叶生机勃勃的身影了。
“春寒料峭三月天,乍暖犹还寒。风似剪刀雨潺潺,春意正阑珊。”花褪草已长,绿肥红已瘦,果然是春意正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