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宦至死不剪辫子

何遂是孙岳的爱将，也是北洋系鄂派巨头陈元伯的妹夫。陈元伯认识我时，已经成为居士很长时间了，整天穿着朴素的衣服和鞋子，手里拿着念珠，只是喝酒仍然很豪放。喝醉之后就撸起袖子来，挥舞着胳膊，大谈他在民初和洪宪时期的那些趣事。

一天晚上，我们边喝酒边谈论各地的大人物，陈元伯感慨道：“袁世凯、冯玉祥、张作霖，表面看上去好像是不同类型的人，但实际上都是属于那种不走正道的枭雄类型。这三个人都是以军事起家的，而最后从了政。只是袁世凯善于练兵，善于用兵，但是不善于养兵。冯玉祥善于练兵，但是不善于用兵。张作霖善于保存实力，也是不善于用兵。”

陈元伯很擅长作诗和写文章，晚年精通算卦和相术，只是很少谈起。对别人进行评价，也有很独到的见解。他曾经说：“洪宪的失败，固然是因为大势所趋，然而袁世凯在处置问题上的错误，也是重要原因。其中最明显的错误，就是让陈宦到四川去督军。陈宦是那种专门出坏主意的人物，民国时期那些善于在幕后出谋划策、玩弄手段的人，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徐树铮一个。陈宦的短处就是不能做统帅，一旦成为地方大员，就露出破绽，失了方寸。”

陈元伯最看不惯陈宦的地方，就是在袁世凯称帝事件过后，陈宦在北京东四隐居，留了一条辫子来自娱自乐，一副清朝遗老的样子，好像非常想让世人相信他背离袁世凯，是因为他还怀念着清王朝。世上了解他的人很少，而认识他的人都对他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一天晚上，陈宦的原配夫人突然得了急性胃炎，要我前去诊治。出来招待我的人，除了陈宦的侄子以外，就只有我熟悉的病人魏三姑娘了。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厅堂走过，一句话不说，一条辫子垂在身后，众人都恭恭敬敬地站着，向他敬礼。魏三姑娘用手指着他的背影说：“这就是陈将军。”

我到那时才相信，陈宦果然留着辫子，只是没有张勋的辫子出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