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石居文存

四川辛亥之役

四川革命，萌芽于清光绪甲午（1895）以后。乙巳（1905）七月，中山先生在日本，同盟会初成立，黄金鳌首奉派回川，联络会党。丙午（1906）复派黄复生、熊克武等先后返国，发展同盟会员，四川革命党人，因此兴起。

成都丁未（1907）之败，党员中有告密者。在省同盟会员决议，以会员品类流杂，稍分居者、行者为两组。居者专一学术，团结忠实党员为中坚；行者和附起义效奔走，非要事不相闻。延致党员尤矜慎。以东珠市街第二学堂为干部，别营枚场于西安，为西南秘密机关，以谢持、邹杰、李一夫主之，当时党人所称实业团也。不二三年而党人日集。

辛亥（1911）春，立宪党人首攻巡警道周肇祥。争路事起，宪政党人方执条文，以法律相抗争，所持者为国有民有二端，而非有志于革命也。川中党人惩三月广州革命以无人民响应致挫败，思乘机再起，和附令路，鼓动民气益激昂，日推月大，遍于全川。

五月，成都成立四川保路同志会，各州县先后立协会。朱之洪、刘声元自川东至，曹笃、方潮珍、刘裕光、王殿等数十人讼言推动之。笃并阴结附省各县诸党人，温江李树勋，郫县张尊，新津邓子完，崇、温间哥老会倾向革命者数百人，各集中待命，密书报省党人朱之洪、邓声元等为之斡运。

清廷严旨镇乱。乃议召股东大会，扩组民众大会。时法律学校、叙属中学、第二学堂诸加盟学生，集六百余人，受刘继旭指挥，杂入民众中，于是民众大会颇一致。七月，即依大会决议，全川罢市罢课，以抗政府，继并声言，从此不纳赋，不出杂捐，抵股息。总督赵尔丰命司道县官解慰开市，不听。

七月四日，荣县党人王天杰即耸动县人罢市罢课，止纳赋捐，接收征收局。率民军训练所学生百余人，拘留县局委员。二十三日，天杰以总团长就五保镇号召民团千余人，枪数百挺，托名保路，布告起义。兵入城，居民多逃避，饷需无出。天杰父国平誓于众曰：“饷不济，愿竭家财充之。”

时县人朱国琛在成都，亦撰《自保商榷书》，散布铁路公司会场，时开股东会，与会者数百人。赵尔丰得书，视其词妄，疑咨议局议长蒲殿俊等所为，遂于十五日捕蒲殿俊、罗纶等九人，指为反逆，诡词入告。川人闻警，书木版为景皇帝牌位，各播香顶礼，环跪总督衙门，痛哭为罗纶等请命。营务处田征葵挥兵开枪击之，毙数十人。众仍不解，征葵复命防军燃大炮轰之，成都知府于宗渔大哭，以身障炮，得免。而巡防军驰逐路民，践踏伤夷者不可胜计。逾日，城外居民复纷纷裹白巾，冒雨奔城下乞情。征葵复命开枪击之，死者又数十人。自是西南附省数十州县，更迭起民团，赴省营救。防军与战，颇杀伤。革命党人遂结合同志军哀号起矣。

曹笃于蒲、罗等被捕日跳走南门，与朱国琛等就农事试验场裁木版，大书“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救自保”二十一字，于夜分投江中，乘秋涨顺流，不一日几传遍川西南，当时土人惊曰“水电报”也。笃即驰赴川西各县，阴为布置，并派刘裕光走乐、井、仁、富、荣、威各县，密促诸党人发难。党人向迪璋自双流闻耗，亦联合哥老会首领及王辅权等，征公口，出枪械，募捐备请愿，救蒲、罗诸人，团结同志会。先集红牌楼，不一二日，同志军达双流者逾六千人，环邻八县皆景从。巡防军分三路包围同志军，驻军管带邝某，密告迪璋为南路首要。迪璋乃潜赴川西南各县，促哥老会响应，以抗防军，树声势。于是同志军纷纷起，温江则李树勋、冯时雨，邓州则周鸿勋，郫县则张尊、杨靖中，仁寿则邱志云、秦载赓，井研则陈孔白、姚孔卓，荣县则王天杰、李晃父、范华阶、范受生，屏山则李燮昌，乐山则罗福田，荥经则罗日增，青神则赵南浦、余子静，资中则周星五。其他哥老会首领，新津侯邦富、杨俊巨，崇庆周朴斋，灌县姚宝珊，双流林某，温江吴庆熙、孙泽沛，井研邓大兴，乐山钟明亮、刘清泉、胡朗和，青神漆培基，犍为胡重义、朱勉交，仁寿王子哲，威远杨少南，眉山赵子和等同时蜂起。多者数千人，少者亦数百人，向成都出发，民气一动而不可复静。

七月十七日，同志军与防军战于红牌楼。清军将校姜登选、方声涛、程潜、张次方、陈锦江皆革命党人，各领兵督战，命前锋取自卫，勿得辄伤平民。登选率炮兵，当攻新军时，施花炮数百发，皆阴取去信管，徉相持不下。声涛为东路指挥，兵抵秦皇寺，不进，乃自诡曰：“敌众我寡也。”诸路同志军不甚知彼己，以为清军劣无能，不足畏，而士气反益壮。八月中旬，陈锦江领兵一连抵温、崇间三渡水，与李树勋、冯时雨兵遇，率全军反正。周朴斋、孙泽沛、吴庆熙诸部，素昧革命大义，以锦江官兵也，乃仇敌，集众围之，树勋、时雨力阻不从，遂戕锦江，悉杀全连兵，并戮时雨家属。姜登选闻报，震怒，以同志军愚而暴，立挥所部兵攻新津，不半日城陷。方潮珍在青神指挥民军，既得耗，火即移书姜、方，与之约，登选兵至新津，声涛兵至籍田铺，皆请停止前进，俾川南党人得以民军力取数十州县为根据，即易帜共义，今日且善视川西同志也。方、姜如其言。笃与潮珍等既筹划，浃旬间而彭、眉、青、井、仁、邓、名、洪、夹、荣、威十余州县相继反正。时八月上旬，武汉尚未起义。

哥老同志会中某某，不解革命运用，以为保路之役，所仇者赵尔丰，所救者蒲、罗诸人，而反对排满、逐杀官吏。以此晤秦载赓，在井研遂为邓大兴所害。党人文洪模、肖参、曹昭鲁、范爱众、陈范九、王潜书、李善波等分途开解之。范、陈、王、李皆陆军学生，尤冒历艰险，周旋诸军间。党人与哥老会同志军，自是益接近取联络。

八月下旬，同盟会员邓洁率同党邓树北、马集成、舒兴复等在屏山组革命军，攻下县城，宣布独立，以树北为司令。县官金正炜挟滇军反攻，克之，执树北，械系至叙州，惨死。文显模初任叙永学校教员，同志军兴，即集合学生组革命团，旋由泸州之井研，与肖参同遇险，逸去，走自流井，再纠合徒党，有众逾万，乃还隆昌，与黄万里、陈石溪谋反正。是月二十日，率众二三百人入城独立，建革命军司令部，推县人陈石溪、曾倬三为统领，郭书池为县长司令，司令即县长也；文显模、曾昭鲁为秘书，李式之、戴辅臣为交际员。是役也，黄万里为主谋，郑挥武、李咸有、薛海、魏九如、黄源江、黄志仁、程泽湘、黄金镕、郭仁珊、陈舜五、廖廷兰诸人与焉，而全县哥老会人亦杂侧，黄金鳌先所组“大同公”实为中坚。不数日，讹言雷动，或曰成都官兵至，众汹惧，万里、显模独镇静，日夜守城如故，已而寂然。其时有哥老首领郭莲舫尤反动，乃命曾倬三率兵击杀之，县事遂定。

当争路初起时，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端方，奉清廷命入川查办，并率鄂新军戡乱。重庆自成立保路会，开会万余人，推党人朱之洪等为代表。端方至夔府，之洪等上书，要以三事：一事请伸川民冤抑，二事罢入川军队，三事释蒲、罗等。端方以川人正称乱，率兵乃朝命，然许奏释蒲、罗诸人。

重庆城乡间及诸台观，大抵皆为同志会演说，而府中学堂故有同盟会机关部，党人张培爵时为中学堂学监，与监督杨庶堪及谢持、朱之洪、杨霖等皆旧同盟会员，自之洪被举为川汉路重庆股东代表入成都，机关部即派之洪与省党人密议进行。之洪未发，走庶堪问大计。庶堪笑曰：“君此去，蒲、罗恐未足与谋，吾与闿士方有正事也。”闿士，陶闿字，之洪笑应之。既至成都，笃、潮珍、参、昭鲁、张颐、刘裕光、杨伯谦、刘咏闿、龙鸣剑、刘永年等及凤凰山新军党人皆与议，谓成都自丁未之役，省会防革命极严重，无铁寸可凭借，若在外发起，庶几可响应。于是党人分派四出，取川南东下，威远、荣县、富顺则裕光，笃返自流井，潮珍返井研，参、颐则之青神、井研、荣县、贡井以南，皆密商定计，审机待动。之洪归自成都，而重庆机关部复派周国琛入省，视察川西局势。国琛人地不两习，未得要领而还。重庆诸党人以全川民气尚不可为，会参、颐抵渝见庶堪、培爵等，告以青神、井研、荣县、自贡间民气可用，且有党人居中策动，诸人益奋起，密谋革命。

渝人见同志会日强大，演说者集万众，哗动一时，不见庶堪等于会场有言论，窃窃私议之。党人以语庶堪，庶堪曰：“此非根本革命，无以拯民，保路云云，要皆枝叶耳。”于是庶堪、培爵等日夜与诸党人谋，数书致各路，虑邮之泄，则遣腹心驰递之。各州县党人，始悄悄集重庆，决疑定议，谋财政，操运筹，周旋官吏，延揽党员。主盟，则庶堪尸之；事交通，任联络，征器械，发纵指使，则培爵、持尸之；联官绅，交客军，通往来，则之洪尸之；为书札，草檄告，则向楚、董鸿词、朱蕴章、陶闿、吴俊英分任之；熊兆飞、夏江秋则制炸弹。乃书抵隆昌，约党人曾省斋驰赴渝，共谋端方。省斋复书，以谢、张、杨诸贤之才，足以办此，而民军以仓卒招募之众，当清廷训练之兵，惟有纷纷发难，使清军防不胜防，以分其势而杀其力，庶几可救败。乃在垫江小沙河集会徒众，通告四方，约期垫江。共议者以人少为虑，复向大寨坪李绍伊借百人，绍伊遣王二冲、刘吉之率队至，又苦器械不利。省斋忿然曰：“同仁顾虑太深，将何以成事？吾深晓垫吏终日事佛，军事毫无备，语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其时矣！”于是以九月六日率队径取垫江，光复县城，县吏遁。省斋所领众，专收取枪械弹药，不犯人民秋毫，全城燃爆竹，欢喜为贺。适有官款八万余，将起解，王二冲等悉卷劫之，一哄而去，仍返大寨坪。省斋惧生变，乃下令退却，所得毛瑟枪三百余支，药弹十数担，戒夫役质明整队出城，行三十五里，至母间桥，众主解散，省斋恐遗祸，亦主赴大寨坪定行止，谓此役取而不守，罪在王、刘、绍伊人也，过此集徒众，宜略加训练，从军令，受指挥，乃有济耳。张观风曰：“是不足忧，广安有团练传习所，学生四百人，悉加入革命，教习十九皆同盟会员，可招之来。”乃派张超伯赴广安，学生从来者二百余人，教习五人，于是悬旗募兵，留少壮，汰老弱，选得二千余人，用新军法编为一团二营，配列干部，日夜训练。于是月二十一日誓师出发，连取大竹、渠县、邻水、广安、岳池，而蓬溪、射洪、营山诸县，皆传檄而定。十月朔，开全民代表大会，佥举省斋为蜀北都督，张观风副之。顺庆金人拥清吏残杀党人，省斋出兵讨之，与驻县防军千余人战，终日肉搏，登城，省斋中流弹，断右臂，乃退回广安。四川革命有都督，省斋为最早。

重庆诸官吏，署川东道朱有基，庸懦简出；巴县知事段荣柔软不任事；巡警总署署长杨体仁朴愿；重庆府知事钮传善，兼府城警察监督，并充添练巡防军统带，操政、军、警权，其人机警善变，号能吏。党人以商业中学监督舒兴渭善辞令，常与传善亲近，推兴渭相机说传善。以传善性叵测，主慎重，罢原议。

府中学堂既为革命党机关部，庶堪、培爵辈密为主持，接受邮书倍平时，传善既疑怪之，阴令人尾其后探所为，而诸人皆未之知也。庶堪所居，背中学堂而近疏脱，每就培爵语，辄至夜分不去。一夕出校，见便衣四五人立门外，手灯巡哨异常时，则大惊。庶堪造传善，传善语曰：“人言教职中某某皆革命党人，信乎？”庶堪笑曰：“某某皆书生，必欲相中伤者，庶堪尚近之也。”言毕拱手谢去。

时端方率鄂军过重庆，李湛阳以省亲自广州至，端方以湛阳在粤官巡警道，为督练亲兵统领，即以防军统领属湛阳，募新兵充之，党人多投身其间，因以间得通防军。川绅施际云代表端方召集官绅商学于总商会，之洪、江潘等提议举办团练，际云主团而不练，之洪力争之曰：“今各地盗匪窃发，不练无以资抵御。”传善欲防民，以无火器诘之。会员简达西尝管川东团械簿录，团枪铁炮刀矛可数千，当出一纸示传善，众议遂决。于是商会谋办商团自卫，士绅亦致力团练保安，向楚、李时俊、刘祖荫各分区集众倡民团，皆先以党人实其额，城中新兵，亦阴乐为党人用。

培爵等复令张颐等走夔、万，游说下东党人，同时起义。以肖参返荣、威、自贡，与诸党人谋投身同志军，俾倾向革命。以陈育堂赴大竹，促张懋隆来渝策进行。鄂军前队至资中、荣、威间，曹笃与李中儒领同志军拒之威远之瓦子垭，即有鄂军党人王志高、蔡品三密向笃营要结，告其军革命宗旨。笃语之曰：“全川起义者皆革命党人，托名保路，以覆清室，为驱除难耳。”志高、品三以得川军实情有喜色，笃犹疑，恐刺探不信，而相过从日密。及张颐抵万县，端方所统鄂军后队适至。田智亮者，亦鄂军党人，见颐则深语，谓武昌于八月十九日起义。即为书与颐，密传鄂军前队立反正。颐挟书取道梁、垫兼程返。

当时党人但懋辛以广州革命之狱，递解至重庆，刘光烈在广州自言为懋辛母弟，故亦连递。重庆士绅省宿，被庶堪等相约入同盟会。懋隆亦至自大竹，诸党人谋将赴渝起义，以应武昌，而未敢遽动。盖以成都号召一省，秩序当不致大乱，若自外发难，必启纷争，而凤凰山新军及诸党人，又无可措手，乃益阴联邻县急图之。

党人高亚衡自涪陵至重庆请方略，培爵等仍促亚衡返涪，各就邻县起义，以威胁重庆。亚衡乃商以王之甫率民兵趋长寿，助涂海珊、廖子亚等反正。九月三十日，旋师回涪，宣布独立。初密议以武力举义，县议会长冉阶藩等闻其谋，一体赞成，要请和平反正。十月初，开会成立革命政府，亚衡被举为地方司令官，立发兵下忠州、丰都，分赴彭水，三县皆相继反正。由是下东云、万、黔江、酉阳，次第响应。

廖子亚本在长寿为体操教习，先自上海购运英吉利毛瑟枪百余支至县，联合党人左当、杨翕、马常、卢相书等，密谋起义。后走重庆，约谢持至长寿商计，决由子亚先发难。遂于九月二十八日就试院县参议会召集绅民，首举义旗，县官沈漫云交印出，调集四方团练成军。

酉、秀间同志军蜂起，其同志会长刘、杨等联结彭安国、白锦桢等谋起义。江西大贾瑞太利，赢于财，愿捐万金济饷，使人收团兵以绿林成军，以锦桢长军事，彭藻、彭灿副之。锦桢攻秀山，与清军统带高玉林战于石堤，锦桢父子死焉，藻逃免；而灿别攻酉阳龙潭，玉林闻警驰往，至则灿率数千人战稍利，绿林乘势群起合围，玉林虑援绝，遂遁。时酉阳士绅陈燕士迫县吏谢鹄显弃职逃，一县棼然，刘、彭等入城，推燕士、陈菊飡、陈德元、冉遇隆、夏声为五司令，维治安，遂反正。黔江人相惊革命军至，盖县人王克明妾杨氏，其夫殉难死，闻武昌起义，阴聚徒百余人，托革命军造蜚语，执其仇王可臣等杀之，为书促谭国材速反正。国材以为革命军果至也，约同志百余人入城，召集士民，开会演说，激动之。宁成衡首署名，曰：“事不成，贾祸不怨也。”于是相继署名者百余人。士绅王斐然，年六十余矣，县官王梁鼎以为祸首，捕之去，王杨氏挺身入署曰：“此事乃我所为，于斐然无与也，若欲杀之，请先杀我。”梁鼎惧，释之。遂于九月二十三日成立革命政府，举彭铸臣为司令。二十七日，党人王颛书亦结徒众就合江起义，各县先后纷纷响应。而重庆机关部为革命枢纽。初闻端方军舟运军火，将过涪州，机关部派谢持赴长寿，伺而劫之，不济而返。而鄂新军中盖多同盟会员。川东党人易在中、柳达，阴识鄂军中要人，即命在中、达赍鄂军后队书，密致前队。涂传爵亦抢黄兴书返蜀，驰抵成都，走凤凰山，以书与方声涛。声涛在新军势微，不敢轻举。

夏之时者，故同盟党人，毕业于日本东斌学校步兵科，旋蜀，以新党为大府所疑忌，沦下久，初隶陆军第十七镇为排长，驻成都。同志会起之时，与党人陈宽等组《西顾报》宣荡之。复混迹同志会，密谋起事。既而知同志会志在保路，不足以图革命，又闻大府将逮捕蒲、罗诸人，私以为事机可乘。部署未定，即被命撤其兵役，暂任留守。无何，各路同志军围攻成都，默察新军中多愤郁思动。九月初，奉命率步兵一队调戍龙泉，乃以种族主义编演白话，训练士兵，人人知感发。于是斡运驻新军步兵一队，骑、工、辎重兵各一排，宣布革命，众皆从之。十五日夜，约集武装兵二百三十余人，就附驿之土地庙誓师起义，戕东路卫戍司令魏楚藩。适赵尔丰命教练官林绍泉赴资中迁端方，宿龙泉驿，兵哗，以枪射绍泉，中其骸，之时力保住之，得不死，挟之以行。众推之时为革命军总指挥，即夜率兵东下。

至简阳，与孙和浦兵遇，和浦为新军某协支队官，之时召集其步、炮兵各一排，演说民族革命，众愿归附，增新兵一百八十余人，步枪山炮随之。闻端方拥鄂军驻资中，不敢前，乃渡河取北路东下。次日，驰百八十里，止施家坝，众疲甚，惧追兵，官长逃者三人。土人来问行军意向，之时复集群众宣说，乃手刊中华革命军总指挥印，出示安民。次日，兵将抵乐至三十里，闻新军管带龙光，奉命率大队追兵且至，林绍泉以危言恐怖士众，众益惧。之时复大宣说，鼓励士兵前进。行十五里，遇邮卒，检之，得乐至驻军情报，请统制派兵增援。乃伪为奉命援乐兵至，官兵迎之入城，即集驻乐军队，宣布革命假道，士兵归附者又三百余人。次日至分水岭，众奔疲，军心不固，思逃散，乃结盟以维系之。闻追兵缓进，休士一日。

次日，行安岳道中，有王生者，以壶浆迎，具言其师王休奔走革命有年，今图谋安岳反正。之时即告王生达休。兵抵城门，闭不纳，将令攻之。王生出，道休正劝县令降。未几，令弃印遁，休出城迎，相见大欢。以军队多，饷乏，请休就地方借钱数千缗散给之。是夜龙光追至分水岭，以长书移让之时，速其自解散引去。之时商之休，休曰：“重庆诸党人密谋光复，组织久，并通鄂军中要人，宜赴重庆助发动。”于是之时答书，以革命大义让光。光下令攻之时，而军中有向义者，无战志。民间见光军纷集，亦燃炮数响应之。光立令不服从者缴械，率队返。光本革命党人，后语人曰：“夏倡独立，兵少，吾名追之，实送之耳。”

光追兵既退，夏军休整三日，乃拔队至潼南，驻二日，有合州代表白炳宣等，来白之时，谓合州愿自谋响应，不劳兵力，请速趋重庆。乃由舟取水道，行两日，抵江北黄葛树。之洪代表重庆总商会与黄崇麟先后至。商会许遗之时银二十万圆、米百石，请勿入城。之时笑谢之，与之洪密划步骤。之洪返，经龙隐镇、浮图关，说退水警巡防军，归语商会人曰：“夏军来，乃促渝人独立，已拟露布，不者即入城。”于是之时亦兼程进，抵浮图关，天将曙，质明巡城，以望远镜窥巴县城在指顾间，备整队入城。

而重庆自武昌首难，天下震撼，九江、长沙、安庆、昆明、贵阳先后响应，城中闻外军将临，官吏兢兢不自保，特戒严，尤侧目中学堂。教员周晞颜工篆刻，买两石材，密刻蜀军都督及总司令官印，藏之馆舍。适有人伫立门外久不去，晞颜警之，阴复取印夹诸两腋间，出置他所。时李鸿钧、张煦诸同盟会员，纷纷集重庆。诸校学生中党人，亦群为革命效奔走，于是会党防军皆已密约效命。

十月朔，士绅集总商会密谈，即推之洪往说之时，欲即以防军统领李湛阳为都督，免地方糜滥。公举向楚、温仁寿、杨朝杰往说之。既见，湛阳流涕曰：“吾有老亲，不能当此非常。秩序如可维，维之；不可，愿党贤好自为之。”于是培爵、庶堪等益急备，石青阳与卢汉臣等密组敢死队。十月二日，中营城防游击队先出，商勇三队，川东巡防营、水道巡警及炮队，皆袖白号章以应。培爵躬率义师，赴朝天观集会，与会者二三百人，民众环集寺外石梯及街道者约数千人。川东道朱有基先遁，重庆府钮传善不至，县绅赵资生等推之洪、向楚，先过李湛阳，同往要之。巴县令段荣嘉亦至。庶堪、培爵说下传善，促之洪出城答夏军。时鄂军党人田智亮等亦武装与会，李鸿钧、夏江秋、欧阳尔彬、陈崇功等，手执炸弹，在传善左右，周国琛持拳铳响之。传善平日善口辞，今慑民众，语畏缩气阻，愿书同盟誓约，与荣嘉皆剪发缴伪印降，义军挟之游市，传善挽庶堪手，牢持不肯释。居民遍悬白汉旗。设军政府于巡警总署，众推张培爵为都督，夏之时为副都督，通电全国，宣布独立，是日大事完，兵不血刃。

先是，之洪出通远门，守兵以无传善命令，不敢开城，乃就城阙卑处梯而下，张颐继之。未几，体育学堂学生军亦至，本与夏军约，如时开城，不者将进攻。朱蕴章叱守兵，乃剖锁劈门。之洪等至两路口，遇夏军，告以城中反正，遂迎之时率全队入城安民，民皆悦喜。

于是组军政府，次第设职司。培爵、之时既正位视字，乃以林绍泉为蜀军总司令兼参谋部长，唐仲寅副之；谢持为总务处长，董鸿词、朱蕴章副之；向楚为秘书院长，董鸿词副之；审计院长则李时俊；监察院长则熊兆飞；军政部长方潮珍；行政部长梅树南，龚秉枢副之；财政部长李湛阳，刘祖荫副之；军需部长江经沅；司法部长邓洁，张知竞副之；外交部长江潘；交通部长杨霖，陈崇功副之；别开礼贤馆，以陈道循主之；改官银行，组大汉银行为金库，朱之洪主之。当时官银行库银三数百万，独立之夕，诸党人方推都督议大计，向楚立率队役二，趋取中浚两银行所存簿籍甲乙数十册，归纳军府，告培爵曰：“此革命饷源所关，稍不审，即易生奸利也。”之洪与庶堪皆居顾问，有大事，谘而后行。

传檄各州县，改置司令官，内组军谋、军政、军需、军书等处，外分行政、财政、司法、学务等科。照会各国驻渝领事，任保护；布告江、巴两县，裁撤新厘杂捐，旧有厘金，豁免五日。军队编制，近卫军以盘铭为标统；改敢死队为义勇军，以石青阳为标统。余分四标，标统黄金镕、舒伯渊、周维新、邹杰及炮兵第一营管带肖步周等隶总司令。以刘兆青为亲兵营营长，罗俊声为九门监察。蜀军第一纵队长则向寿荫，南路司令则王培菁，命率兵会攻合江。

时鄂军前队随端方在资中，既得其后队密书。而武昌自八月起义，孙武即密致书电于川中鄂军诸党人图端方，促川人独立。端方遣人监视邮电，凡诸密书电自鄂至者，尽为端方所得。鄂军党人恐后发为人制也，在渝即谋刺端方，渝机关部阻之，以渝为商埠，若有扰乱，即惊外侨，损市廛，不利人民甚。故端方拔队，即有鄂军党人逸回重庆，与渝机关部相密约，独立之日，且为蜀军前驱。田智亮请走资中图端方，培爵等拨兵三百人，炸弹八十枚，资以五千金，兼程往。将至资中六十里，鄂军党人至，与语，谓闻重庆捷音，吾人已计划，暂勿前。是夜，鄂军党人相与密议，非杀端方，不足以信川人而报鄂军政府。议定，众皆画押。剪发辫，毁肩章，袖缀白布，以明一志。协统邓承拔、标统曾广大，惧祸，夜缒城走。端方午闻变，与弟端锦持而泣。幕客劝微服遁，端方恃于众有恩也，不从。七日平明，军士群拥入端方坐帐索饷，挟端方、端锦至天上宫行辕。端方曰：“吾本汉族，投旗才四世。吾治军始鄂湘，而两江，而直隶，遇兵士不薄，今四川尤有加。”众曰：“此私恩耳。今日之事，乃国仇，不得顾私恩。”荆州人卢保清者，三十二标军士，素骁健，挥刀刺之，任永森复手断端锦头。次日，与田智亮电蜀军政府，报鄂军反正。举蔡镇藩为统领，拔队东下，过内江，助其县独立。抵渝，保清等出示端方、端锦头，贮铁匣，沉浸清油其中，交军府。培爵等以鄂军有殊勋，犒以牲酒，保清、永森各以红白绫标其肩。智返渝，才耗所资金五百余，余金械弹皆缴还，军府嘉之。复之洪向镇藩借全标兵安川，镇藩兵驻川东师范学校，方交涉间，鄂军大哗，众曰：“鄂独立未久，亟须实力，吾曹父母妻子皆在鄂，人人思自救早还！”不肯留。之洪又达军府意借械，众又大哗曰：“吾军人，枪乃生命，若云借，是缴械耳。”之洪乃镇藩订约，军府遗鄂军三万金，鄂为购军械如数报之。其后属冯中兴运枪自鄂，纳熊克武军，履蔡约也。

是时，下东泸南皆有党人运谋其间，夔、万则熊山华等，泸南则杨兆蓉、邓西林等，或联官绅，或结防军，密图响应。于是万县巡防营统带刘汉卿于〔十月〕五日反正，次日以兵下夔府，七日宣布，被推为下东蜀军副都督。

时卢师谛、王亮等自汉、宜返蜀，经夔、巫、云阳间。夔巫旧驻水师颇戒严。巫山团防孙杰五，为人好任侠，师谛开晓之，慷慨喜共义，翌日昧爽，即开拔回夔，共图发难。而夔有水道警察二百余人，枪三百余支，船数十艘，统带官为第八区水警正娄汝翼。亮与汝翼姻旧，故相善，乃密语汝翼勿为清室助，汝翼从其言。而吉五复联合巡防军百余人，待发动。师谛复走云阳，与党人汪厚坤、易存贞、刘梓春、晏祥武等计议，留亮主夔事。十月六日，戕奉节知县，徇巡防军之请，推陈某为司令，王亮为参谋长。而云阳亦于是日举义，推晏祥武为司令，卢师谛为参谋长，于是下东南五十七州县皆先后反正。

成都自端方奏释蒲殿俊等九人，尔丰亦悔祸，九人出而官绅间仍隐然若敌国。时尔丰调集巡防军三十营，意防陆军与革命，库金亦逾六百万，兵饷皆在握，党人不得逞。川绅邵从恩、陈崇基等以尔丰一日不去，川难一日不止，遂相与计议，政权移转。署提法使周善培，日与从恩、崇基、吴钟铭等会于帘官公所。善培被劾于端方，为上下所疑谤，又足疾不能出门，以崇基为转枢，奔走诸绅间。从恩与钟铭则走督署，日相机说尔丰，宜俯从民望，让政权，尔丰意坚强不易动。两人则为切情中理、委曲徘侧之说以徐转之。如是者六日，尔丰乃许交出政权。尔丰初欲以军权属统制朱庆澜，政权属从恩。从恩以国体将且改共和，都督当由民选，省民大今既不能溥开，则应以富民间接选出之谘议局议长任之，尔丰无以难。又议及正副，尔丰欲援鄂例，以庆澜为正都督，蒲殿俊副之。从恩谓湖南正都督谭延闿亦文人，以民选议长而置之副，恐不惬舆情，于是议乃定。尔丰以文告宣示四川自治，由川民举蒲殿俊为都督，朱庆澜为副都督。尔丰惧川人仇己，谓朱庆澜足恃也，交印出。

时滇军统领叶荃驻建昌，方声涛为参谋长，皆同盟会员。

董修武以军府非党人，欲待叶、方计议，先于东较场开同盟分会，全城皆惊。军府派邵从恩商修武，次日修武与尹昌衡相见，介之入党。修武任政务总理、兼摄财政，从恩长总务，以龙灵任民政，杨维为巡警总监，黎清瀛任交通。部署寝定。

川民见蒲、赵间定有协约凡三十条，申请尔丰仍主边务，扩充军备，协济藏款，供应常年费，兵饷岁四五百万；而仍请尔丰留成都，暂缓赴边，便遇事商求援助指导，为患大，舆论尤大哗。党人持协约奔告重庆军政府为之备，又时时宣腾报社间，分条为驳议。蜀军政府以尔丰仍居督署拥兵，一朝变生反侧，系全蜀安危，推副都督夏之时率师西，为川民请命。乃改编蜀军各标为三路司令，以但懋辛为参谋长兼中路支队长，总司令林绍泉兼北路支队长，改第一纵队长向寿荫为南路支队长。不数日而有十月十八日之变。

初，殿俊许各军休假十日，给三月饷酬庸。至期索饷者纷纷，巡防军无人统治，尤骚扰。是日假满归营，给饷一月，众不服，戕发饷委员，分劫银行典当、盐库、蕃库及全城官商，火三日不熄，变兵饱掠，出城飏去。而各路同志军入城，亦纷纷无统纪。陆军小学堂总办尹昌衡自凤凰山率宋学皋所部新军一营入城，剿捕乱兵，胁之缴械，乱少定。众遂举昌衡为都督，罗纶为副都督。赵尔丰被执至皇城明远楼侧，数其罪杀之，传首城中。昌衡既正位，仍倚修武为政务处总理兼摄财政，谢持、董鸿诗副之。以宋学皋为第一师师长，彭光烈为第二师师长，孙兆鸾为第三师师长，成渝两军政府对立。先是十月十二日，渝军府得合江等防局密报，有贺建章手治军印章及吴以刚名刺，称蜀军统领招兵，下渝图大举。其同人罗燕章，已赴贵州仁怀，招得人若干。复令指为假冒，捕建章至渝，搜得建章致吴克勤及陶叔侯书，称邓井关、仁怀、土城各招炮队若干人，十日可到。克勤即以刚，前川江巡警提调；侯叔名家琦，前巴县经征委员。先已投诚，忽又假名义招兵，图煽动，宣其罪诛之。

蜀军闻尔丰既就戮，乃罢西之师。林绍泉自北路支队长令下，即毁文书，剖官防，手拳铳睥睨都督，以北路支队长级低下，为摘去总司令官权，呼且骂。之洪忽至，见绍泉强梁，劝之不止，乃袒胸喝阻之，绍泉去。即夕大召诸党人及各部院长、军官开临时会议，党人吴永珊适至，即推永珊为主席。之时言中外军制，支队长名义乃分道出师之领队长官，有以一镇成一支队者，有以一镇再加步兵若干成一支队者，其名义不卑，其范围不小，况任命文书亦并无取消司令官语意。且先会及参谋部属声明：林支队长出师时，随营佩带司令官关防。是司令官出师，并加支队长名号，事权不为不重，委任不为不专。而林绍泉平日跋扈，今更悖妄，外间树党，颇闻有密谋拥戴绍泉，检查得证据凡几事。绍泉知已败露，不得已自服其按军律当处死，之时终以绍泉自龙泉后襄军有微劳，援都督特赦令赦之，送回鄂。之时自兼蜀军总司令，姜登选副之。

标统舒伯渊、周少鸿、周维新，教练官汤维烈等，阴与绍泉结合，欲乘北伐军困乏，哗变扰重庆，谋撼蜀军，颠覆政府，即拥林绍泉为都督。伯渊等初密说黔军标统叶占标，占标以客军来援，饷糈仰赖蜀军，不敢应；又密饵都督近卫兵，集会川东师范学校。朱登武者，龙泉驿起义时副目，被招与议，知其谋，告密，故临时会议褫夺绍泉时，近卫兵群引枪向议席，哗指伯渊谋乱欲击之。部长梅树南，老，手暖炉，与伯渊坐近，闻兵哗，枪簧动，大惊，手炉翻倒，扬灰，与李湛阳、江潘仓皇散去。旋复议定，令监视伯渊、少鸿、维烈等。次日质明，令欧阳尔彬捕维新。维新在客馆，尚挟妓卧，未起，箧中诸密书不及销毁，搜逮付军法，鞠况得实，宣舒、周等罪诛之。欲定反侧，奸不得发。

不数日，获防军统领田征葵。征葵年过六十，易服，小舟欲从涪水逃。得报，派财政部长李湛阳、秘书院长向楚、外交部长江潘觇之，果征葵，仆数人皆缴枪，处之别馆，幽之。十一月十二日，培爵、之时集队决征葵阶下，命军法官读罪状：七月十五日之变，论事实则祸之首，论法律则罪之魁也。征葵闻状，佯不省，强笑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盖征葵自庚子官山西，助巡抚毓贤仇洋杀西人，联军索名不得，潜伏者三年，乃来川酿大祸。斩之，标木牌大书“民贼田征葵之首级”，枭示万众。

蜀军政府威信日立，于是川南都督刘朝望，下东副都督刘汉卿，皆自去名号，请归并蜀军受统一。余大鸿自泸州率防军一营东下。大鸿鄂人，本林绍泉师，绍泉先有电请大鸿率兵下渝，意共图重庆，既至，而绍泉败，兵至石桥铺，之时派之洪、陈佶迎之。大鸿知渝有备，愿举全营交蜀军。之洪与之约，兵不得入城。次日于南岸铜元局接收大鸿兵，治酒舟中款之，大鸿只身返鄂。

元年一月，党人有主公开哥老会者，遏之不可，谢持力言军府不可与哥老共事，因开同盟会议之，争辩甚烈，几至变乱，然后乃定。

鄂军自蔡镇藩部东下，只余一百人留富顺。适驻井防军被同志会周鸿勋击溃，奔入县城，知县孙锡祺与士绅数人，实为内应。防军入城肆劫掠，妇孺以身裹棉被坠城下，累累相属，呼号不忍闻。鄂军乃由白马庙舟行，泊岸，梯人登陴，斩关放其军入，击走防军，诛杀十余人。乱平，鄂军将之泸州，富人德之，攀留者逾月。时张桂山率千余人来驻县城，未敢扰乱者，鄂军震慑之力为多。援川滇军至富顺，鄂军乃离去。

黔军叶占标受蜀军命令，逮中路出师，调黔军从，寻黔内乱，闻命拔队归。但懋辛兵既出，之时以方声涛继参谋长。而成都兵变后，朱庆澜亦微服至渝，止声涛家，姜登选介见之。之时曰：“公为吾长官，以清官吏能树标级，遇事忠实，心极服之！”于是赆庆澜三百金，送之东下。

滇以谢汝翼、李鸿祥两梯团先后出发援川，郭灿为援川巡按使，陈先沅副之，由昭通入蜀。蜀人客滇者，飞书密告滇军援川含侵略意。蜀军派谢崇飞迎之叙州，并要其长官下渝，订约限制之。蜀军政府认滇军为援川军，给兵饷，然不得自由行动，干民财政。约既签订，而滇军适委宜宾知事彭汝鼐，杀富顺司令范华斋。合江之役，川南总司令黄方以受降旋师被害惨死。复据有自流井，以滇人黄德润总权盐税以济军。时成都尹昌衡、罗纶秉政，省城往往立公口，曰哥老会。滇、黔、湘三省通电，认蜀都督为四川都督，诋成都军政府为哥老会政府，滇军且以此备文咨蜀军都督，欲树声援，进窥成都。培爵曰：“哥老会诚足诟病，然四川当以大局为重，吾岂为位置而革命者？如此必大扰乱。”复电力止之。初蜀军派周代本赴沪购械，并与各省代表团在湖北会议。时熊克武、黄金鳌等在泸组蜀军。而金鳌率先抵渝，适渝军政府总务处长谢持请假返富顺，即以金鳌代持，旋任为巡按使，出巡夔、巫、云、万，诛除强暴陈兴等以下数十人，发擿奸贪，清理公款，夔关、万县盐局等私人握款至百余万，一追查，下东因此大定。

成都军在自流井，与滇军遇于界牌，相持，几交斗。闻清廷以重兵犯潼关，将横截西北，以牵制东南。于是东南各省见大局危，皆筹备北伐。王人文由陕西旋川抵渝，谒军府，培爵等优礼之，请为联合北伐代表，人文欲东下，逊谢。胡景伊适自广西返重庆，蜀军以景伊与滇将领有旧，乃委景伊以全权，继人文为代表，刘声元副之，至自流井界牌，会于游家祠。成都军政府派联合北伐团委员王馨桂，滇军交际全权员邵从恩、王琦昌，滇军总司令官韩建铎，第一梯团长谢汝翼，第二梯团长李鸿祥，自流井支队长黄毓成等与议，交涉订约，议由重庆输款，以滇军全部北伐，蜀军政府拨筹备费三十万金，出川后，蜀军月给军饷十五万，后方勤务由蜀军任之。初滇黔通电，推之时为北伐总司令官，培爵为北伐总兵站官，财政部长李湛阳，首捐助饷二万金为之倡。时成渝合并之议起：蜀军应成都之请，以兵变后省库空，由渝输金十万，为援陕出师济饷，乃即以李湛阳、黄金鳌、刘祖荫、古秉钧、赵城璧等筹备北伐饷捐事宜，文武职司捐薪者争先后，士民妇女投金脱簪者亦众。

自景伊与滇军签订北伐约，即直入成都。刘声元以未先电蜀军政府请示，不副署。滇军抵渝三日，乃得报及约文。不数日，奉南京陆军总长黄兴电令，南北统一，罢北伐军。以令视滇军，滇军仍执约索巨款。蜀军与滇军议，以客军远道来援，劳以三数万金礼遣之。滇军不去，卒予三十万金。景伊至成都，尹昌衡以为军团长，乃命第三师师长孙兆鸾率兵赴重庆，迫滇军出境，各戒严，蜀军力解之，两军皆离渝。

方蜀军三路出师，复遣安抚使分道四出，北道安抚使王休，中路则刘先觉，南路则陈佶，下东则冷忠培。自北路支队长林绍泉被夺，以姚国祯充之，北路秩序未大乱，其行军惟取防御与震慑，故出兵不多。南路军既下合江，见客军与义军杂处，居间调解之。但懋辛由中路抵资中，遣人与成都军约：资中以上，保境之责，省军任之；资中以下，责之蜀军。时周星五踞资中城，懋辛督同黔军击散其众，资民以安。而滇军在川南，以力能平匪乱，遂强压自由干政。

成渝间峙立两军政府，事权分，非共图合并谋统一，必糜烂无以已乱，乃书电专使往还，蜀军派朱之洪，成都派张治祥，皆为全权代表，遇于（荣）〔隆〕昌之烧酒房，相约至重庆，草合同十一款，各签订缮缔。两军政府召集特别会议，议决加印，成立合并。以成都为政治中枢，重庆设重镇，成渝正都督，由两军政府合并之职员选定正副，两副都督，拟代以重庆重镇主领或枢密院长及军事参议院长，以元年二月二日换约。

越十日，培爵率警卫军启行，以陈先沅为行营参谋长，向楚为行营秘书长，方潮珍为行营副官长，卢师谛、董鸿词、张颐、赖肃等从。行抵隆昌，谢持自富顺至，党人张习自成都至，集行营会议。培爵自电请让正都督于昌衡，谢持从之成都，以向楚、张习返重庆，商组镇抚府。习既至，之时以金鳌出巡，命代理总务处长。三月九日，培爵抵成都，十二日，就副都督职，遂通电全国，告四川统一。于是重庆由前蜀军副都督摄镇抚府总长，初以张习为政务处长，未几辞去，以刘光烈继习，朱蕴章副之；以向楚为秘书厅长；军政分司司长则刘植藩；民政分司司长则王休；财政分司司长则李湛阳；外交分司司长江潘；司法分司司长则马柱。镇抚府既成立，已先定蜀军第一师师长属熊克武，克武故统有蜀军，兼以军政府辖全军属之。之时遂固请辞职，出洋留学，四川军政府赠游学费三万金酬其勋。以军团长胡景伊为镇抚府总长，复改编克武所兼辖为第五师。四月，培爵派政务处副理谢持兼程赴渝劳熊军，适川南总司令宋辑先首通电请取消镇抚府，于是持商景伊，召集大会决议，于六月十日废重庆镇抚府，改巡按使黄金鳌为川东宣慰使。七月，尹昌衡统兵经略川边，景伊权川都督，培爵被任命为民政长，而统一分治之局以成。

（录自《成都文史资料选编·辛亥前后卷》，2007年）